黃麗珍為生二胎走出了第一步而感到高興。從姑媽家回來后，她在灶上擺好香爐，點上香，擺上蔬果等供品，然后三磕頭，祈求祖宗和灶王爺賜給自己一個兒子。后來，她通過打聽察訪，又弄到了一張生男生女的表格，夫妻倆按方抓藥，做了大量必要的工作。

    取環(huán)一個月后，黃麗珍發(fā)現(xiàn)一向正常的例假沒有來，知道可能懷上了，她把情況告了丈夫。高尚禮既高興又擔憂。高興的是自己又要有一個孩子了，擔憂的是接踵而至的麻煩將要來臨了。他心里撲撲地激動，忐忑地不安。

    斷例假的第二個月，黃麗珍感到有反應了，胃口不好，吃飯不香，還要經常干嘔。

    立過秋的天氣還是那么悶熱。黃麗珍下班后準備做晚飯時，發(fā)現(xiàn)灶門口沒柴了，就開后門去柴堆上捧柴。到了門外，發(fā)現(xiàn)西北天烏云翻滾，就想起了早上從廣播中聽到的今天傍晚前后有時有雷陣雨的天氣預報。為了備足灶口的柴，黃麗珍捧了一次，準備再捧一次。當她第二次跑出門外時，感到一陣惡心，知道要吐，馬上蹲了下來，捧著肚子吐起來，并發(fā)出很大的干號聲。黃麗珍這一舉動被正在掃場的胡麗琴看到了。胡麗琴是過來之人，她知道這種情況如果不是身體不好，就是懷孕后的反應，但看黃麗珍的舉動很像是后者。胡麗琴看在眼里，沒有聲張，馬上回了屋。她沒有把這事對任何人講，她知道這事是不能瞎說的，說錯了要被人家打耳光的，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她暫時把這事放在肚子里，她還要觀察。也就是從這天起，她對黃麗珍特別地留起心來。

    黃麗珍吐了一會兒，并沒有吐出什么來，她本能地看看周圍，沒看到有人，便放了心。她一只手拍著自己的胸，一只手伸到背后捶捶自己的背，然后繼續(xù)捧柴。她根本沒想到有人注意上她了。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天氣一天天地變涼。黃麗珍的肚子雖然也一天一天地變大，但隨著衣服的添加，再加上她平時特別注意，所以，一時半會兒別人還看不出她已經懷上了二胎，包括她的公公婆婆。當然，高尚禮除外。

    胡麗琴肯定黃麗珍懷上二胎后，心里就有了一股酸味。以前看到黃麗珍，胡麗琴有一種優(yōu)越感，自己生的是兒子，而黃麗珍生的是女兒。這次如果黃麗珍再生了個女兒，倒也無所謂，可如果她生了兒子，變成了兒女雙全，那自己就要低人家一頭了。胡麗琴想，如果我把黃麗珍懷孕的事說出去，馬上就會有人找上黃麗珍的門。可在農村，這是缺德的事，更何況高尚禮的父親還是隊長，這事弄得不好，不但要遭眾人罵，而且和高家的仇就算結下去了。但如果等黃麗珍的肚子大到不能流產后生下了二胎，胸中的惡氣就沒機會出了。胡麗琴左右為難。不行，不能就這樣便宜了他們，她決定和自己的老公侯興才商量商量，看看他能否出個主意。

    幾天后的一個傍晚，胡麗琴問正在撥弄黃蟮籠子的老公：“噯，你最近有沒有發(fā)現(xiàn)前面人家有什么新的情況？”

    侯興才說：“什么新情況舊情況？你這樣神神秘秘的。”

    “就是前面人家那個女的，你有沒有看到她的肚子有什么變化？”胡麗琴道破了秘密。

    “你說黃麗珍的肚子有變化？我無緣無故去關心人家的肚子干什么？難道她懷孕了？”背起黃蟮籠子準備出門的侯興才，被老婆這么一說，也來了興趣。

    “就是呀！我說你這死腦子，怎么一點也不開竅，難道你沒有看出來，人家可能懷上二胎了�！�

    “是嗎？噯，這可不關你的事，你不要出去亂說，當心給人家吃生活。”侯興才警告妻子。

    “我又不是瞎說，如果瞎說人家了，人家當然會找我算賬。”

    “就算是黃麗珍真的懷了二胎，你也不能出去亂說�！焙钆d才和高尚禮并沒有什么怨仇，況且兩人一起長大，一起讀書。

    “我看你就這點出息，你看人家又是住樓房，又是進工廠，你就只會弄這幾只破黃蟮籠子�！焙�麗琴本來想說說也就算了，可給丈夫這樣一阻止，反而激起了她要把這秘密捅出去出口惡氣的欲望。

    “我怎么啦？你有本事為啥不嫁一個有出息的男人？你嫁給我這叫破筲箕配破淘籮，你就將就著吧�！�

    胡麗琴無話可說了。是啊，在自己的老公身上，也找不出什么大的缺點。他勤快、能干，而且也不笨，所以對他也不能太苛刻，應該滿足了。

    胡麗琴又想起了往事。自己家本來住得好好的，房子前敞敞陽陽，視野開寬，自留地就在家門口，要種要吃，要多方便有多方便。可是，現(xiàn)在人家的樓房在自己家的門前一豎，擋了視線、遮了陽光，自留地也被置換到了其他地方。

    自從高家的樓房建在自己門前以后，胡麗琴心里就一直不舒坦，可又沒有辦法，人家造房子也是通過批準的，合理合法，自己有想法、有意見也擺不到桌面上，這口氣一直在心里憋著�，F(xiàn)在，好不容易發(fā)現(xiàn)這一天大的秘密，難道就這樣算了？這不太便宜人家了？不行，我要讓這個秘密成為不是秘密，但也不能讓自己背上告密者的名聲，更不能讓自己的男人卷進這事。怎么辦呢？對！只有讓人家認為是他們自己家里人說出去的才妥當。這個喜歡打小九九、耍小聰明的女人在心里已經有了嫁禍于人的盤算，她高興得哼起了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