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還好，躺在床上靜下心來時，圓圓就覺得受傷處一跳一跳的痛，疼痛使她難以入睡。她看看鄰床上，姐姐已經(jīng)睡著了。她坐起來靠在床背上，看看窗外，月亮還沒有升起，睡不著，就干脆想起了心事。

    自從記事起，她只知道媽媽對她特別兇。自己雖然一直跟著她風(fēng)里來雨里去，但是在自己的印象中，媽媽好像從來沒有愛過自己。上了學(xué)才知道 ，別的孩子的媽媽是那么好。再到后來，又知道了自己因為是媽媽的第二個女孩子，所以媽媽才不喜歡自己。可是同樣是女孩，人家的媽媽為什么喜歡她們的女兒呢？媽媽經(jīng)常罵自己是多嫌坯，還不止一次地說自己是網(wǎng)船上拾來的，難道我是個野孩子嗎？在她這個年齡，她還真弄不清。

    圓圓想著想著，又悲傷地流出了眼淚。她又想到了喬老師的話“天底下有這樣做媽的嗎？她還是不是你的親媽媽？”當(dāng)然，這是喬老師為我打抱不平的一時氣話。但是親媽媽怎么會是這樣的呢？她又想到了同學(xué)們七嘴八舌的話，知道親媽媽是不會這樣的。難道我真的不是媽媽親生的嗎？或真像媽媽說的是網(wǎng)船上拾來的？想到這里，她害怕起來，如果媽媽不是親媽媽，我在學(xué)校里讀書，今后大家不就要笑話我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不能再在這個學(xué)校里讀書了。我必須去尋找自己的親媽媽，或到其他學(xué)校去讀書。對，到其他學(xué)校去讀書，要跑今天就跑，如果明天跑，會被人發(fā)現(xiàn)的。圓圓想到這里，又看了一下鄰床的姐姐，姐姐已經(jīng)發(fā)出了輕微的鼾聲。她輕輕地下了床，穿好衣服和鞋子。這時，她已經(jīng)顧不得腳上的疼痛了。她現(xiàn)在所想的是，趕快去找親媽媽，然后去其他學(xué)校讀書。她輕手輕腳拉開房門，出門后，又輕輕地把門拉上。她不敢開燈，也不敢發(fā)出聲音，她摸索著下樓。她知道爸爸還沒有回來，現(xiàn)在正是跑的時候。下樓后她輕輕把大門打開，出門后把大門輕輕拉上，但沒有拉緊。她自己也不明白，是擔(dān)心拉緊了會發(fā)出聲音呢？還是第六感覺告訴她，她可能還要回來。出了門，她并不知道朝哪里跑，她認(rèn)為，要離開家和學(xué)校，就必須朝學(xué)校的相反方向跑。所以，她就沿著河邊向西走。這時，月亮已經(jīng)升起來了，在自己的身后。

    深秋的夜晚，涼風(fēng)颼颼，圓圓感覺有些冷，打了個寒顫。她里面只穿了一件羊毛衫，外面罩了件校服。她回頭看了一眼天空，發(fā)現(xiàn)月亮像一塊冰，使人產(chǎn)生寒意；又像一只眼睛，冷冷地看著她。她繼續(xù)往前走，感到自己孤獨極了�，F(xiàn)在陪伴她一起走的只有河里的月亮和前面自己的影子。河里的月亮和自己的影子真好，自己走的時候，他們也走，自己停的時候，他們也停。而且，他們走的時候，總是一跳一跳的，顯得很歡樂的樣子。但是，當(dāng)水中有小生靈攪動水面的時候，月亮就一個猛子不知鉆到哪里去了。當(dāng)水面恢復(fù)平靜的時候，月亮又回來陪伴自己了。水中的月亮既像個陪伴又像個特務(wù)，一有風(fēng)吹草動，她就隱身而去，一旦發(fā)現(xiàn)是虛驚一場，又回過來跟蹤自己。自己的影子也一樣，當(dāng)一片移動的云在月亮下面滑過時，就遁跡而去，云走了，影子也回來了。圓圓有被跟蹤的感覺，她開始害怕起來，便放慢了腳步。她這時開始清醒起來，心想，即使跑快了，目的地又在哪里呢？她開始東張西望，她看到了前面的村莊和村莊后邊的樹林。在淡淡的月光下，平時這些樹林現(xiàn)在怎么不像樹林了呢？仿佛畫冊上的山脈，影影綽綽的。這時，一陣風(fēng)吹過，這些又像樹林又像山脈的東西，隆起來的地方就左右晃動起來，像怪物，又像鬼影，挺嚇人的。對，它們是怪物，樹到了夜晚可能會變成怪物，西游記里不是有些樹是妖怪變的嗎？那么，樹也就會變成怪物了。想到這里，她周身的汗毛直豎。又一陣風(fēng)吹過，圓圓不再敢看前面，她開始看河里。河邊濃密的茭白葉子在風(fēng)的作用下，互相推撞，發(fā)出窸窸窣窣、嘶嘶啦啦的怪聲，仿佛好多怪物在里面發(fā)出來的聲音。她感到越來越害怕，有好幾次停下了腳步。這時，她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甚至有片刻竟忘記了要去尋找親媽媽。

    隨著夜的變深，月亮越來越白，夜也更加靜謐。有時候，靜謐的夜晚會被某種聲音襯托得更加詭異。剛剛收割過稻的大田里，有一種渾身青色的長腳田雞，大概是因為失去了家園，發(fā)出長一聲短一聲的“呱——呱——呱——”的哀鳴；河里覓夜食的水鳥也不時發(fā)出“哇——”的怪叫聲。這種聲音像鬼叫，大人嚇小孩時，說鬼來了的時候，就是用的這種聲音。這時，圓圓又聽到了一種使人毛骨悚然的聲音。聲音一聲長一聲短，一聲高一聲低，像嬰兒的啼哭聲，叫到后來簡直是聲嘶力竭，圓圓知道這是貓在打架，她不知道這是貓在發(fā)情。

    圓圓既冷又怕，上下牙齒開始打架，腿開始發(fā)軟。她想哭，甚至想喊，想逃�？墒撬�不敢逃，她知道如果一逃，就可能有怪物來追自己。當(dāng)她再一次把腳步稍作停頓后向前移動的時候，離她不到二米的地方，被月光鋪成灰白色的路面上，突然出現(xiàn)一只像老鼠又像是黃鼠狼的動物，從田里跑到路上。圓圓看到了它，它也看到了圓圓。這是一只碩大的水老鼠，它在圓圓的面前停下。它的兩只賊眼在月光下泛著白光并盯著圓圓。圓圓被嚇得大叫了一聲，水老鼠被圓圓的尖叫聲嚇得箭也似的竄向河里，發(fā)出“咚”的一聲入水聲。圓圓又是一聲短促的尖叫，不過沒有第一聲叫得響。

    圓圓的叫聲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顯得特別響，傳得也很遠(yuǎn)。她不知道有沒有人聽到她的叫聲，她希望有人聽到她的叫聲來把她送回家。她嚇壞了，低聲哭了起來。她開始向后轉(zhuǎn)往回走，迎著月光走，自己的影子不再在前面領(lǐng)路而是在后面跟著了，把自己往后一拉一拉，好像很不情愿的樣子。河里的月亮還是很忠誠地和她一起走，它不再是跟蹤者，它現(xiàn)在是自己的好侶伴。天上的月亮原地不動地看著自己和河里的月亮一起往回走。在回家的路上她跑得很快，不多一會兒，就回到了家。

    黃麗珍**后，靠在床上想心事。她從自己懷二胎，到生下圓圓，再到現(xiàn)在，想著對圓圓的一言一行。她以前從來沒有這樣系統(tǒng)地想過這些，現(xiàn)在一想，還真有點心驚肉跳。以前只知道自己怎樣辛苦，命運怎樣不好。她怪圓圓投錯了胎，甚至說她是個多嫌坯。想起過去對圓圓的態(tài)度，心里開始難受起來。今天學(xué)�；丶业穆飞希�她就開始思考這些問題。她又想起了喬老師說的那些話，認(rèn)識到過去對待圓圓確實過分了。我還像個媽嗎？她開始自責(zé)，難過得流下了淚。這時，她仿佛聽到樓下有開門的聲音，以為是丈夫回來了，沒有去多加注意�？蛇^了一會，又沒有了動靜，也許是貓吧，她繼續(xù)想心事。使她沒有想到的是，這時正是圓圓開門出去尋找“親媽”的時候。

    黃麗珍想心事想得有點累，閉上眼睛想睡，可是不行，越想睡，腦子越是清爽。她又想到了生下圓圓后，自己對待丈夫的態(tài)度也變了，變得冷漠無情，碰碰就對他發(fā)脾氣，對大女兒方方的母女之情也變淡了。自己真的變了，不但變得少了人情味，也變得孤獨了。她感覺到一家四口，其他三人在平時好像都在躲避她。

    黃麗珍又聽到了樓下門的響動聲，這次應(yīng)該是丈夫回來了吧。她起身跑到窗口往外看，沒有看到樓下有燈光，就起了疑心。她打開電燈，想去樓下看個究竟。下樓后，她發(fā)現(xiàn)竟有半間屋的月光。她打開電燈一看，兩扇大門有一扇敞開著。她上樓時可是前后門都檢查過的呀，**前檢查門窗，是她十幾年如一日的習(xí)慣。她嚇了一跳，馬上想到這是第二次門響了，兩次響動的時間相隔有半個多小時了。不會是有小偷光顧吧？她馬上關(guān)好了門，把樓下所有房間的燈都打開，逐一查了個遍，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她稍稍寬下心來。不會是小偷上樓了吧，她又到樓上去檢查每一個房間。她首先去了女兒的房間，她打開燈，首先映入她眼睛的是，圓圓的床上沒人，她又是一嚇，這一嚇非同小可。圓圓出去了，這小丫頭不會嚇我吧？她這時的腦子高度清醒，圓圓已經(jīng)離家有半個多小時了，第一次門響是她出去的時候，第二次門響應(yīng)該是風(fēng)的原因。她沒有驚動方方，方方這時睡得正香。她關(guān)掉了電燈，飛快地去自己的房間套上衣褲，向樓下沖去。她要去找女兒，這一次不罵她了，而且要向她賠禮道歉。她打開大門，向外跑去。出門時，她甚至忘記了把大門關(guān)上。

    黃麗珍出門后沒跑出幾步，就看見前面不遠(yuǎn)處有一個人影向自己走來，月光很白，她一眼就看出那是圓圓。她忘情地帶著哭腔向女兒喊：“圓圓，圓圓，你到哪里去了？你把媽媽嚇?biāo)懒��！闭f著就要去擁抱女兒。

    圓圓雖然驚魂未定，但是，她沒有接受媽媽的恩施，只是冷冰冰地說了一句：“我出來看看爸爸是不是回來了。”說完從黃麗珍的身旁走過去，只身進(jìn)了屋。

    “圓圓，你騙我，你這個小冤家，你跑哪里去了？”黃麗珍緊隨著女兒進(jìn)了屋。

    圓圓沒有停留，直接上了樓，進(jìn)了房間，把門關(guān)上并反鎖上了。黃麗珍知道女兒一定是恨死她了。她又氣又恨，她氣女兒竟沒有理睬自己。她恨女兒，也恨自己。她知道現(xiàn)在去和女兒溝通是不現(xiàn)實的。她冷靜了一下，認(rèn)識到，這些都是自己造成的，該恨的是自己，而不是女兒，既然女兒回來了，就不會再走了，今后慢慢補上欠女兒的母愛吧。她把樓上樓下所有的燈都關(guān)掉后重新回到床上。她思緒萬千，悔恨交加。她躺在床上，身心覺得十分疲憊。她靜靜地等丈夫回來，慢慢地她睡著了。一會兒，黃麗珍做起了惡夢，她夢見和丈夫吵架；夢見喬老師領(lǐng)著她的學(xué)生到家里來指責(zé)她虐待女兒；又夢見有小偷到家里來，她急得直喊抓小偷，可就是喊不出聲。她想去追小偷，又邁不開步。嘴里發(fā)出嗚嗚的聲音，手在空中亂舞。她好不容易邁出一步，可又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她醒了，發(fā)現(xiàn)丈夫站在自己的身旁。

    “麗珍，你怎么啦？做夢了？”

    黃麗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做了一個惡夢�！�

    “做惡夢？說說看，做了什么惡夢？”

    “夢見小偷到我們家來偷東西，我急得喊也喊不出來，幸虧你及時回來，把我推醒了。”黃麗珍只說了后一半夢的內(nèi)容。

    “睡吧，時間不早了。我今天也累了，為了起草一個技術(shù)文件，一直忙到現(xiàn)在�！备呱卸Y關(guān)燈睡覺。這一夜，黃麗珍是摟著丈夫入睡的，她已經(jīng)好長時間沒有這樣溫柔了，高尚禮覺得有點奇怪。

    圓圓**后沒有直接入睡，她輾轉(zhuǎn)反側(cè)，靜下來后，腳又開始疼痛起來。她用手輕輕地揉了一下疼痛的地方，覺得癢癢的。她又打開了思路，不行，我今天夜里沒有跑成，是因為夜里太嚇人了，看來要去找自己的親媽媽，就得在一個適當(dāng)?shù)臅r候離開這個家庭，離開這個地方，離開現(xiàn)在的學(xué)校。在這里我不能再待下去了，特別是這個家庭。姐姐雖然對我還可以，但也不怎么樣，爸爸雖然對我好，但既然媽媽不是親媽媽，那么，爸爸也就不是親爸爸了。我一定要找到自己的親媽媽。但是，爺爺奶奶和鄰居們平時對我好，我要把這些記下來，寫在日記里。她擔(dān)心明天會把要寫的東西忘掉，決定今天就寫好。她再一次爬起來，輕輕開了燈。方方因為光線的作用，翻了個身，但馬上又睡著了。書包在樓下，她不敢開門，擔(dān)心驚醒了姐姐，床頭柜上有半支鉛筆。她隨便找了個紙片，略作思考，伏在床頭柜上寫了起來。她在紙片上寫道：

    我知道我不是我自己的媽媽養(yǎng)的，所以不適合在這個學(xué)校里讀書，我也沒有好朋友。我知道，我應(yīng)該去找自己的親生媽媽，適合自己的家，能有自己的天地，塍前，這個熟悉的地方，我總有一天會離開你，同時，我祝爺爺奶奶和家鄉(xiāng)的鄰居，也祝老師和同學(xué)，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高   圓

    一九九×年×月×日

    高圓忘記了今天的日期。就用×來代替。她寫完后把紙片放在自己的褲袋里，然后熄燈**。完成了一件大事，圓圓總算松了一口氣，心里覺得輕松踏實了些，腳上的疼痛也好多了，有點癢癢的。不多一會兒，聽到樓下有開門聲，知道是爸爸回來了。想到爸爸，她有點留戀，如果沒有爸爸，還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個什么樣子呢。她在心里說：爸爸，如果我走了我會想你的，雖然我在日記里沒有提到你，但我知道你對我好，你是我的好爸爸。圓圓想著想著，就睡著了，而且睡得很甜。

    早上醒來的時候，圓圓發(fā)覺姐姐已經(jīng)不在床上了，一看時間，知道已經(jīng)睡過了頭，鬧鐘也沒有把她鬧醒。她一骨碌爬起來，穿好衣服，來到樓下洗漱好，媽媽已經(jīng)在等著替她梳頭了。今天起來得晚了些，媽媽既沒有怪她，也沒有罵她。早飯已盛好，就等她吃。姐姐已經(jīng)上學(xué)去了，爸爸也已經(jīng)上班去了，看來媽媽已經(jīng)吃過，現(xiàn)在就等她。媽媽并沒有催促她。她偷偷地看了幾眼媽媽，媽媽好像也在偷偷地注視她，但誰也沒有說話。

    吃完早飯，黃麗珍輕輕問：“圓圓，腳還疼嗎？”

    “好多了。”圓圓面無表情地回答。

    路上，圓圓坐在娘的后面，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昨天晚上的事像做夢一樣，不知怎的，一到白天，對昨天晚上的想法和決心就猶豫了，白天對事情的考量和晚上熄燈后對事情的考量總是有點不一樣。夜里想做的事，好像什么都敢做，但一旦到了白天，因為什么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想法就不一樣了。圓圓意識到昨天晚上的行為有點幼稚可笑。她想，找親媽媽的事還是等等再說吧。

    一路無語，圓圓準(zhǔn)時到校。黃麗珍準(zhǔn)時到廠里也沒有遲到。上班后，黃麗珍把昨天晚上想的問題重新梳理了一遍。

    圓圓上課時心不在焉，心猿意馬，甚至還被任課老師點了名。喬老師來教室問過她兩次腳還疼不疼，中午還領(lǐng)她去醫(yī)務(wù)室換了一次藥。

    放晚學(xué)的時候，圓圓差不多已經(jīng)把昨天晚上的事忘記了。最后一節(jié)課，老師沒有拖課，下課鈴一響就放學(xué)了。學(xué)生們喚呼著走出教室，圓圓和同學(xué)們一起準(zhǔn)備離開學(xué)校，她來到校門口，等媽媽來接。不一會兒，今天值日搞衛(wèi)生的小朋友追到校門口喊圓圓：“高圓，高圓�！�

    “哎，什么事？”

    “喬老師叫你到她辦公室里去。”小朋友傳完話后轉(zhuǎn)身離去。

    圓圓忐忑地來到喬老師的辦公室。辦公室里就喬老師一個人。見喬老師表情嚴(yán)肅，圓圓不免緊張，“喬老師，你叫我？”

    “嗯，我找你有事�！眴汤蠋熡么认榈哪抗饪粗鴪A圓。

    喬老師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紙條問圓圓：“高圓，這是你寫的嗎？”

    圓圓一看，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在自己的褲袋摸了一下，知道糟了，昨天晚上寫的紙條不知怎么在喬老師的手里了。她低頭不語，偷偷瞄了一眼喬老師，喬老師的表情慈祥中透著嚴(yán)肅。

    “高圓，這是什么時候?qū)懙�？”紙條上沒有詳細(xì)的日期。

    “昨天晚上，�！眻A圓如實匯報，右手的食指放在嘴里咬著。

    “昨天回家你媽媽又罵你了嗎？”

    “沒有�！眻A圓要哭出來的樣子。

    “那你為什么要寫這些呢？”

    “……”圓圓把頭低得更低了，眼眶里有了淚水。

    “高圓，老師今天不批評你，我知道你媽媽以前對你不好�？赡悴荒芟瓜�，你媽媽怎么不是你的親媽媽呢？你要相信，她今后會對你好的。而且從今天開始，就會對你好的，你要相信老師的話，知道了嗎？”

    “嗯，知道了�！眻A圓點頭，用手揩了揩眼淚。

    “高圓，你要原諒媽媽，她養(yǎng)你這么大容易嗎？你看，風(fēng)里來，雨里去的，不都是你媽媽接送你上學(xué)的嗎？她還要給你們洗衣做飯。我再說一遍，今后你媽媽會對你好的�？彀蜒蹨I擦干，你媽媽馬上要來接你了。你媽媽來后，你回避一下，我和她有話要說，知道了嗎？”

    “知道了�！眻A圓用袖子擦干了眼淚。

    真是沙土地皮薄，說到曹操，曹操就到。師生倆剛說到這里，黃麗珍就來了。

    黃麗珍下班后，沒有耽擱，趕快來接圓圓了。一天的思考，她已經(jīng)想好了，從此以后，要改變對圓圓的態(tài)度，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對待她了。她剛到校門口，門衛(wèi)就告訴她，圓圓被喬老師叫到辦公室里去了。黃麗珍來到教師辦公室門口，朝里面喊了一聲：“喬老師�！币妶A圓站在喬老師旁邊，又補上一句，“圓圓也在這里？”

    “唷，是大姐來接女兒了，快請進(jìn)�！眴汤蠋熡謱�圓圓說：“高圓，快叫媽媽�！�

    “媽媽。”圓圓有點不好意思。

    喬老師讓圓圓在走廊里等媽媽。圓圓到外面后，喬老師搬過一張凳子說：“大姐，你請坐。”

    “喬老師，你找我有事？”黃麗珍疑惑地看著喬老師，她沒有坐。女兒自從上幼兒園到現(xiàn)在，她還從來沒有面對面和老師在一起交流過。

    “大姐，我們坐下說話”

    黃麗珍坐了下來，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心里七上八下的。

    黃麗珍坐下后，喬老師拿出了那張紙條，對她說：“大姐，給你看一樣?xùn)|西。”喬老師把紙條遞給了她。

    黃麗珍接過紙條一看，臉上馬上變了顏色，她立即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一時愣在那里說不出話來。紙條上的內(nèi)容使她悔恨、難過、慚愧，這對她的震撼太大了。兩行眼淚馬上從臉上掛了下來。她掏出手帕，用雙手捂住了臉，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喬老師沒有打擾她。過了一會，黃麗珍擦了擦滿臉的淚水，抬頭對喬老師說：“喬老師，是我不好，我對不起孩子。請你相信，我會對她好的�！�

    見黃麗珍的舉動，喬老師也有點哽咽，她盡量噙住眼眶中的淚不讓它流出

    來，“大姐，我相信你，因為高圓是你的親女兒�！�

    “喬老師，這紙條是我家圓圓給你的嗎？”

    “不，她怎么會把這個給我呢？”喬老師朝黃麗珍笑了一下。

    “那……？”

    “是一個值日生掃地時在高圓的座位下?lián)斓降�。�?br />
    “喬老師，不好意思，讓你笑話了，那個小朋友也一定要笑話我了�！秉S麗珍的神情十分尷尬，無地自容的樣子。

    “大姐，你說到哪里去了？你放心，我已對那個學(xué)生說了，說這是我布置高圓的作業(yè)，寫的是一個小動物找媽媽的寓言故事，那個小朋友相信了�！�

    “這就好了，真是謝謝你了。喬老師，你真好。我家圓圓有你這樣的老師，是她的福氣�！秉S麗珍從心底里感謝喬老師。

    “大姐，快不要說了。高圓還在外面等你呢，該回家了�！�

    “喬老師，那我走了，謝謝你！”

    黃麗珍告別了喬老師，來到走廊里，叫上女兒一起回家。喬老師目送著母女倆，會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