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圓圓在窗外的鳥鳴聲中起了床，被子凌亂地掀在床的一端，匆匆下了樓。見媽媽進衛(wèi)生間，圓圓在外面等著，媽媽剛一出來，圓圓就進了衛(wèi)生間。不一會兒，衛(wèi)生間里就傳出了圓圓的聲音：“媽媽，你怎么把牙膏擠成這個樣子，弄得像絞力芝麻糖�！�

    黃麗珍大聲說：“啥芝麻糖碎米糖，牙膏還有規(guī)定的擠法？”

    圓圓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舉著牙膏說：“媽媽你看，牙膏是不是被你擠得像絞力芝麻糖了？”

    “擠牙膏還有什么大學(xué)問？剛上了幾天初中就不得了啦，我刷了幾十年的牙，難道連擠牙膏還用得著你來教？你倒像你爸一樣了，擠牙膏還有個什么方法不方法的。真是的，快去刷你的牙�！秉S麗珍看著女兒生氣的樣子，覺得有點奇怪，但也沒有多在意，坐下來洗衣服。

    圓圓不依不饒，站在黃麗珍面前說：“媽媽，你今后擠牙膏，要從尾部擠起。你這樣擠牙膏，說明你的思維方式有問題。”

    “喔唷，你還真和你爸一樣了。我思維方式有問題，我還神經(jīng)病了呢�！秉S麗珍感到又好氣又好笑。

    在一旁剝毛豆子的高尚禮把母女倆的話都聽在耳朵里，他插嘴說：“圓圓，你去刷牙吧。你媽擠牙膏是捏在那兒就在那兒擠，為這事我不知和她說過多少次了，沒辦法，這與她的思維缺乏邏輯有關(guān)。”

    “爸爸，我們的老師也是這樣說的�！眻A圓見爸爸支持，把老師也搬了出來。

    黃麗珍聽了，把手里的衣服朝盆里一扔，扔得水珠四濺。她生氣地說：“怎么啦？你們倒給我開起批判會來了，一清老早的，我又是給你們燒早飯，又是替你們洗衣服。我還真是手賤，有毛病了。從明天開始，你們自己燒早飯、洗衣服，我這個腦子有問題的人不要替你們做壞了事。”黃麗珍嘴上這樣說，可手還是重新從盆里撈起衣服搓洗起來。她知道這些事落不到別人頭上，再說，她已習(xí)慣了這種吵吵鬧鬧的生活。

    高尚禮見圓圓還想說什么，認(rèn)為沒有必要把這個話題爭論下去，對圓圓說：“圓圓，快去刷牙，洗臉，吃了早飯還要上學(xué)呢。”

    圓圓拿著被媽媽捏得不成形狀的牙膏，怏怏地回衛(wèi)生間去了。高尚禮朝妻子說：“麗珍，有時候孩子的話我們也要聽，這叫尊重她們。一個人要想得到別人的尊重，首先要想想自己有沒有尊重別人。對自己的孩子也一樣。我認(rèn)為圓圓今天說得有道理。”

    “好了，她說的跟你說的一樣，當(dāng)然就有道理了。你們這是合起來欺負(fù)我，小東西長大了，懂得拉幫結(jié)派了�！�

    “圓圓不是說，老師也這樣說的嗎？”高尚禮也搬出了老師。

    “老師怎么了？老師說得就全對了？老師還有犯罪吃官司的呢�！�

    高尚禮說：“你這真是固執(zhí)己見，有時候還固執(zhí)到蠻不講理的地步。好了，不說這個了。麗珍，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圓圓今天的情緒有點不對頭？”

    “有什么不對頭？她這是有毛病。還說我思維有問題呢�！秉S麗珍還在生氣。

    高尚禮不想和妻子爭下去，他知道，再爭也沒有結(jié)果。他和黃麗珍共同生活了十幾年，知道妻子的習(xí)性。他知道要想改變一個人的性格，絕非一朝一夕的事，有些甚至一生一世也改變不了。不然的話，為什么有“江山好移本性難改”之說法呢？

    吃早飯時，高尚禮見圓圓有點情緒不安，還經(jīng)常去揉肚子。就問：“圓圓，哪里不舒服嗎？”

    “爸爸，我肚子一陣一陣的疼，頭還有點昏。”

    高尚禮摸了一下她的額頭，不燙，又去捏了一下她的手心，也不燙，便說：“沒事，可能是晚上沒有睡好的原因。”

    “爸爸，我夜里醒了好幾次�！眻A圓認(rèn)同爸爸的說法，又說：“我吃早飯后感覺好多了。”圓圓邊說邊把碗里的粥吃完。

    黃麗珍聽著父女倆的一問一答，她看了一下女兒，猛然想起，圓圓今年十三歲了。她沒有說什么，她吃不準(zhǔn)，只是在心里嘆了一下，“唉，做女人��！從今以后，事情可能又要多起來了�！彼�又看了一眼女兒，心想：也許不會這么早吧。黃麗珍一大早起來，看看天氣好，心情也好好的。后來被擠牙膏的事弄得心情煩透了，現(xiàn)在又多出了這件心里還沒有做好準(zhǔn)備的事。唉，生了女兒，真煩，黃麗珍嘆息著。

    晚上回家，高尚禮還記著圓圓早上頭昏的事，就特別注意她。他發(fā)現(xiàn)她在做作業(yè)時精神仿佛有點恍惚不定的樣子，就問：“圓圓，現(xiàn)在頭還昏嗎？”

    圓圓說：“頭昏已經(jīng)好多了，就是肚子有點脹�！�

    “是不是吃了什么變質(zhì)的東西？或是夜里睡覺時被子沒有蓋好？”

    “我也不知道，不過現(xiàn)在好多了�！�

    “那就好，快做作業(yè)吧�！备呱卸Y說完忙自己的事去了。

    夜里，圓圓的肚子難受得醒過來好幾次，直到凌晨三點左右，她才開始睡踏實。天剛蒙蒙亮，她又被一個惡夢驚醒。她夢見放學(xué)的時候，天下起了雨，她沒有帶傘，就一路小跑往回趕�？斓郊业臅r候，她踩到了一個水汪塘，腳底一滑，就一屁股跌坐在水汪塘里，她用手一摸，屁股上濕了一方，她一嚇就醒了。真奇怪，這夢境怎么這樣清晰，她感覺手上有點潮濕，且屁股下也有潮濕的感覺。真是奇了怪了，不會是尿床了吧？她嚇了一跳。這么大了還尿床，說出去不要給人家笑死了。無意中她把手在鼻子下聞了聞，有一股血腥味，她馬上睜大了眼睛。有月光從窗外照進來，但看不清房間里的顏色，她開了燈，見手上有血，她的心跳加快了速度。她重新把手伸到屁股下摸了摸，是潮的，而且還黏糊糊的，她確定了血的來源。她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中學(xué)生的生理衛(wèi)生課要到初一的下半學(xué)期才開，媽媽還沒有來得及跟她講這事，所以，她根本不知道這是女孩子的初潮。她嚇得不知所措，她最擔(dān)心的是，媽媽知道了自己把血弄在**和床單上會罵人。她不敢聲張，也不敢動，就焐在那里�？伤�知道，事情總會暴露，而且很快就會暴露。怎么辦？現(xiàn)在只好聽天由命，只等著媽媽的一頓臭罵了。她心里忐忑著、擔(dān)心著、害怕著、等待著。

    黃麗珍想起昨晚圓圓說肚子不舒服的事，起床后來到了她的房間。她來的目的一是看看她肚子是不是還不舒服，二是來幫她整理床鋪。她見女兒面色不好看，就問：“圓圓，你不舒服嗎？”

    圓圓看到媽媽，有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她用驚恐的目光看著媽媽，嚇得不敢說話。

    “怎么啦，圓圓，我問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黃麗珍有些發(fā)急。

    “媽媽，我——血。”圓圓快要哭出來了，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黃麗珍也看見了女兒手上的血。一切都明白了，也證實了自己昨天的猜想。圓圓成人了，從某種意義上講，圓圓是一個真正的女人了。黃麗珍一屁股坐在圓圓的床上。她知道，從今天起，在自己的生活中又多了一件麻煩事。她無奈地對女兒說：“圓圓啊，我真是前世里作了什么孽，生了你們兩個女兒。”

    看到媽媽又是生氣又是嘆氣的樣子，圓圓反而鎮(zhèn)靜了下來。她認(rèn)為事反正是犯下了，看媽媽的樣子和口氣，看來不會對自己怎么樣，就慢慢爬了起來。黃麗珍馬上站起來說：“圓圓你別動�！�

    黃麗珍把圓圓穩(wěn)住后，去拿圓圓的**和自己用的衛(wèi)生巾，指導(dǎo)、幫助女兒處理這事。并告訴她不要害怕，凡是女人都會這樣，告訴她經(jīng)期的簡單常識和注意事項。圓圓終于松了一口氣，但心里不免擔(dān)心和害怕。是啊，自己要是個男孩該多好啊，怪不得媽媽對女孩有偏見。

    黃麗珍幫女兒處理好后，抽出帶血跡的床單和圓圓換下的**，心事重重地走下樓去了。

    高尚禮發(fā)現(xiàn)妻子上樓后久久不下來，正要向樓上喊，只見妻子捧著床單等衣物從樓上下來。就問：“怎么？圓圓不舒服嗎？”

    黃麗珍把床單朝丈夫面前晃了晃說：“看你女兒，成人了，我真是欠她們的債�！眻A圓正好也從樓上下來，聽爸爸媽媽在說自己的事，臉一紅，低著頭，放慢了腳步，表情很尷尬的樣子。真是：小女初成人，低頭面帶羞。

    “噢，是這樣。”高尚禮恍然大悟，又看了一眼圓圓，好像剛發(fā)現(xiàn)似的，圓圓快一米六的個子了。天天在眼前晃，怎么就沒有發(fā)現(xiàn)她長大成人了？高尚禮跟妻子來到衛(wèi)生間，黃麗珍朝丈夫說：“你來干什么？來幫我洗床單嗎？”黃麗珍說話有點沖。

    高尚禮說：“你這人，說話怎么這樣。我問你，你剛才沒有說圓圓什么吧？”

    “我能說什么？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你看麻煩事一個接一個地來了�！秉S麗珍每遇有事，說話總帶刺。

    “麗珍，我是想說，你不要總是這樣把所有的事都大包大攬。方方都這么大了，圓圓也開始長大成人了，這些事你應(yīng)該讓她們自己學(xué)著去做。女孩子成人，這是她們成長過程中的里程碑，同時，這也是她們學(xué)會生活自理的開始，你總是這樣把她們該自己做的事攬著做了，她們這也不會，那也不會，將來會變成半成品的�！备呱卸Y不無擔(dān)心地說。其實，他已經(jīng)在方方身上看出了問題。

    “我還沒聽說過有這種理論，方方明年讀高三了，到了關(guān)鍵時刻。圓圓的事你也不要管，我知道該怎么辦�！秉S麗珍認(rèn)定了一個方向，她要把兩個女兒都送進好大學(xué)，她要補償欠圓圓的。她這種懺悔方式高尚禮哪里知道。

    高尚禮又一次搖了搖頭，心里直嘀咕：“真是不可理喻�！�

    圓圓自從生理上發(fā)生變化后，仿佛一下子成熟了許多，以前沉默少語的她現(xiàn)在變得更加少言寡語。自從那次隱隱約約聽到爸爸媽媽在衛(wèi)生間里的爭論后，她不知道從今以后自己的生活會發(fā)生什么變化。媽媽好像在說我已經(jīng)長大成人了。難道這就是長大成人的開始嗎？爸爸好像在說：長大成人后要學(xué)會做自己該做的事。那么，什么是自己該做的事呢？媽媽從來沒有和我說過，只是在平時發(fā)牢騷時帶著點邊�？纯唇憬悖�好像還是和原來一樣，什么事都由爸爸媽媽去做。圓圓開始想問題往復(fù)雜的方面去想了。隨著自己的長大，煩惱也變多了。聽說有一本書叫做《成長的煩惱》，不知道說的是不是也是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