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霆鈞
薛冰雖然認為,要查探神殿的秘密,甚至想法推翻神殿,入殿做仙女應是剩下來唯一的路了。薛冰當然知道,這條路危機重重,先別說隨時有可能東窗事發(fā),就是那一個月一次的奪命祭典,想到了就讓人汗毛直豎。盡管神殿仙女數(shù)千,被抽中的機會不大,但任何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因此薛冰心中仍是猶豫不決,反而是蕭辰似乎沒那麼深謀遠慮,對能干大事始終抱著躍躍欲試的心理。
薛冰試探著問蕭辰道:“如果姊姊去做仙女,妳在殿外作接應,不是比較保險嗎?”薛冰心里總覺得,盡管蕭辰和自己是結(jié)拜姊妹,但畢竟替姊姊薛雪報仇是她薛家的事,把蕭辰牽進來總是不妥,萬一因此傷了蕭辰的性命,更會讓她終身遺憾。
果不其然,蕭辰當然大大反對,還辯駁說:“那姊姊妳在外接應好了。”弄得薛冰無言以對。
蕭辰看薛冰始終猶豫不決,很不以為然地說道:“姊姊妳怎的這般婆婆媽媽的?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啥事都要瞻前顧後的,都甭干啦!”
薛冰聽蕭辰大字不識幾個卻老愛亂用成語,忍住心中的笑意說道:“這種掉腦袋的事,瞻前顧後一點總是好的!
想了一想,薛冰說道:“咱們等兩天,到三日最後一天再說。”
蕭辰大不以為然地道:“為啥還要等兩天哪?”按照蕭辰的個性,她最不喜歡拖拖拉拉。
薛冰沉吟著道:“咱們剛闖了神殿,還欠下兩條命,先看看神殿的動靜如何再說!
這話其實不無道理,蕭辰想了想問道:“那兩個白衣仙女是被鉆沙蟲吃掉的。這鉆沙蟲是女王自己放的,這賬怎能算到咱倆頭上?”
薛冰道:“鉆沙蟲是不是女王放的,我們并不清楚,但那兩個仙女是被我點倒,做了咱倆的替死鬼。再說了,神殿要把這賬算到咱倆的頭上,咱倆也躲不過!
蕭辰想了想又道:“神殿又怎知是我們兩個?”
薛冰說道:“妳別忘了天女看到我們。她要向女王出首咱們,神殿就不會放過我倆!
蕭辰一聽大驚道:“不好!神殿此刻一定已經(jīng)知道了,咱們還是快逃吧!”說著就忙著收拾她那些放了滿屋子的寶貝。
薛冰看著笑道:“真要逃妳還在乎這些寶貝?”
蕭辰手腳不停,嘴里說道:“能帶多少算多少唄!”
薛冰搖了搖頭嘆道:“太遲了!神殿要是知道,咱們還能逃到哪里去?這一出太陽城就是翰海沙漠,沒有商隊連走都走不出去,能往哪逃?”
蕭辰還是忙著收東西,口里說道:“能逃多遠就逃多遠,要不往貧民窟里躲去,太陽城那麼大,神殿也不一定找得到。”
薛冰脫掉了身上的仙女服,踢掉了鞋襪,光著腳翹在炕上,優(yōu)哉游哉地說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只要天女不去出首咱們就行。咱們就賭上這一把!蓖A艘幌掠值溃骸霸蹅兒貌蝗菀浊Ю锾鎏龅貋淼教柍,這一逃不但不打自招,而且前功盡棄。”
蕭辰一聽,停下了手上的忙活問道:“妳說天女不會出首咱們?”
薛冰仰頭望著天花板上的一只蒼蠅說道:“她看到我們的時候,并不知道殿內(nèi)出了大事。後來知道出了人命,她一個綠衣仙女,私自放走要犯,弄不好是大罪,說不定神殿會把她丟去喂鉆沙蟲!毖Ρ氲剑竦钭鍪孪騺硇暮菔掷,懲罰一個低階的綠衣仙女絕對不會手軟。
蕭辰聽了,皺著眉頭問道:“姊姊的意思,是天女因為畏罪,所以不敢說出事情的真相?”
薛冰沉吟道:“我不敢確定,但直覺告訴我,天女不會出賣咱們。”薛冰沒說的是,打從在神殿又見到天女後,她就對天女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可是是什麼感覺她又說不上來。
蕭辰說道:“我總覺得天女對姊姊是一見鍾情……”
薛冰一聽,一股碌地坐起來,對著蕭辰吼道:“小姑娘,我再跟妳說一遍,一見鍾情是指男女之間的情愛,不能用到兩個女人之間,明白嗎?”
蕭辰一臉茫然地問道:“那我對姊姊的算是什麼?”
薛冰頓時愣住了,她還真想不出一句成語可以形容蕭辰和她的感情。想了半天,無可奈何地說道:“唉!不打不相識唄!”
蕭辰又問道:“那我對打火石的感情呢?”
薛冰聽了,沒好氣地叫道:“臭味相投吧!”接著指了指天花板上的蒼蠅問道:“妳的飛鏢準嗎?”
蕭辰抬頭一看,隨手甩了一支飛鏢,蒼蠅應聲而落。薛冰笑道:“看來妳在長安客棧對我甩的飛鏢還真手下留情了耶!”
蕭辰一聽,突然想到什麼似地,脫去了自己的鞋襪,檢查了自己的腳踝說道:“看來姊姊今天的擒拿手真是使出全力了哇!”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腳踝。薛冰看到蕭辰的腳踝印了兩排深深的指印,皮膚都瘀青了,才想到在那通道出口的千鈞一抓,自己確實使出了畢生的功力。
兩人著實等了兩個整天,發(fā)覺神殿一點動靜也沒有。於是到了三日的黃昏,才相偕來到神殿報名,自然把那名牌掛到了身上。
報名處就在神殿南面大門的入口處,那兒擺了一張石桌,桌後坐了兩個白衣仙女,正無聊地在閑磕牙。其實大部分的少女都在第一天廿五日就迫不及待地報了名,往後幾天幾乎已沒什麼人來,到了這最後一日則是一個都沒有。兩個仙女見薛冰和蕭辰姍姍來遲,都有點驚訝。
薛冰才要開口,蕭辰已搶先說道:“咱們是來報名的。”
兩個白衣仙女面露惶惑之情,其中一個問道:“妳們不是已經(jīng)報了名了嗎?”
薛冰和蕭辰對望了一眼,臉上露出同樣的惶惑之情,同時對那仙女搖了搖頭。
另一個仙女問道:“那妳們的名牌又是哪來的?”
這一問,薛冰明白了,名牌通常是報了名後才領到的,於是委婉地解釋道:“那一天參觀神殿,是一位叫天女的綠衣仙女給的,說要我們先拿名牌,以後再報名。”
“啊!原來如此,是天女姊姊!币粋仙女說道,看了薛冰的名牌一眼,順手翻開了桌上一本厚厚的名簿,找了一下說道:“有了!薛冰!痹倏戳耸挸降拿,又說道:“蕭辰,兩位在一起呢!比会崽痤^來對她倆笑道:“天女姊姊已經(jīng)替兩位報了名啦!”
薛冰和蕭辰都有點吃驚,薛冰更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
那白衣仙女又道:“明日辰時,兩位來神殿報到即可!苯又址愿赖溃骸半S身物件不用帶,留在客棧里,妳們還會有機會回客棧整理的!
兩人道了謝離去,一路上薛冰眉頭深鎖,蕭辰看了,不安地問道:“姊姊怎麼了?”
薛冰低頭沉吟道:“我總覺得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了的……好像咱們進神殿是她們早就料到的事。”
蕭辰憂心地問道:“姊姊看出有什麼不對頭嗎?”
薛冰搖了搖頭道:“沒有。但我還是想不透,這天女在長安城見了我們一面,後來就把我們的姓名住處打聽得清清楚楚。這里面似乎有什麼蹊蹺,好像她們設了個圈套讓我們跳進去一樣。”
蕭辰問道:“會不會這是女王設局,讓我們進了神殿再將我們抓起來,拿去喂鉆沙蟲?”蕭辰想到那鉆沙蟲,還是心有馀悸。
薛冰道:“不至於吧!神殿要抓咱倆,直接來抓就是,何苦費那麼大周章?”
蕭辰道:“姊姊要不放心,咱們今晚溜之大吉還來得及。”
薛冰苦笑道:“咱們花了千辛萬苦,跋涉了幾千里路,現(xiàn)在一只腳已踏進神殿了,總不該在這最後半步前功盡棄吧?”
薛冰邊走邊握住了蕭辰的手說道:“姊姊回不了頭了,那怕是刀山油鍋還是鉆沙蟲陣,都得跳進去了!”
蕭辰聽了,也堅定地說道:“姊姊妳回不了頭,那怕是刀山油鍋還是鉆沙蟲陣,妹妹我也跟著妳一起跳了!”
薛冰看著蕭辰,眼眶不禁濕潤了起來。
兩人來到集思廣場上,看著人山人海,薛冰笑對蕭辰道:“看來咱們用不著省那些太陽幣了,今晚妳愛怎麼花就怎麼花唄!”
次日一早辰時,兩人就從客棧出了門,一路上人山人海,都是往神殿報到的少女們。薛冰連玄月雙劍也帶上了,她想反正神殿已知道她是習武的,也沒什麼顧忌了。到了神殿的大門,發(fā)現(xiàn)大教練場內(nèi)已是人潮洶涌,大概這四五千個要入殿的少女們都到齊了。大門口站了許多白衣仙女,看了少女們的名牌後,就指點她們前去報到。
薛冰和蕭辰將自己的名牌拿給了一個白衣仙女,那仙女看了一眼就說:“兩位都是星辰組的!苯又褪种钢蠼叹殘鑫鞅狈秸f:“往里一直走,左邊有一個星星的牌子,兩位就到那兒報到。”說著便將名牌還給了她倆。薛冰低頭一看,名牌上名字的上方,果然刻了一個星星的標記,蕭辰的也是一樣。蕭辰挺高興,說道:“真巧,星辰組,我的名字哩!”
兩人往教練場里頭走去,薛冰見大教練場兩旁,每隔幾個神像前面就站了一排人,最外頭是一個白衣仙女,舉了一個大大的牌子,每個牌子上畫了一個標記,有的是太陽月亮,有的是花草樹木,每個牌子都不一樣。兩人走著走著,快走到教練場最里端了,果然看到左手邊有一個仙女持著一個畫了星星的牌子。薛冰終於明白了,大部分入殿的少女目不識丁,若是牌子上寫著天干地支就看不懂,所以才畫了圖樣。
薛冰突然想起一事,問蕭辰道:“妳不是認不了多少字嗎?為什麼那天太陽幣上的甲辰年妳卻認得?”
蕭辰想了一想道:“辰字是我的名字,自然認得。至於那甲字嘛,好像是一個乞丐教我的,說是烏龜帶尾巴,就是個甲字!
薛冰聽蕭辰將甲字形容成烏龜帶尾巴,不禁失笑,問道:“這挺有趣。那妳知道甲字倒過來是什麼字嗎?”
這回把蕭辰難倒了,搖搖頭道:“不知道,難不成是死烏龜?”
薛冰笑道:“不是,是由來的由字!
兩人說著,就到了星辰組,便從隊伍的尾巴開始排起。薛冰突然面色一變,小聲地問蕭辰道:“這是不是我們那天溜出來的門哪?”薛冰同時發(fā)現(xiàn),大教練場的神像,有的底座有一個石門,有的沒有,而少女們排隊的都在有門的神像下。
蕭辰望了一下,也小聲地回道:“我也不知道,這些石門都長得一個樣!
薛冰盡管心想這或許只是巧合,心里頭還是直犯滴沽。
過了許久,似乎該進大門的都進來了。這時所有的石門都打開了,每個石門內(nèi)走出了一個綠衣仙女。薛冰看到從星辰組走出的仙女正是天女,心突然噗通噗通跳了起來。蕭辰湊到薛冰耳邊小聲說道:“怎麼又是她?陰魂不散!”
星辰組的少女約百人左右,天女讓眾人排成十排,每排約十人,然後當眾宣布道:“念到名字的,請從這石門進去!毖Ρ珠_始緊張起來,心想這石門後面會不會就是鉆沙蟲在等著她們?但看教練場上其他組員也是一樣,被該組的綠衣仙女叫到名字後就從那一組的石門進去,心想自己確是作賊心虛。
天女一個個叫名字,很快就叫到了薛冰和蕭辰,兩人聯(lián)袂走了進去,經(jīng)過天女身旁時,天女又給了薛冰一個微笑,讓薛冰的心又突了一下。兩人進到石門內(nèi),就站在門內(nèi)的甬道上,由兩個白衣仙女指揮著,和先進去的少女們站成一排。如此過了一盞茶功夫,進來的約有五十人,之後天女也走進石門,并將石門關(guān)上,然後吩咐眾人道:“各位隨我來。”就走到隊伍的前頭,領著眾人向前行去。
薛冰和蕭辰跟著隊伍前行,每隔一段路,甬道左手邊就出現(xiàn)一道沒有把手的石門。薛冰也不記得鉆沙蟲的是哪一個石門,看每一個石門都沒有異樣,地上也沒有蟲尸,心想神殿早已打理乾凈。只是薛冰不明白,那排山倒海的鉆沙蟲,神殿是如何處理掉的?
天女領著大夥兒在狹長的甬道內(nèi)走著,沒多久又從另一個石門開門出去,眾人發(fā)現(xiàn)已來到殿堂之中。殿堂內(nèi)一排排都是從各個石門出來的少女們,天女的這一組一直走到神壇前才停下,天女指揮著讓這五十馀人排成了六排,每排八九人不等。神壇臺階的上方站著一位紅衣仙女,看來也是三十出頭,身後六位紫衣仙女,年紀看來稍輕,大約二十馀歲。這時其馀組的組員也一一就位,薛冰看到連星辰組在內(nèi)有六個組站在最前面,其後也是六個組六個組地依次往後排,大約排了七八個梯次。如此算來,進入殿堂的約有兩千馀人,大致是報名人數(shù)的一半。這兩千多人站在這大殿堂中,連一半的面積都涵蓋不到,可見這殿堂之大。薛冰又注意到上次看到的黑衣武士都不見了,她猜想會不會是黑衣武士模樣太嚇人了,神殿怕會嚇到剛?cè)氲畹纳倥畟,所以才故意撤走的?br />
就在大夥兒站好了位置的時候,殿外的少女們突然發(fā)出了陣陣囂嚷的聲音,甚至還聽到有人放聲大哭。眾人難免好奇回頭,只看到一大群綠衣白衣仙女正在大教練場上維持秩序,但因為距離過遠,看不清發(fā)生什麼事。
這時神壇上的紅衣仙女發(fā)話了,聲音清麗溫柔:“外頭的是被淘汰的姊妹們,心情難免激動。”薛冰聽了大吃一驚,就這麼叫個名字,已有一半的候選人被刷掉了?
這位紅衣仙女續(xù)道:“各位在報名的前後,神殿已做了初步的審核!边@句話輕描淡寫,但薛冰覺得這所謂的審核,說不定在長安城就開始了。
這紅衣仙女接著說道:“歡迎各位姊妹進入神殿。我叫靜蕓,是神殿辛字團的長使。妳們可以叫我靜蕓姊。在神殿內(nèi),除了女王,大家都以姊妹相稱。”這大殿空曠遼闊,但這靜蕓的聲音,眾人聽得清清楚楚,就像在耳邊說話一樣,薛冰覺得這靜蕓的內(nèi)力一定有相當?shù)脑煸劇?br />
靜蕓接著道:“進入神殿,各位就是神殿的成員,雖還不是仙女,但算是學員,因此神殿的規(guī)章條例都必須遵守。神殿最基本的規(guī)章只有三項要求……”
靜蕓頓了一頓續(xù)道:“第一,是必須敬重太陽神及女王,言談舉止不能對太陽神或女王有絲毫不敬之處。”這一點薛冰和眾人聽了,都不覺有任何意外。
靜蕓接著說道:“第二,是不得藉由神殿的名義或聲望,欺壓善良百姓,更不得利用神殿的名聲作利己的工具!毖Ρ犃说诙c有點意外,這不像是一個邪惡的神壇對部眾的約束。
靜蕓又說道:“第三,是不得對神殿及眾姊妹有任何欺瞞撞騙之事,也就是必須對神殿及眾姊妹誠實以待!毖Ρ犃诉@一點,頓如芒刺在背,隱隱覺得靜蕓的話是針對她和蕭辰說的。
靜蕓繼續(xù)說道:“各位在往後的三個月中,會在眾仙女的帶領下,學習種種知識和武藝,同時也會接受層層考驗。每隔一個月,會有部分學員被淘汰出殿!北娙寺犃,起了一點小小的騷動,誰也不愿意成為被淘汰的一員。
靜蕓又說道:“在這三個月中,如有任何學員改變初衷想要離開的,神殿也絕不為難。無論是被淘汰還是自動離開,神殿都會給各位一筆回鄉(xiāng)的盤纏,并會安排商隊護送各位回鄉(xiāng)!
靜蕓停了停又道:“不過,無論是自愿與否,離開了神殿,就不能再回來!
這時靜蕓話鋒一轉(zhuǎn),語氣頓時變得嚴厲說道:“每年報名期間,神殿都會發(fā)現(xiàn)過去被淘汰的學員中,有人改名換姓,企圖魚目混珠的,今年也不例外!
靜蕓的神態(tài)變得很嚴肅:“被查出的,神殿已將其淘汰,但難免還有漏網(wǎng)之魚!
靜蕓的眼光掃視了眾人一遍,臉上已無任何表情:“但瞞得過今日,瞞不過明日。作為仙女,神殿都會對其身家做詳細的核實。若日後發(fā)現(xiàn)不實者,神殿會于嚴懲,就不只是逐出神殿而已了!边@幾句話聽得薛冰背脊發(fā)涼,她想到萬一神殿查出她和薛雪的關(guān)系後又如何。這時靜蕓說道:“現(xiàn)在有冒名改名的,只要誠實交待,神殿放妳一馬……過了今日,生死自負。”這最後一句話聽來相當恐怖,薛冰想難不成這樣也是死罪?
薛冰的腦里飛快地運轉(zhuǎn)著,蕭辰似乎也察覺到了,伸出手來輕握著薛冰的手。薛冰想了又想,自認就算被查出了和薛雪的關(guān)系又如何?只要她自己不說是來報仇的,神殿還不認為她是繼姊姊的後塵來當仙女的?她想都走到這步田地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是硬著頭皮走下去吧。
這時有一個少女怯生生地站了出來,囁嚅地說道:“俺,俺家里窮,實在不得已……”
話沒說完,靜蕓就打斷了她的話說:“不必再解釋了,妳去吧!神殿不為難妳!”
這少女還想再說,不知從哪兒竄出來一個黑衣武士,走到她的身前說道:“姑娘請出去吧!”話聲嬌柔纖細,顯然是個女的無疑。
這少女看到那黑衣武士上的骷髏面具,嚇得腿都軟了,幾乎要癱了下去。那黑衣武士將她的胳膊一扶,就把那少女牽出了殿堂。
靜蕓再一次巡視了眾人,看再無人有心虛的模樣,於是又恢復了她的笑容說道:“再一次歡迎各位進入神殿!
接著靜蕓指著身後的六位紫衣仙女道:“這六位姊妹是辛字團的隊使,每一位會帶領一個分隊!闭f著就向六位紫衣仙女道:“這里就交給六位妹妹了!闭f完就從神壇的東面出入口走入後殿。薛冰聽了神殿的編制單位,和朝廷的軍隊單位大同小異。
這六個紫衣仙女走下臺階,分別站到了最前方的一組學員前頭,最右邊的一個紫衣仙女代表眾人說道:“從這兒縱向的各組就歸前面的隊使管!比会嶂笓]著她這一分隊的學員道:“各位跟我來。”將她的隊員帶到了殿堂的一角。其他各分隊的紫衣仙女都依序?qū)㈥爢T帶開,只有薛冰這一隊的原地不動,臺階上只剩下了一個紫衣仙女。
那紫衣仙女對著大夥說道:“眾姊妹都到臺階前吧!”說著自己回頭往臺階上站了幾階,然後對大夥兒說道:“我叫吳安琪,是辛字團辰字隊的隊使,各位可以叫我安琪姊!
吳安琪繼續(xù)說道:“神殿有六個團,以天干做代號,目前的單位是丙丁戊己庚辛。”薛冰聽了,心想這甲乙又去了哪兒?只聽吳安琪續(xù)道:“每個團下分六個隊,以地支為代號,就是子丑寅卯辰巳,我們是辰字隊……”
話沒說完,冷不防蕭辰叫道:“真巧耶!我的名字就是辰……”她話還沒說完,就被薛冰猛拉手臂制止。
薛冰瞪了蕭辰一眼,蕭辰也驚覺自己失禮,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吳安琪看了她倆一眼,笑著說道:“沒關(guān)系,妹妹剛?cè)氲,不懂?guī)矩。”
經(jīng)吳安琪的解釋,薛冰證實了那晚聽到的“丁卯,黃曉君”,這丁卯就是黃曉君的隊號。薛冰看這吳安琪長得相當高佻,比自己還要高一點,一雙大眼睛明亮無比,也著實是個美女?瓷先ミ@吳安琪比自己還大上幾歲,能做到紫衣仙女,武功應也有相當造詣。薛冰想這神殿真是人才濟濟,不容小覷。
吳安琪繼續(xù)說道:“今兒初選,到此已告一段落。待會兒各自散去,回客棧收拾行囊,有家眷來的也趁此道別。明日午時,各位吃完午膳後,帶著所有家當回此處報到,并自明晚起住宿於神殿。”
大夥兒聽了,起了一點騷動,吳安琪又道:“各位回到客棧,難免會遇見一些落選的姊妹。請各位自重,失意人前莫談得意事。”這最後一句話薛冰聽得佩服不已,沒想到神殿這種待人處事的小節(jié)都想得那麼周到。
吳安琪最後微笑著說道:“各位散去吧!明兒見!”
大夥兒於是散去,往殿堂外走去。薛冰不經(jīng)意地朝天女望了一眼,看到天女也朝她這兒望來,還給了她一個迷人的笑容,薛冰的心不禁又掙了一下。她始終弄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巧合,還是已經(jīng)被設計好的安排。
薛冰和蕭辰一起走出殿堂,薛冰扳著臉指責蕭辰道:“妳怎麼這麼沒規(guī)矩?長官說話怎能打岔?”
蕭辰聽了,自知理虧,噘著嘴說道:“不小心一時高興就……”
薛冰說道:“以後小心點,要是女王說話妳也插嘴,小心小腦袋!”
蕭辰囁嚅地道:“沒,沒那麼嚴重吧?”
薛冰小聲道:“誰知道這神殿的人到底是仙女還是魔女?說不定就把妳丟去喂鉆沙蟲!”
兩人回到客棧,看到客棧的少女們果然是幾家歡樂幾家愁。她們也不搭理,徑自上樓到自己的房間內(nèi),蕭辰馬上將她那一屋子寶貝往麻布袋內(nèi)裝。兩人很快就收拾妥當,看看現(xiàn)在還不到正午,離明日午時還有一天多的時間,不知該如何打發(fā)。
蕭辰興致昂然地問道:“咱們太陽城只逛了西北和東南,要不到東北或西南逛逛?”
薛冰興趣不是很大,懶洋洋地問道:“那兒有什麼好看的嗎?”
蕭辰想了想說道:“好像也沒啥東西。太陽城好看好玩的都在這四條大道上,其他地方除了太陽和石頭外,都沒啥看頭!
薛冰想到這太陽城幅員遼闊,卻只能用兩條腿走路,游興於是大減,想了一想說道:“上陽臺看看吧!我還沒上過陽臺呢!”
兩人上到頂樓,發(fā)覺這頂樓就是一個露天大平臺,四周圍著石頭做的矮墻當欄桿。頂樓有許多石制的架子,上面掛著橫桿,桿上吊曬著衣服被褥。薛冰看了,發(fā)覺蕭辰說的這兒衣被只曬不洗倒還是真的。
兩人依著欄桿向四面八方眺望,發(fā)覺太陽城除了城中心的太陽神殿外,所有的建筑也就這般高。除了有幾座寺廟的尖頂稍微有點突出外,就這太陽神殿鶴立雞群,顯得特別高大突兀。薛冰極目向北望去,發(fā)覺天邊有一排不算太高的山巒,高低起伏地從東到西綿延不絕。由於山巒太遙遠了,看上去只是朦朦朧朧的一片。
薛冰指著那排山巒問道:“那些山巒是什麼?”
蕭辰搖搖頭道:“不清楚。只知道過了山巒就到了韃靼人的地盤!
薛冰問道:“那韃靼人離太陽城只有幾十里地羅?”
蕭辰又搖頭道:“雖說那算是韃靼人的地盤,但那還是翰海沙漠群的一部份。韃靼人真正的大本營是韃靼草原,還在幾百里外!
薛冰想到一事,問蕭辰道:“妳不是說韃靼人和太陽城的關(guān)系不好嗎?那太陽城內(nèi)為何還住著一些韃靼人?”
蕭辰說道:“關(guān)系不好是指在韃靼草原上生活的游牧民族,他們天性好戰(zhàn),喜歡到處劫掠,而且生活聽說挺艱苦,所以有些族人就南下到太陽城討生活。在這兒起碼有個固定的家,不用一年到頭逐水草而居。有的已在這兒住了好幾代了,也有和漢族或其他族人通婚的。一般來說,草原上的韃靼人并不視他們?yōu)橥,不過很多人還是有親戚朋友,兩邊偶而還是會互相來往。”
蕭辰又道:“這太陽城民族復雜,漢滿蒙回藏都有,又各有不同的宗教信仰。若不是神殿的力量,這些人早打起來了,不會如此安居樂業(yè),和睦相處。也因為如此,許多外來民族不辭千里來太陽城定居,就圖這份安定!
薛冰聽蕭辰分析得有條有理,不禁大為佩服,於是又問道:“那太陽城為何人口只有十到十五萬?”
蕭辰道:“一方面太陽城物質(zhì)條件太匱乏了,幾乎所有的民生必需品都仰賴外援,所以物價挺貴,很多人住不起。另一方面嘛……”
蕭辰突然降低了音量,面帶詭異地說道:“這太陽城是女人當?shù),神殿是這兒的皇后娘娘,這里許多婦女都在神殿工作。她們回到自己家可是跩得很,有的還對她們的男人頤指氣使地,那些男人可不敢惹她們哪!要是有家庭糾紛鬧到神殿去的,倒楣的還不都是那些男人。所以久而久之嘛,有不少人就待不下去啦!”
薛冰聽了,不禁啞然失笑。自古而來,各朝各代都是男性主政,女性向來是附屬品。這太陽城倒是獨樹一格,與眾不同。
兩人於是就在這陽臺上,愉快地度過了在‘凡間’的最後一個整天。
第二天午時,兩人簡單吃了午膳,就扛著家當回神殿。兩人和其他的學員一樣,在殿堂內(nèi)昨日站過的位置等著,直至全員到齊。那紫衣仙女吳安琪還是站在石階上看著眾人,然後就由一個個綠衣仙女領著,從殿堂東面的一個石門進去。
薛冰跟著眾人前行,在石門內(nèi)的甬道上走了好久,估計早已過了殿堂的范圍,應該已到了大教練場東面的墻內(nèi)。最後大夥兒來到一道階梯前,跟著人群爬上了第二層。薛冰這才發(fā)覺這神殿的高墻內(nèi)別有洞天。
最後一組組學員被領頭的綠衣仙女領入一間間房舍內(nèi),薛冰和蕭辰也被天女領進了一間房舍。薛冰放眼望去,諾大的房舍內(nèi)擺了一張張石床,每張床上除了被褥枕頭外,還放了一套白色的仙女服,衣服上一張小紙片寫了各人的名字。天女指使著眾人按名字找到自己的床位,然後說道:“把身上的衣服脫下吧!換上制服!北娙艘宦,都興奮地開始換裝。幾個白衣仙女穿梭在人群中,來去幫忙。
這仙女服一片雪白,用的是上好的布料,連白鞋白襪都是做工精細的上品。大部分的少女們出自貧家,這輩子都沒穿過這麼上好的衣服,所以個個興奮莫名。有的連腰帶襟擺還不會打理,就由那幾個白衣仙女幫著。薛冰個頭本就挺高,她的仙女服還真是按她的身材打造的,穿上去更顯得清新飄逸,脫俗出眾。蕭辰也沒穿過這樣的衣裳,穿上後也顯得靈動活潑。眾女都高興得不得了,有個女孩興奮地叫道:“俺也成仙女啦!”
天女在一旁笑道:“還沒呢!妳們的衣服和白衣仙女還是不同哪!”
眾女聽了,紛紛看來看去,才發(fā)覺雖然同是白色的仙女服,但白衣仙女腰間還系了一條很寬的白色腰帶,腰帶的正中央還有一個巴掌大的白色太陽圖騰。學員的仙女服則是一條很細的紅色腰帶,腰帶上掛著名牌,中央也沒有太陽圖騰。
天女說道:“做了仙女,妳們才正式成為太陽神的女兒,才有這樣的標記。”眾女聽了,這才發(fā)現(xiàn)天女也有腰帶和圖騰,不過都是綠色的。薛冰這才想起,靜蕓和吳安琪的身前好像也有這樣的圖騰,分別是紅色和紫色的。就因為顏色和衣服的顏色一樣,所以沒引起太大的注意。薛冰又想起,這黑衣武士的身前好像也有圖騰,不過是銀色的,比較顯眼。
天女又向眾人說道:“這房舍就是諸位的寢室!苯又钢块T口上一個星星的標記道:“這個星星的標記就是這寢室,大夥兒記得了!
薛冰這時才注意到這房舍內(nèi)并沒有點火把,但卻亮如白晝。轉(zhuǎn)頭一望,才發(fā)覺東面的墻上有一排方形的窗戶,窗面是一片透明的玻璃。不過這排窗戶接近屋頂,離地面挺高,無法從窗上眺望外面的情景。薛冰記得從神殿的外墻經(jīng)過時,沒看到有窗戶,連窗戶的方孔都沒注意到,心想可能位置過高,從墻外無法觀察到吧!
天女看眾人都已換裝完畢,就招呼著大夥兒說道:“先不忙處理妳們的私人物品,咱們先去看看神殿重要的設施吧!”說著便先行出門,眾人跟著魚貫而出。蕭辰對著她那麻布袋寶貝還有些依依不舍,薛冰看了笑說:“安心吧!沒人會拿妳的寶貝的!笔挸较肓讼,從換下的舊衣口袋中掏出了那對打火石,往新衣的口袋中一揣,才安心地和薛冰走出寢室的大門。
眾人又跟著天女循原來的階梯下到底樓,又往回走了好長一段路,估計已過了殿堂的范圍,來到了一排排房舍旁邊。隨天女來的幾個白衣仙女將房舍的門一一打開,前兩個是茅房,眾女不禁莞爾,這天女所說的第一個重要設施居然是茅房。只聽天女笑說:“哪一個姊妹敢說這不重要的?”逗得大夥兒直笑。天女又說:“在神殿咱們不叫茅房,叫聽雨軒!贝筲穬郝犃诵Τ梢粓F,薛冰覺得這名字取得實在是又雅又謔。
接下來一個諾大的房間是個大浴室,中間有個大浴池,里面還正好有幾個仙女在洗澡,看了眾人也不覺得害羞。薛冰看到這浴池可真樂了,她已經(jīng)十來天沒洗澡了,若算上那塞上千里的日子,則有一個多月了。尤其這浴池的水看來清澈見底,比那客棧內(nèi)的苦水好太多了。要不是還在跟眾女參觀,她真想現(xiàn)在就跳入這浴池內(nèi)。其實不只薛冰如此,隨行的少女們幾乎個個如此,從離開長安城就沒泡過澡,看到這池水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天女早看穿了眾女的心思,笑說道:“天女知道眾位姊妹都迫不及待了。放心吧!晚膳後會讓大家有足夠時間洗的!毖Ρ氲,這第一天入殿的少女有兩千多人,都擠到這浴池不給擠爆了?
天女似乎有洞穿人心的本事,看到薛冰臉上的表情,笑說道:“不用擔心,各組沐浴的時間會錯開來的!苯又旨恿艘痪洌骸安贿^水是冷水……鍛煉一下眾姊妹的耐力!
接著天女又帶了眾人看了食堂。這食堂挺大,但薛冰看至多容納幾百人,想不透神殿數(shù)千人如何使用。後來聽天女解釋,神殿的食堂,浴室,茅房都不只一處,而是分散在幾處地方,各團各隊用膳洗滌的時間也都是錯開來的。薛冰深深感到,這龐大的神殿,要管理幾千人著實不容易。天女帶著眾人參觀的同時,也看到別的組來來去去,熱鬧非凡。
神殿的范圍太大,天女介紹的只是一小部分,專給學員們用的,但不少人已經(jīng)感到迷失了方向。最後天女向眾人說道:“姊妹們不記得這許多也無妨,除了可以問其他的姊妹外,各位活動的地方不出這條長長的甬道!闭f著指了指眾人來去的這條甬道,繼續(xù)說道:“這條甬道有個名字,就叫東圣道,東邊的東,圣賢的圣。東圣道貫穿神殿東面室內(nèi)的南北。各位活動的范圍都在這條道上。”薛冰聽了,既然有個東圣道,自然有個西圣道。她想西圣道就是發(fā)生鉆沙蟲事件的那條道路,也是剛來報到時天女領著眾人通往殿堂的甬道。
天女介紹的都是生活必須的去處,最後又領著眾人沿來路回去,直走到甬道南面底端的階梯,再循階梯而上。但天女并未帶大夥兒回到寢室中,而是過了寢室,來到右手邊一間大課室內(nèi)。這課室挺大,但沒有桌椅,地上擺滿了一個個坐墊,里面正有幾個藍衣婦女在打掃,看到眾人來後就向天女行了個禮,退出了課室。天女就招呼大夥兒在一角坐著,沒多久辛辰隊的其他組員也進了課室,各自找了一隅坐下。等眾人坐定,隊使吳安琪便走了進來。
吳安琪面帶微笑,向眾人說道:“再一次歡迎各位姊妹加入神殿,從今後妳們就是神殿的學員,在未來的幾個月內(nèi),妳們會學習很多東西,也會經(jīng)過層層的考驗!
吳安琪頓了一頓,繼續(xù)說道:“每個月,各位會發(fā)現(xiàn)周遭的姊妹會少掉一些,最後剩下的不到二成!
這話一說,許多少女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連薛冰都覺得心頭緊繃了一下。
吳安琪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各位彼此是姊妹,也是競爭的對手。但在彼此競爭的過程中,有一點大家必須牢記!
吳安琪的雙眼在眾人面前掃過,眼里發(fā)出懾人的光芒:“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許做出傷害姊妹的事。神殿的規(guī)矩,和漢高祖的約法三章一樣: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
這最後一句說出來,在場所有的人都不禁心頭凜然。吳安琪的語氣,眾人都聽得很清楚。這神殿規(guī)章的底線,絲毫沒有轉(zhuǎn)圜的馀地。
吳安琪將嚇人的話說完後,又恢復了笑容說道:“眾姊妹不用擔心,神殿很少發(fā)生謀財害命的事,這些刑罰幾乎都用不到。”把人嚇一嚇,再來一下安撫,薛冰覺得這兩面手法神殿用得駕輕就熟。
吳安琪接著說道:“往後的日子,除了練舞練劍及一些野外實習外,眾姊妹大部分的課業(yè)都要在這間課室內(nèi)進行。所以今天第一件事嘛,就是教各位如何在這座墊上端坐,得坐得像個淑女才是!
薛冰聽了,環(huán)顧四望,發(fā)覺連蕭辰在內(nèi),這些鄉(xiāng)下姑娘們確實是坐沒坐相。她自己是大家閨秀,從小就被教導各種禮儀,這坐相,吃相,甚至睡相都得講究。她年少時也常陪著母親姊姊到寺廟進香,并聽廟內(nèi)尼姑道姑論經(jīng)講佛,就是坐在一個蒲團之上。所以她一進這課室坐在座墊上,就是標準的蓮花座,雙腿交疊彎成蓮花狀,坐下後再將裙擺披上去蓋住雙腿,坐姿極端優(yōu)雅。
但其他的女孩兒可沒這種教養(yǎng)。蕭辰的坐姿就是典型的叫花子坐相,雙腿勾著前伸,幾乎碰到前面的人。四周的人有的雙膝弓起,兩手抱在膝前,有的還把下巴靠在膝上,更有的鄉(xiāng)下姑娘像蹲茅房一樣地蹲著,可以說形形色色,無奇不有。大家妳看看我我看看妳,誰也不知道怎樣坐是對的。
吳安琪笑對大夥兒說道:“就這兩位姑娘坐得對!闭f著用手指了指薛冰和另一個坐在前排的少女。天女看著薛冰道:“她叫薛冰!绷硪粋綠衣仙女則說道:“她叫唐琳。”薛冰認出那個綠衣仙女就是蘭馨。蕭辰看到薛冰被當眾稱贊,於是很高興地看著薛冰模仿著,周圍的幾個女孩也轉(zhuǎn)過頭來看著。薛冰將裙擺掀起,讓大夥兒看看蓮花座的樣子。眾女跟著模仿,但這蓮花座不是那麼容易做的。蕭辰拼命的扳自己的腳,還是無法東施效顰。
吳安琪看了笑道:“薛冰妹妹的蓮花座太難了,大家只要把腿盤起來就可以了。”說著自己就坐下來示范。普通的盤腿,一只腳在另一只腳上面,兩只腳心向外,不像蓮花座那樣,兩只腳心朝天,自是容易得多。饒是如此,一眾少女還是掙扎了半天,天女等綠衣白衣仙女穿梭在眾人之中,來回幫忙,一課室笑聲不斷,熱鬧得很。如此花了半個時辰,大夥兒的坐姿總算有點樣子了。不過不少人還是不習慣,覺得重心不穩(wěn),時時得用雙手撐在地下,吳安琪也不強求,鼓勵大家說多練習就自然習慣了。
接下來吳安琪又介紹學員的課程,除了太陽神殿的歷史和經(jīng)典外,許多課程都是很基本的教學,包括習武,練舞,女紅等,還有習字。這課堂上約有七成學員是文盲,習字對她們而言實是天賜良機,蕭辰就興奮得很。但薛冰想自己連詩書都會了,這習字課對她有何用處?不但如此,薛冰的武功已有相當造詣,從小又跟著母親姊姊學得一手好女紅,這些課堂對她實無大用,心想屆時如何打發(fā)時間。
吳安琪接著又說道:“在座的姊妹有的已會詩書,有的更會女紅武功,這些課自然不用去上!毖Ρ犃,頓覺自己多慮,神殿早已設想周到了。
接著吳安琪講解了神殿的基本規(guī)則。原則上,身為學員,寢室周邊和東圣道就是平時的活動范圍,另外就是大教練場和殿堂。其馀的地方,沒經(jīng)過同意基本上就不能去。至於寢室周邊和東圣道兩旁都有許多石門和房間,原則很簡單,有把手的門可以打開進出,沒把手的門則必須經(jīng)過同意。薛冰又想到西圣道上那個鬧鉆沙蟲的門就是沒把手的。另外在殿堂上不得高聲喧嘩,如有事要出殿,經(jīng)由本組的綠衣仙女或更高的紫衣紅衣同意就行。
吳安琪又交代,在神殿工作的藍衣婦女是太陽城的居民,她們是神殿的雇員,負責打掃清潔做飯洗衣等一切雜務,所以仙女及學員們不必做,唯一要做的是起床後把自己的被褥摺好,要換洗的衣物放到寢室特定的竹籃子里就行。吳安琪特別強調(diào),藍衣婦女做的雖都是雜役的工作,但她們不是下人,有的還是神殿仙女的娘親或長輩,所以絕不許以下人的態(tài)度對之,否則就是嚴重的違規(guī)。薛冰聽了,不得不心生佩服,覺得神殿確實對人厚道,不會仗勢凌人。
吳安琪又告誡大夥兒說,黑衣武士在神殿直接受女王的命令,代表女王執(zhí)行任務。雖然她們不算在仙女的行列,但所有的仙女都尊重她們。同樣地,對黑衣武士不敬就是對女王不敬,也是嚴重的違規(guī)。另外舉凡黑衣武士把守的門,無論有無門把,都不可以任意進入。這時蕭辰拉了拉薛冰的衣角,輕聲叫了聲“姊姊”,似乎有問題要問。薛冰瞪著她搖了搖頭,示意她安靜。
吳安琪似乎注意到了,笑著對兩人道:“若有問題,待發(fā)言者說話告一段落時,可以舉手發(fā)問!
蕭辰聽了,囁嚅地問道:“姊姊告一段落了嗎?”
這話一出,不但吳安琪笑了,連天女,薛冰都不禁莞爾。
吳安琪笑道:“說話停下時就算告一段落了,妹妹有啥問題問吧!”
蕭辰高興極了,正要開口,吳安琪又笑道:“先舉手,舉右手!
蕭辰於是高舉右手,然後說道:“那咱們遇見黑衣武士得行禮嗎?”
吳安琪笑說:“妹妹手先放下,舉了手要經(jīng)過同意才可發(fā)問!笔挸揭宦,將手放下了,但不知是否該再問一次。
吳安琪又說:“不用行禮,在神殿除了對女王之外,對誰都不用行禮。不過,遇到自己的直屬長官,問聲好是應有的禮貌!
吳安琪又補充道,除非黑衣武士傳話或問話,眾人遇到她們也不必刻意理會,只要不阻礙她們執(zhí)行任務就行。
接著吳安琪開始講述太陽神殿的歷史。太陽神殿源起於千年前的古樓蘭王國,原來在西域古樓蘭的舊址有一個碩大的殿堂,比現(xiàn)在的神殿還來得大許多。距今約一千年左右,古樓蘭國突然神秘消失,聽說也和太陽神殿有關(guān),但具體原因無人知道。神殿的信眾於是東遷,最後來到現(xiàn)今的地點,建立了太陽神殿。根據(jù)神殿的史料記載,神殿所作所為都是救濟貧窮,開墾荒野的善事,於是久而久之,越來越多民眾聚集於此處,最後形成如今的太陽城。
吳安琪繼續(xù)說道,神殿雖然信奉太陽神,但并不算是一個宗教組織,因為她們并不向神殿以外的民眾傳教,外來的民眾也不能信奉太陽神。這個理由很簡單,吳安琪驕傲地說,因為只有神殿的仙女才有資格成為太陽神的妻子,升天成仙。薛冰聽到這個理由時,心理忍不住嗤之以鼻,心想誰會希望成為太陽神的妻子?但她注意到吳安琪講此話時,一臉的驕傲與自信,一點都不像是違心之論,而一旁的天女表情也是如此。薛冰心想,莫非她們真相信這個升天成仙的鬼話?
吳安琪最後又說,現(xiàn)在的女王名諱叫薇莉絲,是維吾兒人。薛冰聽了很意外,她和女王曾經(jīng)有一次照面,距離遙遠,看不清女王的長相,沒想到她是維吾兒人。吳安琪又說,過去的女王也有漢人,現(xiàn)任女王在位已二十馀年。女王的年限沒有限制,繼任是禪讓式的。至於新女王如何產(chǎn)生,吳安琪說,“全憑太陽神的旨意”,但一定從仙女中產(chǎn)生。
經(jīng)過這些介紹和講課,已到了黃昏時刻,眾人於是到食堂用晚膳。薛冰隨著大夥兒來到食堂,發(fā)現(xiàn)前一批學員已用完膳離去,果然是分批輪流制的。食堂進門處堆著好幾疊餐盤,都是用石頭做的。旁邊一排桌子,上面擺了盛食物的大鍋子,每個鍋子後方站著一個藍衣婦女,拿著大勺子給眾人盛食。每個人的食物都是一樣,裝了食物就自己在食堂內(nèi)找位子坐下。薛冰看到這些食物都是細致的粥點碎肉,還有綠色的蔬果,心里高興極了,這些小粥小菜才合女孩子家的胃口。
薛冰和蕭辰坐在一處,看著盤中綠色的蔬菜和紅色的果子,瞧這綠色的既不像菜也不像瓜,嘗起來清甜沁涼還帶一點苦味,這紅色的果子已經(jīng)經(jīng)過處理,嘗起來甜甜酸酸的。薛冰問蕭辰這些是什麼,蕭辰也不知道。這時一個白衣仙女走過,告訴她們這是仙人掌,綠色的是仙人掌的莖,紅色的果子是仙人掌的果實,又叫火龍果,去了刺的。薛冰和蕭辰聽了,都覺大開眼界。
晚膳過後,終於到了洗澡的時間。眾人迫不及待地擠進浴室內(nèi),開始脫衣沐浴。薛冰還是不習慣和這麼多人裸裎相見,但看連蕭辰都如此,也只有隨俗。才要進浴池,就聽先進去的少女們叫冷。薛冰踏入浴池,發(fā)覺這水確是沁涼無比,讓她想起了在長安城和蕭辰一起泡的冷泉。兩人平心靜氣地坐入池內(nèi),沒多久就覺得通體清涼,舒服得很。薛冰注意到這浴池的水不但清澈見底,而且是活水,從一邊的石墻洞中流入池中,又從另一個洞流出。薛冰忍不住問蕭辰:“妳不是說太陽城的水都是苦水嗎?這水怎麼比長安城的冷泉還要來得清澈?”
蕭辰還沒來得及回答,身後響起了天女嬌嫩柔細的聲音:“神殿的水源是全太陽城唯一的地下冷泉。”
薛冰一回頭,看到天女那一身完美無缺的肌膚,簡直就是粉妝玉琢,晶瑩剔透地有如水晶玻璃,不禁看得蒙了,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天女卻一點不以為意,大大方方地坐到兩人身旁,繼續(xù)說道:“這太陽城幅員如此廣大,可是就只有神殿的地下有一個冷泉,終年迸出清澈的泉水,水源就在神壇女王寶座的後方,一個特有的石室底下!闭f著笑了一笑道:“水質(zhì)是養(yǎng)顏第一要件,這就是為什麼神殿的仙女個個花容月貌的緣故!
這時連蘭馨在內(nèi)的幾個仙女都湊了過來,圍著天女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薛冰突然覺得很不自在,也不知是因為眾女都是光溜溜的,還是因為天女在場的緣故。但見天女談笑風生,神色自若,薛冰覺得或許是自己多心了吧。
當晚薛冰和蕭辰第一次在神殿過夜。薛冰發(fā)覺神殿的石床并不是炕,但被褥枕頭和墊子都是上好的絨毛填充的,睡起來暖活的不得了。加上這石屋的設計似乎很特別,室外的寒氣都透不進來,比起客棧的房間不啻有天淵之別。另外寢室內(nèi)還燃著一種特殊的檀香,聞來有安神靜心之效,所以這一夜睡得特別香甜。
第二天早膳過後,學員們分頭上課,頭幾堂課都是識字女紅和基本的武功,這些薛冰都不用去上。神殿也不干涉她的行動,於是她就在東圣道上來去觀察。走過了食堂,薛冰發(fā)現(xiàn)右手邊有幾道石門,都是有把手的。薛冰記得吳安琪講過,有把手的門都可以自由進出,於是就開了其中的一道門,頓時天光乍現(xiàn),來到了室外。
門外是一個天井,四周都是高墻,陽光從頂上灑下,照得天井一片透亮。天井的地面也是赭紅色的石板,不過靠東的墻下有矮小的圍欄,圍出一條長方形的小花園,花園地上鋪滿了細細的白沙,沙上種著形形色色不同模樣的仙人掌。整個天井長寬約三四丈,不算太大,隔出的仙人掌花園約丈馀寬,薛冰數(shù)了數(shù),大約有五十來株仙人掌。
薛冰正聚精會神地看著仙人掌,忽聽背後石門聲響,回過頭一看,見吳安琪正開門出來,笑盈盈地向她走來。薛冰轉(zhuǎn)過身來,給了吳安琪一個微笑,正要開口打招呼,冷不防吳安琪遞出一柄長劍,劍尖直指薛冰咽喉。原來吳安琪進門時已將長劍出鞘,反手握在背後,此時手腕一個翻轉(zhuǎn),挺劍就刺,令薛冰一點防備都沒有。
薛冰心中大駭,眼看劍尖已到眼前,無法細想,本能地一招貴妃醉酒,身子向後便仰,吳安琪的長劍便從臉上滑過。吳安琪一劍刺空,不等薛冰站穩(wěn),回劍再刺,速度迅捷無比。薛冰仍然無從細想,一招有鳳來儀,身向前俯,吳安琪的第二劍又從她的頸背擦身而過。薛冰趁勢身子再往前傾,右腿單腳勾起,一招仙鶴伸腿,踢上吳安琪的劍背,將劍往旁邊頂開,薛冰就趁著這一點空檔,往一旁閃開,同時雙手後撩,抽出了玄月雙劍。
薛冰雖然雙劍在手,但吳安琪一連串的攻擊,使薛冰仍處於被動,只能招架,毫無反擊馀地。吳安琪一劍快似一劍,盡往薛冰要害攻來,薛冰盡管以雙劍對付,但她用的是短劍,吳安琪用的是長劍。所謂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短劍在近身攻擊時比長劍靈活,但防守時就顯出短的弱點,加上薛冰一開始就處於被動,所以她始終處於劣勢,不斷向後退,已到了花園旁,背後是帶刺的仙人掌,已經(jīng)無路可退。
薛冰腦里飛快地運轉(zhuǎn)著,思索這吳安琪為何沒來由地就對她偷襲。她自忖沒有任何地方得罪這個紫衣仙女,再說如果神殿要收拾她,大可派個像靜蕓一樣武功更高的,或是幾個黑衣武士也行。這吳安琪武功最多和她在伯仲之間,怎麼想都不像是受神殿指使來對付她的。
薛冰這時已退到花園的邊緣,再往後就要跌到仙人掌上了,情急之馀,提起右腿頂在矮圍欄上,讓身體有了個支點,再奮力以雙劍對付,企圖尋找對方的破綻,伺機反擊。兩人以快打快,整個天井充滿了叮叮咚咚的劍擊聲。漸漸地,薛冰在戰(zhàn)斗中穩(wěn)住了陣腳,過去學習的武功劍招也回到了記憶中,開始不自覺地在比劍中一招招使出,慢慢地扭轉(zhuǎn)了頹勢。薛冰開始察覺出吳安琪劍招中的破綻,并且加以反擊,對自己武功的信心也油然而生。
隨著時間的消逝,薛冰開始在戰(zhàn)斗中取得了上風,逼使吳安琪開始後退。薛冰的武功造詣確實還在吳安琪之上,只是她臨敵經(jīng)驗不足,這其實是她第一次真正面對敵人,所以有些地方,薛冰本可一舉占上優(yōu)勢的,都因沒有適時把握住而失去了良機。不過薛冰此時已有獲勝的把握,心想只有把吳安琪打敗了,才能問她何以要突襲自己。
就在此時,吳安琪畫了一個劍訣,跳出了戰(zhàn)斗圈外,收劍笑道:“妹妹武功精湛,安琪甘拜下風!闭f著就回劍入鞘。
薛冰睜著一對大眼睛,心想妳無端偷襲我,打輸了就撤劍,天下哪有這番道理?但吳安琪劍已入鞘,薛冰說什麼也沒理由再攻擊,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吳安琪見薛冰仍是一臉錯愕,拱了拱手說道:“不出其不意,逼不出妹妹的劍法,若事先知道是比劍,妹妹說不定就不使出全力了。是靜蕓姊要安琪試試的,妹妹莫怪。”說著向薛冰鞠了個恭,算是賠禮,然後說道:“跟我來!闭f著就轉(zhuǎn)身開門離開天井,薛冰無奈,只有跟著吳安琪身後行去。
兩人來到隔壁的石門,吳安琪打開了門,用手指比在嘴前,示意薛冰不要出聲,然後率先走出石門,薛冰便跟著出去。這石門出來也是一個天井,但門前擋著一道石制屏風,屏風上有幾個方形的孔,兩人就站在屏風後從孔中向外望。
天井中有兩個人正在徒手對打,薛冰定睛一望,發(fā)覺其中一個是蕭辰,另一個是帶了面具的黑衣武士。兩人也是以快打快,但薛冰只看了兩眼,就發(fā)覺蕭辰不是那黑衣武士的對手。薛冰還發(fā)覺蕭辰的武功很雜,花招雖多,但學藝不精,更無內(nèi)力,心想蕭辰對偷的功夫比武功更有興趣,這回可要吃虧了。那黑衣武士武功雖然也不是拔尖,但很顯然根基扎得很實,一拳一腿都是中規(guī)中矩,蕭辰花招雖多,卻討不了半點便宜。時間一久,蕭辰已落居下風,開始臉紅氣喘,捉襟見肘了。
眼看這場比武蕭辰就要以落敗收場,突然間蕭辰“唉唷”叫了一聲,就摸著自己的肚子彎下腰來。薛冰感到奇怪,這黑衣武士的拳腳根本沒有落在蕭辰的腹部,不明白蕭辰何以如此,難不成吃壞肚子了?那黑衣武士看到蕭辰摸著肚子,也收手不打了,站在那兒,似乎也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時,蕭辰突然發(fā)難,雙手往黑衣武士胸前兩乳抓去。黑衣武士冷不防蕭辰有此一招,本能地身向後閃,并抬起雙手護住胸前要害。沒想到蕭辰這一抓只是虛招,趁著空檔,一頭往黑衣武士的下巴頂去。人的頭蓋骨比下巴堅硬得多,要是給撞實了,黑衣武士的牙都要給磕飛好幾個。黑衣武士大驚,拼命往後退,身前門戶洞開。蕭辰掄起右拳揮去,結(jié)結(jié)實實地打在黑衣武士的鼻子上,發(fā)出碰的一聲,接著是一聲“唉唷”。
但這聲“唉唷”卻不是黑衣武士發(fā)出的,而是蕭辰發(fā)出的。原來黑衣武士的面具是金屬做的,蕭辰一拳打上去,痛得她齜牙裂嘴。但也因這一拳打?qū)嵙耍谝挛涫康拿婢弑粡楋w了起來,不偏不倚落到蕭辰的身前,被她左手抄住。蕭辰左手抓著面具,右手痛得直抖,一氣之下,臟話連環(huán)出口,然後忍痛從懷中摸出飛鏢,舉標欲射,吳安琪急喊“住手”,從屏風後閃身而出,薛冰跟著走出。
蕭辰一看薛冰也在場,立刻氣急敗壞地告起狀來:“這婊……子……偷襲我!”蕭辰出身市井,情急之下口出污言穢語。
吳安琪在旁說道:“她是在試妳的武功……是我授意的!
薛冰此時看那黑衣武士,覺她一臉稚氣,看上去頂多十五六歲,比蕭辰還小,心中相當吃驚,心想這樣的年紀就能當上黑衣武士,真是不可思議。
蕭辰聽吳安琪說是在試她武功,心里頗不服氣,但看薛冰也跟在吳安琪旁,顯然躲在屏風後看了好一陣子,縱有一肚子心不甘情不愿,也無可奈何,噘著嘴似乎想說什麼。
吳安琪沒理會蕭辰,轉(zhuǎn)身對那黑衣武士道:“謝謝妹妹了!
那黑衣武士聽了,向吳安琪拱手行了個禮,但卻不馬上離去,轉(zhuǎn)身對著蕭辰,指著蕭辰手上的面具道:“姊姊,面具!甭曇羟逄鹬赡郏鴮嵾是個孩子。
蕭辰滿心不樂意地將面具遞還給了那黑衣武士,這武士接了面具,向眾女拱了拱手,戴上面具轉(zhuǎn)身開門入內(nèi)。
吳安琪回過頭來對兩人笑道:“兩位都通過了比試,不必上那習武的課啦!”
薛冰聽了,心想神殿武功深不可測,可學的還很多,就此不上習武的課,似乎沒有道理。正待發(fā)問,吳安琪已會其意,笑說道:“學員上的習武課,都是最基本的拳腳,兩位自然不用學。等將來成了仙女,自然可以學習更上乘的武功。”
吳安琪正要離去,薛冰突然想起一事,問道:“這黑衣武士為何都要戴面具?”
吳安琪說道:“黑衣武士除了保護女王外,做的都是巡邏守衛(wèi),賞善罰惡之事,有時難免會得罪眾姊妹,戴面具是保護她們!
薛冰明白了,就像朝廷的宮廷侍衛(wèi)或刑場的劊子手一樣,戴面具是避免身分泄漏,危害自己的安全。薛冰想了想問道:“那剛才那位妹妹面具掉下……?”薛冰擔心,黑衣武士露出真面目,會否遭到懲處?
吳安琪聽了笑道:“沒事,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闭f著轉(zhuǎn)身開門入內(nèi),回過頭笑說道:“別擔心,神殿沒那麼嚴肅。”
吳安琪一離去,蕭辰馬上跳上來,氣鼓鼓地對薛冰告狀道:“那哪是比武,明明是要……要……”下面的話說不下去了,就覺一肚子氣無從發(fā)泄。
薛冰聽了,安慰著蕭辰道:“她其實已經(jīng)手下留情了!
蕭辰一聽,頗不服氣地說道:“明明是我打到她鼻子的,要不是她戴著那鬼面具,鼻子就被我打塌了,唉唷……”說著又想到了右手上的疼痛,不自禁地用左手在傷痛處搓著揉著,噘著嘴一臉不爽快的表情。
薛冰看了,憋住心中的笑意,責備蕭辰道:“妳還好意思說,妳使的是什麼下三濫的手法?”那抓胸部的陰招,用來對付女人實是卑鄙下流。
蕭辰滿心不服氣地說道:“誰知道她是真打假打?真要拼命,還管什麼上三濫下三濫,我抓她上面已經(jīng)客氣了,沒抓下面!闭f著對著薛冰做了一個葉下偷桃的動作。
薛冰掄起拳頭笑罵道:“妳敢?姊姊捶死妳!”
蕭辰當然只是做個樣子,薛冰也沒真要打,頓了一下道:“那黑衣武士對妳已經(jīng)客氣了,那吳安琪拿劍偷襲我,招招對著要害,我還以為她來要我的命呢!”
蕭辰聽了,關(guān)切地問道:“她傷著妳了?”
薛冰回道:“沒有!比会岬靡獾匦÷曊f道:“我的劍術(shù)比她好,她沒討到便宜!
蕭辰聽了,高興地叫道:“姊姊妳真行哩!”
薛冰小聲地道:“噓!小聲點!咱先別得意,這神殿人才濟濟,那靜蕓的武功定在吳安琪之上,我可沒把握取勝。”
兩人在這天井邊聊邊逛,這天井也有仙人掌花園,種著各色各樣的大小仙人掌。蕭辰看到園內(nèi)的白沙,突然興奮地對薛冰道:“姊姊借一把劍給我!”
薛冰不明所以,抽出一柄玄月劍遞過去,囑咐道:“這仙人掌可不能亂砍!”
蕭辰拿了劍笑道:“我不是要砍仙人掌,我今天學了幾個字,寫給姊姊看!闭f著就拿著劍在沙地上吃力地畫著,忙了半天,寫了大大的“薛冰”兩字。
薛冰看著沙上的兩字,畫得歪歪斜斜地,尤其蕭辰寫那薛字時,筆順統(tǒng)統(tǒng)不對,那兩個口字還是像畫圓圈一樣地畫上去的。薛冰想蕭辰第一次習字,就特意去學那筆畫復雜的薛字,心中感動得不得了,突然鼻頭一酸,眼淚就撲簌簌地流了下來。
蕭辰看薛冰居然感動得哭了,心中又是高興又是激動,伸手抹去了薛冰的眼淚,突然有感而發(fā)地看著薛冰道:“姊姊,我要是個男的,就娶姊姊為妻了!”
薛冰聽了,心有所感地道:“妳要是男的,姊姊嫁妳嫁定了!”驀然間覺得兩人如此對話實在詭異,於是轉(zhuǎn)變話題,指著地上的冰字問蕭辰道:“妳知道冰字去掉那一點是啥字嗎?”蕭辰搖了搖頭,薛冰說那是個水字。
古時的冰字,是水上加一點。薛冰抹去那一點,解釋給蕭辰聽,說那是水字,是象形文字,從流水的形狀演變來的。蕭辰聽了,頓覺漢文如此精妙,發(fā)誓要多學些字。
兩人正在談心,忽聽身後石門開啟,回頭一望,見四個身著白衣的少女走出門來,這四人身前都沒有太陽圖騰,顯是和她倆一樣,是學員而不是仙女。
薛冰記得這四人都是辛辰隊的學員,但并不認識她們,但蕭辰看了,卻高高興興地叫道:“妳們來啦!”然後指著薛冰向眾人道:“這就是我跟妳們說的,我的姊姊,大劍俠美女薛冰姑娘!
薛冰聽蕭辰把她形容成又是劍俠又是美女,覺得蕭辰總是加油添醋,對著眾人笑道:“見過四位姊妹!
四人走上前來,蕭辰一一給薛冰引見,這四人分別是關(guān)中來的王月嬌,隴右來的吳玉雪,青州來的林阿滿,及巴蜀來的唐琳,四個人來自四個不同的州道。薛冰記得唐琳,她是在課堂上和自己一樣會坐蓮花座的。
蕭辰指著其中三人道:“這三個是和我一同上習字班的!比会嶂钢屏盏溃骸斑@個是我下課時不小心撞上的!闭f得大夥兒直笑。
薛冰打量這群人,前三人確實看來是鄉(xiāng)下人,只是這王月嬌生得粉嫩可愛,皮膚柔細,不像是莊稼人,薛冰猜可能是個大富人家的丫鬟。至於這巴蜀來的唐琳,明顯地與眾不同,看她模樣似也是出自世家,身段架式似也是習武的,薛冰不禁想到以暗器見長的蜀中唐門,不知這唐琳是否出自其中。
六個如花少女在這天井中寒暄了一陣,王月嬌說道:“咱們該去上下一堂課了,那是女紅課!
蕭辰問道:“妳以前在那張大戶家沒學過嗎?”蕭辰這麼一問,薛冰就確認這王月嬌過去是丫鬟無疑。
王月嬌說:“那以前做的都是基本的縫補,哪是女紅?”說著就拉著蕭辰要去上課。蕭辰個性粗枝大葉,對那女紅的細針細活實無多大興趣,但熬不過眾女的拖拖拉拉,只有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跟薛冰道:“姊姊待會兒見。”只有唐琳,顯然也學過了女紅,所以沒去,眾人似乎也知道,沒有拉她。
可是這唐琳似乎不太想和薛冰打交道,只淡淡地說了一句:“妹妹也有點事,失陪了!本娃D(zhuǎn)身離去,天井里就只剩下薛冰一人。
薛冰在天井中踱著方步,來回思忖方才發(fā)生的事情。她總覺得吳安琪并不單只是試她的武功,可是薛冰也想不出除此之外有其他可疑之處。她又想到天女,天女明明知道她和蕭辰私闖神殿一事,也應該很容易聯(lián)想到那兩個白衣仙女被鉆沙蟲吃掉跟她倆有關(guān),可是天女卻始終不說,這里面也一定有蹊蹺。她又想到剛剛那個唐琳,覺得這個女人神秘兮兮地,挺不尋常。她最後又想到了蕭辰,想蕭辰對她情深義重,而且人緣挺好,來神殿才一兩天就交了不少朋友。她覺得要干大事,自然是朋友越多越好,蕭辰比她善於交際,這一點挺有用。但她又擔心蕭辰對神殿開始產(chǎn)生感情,忘了她倆來神殿的目的。薛冰的心情矛盾得很,一方面她覺得自己終於進了神殿,對她的復仇大計是一個很重要的開始。另一方面她又覺得前途多艱,自己帶著蕭辰對抗神殿,有如蚍蜉之撼大樹,實在太過不自量力。
不知不覺,薛冰和蕭辰進入神殿已經(jīng)近一個月了。這一個月的課堂,除了基本武術(shù)外,幾乎都是室內(nèi),所學的也都不外乎識字女紅等最簡單的課業(yè)。蕭辰還好,除了武術(shù)課不用上外,其他的課業(yè)夠她忙活的。但薛冰除了太陽神殿本身的歷史及教義等課外,幾乎無所視事,神殿也不干涉她的行動。後來還是經(jīng)由吳安琪的安排,薛冰得到特許,可以到西圣道上的圖書室去閱讀。這兒有不少有關(guān)太陽神殿及太陽城的史料,還有幾本繪制得非常精致的太陽城地圖。薛冰花了不少時間研究太陽神殿的來龍去脈。她認為知己知彼,才能百戰(zhàn)百勝。但這里唯一缺乏的,是有關(guān)祭典的起源和理由。薛冰很想知道,為什麼神殿千百年來一直有這個殘酷的祭典。從她近一個月的觀察,她發(fā)覺神殿所有的教義經(jīng)典及人員都秉持著隱惡揚善,勸人向上的精神,唯獨這邪惡的祭典顯得和整個環(huán)境格格不入。另外,薛冰和所有的學員到現(xiàn)在為止,都還沒有親眼見到女王。薛冰和蕭辰只在偷闖神殿時和女王有個遙遠的照面,連女王的長相都沒瞧清楚,其他的學員則連女王的影子都沒見過。
機會終於來了。十二月初一正午,所有的學員被靜蕓召集在大教練場上,聚集在大殿的臺階前。靜蕓向眾學員宣布,今天是一個月一次的祭典,神殿將讓所有的學員進入大殿參觀。薛冰和蕭辰聽了,不禁臉色大變。這殘酷的祭典她們已見過一次,實在不愿意再看第二次。
靜蕓宣布完畢,學員們就由紫衣仙女帶頭,一個隊一個組的先後入殿。薛冰和蕭辰雖不愿意,但也只有硬著頭皮和大夥兒進去。入得大殿,薛冰看到神殿所有的仙女們都已在大殿上就位,只是大殿中央騰出來一條寬敞的通道,學員們就從這通道往神壇走去,一路來到神壇的下方。薛冰驚訝地發(fā)覺,神殿的仙女們居然把最前面的位置讓給了學員們。眾人陸陸續(xù)續(xù)在神壇前站定,每個人都神情緊張,有幾個學員還不住發(fā)抖。雖然她們都沒見過祭典,但心里都清楚這是個奪命的儀式。
午時正,一聲鑼響,接著一位祭司喊到“女王駕到”,大殿中人齊喊“參見女王”,薛冰終於有機會近距離地看到女王了。這女王年約四十左右,一頭秀發(fā)是暗棕色的,一雙冷艷的雙眼卻是深懋的靛藍。薛冰覺得快透不過氣來了,這女王美得令人窒息,雖不似天女那般青春絕麗,但那成熟美艷的風韻,卻不是少女們可以媲美的。薛冰這輩子看過了兩個絕美的女人,天女是其一,女王是其二。世間所有的女子和這兩人相比,直有如麻雀之比鳳凰,螢燭之對日月,黯然失色。
女王的聲音嬌嫩清亮,向在場眾人掃視時,眼里發(fā)出透亮的光芒,簡直要把人的心當場射穿一樣。女王還是講了一些頌贊太陽神的廢話,然後祭典就開始了。女王的寶座隱入墻後,祭臺從屋頂緩緩降了下來,然後十個橘衣仙女領著一個身披白紗的少女走了出來。最後那少女被扣死在祭臺上,祭臺緩緩升上屋頂。此時圓形的屋頂打開,陽光灑了進來,大透鏡慢慢就位,殿堂上的仙女們開始唱著優(yōu)美的頌歌。薛冰的心又揪了起來,蕭辰緊緊地握住了薛冰的手,手掌心都是冷汗。
從殿堂往上望,看不到祭臺上的情形,但那仙女的慘叫聲卻是清晰可聞,而且持續(xù)了好久。最後那祭臺上迸出了熊熊烈火,從下面也看得很清楚。有些學員已經(jīng)面色慘白,身體搖搖欲墜,還有的已經(jīng)開始啜泣。然而最恐怖的景象卻是當祭臺降下到神壇上,臺面上那堆還冒著煙,不成人樣的灰白骨骸。當場有一個學員暈倒在地,兩個人癱在地上嘔吐,還有幾個尿濕了裙子,其他的也都臉色蒼白,身子顫抖。就連薛冰和蕭辰,盡管經(jīng)歷過一次,還是覺得膽戰(zhàn)心驚,全身汗?jié)褚黄?br />
祭典結(jié)束後,女王祭司和眾仙女們都相繼離開大殿,就只剩下這群模樣狼狽的學員們。許多人驚嚇過度,都癱坐在地上,許多少女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原來只有兩個人嘔吐,其他人看了受到感染,結(jié)果十幾二十個人都哇啦啦地吐了一地,不過由於還沒進午膳,吐出的都是胃里的苦水。吳安琪天女蘭馨和白衣仙女們不斷穿梭來去,幫助打理,其他人彼此攙扶著回到寢室中,只有靜蕓自始至終冷眼旁觀。薛冰覺得神殿是故意這樣安排,給學員們來個震撼教育。
午膳幾乎沒人去食堂用餐,連薛冰和蕭辰都沒了胃口,吳安琪天女蘭馨等都陪著眾人捱餓。當天下午,就有好幾個學員主動退出了神殿,包括那個當場嚇暈的和最先嘔吐的兩個少女。神殿果然沒有為難她們,還給了她們一些回鄉(xiāng)的盤纏。薛冰覺得神殿是有意讓一些膽小的學員知難而退。
三天以後,神殿又淘汰了另一批學員,這次是由每一分隊的紫衣仙女在課室內(nèi)叫名字,叫到的就到大教練場集合,再由靜蕓宣布壞消息。自然難免有人痛哭流涕,神殿也不為難她們,還讓她們和其他姊妹們道別,慢慢收拾行囊離去,當然也給每人一筆回鄉(xiāng)的盤纏。蕭辰的好友林阿滿也在被淘汰的名單內(nèi),幾個好友王月嬌吳玉雪圍在一堆一起落淚,才和她道別。這次淘汰的又是原來人數(shù)的一半,於是學員總數(shù)已從兩千馀人減到了一千出頭。一些課堂開始合并,但寢室仍然不動,空著的床位就讓它空著。神殿同時給每位學員發(fā)了一柄長劍,但薛冰習慣使用一對短劍,不想用長劍,神殿也由她。
接下來的一個月,課程開始加入神殿的頌歌及太陽城附近的地理。薛冰對前者實在沒什麼興趣,但對後者則興致勃勃。她深深知道,要對付神殿,就要對神殿的周遭環(huán)境深刻了解。不過隨著課程的演進,薛冰發(fā)覺主要的議題還是北面的韃靼,包括韃靼的環(huán)境,歷史,和與太陽城的關(guān)系。東南西三面的大環(huán)境,課堂上總是輕輕帶過。授課的還是吳安琪,薛冰開始發(fā)覺,吳安琪不但人長得漂亮,武功杰出,和神殿有關(guān)的知識也相當淵博。而且吳安琪帶人謙和,盡管身居紫衣仙女,對下屬和學員都和藹可親,就像個姊姊一樣地照顧著大家。相對地,靜蕓就顯得冷冰冰地,和眾人都保持著距離,讓人覺得不可侵犯。
很快地年關(guān)將近,大年三十太陽城下了今年第一道瑞雪。這太陽城雖然冬天極寒,但因地處一望無際的翰海沙漠上,終年雪雨極少,這雪倒是下得令人驚喜,整個石頭城鋪上了一層粉白,煞是好看。到了大年初一,太陽城各處爆竹聲響,一片喜氣洋洋。連神殿都在大門口吊起了一串好大的鞭炮,砰砰砰地放了好久,幾乎所有的仙女和學員都來到了大教練場上慶祝新春,女王還給每人一個大太陽幣做紅包。薛冰看了這太陽幣,幣面光鮮潔凈,上面的干支是新的庚申年,女王頭像也變了式樣,顯然是新年發(fā)行的新幣。神殿還準備了許多糖果,讓仙女們在大門口發(fā)送給太陽城的孩子們。這顯然是歷年的傳統(tǒng),神殿門口的孩子們從大清早就來排隊,一直排到集思廣場。
在這樣一個喜慶的日子,神殿到了正午居然還是舉行了祭典,又將一個可憐的少女送上祭臺,一把火燒得灰飛煙滅。學員們還是排在最前面,在神壇的臺階前仰望行刑的過程。但這回已經(jīng)沒人暈倒或嘔吐了,只是還有許多人嚇得吃不下午膳。祭典結(jié)束後,女王宣布放所有仙女及學員半天的假,讓她們出神殿到城中去逛。薛冰發(fā)覺仙女們聽了都歡天喜地地結(jié)伴出游去了,有些學員也三五成群,和幾個帶領她們的仙女一起出殿,好像早忘了剛剛祭臺上才死了一個她們的同伴似的。薛冰對這一切感到極端的反感,覺得神殿再怎麼裝著為善,骨子里還是個邪惡的組織。
三天後,神殿又淘汰了超過一半的學員,剩下已不到五百人了。薛冰發(fā)覺神殿淘汰學員的標準還是有跡可循的。她發(fā)現(xiàn)學員識不識字或有沒有武功都不重要,因為這些都可以慢慢學,重要的是學員的心性和天分。譬如說王月嬌和吳玉雪,進神殿時目不識丁,而且一個是丫鬟,一個是農(nóng)家女,但她倆心性和天資都不錯。王月嬌親切可人,吳玉雪聰慧機靈,兩人學習的速度都很快。相對地,那被淘汰的林阿滿就是資質(zhì)愚鈍,同樣的東西一教再教還是學不來,只有被淘汰出殿。薛冰自此已經(jīng)看了出來,自己和蕭辰,以及唐琳,王月嬌,吳玉雪等,最後都會被錄取為正式的仙女。
接下來的一個月,課堂幾乎都移到了室外,最繁重的課成了野外求生。薛冰這一組的學員從當初的近百人到現(xiàn)在只剩下二十六人,就由天女和兩個白衣仙女帶領,成天在太陽城外的荒野上跋涉,學習觀察星象,辨識方向,采集柴草,認別毒物,甚至取食野生蟲蛇。薛冰什麼都行,但要她抓蝎子蜥蜴等充饑,簡直是要她的命。但她發(fā)覺連天女這樣看起來嬌滴滴的大美女,都能趴在地上,翻開石頭抓蝎子,令她佩服不已,也逼使她跟著學習照做。之後她們又曾在極嚴寒的夜晚於野外留宿,而且還不許生火,眾人學習用劍插入石縫中當支架,靠著它入睡。天女告訴她們,在這種滴水成冰的寒夜里要是躺在地上睡,準給凍死。其他組的學員也由她們的組長帶領著做同樣的野外露宿。只是薛冰始終不明白,神殿要她們學習這些技巧究竟有何用處?
二月一日正午,又是一個祭典,又一個青春少女在祭臺上斷送了性命。但這回學員們已經(jīng)沒有一個頭暈發(fā)抖或嘔吐的了。薛冰發(fā)覺,經(jīng)過了兩次震撼教育,學員們都慢慢適應了,看那被送上祭臺的少女就像看一頭被宰的牲畜一樣,事不關(guān)己。祭典過後,眾人都到食堂用膳,就像啥事都沒發(fā)生似的。連薛冰自己都覺得麻木了,午膳也照吃不誤。
兩天後的凌晨,吳安琪在無預警下沖入寢室,把大夥兒從被窩里挖起來,要大家?guī)Φ酱蠼叹殘黾稀nD時寢室內(nèi)一片混亂,乒乒乓乓掉杯砸盤的聲音此起彼落,蕭辰百忙中還是沒忘了她的寶貝打火石。眾人睡眼惺忪地來到大教練場上,發(fā)覺天還未亮,教練場四周點燃了許多火把,近大門的廣場上停了幾十輛帶蓬馬車。靜蕓神色莊嚴地站在大殿的臺階頂端,包括吳安琪在內(nèi)的六個紫衣仙女站在她身後。薛冰心里暗忖,怕是出了大事了。
靜蕓等大夥兒大致安靜下來後,才向大家宣布,學員的課程已經(jīng)接近尾聲,接下來的是最後一道關(guān)卡,通過了就正式成為神殿的仙女。大夥兒聽了,起了一陣騷動。薛冰心想,這種事情三更半夜宣布,這最後的關(guān)卡八成不好過。果不其然,靜蕓宣布,眾人要被載往太陽城以北近兩百里的翰海沙漠群中,然後想法徒步回來。薛冰大驚,她記得蕭辰說過,過了北面的山巒就算韃靼人的地盤。那山巒看來離太陽城頂多幾十里地,那往北兩百里豈不深入韃靼的腹地了?
靜蕓接著宣布,每人會領到一個包袱,包袱內(nèi)有一袋食水和一袋乾糧,另外有一個羅盤,一對打火石,一把割草削木用的短刀,一件厚棉衣,一包草藥,以及一個急救囊。除此之外,每組的學員會被分散到不同的馬車,載到不一樣的起點。馬車會將學員們留下,每個人留下的地點不一樣。
靜蕓最後面色沉重地向眾人說道:“翰海沙漠危機四伏,每年都會有姊妹不幸沒有回來。神殿會在城北的入口等各位十天,十天之後,神殿會去搜尋沒回來的姊妹。如果有人受傷無法行動,不必勉強,在定點待援,會比盲目行動獲救的機會大!毖Ρ犃,心情突然凝重起來,她知道這不是開玩笑的,而是性命交關(guān)的事。
靜蕓最後說道:“眾姊妹可以互相幫助,但絕不能自相殘殺,否則絕不輕饒!”
接下來每組的綠衣仙女將一個個包袱交到學員的手中,包袱上有一個名條,除了學員的名字外,還寫了一個天干地支或生肖。經(jīng)過近三個月的學習,所有原本不識字的學員都已認得天干地支和生肖。她們這才發(fā)覺每個馬車前方都放了一個字牌,上面也是一個天干地支或生肖。蕭辰被分到天干的庚字,薛冰則是地支的癸字。
蕭辰緊緊地握住薛冰的手道:“姊姊妳一定要平安回來!”眼里泛著淚水。
薛冰抹去了蕭辰的眼淚,叮囑她道:“妳也要保重,姊姊等妳!”然後在蕭辰的頰上深深地一吻。
薛冰來到自己所屬的馬車前,看到馬車由兩個藍衣婦女執(zhí)韁,其中一個手里執(zhí)著一支火把。同行的連自己有八個學員,薛冰卻一個也不認識。押車的是一個叫趙蕓的紫衣仙女,另有一個叫王晴的綠衣仙女陪同。眾人都坐在車內(nèi),由於車罩著大蓬,看不到車外的情景。
車隊陸續(xù)馳出教練場的大門,向左右兩旁沿著神殿高墻周圍的十來丈寬地,一路繞到北面,再從北方大道向北奔馳而去。薛冰坐在車內(nèi),隨著車的奔馳,發(fā)現(xiàn)整個大地也開始從夜色中復蘇。車里的每個人神情都很嚴肅,趙蕓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眾人,一句話也不說,眾人也就只有安靜地坐著。
薛冰的心跳得很厲害,她想到了這翰海沙漠上兩百里的跋涉,知道這趟旅程實是危機四伏。她又想到來神殿三個月了,晝夜匪懈,現(xiàn)在到了決定性的關(guān)頭。她也想到了蕭辰,想到蕭辰對自己的關(guān)愛,想到她的機智靈動和孩子氣,而現(xiàn)在這個大孩子也要面對一樣的挑戰(zhàn),對蕭辰的思念和關(guān)切油然而生。
馬車一路向北奔馳,辰時剛過,馬車就穿越了那排山巒,繼續(xù)北行。馬車每隔兩個時辰停下來讓人馬歇息。休息時眾人得以下車四處走走,薛冰發(fā)覺沿途的景致幾乎一成不變,除了一望無際的巖漠外別無他物。馬車原本幾輛跟在一塊,越往北就越分散開來。到了申時,整個大荒原上只剩下薛冰這輛馬車了,其他馬車都已沒了蹤影。
當天晚上,眾人就在荒原上過夜。趙蕓拿出食水和乾糧分給大家,說個人袋子里的食物飲水是下車後用的。夜里眾人就在蓬車上過夜,趙蕓王晴和八個學員以及兩個駕車的藍衣婦女,一共十二個人擠在車上,薛冰連伸腿的空間都沒有。薛冰睡在最外側(cè),從車蓬的縫隙望出去,滿天繁星點點。薛冰思慮重重,她又想到了蕭辰,還有天女,吳安琪。薛冰又想到這個趙蕓,始終是一臉寒霜,臉上帶著無比的傲氣,雖同是紫衣仙女,卻和甜美可親的吳安琪有著天淵之別。
第二天清晨,馬車又向北行駛了約一個時辰,然後折而向西。過沒多久,馬車停下,趙蕓命一個學員下車。王晴對那學員說了聲保重,馬車就繼續(xù)西行。每駛過半個時辰,就放下一個學員。馬車第四次停下時,趙蕓就叫薛冰下車。薛冰提著包袱,背上插著一對玄月雙劍,跳下了馬車。王晴也對她說了聲保重,趙蕓還是面無表情不加理睬,馬車於是繼續(xù)向西行去,沒多久就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
薛冰回顧四望,觸目所及全是荒涼的巖漠,從面前直連到天邊。薛冰拿出了羅盤,然後向著南邊行去。她曾想過,是否該找其他的學員一起行動,畢竟多人總比一人力量要強,也可彼此照應。但薛冰估算了一下,馬車每隔半個時辰放一個人,馬跑的速度比人走路要快了十倍以上,若橫向行去距離太遠,彼此事先又沒有機會溝通,相遇的機會不大,而且浪費時間。薛冰於是決定,先向南行去,再做定奪。
薛冰走了還不到一個時辰,南向的路就斷了,前方被一道懸崖隔開。懸崖向下約幾十丈,與對面的崖壁隔了頂多半里,雖然既不寬也不深,卻不是人力可以飛越的。薛冰思索了一會兒,決定折而向東。她想馬車是從那邊駛來的,最壞情況就是循馬車的原路回太陽城。
如此行了兩三個時辰,太陽已向西落下。薛冰找了一塊大石,檢查了石頭的周邊沒有蟲蛇蝎蟻之物,就靠在石上過夜。薛冰檢查了包袱內(nèi)的東西,雖有打火石,但周遭卻無可燃之物,所以打消了生火的念頭。薛冰喝了一口水,吃了一點乾糧,發(fā)覺食水和乾糧最多只能撐個五日,看來神殿是真要試驗她們野外求生的能力;哪弦估锲婧,薛冰雖有棉衣裹身,還是時時被凍醒。清晨醒來時,發(fā)覺口鼻都結(jié)了一層冰。
薛冰繼續(xù)西行,并不斷觀察懸崖是否有地方可以下攀,她想若能橫過斷崖,還是比循馬車來的原路要近得多。如此走了大約一個時辰,始終找不到可以下崖的路徑。
突然間薛冰聽到前方有人呼救的聲音,薛冰立刻聞聲奔去,發(fā)現(xiàn)一個身著白衣的少女倒在地上。薛冰來到近前,認出她是同車的一個學員,大概就是先薛冰下車的那個。薛冰蹲下問她怎麼了,那少女撫著右腳說道:“我被蝎子螫了!”
薛冰連忙脫下包袱,跟那少女說道:“讓我看看!闭f著便要去碰那少女的右腿。冷不防那少女突然撲上身來,左手抓住薛冰的衣襟,右手持著一柄短刀直刺薛冰的小腹。
薛冰大驚,她萬沒想到這少女會沒來由地向她發(fā)難,待要反應,那柄短刀已刺破了薛冰身上的棉衣。薛冰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剎那,學武的本能瞬間爆發(fā),她身體急向後遁,小腹快速收縮,同時左手下搭,使出了十成的擒拿手法捏住了那少女執(zhí)刀的右手腕,右掌使出了平生的功力,往那少女的左胸狠力擊去,同時藉著反彈的力道向後飛退。
那少女右手腕被薛冰一捏,腕骨登時碎裂,握刀的手自然松開。同時左胸挨了重重的一掌,肋骨根根斷折,口里發(fā)出悶哼,整個人也向後飛起。薛冰趁勢放開了捏她的左手,那少女就飛出了好幾丈,重重地摔在地上。薛冰整個人也因力道勇猛,跌坐在地。饒是薛冰反應得快,小腹仍被那柄短刀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汩汩流出。要不是薛冰武功高強反應迅捷,再加上穿了那厚厚的棉衣,而且那少女行兇的短刀是割草用的鈍刀,薛冰就要肚破腸流,橫尸荒野了。
薛冰壓住心頭的驚怒,急點了腹部幾處止血的要穴,再從身上拿出祖?zhèn)鞯膫幫磕▊,然後撕下自己裙子的下襟包扎。薛冰檢查了急救包,發(fā)覺包內(nèi)還有縫合傷口的長針和羊腸線。她審視了自己的傷口,發(fā)覺口子雖長,好在并不很深,沒有入肉,於是決定先觀察一陣子,再看看是否需要縫合。
薛冰坐在地上,驚怒交集,望著那躺在地上的少女。那少女挨了薛冰這一掌,受傷頗重,口吐鮮血,不斷咳嗽,一邊喘氣一邊唉吟。
薛冰大聲問道:“我與妳無冤無仇,為什麼暗算我?”她看那少女已經(jīng)無力反抗,便坐著不動,以免觸動傷口。
那少女偏過頭來,看著薛冰,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對……對不起……姊姊,別,別殺我……我認錯人了……我以為……妳,妳是我的殺……殺父仇人!”
薛冰一聽,破口大罵道:“妳胡說八道!我們在車上待了一整天,妳會誤認我是妳的仇人?!”停了一停說道:“不說實話,我一劍砍了妳!”
那少女一聽謊言被揭穿,換了口氣說道:“是……是神殿……要我殺妳的!
薛冰聽了,更加憤怒道:“神殿要殺我,會派妳這樣的一個角色?”說著抽出背上的一柄玄月劍說道:“看來妳是不會說實話了!
那少女見薛冰抽出了劍,嚇得魂飛天外,討?zhàn)埖溃骸版㈡ⅲ瑒e……我說的是實話……神殿只給我們這些食水,根本不夠……就是要,要我們……互相殘殺……”
薛冰頓時明白了,這惡毒的少女要殺她,只為了要搶她身上的食水,簡直就是蛇蝎心腸,於是忿忿地道:“妳胡說!神殿的宗旨就是不準姊妹相殘。食水不夠是要我們在荒漠學習野外求生的本事。”
那少女聽了,臉露慘笑道:“這荒野哪有食水哪?不過……姊姊,妳,妳贏了……妳可以……殺,殺了我,拿走我的……食水啊!”
薛冰越聽越氣,這少女到這田地,還在耍心機,說的全是反話。她明知道以薛冰的為人,絕不肖於做這樣的事,偏要這樣說,薛冰自然更不會殺她。
薛冰一面運氣養(yǎng)傷,一面冷冷地說道:“妳的激將法沒用,我不殺妳,但也不會救妳!
那少女一聽,頓時怕了,苦苦哀求道:“別,別丟下我,姊姊,我,我錯了……”
薛冰懶得聽她討?zhàn),閉上眼睛運氣,如此過了一盞茶工夫,發(fā)覺傷口已不再出血,於是緩緩站起,向著少女走去。那少女看了,以為薛冰要殺她,頓時哭了起來。
薛冰蹲下身來,先點了那少女的大穴,確定她不能再偷襲自己,然後檢查她的傷勢。這少女左胸肋骨斷了三根,薛冰摸索著將她的斷骨稍微定位,再撕下那少女的裙擺將她胸部包扎起來。另外她掏出了自己練功所帶的丹丸,先喂那少女一顆,然後把剩下的丹丸倒了一半出來,放到那少女包袱中的急救囊內(nèi),囑咐她痛了就服一顆。最後她把那少女扶到一塊巨巖旁,從附近挖來一些雜草,告訴那少女半夜冷了就點火。
那少女聽了,哭著道:“姊姊別,別丟下我!
薛冰不理,拾起了自己的包袱和短劍,轉(zhuǎn)身緩步離去,任由那少女在背後哭喊。
薛冰當然知道,那少女受傷極重,丟在這荒漠上恐怕?lián)尾涣耸。薛冰也不是鐵石心腸,但她審時度勢,即便自己留下,也無濟於事。再說這少女心性卑劣,雖受重傷,但誰能保證她不會趁機再捅自己一刀?她也知道,不管這少女最終是死是活,神殿恐怕都會把賬算在她的頭上。但她自認問心無愧,神殿也并非蠻不講理,到時極力為自己辯護便是。
薛冰為了不讓傷口惡化,所以走得很慢,如此走了約兩個時辰,眼看日頭又將偏西,終於在崖邊找到了可以下崖的路徑。薛冰慢慢循路下崖,這懸崖石壁光潔滑溜,很不容易立足,一不小心就有跌得粉身碎骨的危險。薛冰步步為營,又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總算下到崖底,一轉(zhuǎn)身,赫然發(fā)現(xiàn)一個白衣少女俯臥在附近,一動也不動。
薛冰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一面全身戒備,一面慢慢翻轉(zhuǎn)那少女的身體。等那少女身子翻了過來,薛冰才發(fā)覺她早已氣絕,滿臉滿身都是褐黃色的塵土,手指甲破裂流血,很顯然是失足從崖上摔下來跌死的。薛冰雖不認識這個少女,但印象中她也是同車的學員之一,心里覺得很難過。此時太陽已落入山後,崖底已漸漸陰暗下來。薛冰放眼四周,這崖底都是巨大的巖石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用來葬人。薛冰想神殿屆時或許有法來找到這少女的遺體,於是便將那少女搬到較平坦的地方,將少女身上的棉衣脫下來,蓋住她的頭臉,再找了幾個石頭壓著。
忙完一切,天已黑了下來。崖底無風,但夜里酷寒如故。薛冰摸索著走到對面的懸崖腳下,找了一個地方過夜。盡管心中問心無愧,但附近躺著一具尸首,還是令她一夜過得很不自在。
第二天天剛亮,薛冰就收拾行囊,過去向那少女的尸身拜了三拜,便動身上崖。懸崖這邊地勢比較緩和,不似對面那麼險峻。如此過了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薛冰就上了崖頂。
薛冰向南望去,一馬平川望不到盡頭,都是巖漠,於是向南走去。經(jīng)過一夜的休憩,她腹部的傷口已開始愈合,所以也可以加快腳步。她掂了掂食水的分量,知道確實不夠二百里的旅程,必須沿途另尋水源食源。她此時想到了那墜崖少女身上的水袋和食袋,但絲毫不後悔自己沒有取來。她覺得雖然食水對那少女已無用處,她還是不肖於去占死人的便宜。她又想到了小時姊姊薛雪告誡她的話,說做人就得光明磊落,問心無愧。姊姊還說,誰都可以對不起,就是不能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薛冰又走了一整天,到了太陽落山之時,巖漠還是看不到盡頭。此時薛冰發(fā)覺,地面偶而出現(xiàn)一些蝎子蜘蛛等蟲類。盡管擔心食物短缺,薛冰還是不愿意去碰這些惡心的東西。當晚薛冰找了一個大巖石,在巖石背上過夜,藉以避開地面的蟲蟻。薛冰將一柄玄月劍插入石縫中做靠背,背著風入睡。她將另一柄玄月劍出了鞘,橫向放在自己的腿下。從野外求生課程中,薛冰知道地面一但出現(xiàn)了蝎子等蟲類,這附近就可能出現(xiàn)捕食的大型動物,所以拔劍出鞘以防萬一。大漠中夜里奇寒,北風呼嘯,盡管薛冰身裹著棉衣背對著風,仍覺得冰天凍地,因而時睡時醒。
如此斷斷續(xù)續(xù)地睡到中夜,薛冰突然醒來,習武人的直覺將她從睡夢中驚醒。她聽風辨位,覺得似乎有異物向她身體接近。她雖然眼不見物,耳里又灌滿了風聲,薛冰還是覺得有什麼東西正在向她靠近,這就像當初在長安城的客棧內(nèi),蕭辰半夜摸入她客房時的感覺一樣。薛冰身子一動不動,豎起耳朵,眼睛極力向暗處掃描。驀然她全身緊繃起來,她發(fā)現(xiàn)向她接近的不是一個東西,而是一群,從四面八方向她慢慢逼近。而離她最近的就在她身後不到數(shù)尺的地方!
薛冰極力控制住自己,讓自己保持不動,左手已握住了腿下的玄月劍柄。此時藉著一點點星光,薛冰看到了幾對黑亮的眸子在前方閃動著。
狼群!
成群的狼已向她一聲不響的圍上來。
薛冰從課堂上學到,狼群都是有首領的,而首領一定是帶頭攻擊的公狼。薛冰已確定這頭公狼就在她的身後。薛冰一動也不動,準備等這公狼先動手,她再一舉反擊,擒賊擒王,制住了首領,就制住了整個狼群。
現(xiàn)在這頭公狼已悄悄地爬上了薛冰棲身的巖石,但它行動地很慢,一寸一寸地向薛冰的背後接近。薛冰發(fā)覺這狼挺有耐心,就像當初蕭辰摸入她的客房一樣。薛冰等待公狼行動,她同時發(fā)覺身後給她靠背的玄月劍此刻起了妙用。有這出鞘了的玄月劍橫在背後,這狼就無法直接對她的後背攻擊。薛冰心里在猜測著,這狼要如何發(fā)動攻勢。
突然間薛冰感到什麼東西搭上了她的左肩,這感覺就好像一個朋友從背後拍了她一下一樣。薛冰大驚,她明明知道背後是狼,可是這個動作根本是人的動作。薛冰本能地將頭往左扭去,但她只稍微動了一下,就驚覺自己犯了天大的錯誤,上了這公狼的大當。
就在那一瞬間,一排森森的尖牙對著薛冰的咽喉咬來,快如電光石火,迅捷無比。好在薛冰早已警覺自己犯了錯,脖子只轉(zhuǎn)了一下,就及時收住。此時不及細想,一招有鳳來儀,頭向左側(cè)急閃下去,狼嘴就從薛冰的頸背擦過。薛冰趁勢往巖石上一滾,這只公狼就從薛冰身子上方撲過,露出了最脆弱的狼肚子。薛冰左手將玄月劍向上一舉,藉著狼的撲勢,在狼肚子上一畫到底。這狼撲了個空,在巖石上收住來勢,轉(zhuǎn)身正要再度攻擊,突然肚子開了,所有的力氣一瀉千里,頹然倒在薛冰的身旁,全身不住抽搐,發(fā)出嗚咽的悲鳴。薛冰在這一空檔,已將另一柄玄月劍從石縫中拔起,人也坐了起來。
領頭狼一發(fā)動攻勢,周遭的狼只也一個個跟上,兩只最近的狼同時躍上,向薛冰攻來。
薛冰審時度勢,知道在暗夜中狼的視力嗅覺都遠勝於人,如果此時貿(mào)然躍起,勢將四面受敵,處於劣勢。於是她索性不動,直等到那兩只狼欺近身前,才猛然躺倒,利用巖石做靠山,從狼身下滾過,同時一對雙劍像對付領頭狼一樣,從兩只飛撲的狼肚子底下各劃一道。兩只狼撲了個空,又是一陣悲鳴,崩潰在巖石之上。三只狼一時都還未死去,在巖石上哀哀悲嚎。其他的狼見狀,突然都愣住了,不敢貿(mào)然攻擊。
薛冰知道群狼已經(jīng)心怯,想到了課堂上的所學,於是坐起身子來,對著狼群一陣嚎叫。群狼吃驚,紛紛逃了開去,跑到遠處發(fā)出狼嚎,聲傳遍野。
薛冰知道危機暫除,看著身邊三只狼仍在哀號,於心不忍,一劍一個將之解決。
狼群不敢再對薛冰發(fā)動攻擊,但并未遠離,一整晚就在附近嚎叫,薛冰也一夜未再闔眼。
第二天天亮後,薛冰發(fā)覺狼群并未遠去,仍在附近虎視眈眈。但薛冰想大白天她不怕狼群的攻擊,於是收拾行囊準備繼續(xù)南下。正要離去,看到地上的狼尸,突然起了可怕的想法,心里掙扎了半天,終於下定決心拿出短刀,割下了一大塊狼腿肉,放入嘴里咀嚼。這生的狼肉味道實在不好,但薛冰想總勝過蝎子蜘蛛,所以強迫自己,將食物往肚里塞。吃了一塊,再帶上兩塊,這食物的問題就解決了。但薛冰還是狠不下心來喝狼血,心想這水的問題以後再說吧!
薛冰邁步南行,但沒走多遠,她就發(fā)現(xiàn)了一件可怕的事情。這些狼并未離去,而是跟著她一塊移動。薛冰走得快,狼群就跟得快,薛冰慢下腳步,狼群就跟著慢下。薛冰有時生氣了,拔腿去追,狼群就四散逃去。狼跑得比人快得多,薛冰自然追不上。但等薛冰回頭走路了,這狼又跟了回來。不過狼群只是跟著,并沒有對薛冰貿(mào)然進攻,很顯然在等日落。
薛冰知道這回遇到對手了,放眼南望,巖漠仍是綿延千里,這狼群看樣子是要跟她到天涯海角的。薛冰回想昨夜的情景,發(fā)覺這群狼非常聰明。看那帶頭狼居然會用拍肩膀的方式誘人上當,薛冰想這狼一定用過這方法吃過人。薛冰左思右想,并不斷放眼眺望,眼見日頭又開始偏西,卻仍找不到任何可以用來遮蔽的地方。薛冰心里開始焦急起來,她知道太陽一下山,自己就要落入極端的劣勢。
好不容易薛冰在日落前來到一處斷崖邊,這斷崖其實只是大石板的一道裂縫,呈南北向,從這兒向南延伸數(shù)里之遙。崖寬十數(shù)丈,深幾十尺,在東側(cè)的崖邊有一個突出的巖石,像一個老虎的頭一樣向外伸出。薛冰攀到老虎頭上,將一把玄月雙劍插入石縫中,背對懸崖坐下。如此一來,左右後三方都不必顧慮,只需對付正面。薛冰同時從附近的崖縫中挖出了一些乾草,用打火石點了在面前生起火來。狼群雖仍在四周,卻對薛冰無可奈何。
只是薛冰仍然無法睡覺,這狼群一整夜就在她四周嚎叫,存心不讓她安眠。同時薛冰發(fā)現(xiàn),這狼群首領被殺,很快地又出現(xiàn)了新的首領。這領頭狼就在薛冰左首方的一座巖石上,整夜對著她嚎叫。薛冰看那領頭狼聰明得很,離她不過兩三丈之遙,令薛冰鞭長莫及。薛冰要是一站起來,那狼就立刻溜下巖石,薛冰一坐下,那狼又溜了回來,根本是存心挑釁。
薛冰不禁怒上心頭,想起蕭辰的口頭禪,嘴里罵道:“姑奶奶讓你知道厲害!
薛冰不動聲色,悄悄從包袱中抽出了短刀,慢慢等著那狼又站上了巖石,傲慢地嚎叫著。薛冰坐直了身子,手握著刀,瞄準了那狼的咽喉一刀射去,正中要害。那狼才叫了一半,嚎聲嘎然而止,跌倒在巖石上。薛冰的甩手箭雖沒蕭辰的飛鏢射得準,但兩三丈外的大目標對任何一個練過十多年武藝的人來說,實是輕而易舉之事。
薛冰射倒了狼首領,站起來大吼,四周的群狼又溜得遠遠地。這些狼現(xiàn)在也發(fā)覺,這個嬌滴滴的食物還真難到口。
天再度亮了,薛冰走到被射倒的狼尸前,拔出了短刀,繼續(xù)上路。狼群還是不離不棄地跟著,只是跟的距離遠了一些。薛冰算了算,這個狼群少說也有上百頭狼。她發(fā)現(xiàn)群狼很快有了新的首領,還看到狼群中更有母狼帶著小狼,很顯然這整個大家族都把晚餐寄托到了她的身上。薛冰想到蕭辰曾說,狼群在食物短缺時也會同類相殘,但薛冰沒看到有任何狼去碰那死去的狼尸。薛冰也想不透,這狼千辛萬苦地追逐她,可是她一個嬌滴滴的姑娘身上有多少肉,怎夠所有的狼群分享?
薛冰跋涉了一上午,中午時分又來到一條橫向的石縫前。這條石縫不寬也不深,但薛冰還是費了好大勁,才找到一處較窄的地方一躍而過。群狼則不費吹灰之力,從許多處更寬的地方輕易跳過,繼續(xù)千里追擊。但有幾只小狼躍不過而被留下,母狼則陪在它們的身邊。薛冰看了,深覺雖是野獸,犢子之情和人類沒有兩樣。
又一個暗夜到臨,這晚薛冰雖沒找到像老虎頭那樣的靠山,但勉強找到了一個三面臨空的大巖石。這巖石雖不臨斷崖,但三面都是陡直從地面拔起兩三丈,狼群無法上躍,所以薛冰還是只需守住一面。只是群狼整晚還是在四處嚎叫,讓薛冰無法成眠。薛冰至此明白狼群的目的了,它們是要活活把她累死。薛冰一整晚苦思對策,實在想不出太好的方法,心想只有孤注一擲了。
天亮之後,薛冰繼續(xù)上路,狼群還是繼續(xù)跟著。薛冰的腳步開始踉蹌起來,走起路來跌跌撞撞地。如此到了中午,薛冰打開乾糧袋,發(fā)覺乾糧已空,打開水袋,卻倒不出一滴水。下午時分,薛冰的步伐更亂了,有幾次還明顯地不支倒地,掙扎了好幾下才爬起來。群狼看在眼里,知道眼里的獵物就快要到口了。漸漸地,狼群跟得也近了些。薛冰回身大吼,群狼也不過裝模作樣地躲開一下,再也不那麼顧忌了。
薛冰知道自己的戲演得成功了,她就是要狼群以為她已窮途末路。薛冰經(jīng)過幾天的觀察,發(fā)覺可能因為這大漠上食物短缺,這百來條狼中沒有幾條精壯的公狼,能當上領袖的屈指可數(shù),最壯的四條公狼已經(jīng)被她干掉了。這新當選的領袖看起來瘦巴巴地,活脫脫一個扶不起的阿斗。薛冰想只要再干掉這頭,狼群就會一哄而散。只是這頭新領袖雖然形容憔悴,但似乎挺精明,自始至終都和薛冰保持相當?shù)木嚯x,不讓薛冰的短刀有發(fā)揮的馀地。
太陽又開始落山了,薛冰繼續(xù)演她的戲,但早已將一切盤算好。她又找到了一個背對石縫的崖邊,這石縫挺寬,群狼無法從對面攻擊。薛冰算準位置,在太陽落山的那一刻,突然腳步踉蹌,一跤跌倒,仰面躺在石縫邊緣一塊大石前。跌倒的一瞬間,一條紗巾從懷中拋出,正好蓋住她的臉。躺倒地面的同時,兩柄玄月雙劍分別出鞘,倒持著貼住薛冰的雙臂壓在地上。
薛冰這個姿勢是經(jīng)過巧妙計算的。她頭靠著大石,仰起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整個戰(zhàn)場。頭上蓋著紗巾,在黑夜中她可以睜著雙眼看出,群狼卻看不到她的眼睛。紗巾一頭塞在她的衣襟內(nèi),另一頭壓在她的頭下,風只能吹動一角,掀不掉整片紗巾。而且薛冰這位置選得絕佳,有石縫做屏障,狼群唯一的攻擊路線只有正面,F(xiàn)在薛冰一切準備就緒,就等這領頭狼上鉤了。
可是這領頭狼卻不是省油的燈。太陽已經(jīng)下山,大地已經(jīng)漆黑一片,這狼卻一直沒有行動。薛冰從紗巾望出去,只見這狼伏在她腳前二三十丈的遠處,全身貼地,瞪著兩只賊眼望著她,一動也不動。薛冰也只好不動,她知道這場斗智性命交關(guān),誰先動誰就輸了。薛冰心里只有祈求,身邊別出現(xiàn)什麼蝎子蜘蛛之類的玩意,否則就前功盡棄了。
狼終於動了!
但只動了幾寸,就又伏在地上不動!
薛冰很快發(fā)覺,這領頭狼真有耐性。它可以等上半個時辰,才挪上幾寸。薛冰又想起了那晚蕭辰在客棧中的伏擊,也是耐性絕佳,這狼真可以做蕭辰的徒弟。於是薛冰只有和那狼比耐性,始終憋著氣一動不動。薛冰還發(fā)覺其他的狼此時都離得遠遠地,似乎是在冷眼旁觀。很顯然這領頭狼能不能成為它們真正的領袖,全取決於今晚的這一戰(zhàn)。
這狼終於摸到了薛冰的腳前,薛冰兩手已握緊了玄月雙劍,手心都出汗了。她發(fā)覺自己這輩子還沒這麼緊張過。她苦心孤詣地營造出這樣的場景,現(xiàn)在已到了最後關(guān)頭,是成是敗,自己的性命全懸於此。她盡力讓自己安定下來,運足了氣不使自己無端顫抖或出汗。她知道狼的嗅覺聽覺都遠勝於人,一丁點差錯都會導致前功盡棄,賠上自己的性命。
眼看這狼就要墜入自己精心設計的陷阱,薛冰已準備隨時發(fā)難。她還在和狼拚耐性,等那最後的時機?墒蔷驮诖藭r,這狼明明已經(jīng)摸上了薛冰的腳,卻突然高聲狂嚎,然後猛地向後便逃。薛冰嚇了一大跳,幾乎就要抽動手足,硬是狠狠地憋住了。這狼逃了一陣,見薛冰毫無反應,便回過頭來,又慢慢向薛冰接近。
薛冰的心幾乎跳出胸腔來了。這狼太聰明了!
可是薛冰心想,妳姑奶奶還是比你稍稍聰明那麼一點點!
這狼現(xiàn)在已經(jīng)非常確定薛冰非死即昏,毫無抵抗的能力了。只是它天性畏縮,仍是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向薛冰再度接近。圍觀的群狼起了一陣騷動,有幾只還發(fā)出了哼哼唧唧的聲音,似乎在抱怨這個老大太沒膽了,咱們已餓得昏頭啦!
這狼終於又摸上了薛冰的腳前,小心地聞薛冰的鞋底,甚至用鼻子頂了頂薛冰的腳,薛冰還是一動不動。於是這狼膽子壯了起來,薛冰看到狼慢慢站直了身體,雙眼發(fā)出了透亮的光芒,準備動手了。薛冰知道,時機來了。
薛冰突然發(fā)難,整個人凌空躍起,一招大鵬展翅向下出擊,右手玄月劍朝著狼身猛刺。這狼大驚,回身便逃,但已遲了一步。薛冰玄月雙劍瞄準了狼尾巴一劍刺下,將這狼釘在地上。這狼尾巴吃痛,回身便咬,速度快捷無比。薛冰左手反握另一支劍,劍身貼著手肘,此時已來不及回劍。於是施出了全力,挺著劍柄向上撞去,牢牢實實地擊在這狼的下顎上。力道之大,將這狼撞得翻轉(zhuǎn)了過去,牙齒碰掉了一大排,下顎骨也撞裂。薛冰右手握劍刺著狼尾巴,用劍尖在地上來回移動摸索,找到了一條石縫,用力下插,整支劍插入縫中直沒至柄,將這狼牢牢地釘在地上。薛冰反身跳開,任由這狼在地上掙扎哀號。
圍觀的群狼都嚇呆了,它們現(xiàn)在終於明白,這個看似嬌滴滴的姑娘簡直是地獄來的煞星。薛冰站起身來,對著狼群大吼。群狼此時已毫無斗志,一聲哀鳴,瞬間作鳥獸散,傾刻間逃得無影無蹤,丟下了它們的老大,任由它無助地哀嚎悲啼。
薛冰看狼群逃了,但想黑夜中這狼群說不定還沒逃遠,決定殺雞儆猴,任由這帶頭狼在地下哀號。薛冰想這狼嚎得越久,對群狼更有震撼力,於是不忙殺它,索性坐在地上,拿出水袋灌了一口水。這白天水袋無水的戲碼是薛冰演的,她在拔開水袋的塞子時,偷偷塞了一個石頭進去,倒水時拇指頂著石頭,水袋里的水一滴也沒流出來。群狼與她有段距離,自然不知這姑娘居然如此狡猾。
薛冰以戰(zhàn)勝者的姿態(tài)坐在星夜里。她和狼群斗了三天四夜,四個晚上都沒闔眼,體力已到了盡頭。但血戰(zhàn)方酣的興奮讓她繼續(xù)撐著,她聽著狼嚎,已經(jīng)絲毫沒有惻隱之心,反而覺得無比的快感。現(xiàn)在就算要她喝狼血,她都不會再猶豫了。
這狼嚎了一陣,突然不嚎了。薛冰向前望去,黑暗中看不見這狼在做啥,只聽到蟋蟋索索的咀嚼聲。薛冰緩緩站起,左手仍是反向握著玄月劍橫在身前,慢慢向狼接近。走到近處,赫然發(fā)現(xiàn)這狼居然在啃自己的尾巴,顯然是想斷尾求生。一地都是狼血,星光下閃著黑亮的光芒,看得令人怵目驚心。這狼看到薛冰接近,以為大限將到,嘴里發(fā)出嗚嗚的哀鳴,一雙狼眼在星光下透露出絕望恐懼的神情。
薛冰終於還是心軟了。她嘆了一口氣,仍將左手劍擋在身前,慢慢地蹲下去,右腳踏住狼尾巴的末端,右手抓住了釘住狼尾巴的劍柄,運氣猛力拔起,同時身向後躍。
這狼吃痛,發(fā)出一聲哀號,驀然間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尾巴自由了。這狼用吃驚的眼神望了薛冰一眼,挺著最後的一口氣,哼哼唧唧地沒命逃去,沒多久就消失在夜色中。
薛冰此時可說是身心俱疲,她和狼群苦斗了四晝夜,此時已是精疲力盡。盡管她認為狼群已經(jīng)遠去,仍然不敢大意。她還是背對著山崖,將一柄玄月劍插入石縫中當靠背,另一柄出鞘擺在腳下,坐著歇息。雖然一身疲憊,她覺得自己還是心跳飛快,熱血沸騰。
薛冰再張開眼,天已大亮。舉目望去,廣袤的巖漠上再無狼蹤。經(jīng)過了幾天幾夜的苦戰(zhàn),薛冰終於獲得最後的勝利。
薛冰回身向南望去,驀然看到一排山巒橫在眼前,距離自己不過十來里的光景。薛冰心中大喜,她知道這山巒離太陽城不過數(shù)十里地,過了這山巒,太陽城就近在眼前了。薛冰昨日整個白天都在和群狼斗智,因此沒注意到這排山巒離自己原來這麼近。
薛冰精神大振,加快腳步南行,一個時辰後就來到山腳下。這山不高,薛冰很容易地找到了過山的道路,午時不到,就已翻過此山。薛冰張眼望去,太陽城就在地平線的盡頭,巍峨的神殿矗立在地平線上,就像一座燈塔一樣,在薛冰心上點起了希望的光芒。
剩下的旅途只是平地上的飛奔了。薛冰提起輕功,飛快地奔上一陣,再緩步歇息一會兒,等力氣恢復了再向前奔去。薛冰此時連水也不用了,如此疾行了兩個多時辰,於黃昏時分終於回到了太陽城。
薛冰遠遠地看到太陽城北的拱門下站了一個綠衣仙女,等到走近,認出是天女。天女高興地迎了上來,遞給薛冰一個水壺,笑容滿面地道:“就知道姊姊與眾不同。”
薛冰拿起水壺猛灌,天女則拿出了手絹替薛冰擦汗,狀甚親密,令薛冰受寵若驚。
薛冰灌了幾口水,緩了一口氣,第一句話就是:“蕭辰回來了嗎?”
天女一邊扶著薛冰向城內(nèi)走去,一面說道:“還沒呢!妳是第一個!闭f著招呼在拱門下停著的馬車,要薛冰乘車回神殿。
薛冰搖頭道:“不!我要在這兒等!
天女聽了,也不為難,跟薛冰說道:“今天才是第七天,大部分的姊妹要到最後兩天才會回來!
可是薛冰堅持要在這兒等。天女看太陽已要落山,北面的原野上一個人影也沒有,於是對薛冰說道:“那就在門樓里等吧!”說著指了指拱門後西邊的第一個石屋說道:“那門樓有三層,三樓北面有窗戶,姊姊可以在上面等!笨囱Ρ有點猶豫,天女含笑說道:“蕭辰姊姊聰明機靈,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薛冰聽了,覺得天女說得有理,自己也覺得又餓又累,於是不自覺地由天女扶著走入那門樓內(nèi)。天女立刻吩咐樓內(nèi)工作的藍衣婦女,弄了一碗熱麥粥來。薛冰幾天來餐風露宿,不是乾糧就是狼肉,這碗麥粥不啻是仙丹妙藥,一碗喝下,頓覺耗掉的半條命又回來了。
天女關(guān)切地問道:“還要一碗嗎?”薛冰看著天女,突然想起一事,說道:“我有件事要跟妳說!比会崞鹕碜叱鲩T樓,避開樓里的人。
兩人到了外面,薛冰將偷襲和墜崖的兩個少女之事向天女說了。天女聽了,表情凝重,想了一下說道:“姊姊放心,神殿是非分明,屆時姊姊誠實相告,天女也一定會替姊姊辯駁!
薛冰聽了,覺得天女確實善體人心,感激得說道:“謝謝妹妹。不過辯駁之事以後再說,現(xiàn)在救人第一。偷襲我的少女受傷不輕,在荒原上恐撐不了多久。神殿還是現(xiàn)在就派人去搜救吧!別等那十天的期限了!”
天女聽了,覺得薛冰說得有理,於是對薛冰道:“此事交給我,姊姊先歇息吧!”說完就躍上門樓前的一匹馬,對著一個白衣仙女道:“妳在這兒看著,我回神殿一趟!本筒唏R向神殿奔去。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薛冰看到兩騎馬和一輛馬車快速從神殿的方向奔來,馬不停蹄地穿越了拱門,向北方的暗夜中馳去,顯然是搜救的隊伍。薛冰認出一匹馬上騎的就是那紫衣仙女趙蕓,另一匹馬則是一個紅衣仙女,薛冰并不認得。
沒多久天女又騎馬回到門樓,後面跟了一群人馬,其中有吳安琪,蘭馨,和王晴,以及幾個白衣仙女。
王晴走進門樓,問薛冰道:“妹妹帶去的包袱呢?”表情有點怪異。
薛冰不疑有他,指了指墻角,王晴就吩咐一個白衣仙女將包袱帶走。吳安琪和天女看了,臉色有點沉重,但沒有干涉。
王晴等人走後,吳安琪問薛冰道:“妳的馬車是趙蕓押車的嗎?”
薛冰點了點頭,說道:“是她和王晴姊姊!眳前茬髀犃,沉吟不語。
過了半晌,吳安琪吩咐蘭馨在樓下照看,叫天女和薛冰上樓。二樓是一間客房,擺了幾張桌椅和石床。吳安琪叫二人坐下,然後對薛冰說道:“把那天發(fā)生的事情從頭到尾再說一遍,一個細節(jié)也不要漏掉!
薛冰看吳安琪的態(tài)度,就知道事態(tài)嚴重,於是一五一十地把當時的事情確實交待一遍。吳安琪聽完了,又問了一句:“妳確定妳沒有拿她們身上的任何東西,譬如說食物或飲水?”
薛冰聽了,鄭重其事地說道:“絕對沒有,我不肖於做這等事!
吳安琪聽了,微笑說道:“那就好,我相信妹妹的人品,不會有事的!
薛冰聽了,覺得吳安琪和天女都是善解人意的女子,心中感激萬分。但她也聽出了吳安琪心中多有顧慮,於是問道:“姊姊有什麼顧慮,但說無妨!
吳安琪聽了,看了天女一眼,嘆了口氣說道:“出了人命的事,有時也說不清楚。趙蕓這人個性有點殘……有點缺陷。她帶出去的人少了兩個,面子上不好看,屆時恐怕會刁難妹妹!
薛冰聽出吳安琪的話中有話,知道這個趙蕓不太好惹。但現(xiàn)在她最關(guān)心的還是蕭辰的安危,所以對這事并不那麼在意。於是對吳安琪和天女說道:“妹妹問心無愧,真要遭到刁難,也不會坐以待斃。”語氣堅決,可謂豪氣干云。
吳安琪聽了笑道:“放心吧!妹妹妳不會孤軍奮斗的!蓖A送Uf道:“妹妹折騰這幾天該也累了,可以在這兒歇息,樓上也有床鋪。”說著起身離去。
天女也跟著下樓,對薛冰說道:“一有蕭辰姊姊的好消息,天女第一個通知姊姊。”
薛冰望著兩人下了樓,看著這客房,面北的一方?jīng)]有窗戶,想到天女講到三樓有面北的窗戶,於是就上了樓。這樓很暗,只在一張桌上點了一盞小油燈。薛冰看到面北的墻上果然有兩扇方形的窗戶,於是就搬了張椅子坐在窗前。只是現(xiàn)在太陽已經(jīng)下山,窗外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到。
薛冰其實挺累,但想到蕭辰,一顆心就是放不下來,坐在椅子上瞪著窗外胡思亂想。如此不知過了多久,驀然間看到窗外似乎有光。薛冰一下子從椅子上跳起來,貼著窗玻璃向外望去,果然看到在極遠的天邊,有一點火光微微地動著,很像是夜行人舉著火把在暗夜里前行。
薛冰頓時跳起,連沖了兩樓到了底層,看到天女蘭馨和吳安琪正坐在桌旁聊天。薛冰口里叫道:“有人!有火光!”不等三女反應,就打開門樓的門沖入暗夜中。三女聽了,也立刻跟了出來。
薛冰沖到拱門外,向著北方遠眺,這回看清楚了,果然是一團火光在遠處跳動。薛冰正要沖出去,被吳安琪一把拉住說道:“按規(guī)定咱們不能去接,得在這兒等。”看薛冰滿臉焦慮,又補充說道:“放心吧!已經(jīng)到了那兒,遲早的事。”薛冰無奈,只能站在暗夜中等著。
從看到火光開始,直到火光來到近前,足足耗了一個多時辰的時間。薛冰的心噗噗地跳著,但等到火光夠近時,她卻失望了。從那火光照映出的身形看來,薛冰認出那不是蕭辰。
回來的是唐琳,她看到薛冰時,似乎有點吃驚。唐琳也是一臉疲態(tài),入門樓內(nèi)喝了幾口水,就上二樓歇息去了。薛冰也只有失望地上了三樓,還是坐在窗前。沒多久實在撐不住了,心想夜深了,蕭辰應該不會漏夜趕路,於是往石床上一倒,沉沉睡去。
薛冰一覺醒來,發(fā)覺天已大亮,身上不知何時蓋了一床厚棉被。下得樓來,發(fā)覺唐琳還在二樓沉睡。薛冰來到樓下,看到天女,第一句話還是“蕭辰回來了嗎?”
薛冰只胡亂吃了一點早膳,就來到拱門外,在那兒一等就是一整天。天女搬來了兩張椅子,就陪著薛冰在那兒坐了一整天。今天是第八天,從正午開始陸陸續(xù)續(xù)有二三十名學員回到了太陽城,但蕭辰不在其中。天女安慰薛冰道,大部分的人都是最後兩天回來的。
薛冰當晚還是在門樓內(nèi)過夜,天女上到三樓內(nèi)陪她,跟她說話聊天。但薛冰心不在焉,心里想的都是蕭辰的安危。
第九天上,薛冰天不亮就起來了,一整天還是在拱門外等著。這一天回來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前前後後絡繹不絕,總共兩百多人。神殿派出馬車一批批地載回神殿。但薛冰心上的人還是蹤影不見。
到了傍晚,吳玉雪回來了,薛冰立刻向她打聽蕭辰的下落?墒菂怯裱┎皇呛褪挸酵获R車。等到日頭再一次落下時,薛冰再也無法泰然處之了。她覺得蕭辰也是和她一樣有不錯的武功的,照道理早該回來了。薛冰心里開始害怕,擔心蕭辰會不會出事了?
那一晚薛冰一夜未眠,就坐在三樓的窗前翹望眼穿,腦里一個勁兒地胡思亂想。她最擔心的事是蕭辰會不會也遇上狼群。她想蕭辰飛鏢雖強,但群狼眾多,怕蕭辰寡不敵眾。薛冰現(xiàn)在發(fā)覺,蕭辰在她心中的分量,竟然是這麼重要。
這一夜竟是如此地漫長,薛冰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又到拱門外去等。吳玉雪也陪著她,薛冰知道她和蕭辰,王月嬌都是好友。唐琳則已回神殿去了。天女也不時來照看她倆,給她們遞茶遞水,但因為今天回來的人更多,天女也忙得不可開交。
隨著時間的消逝,蕭辰仍是蹤影不見,薛冰實在是坐立難安了。她向每一個回來的學員打聽蕭辰的下落,但沒有一個是和蕭辰同坐庚字車的。薛冰向天女打聽庚字車押車的人,天女查了一下,說是一個叫吳玲的綠衣仙女?墒谴藭r拱門內(nèi)外人馬奔騰,吳玲此刻在哪,卻也無人知曉。
眼看午時已過,薛冰開始害怕了,所有可怕的幻想都在她腦里涌現(xiàn)。看著陸陸續(xù)續(xù)回來的每一個人,薛冰的眼睛都要看穿了,可是就是盼不到那熟悉的身影。薛冰忍不住了,向天女要馬,她要親自去尋蕭辰。天女憂心地安慰薛冰,并指著荒原上稀稀疏疏的人影,說蕭辰可能就在其中,要薛冰等這些人回來了再說。薛冰一等再等,還是等不到蕭辰。
未時末,山巒那頭揚起一片塵埃,沒多久兩匹馬和一輛馬車駛進了拱門。薛冰看到領頭的就是紫衣仙女趙蕓,二騎一車馬不停蹄地直往神殿行去。趙蕓似乎沒有看到薛冰,只看了門樓前的天女一眼,面無表情。
半個時辰後,吳安琪從神殿來到拱門外,告訴薛冰趙蕓帶回了兩具女尸,顯然偷襲薛冰的少女也沒有活成。但薛冰此刻想的都是蕭辰,對吳安琪的話幾乎沒有反應。天女看在眼里,拉了拉吳安琪的手,示意她暫時離開。
眼看太陽就要落山,諾大的荒野上一個人影也沒有,薛冰再也無法等了。她抓著天女的手,哭著求天女給她一匹馬,說沒馬她就一個人徒步去找蕭辰。
天女給她鬧得一點辦法也沒有,吳安琪在一旁說道:“妳又不知道庚字隊的路線,這茫;囊皧叺侥莾喝フ?”
薛冰此時理智已失,沖著吳安琪大吼道:“那個吳玲在哪里?她死到那里去了?”眾人面面相覷,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那個吳玲現(xiàn)在何處。
就在此時,蘭馨指著北方叫道:“那兒有人!”
薛冰回頭遠望,果然看到在地平線的盡頭,有一個稀疏的人影,在西沉的陽光下緩緩晃動著。薛冰正要沖去,又被吳安琪一把拉住道:“別去!別讓她前功盡棄!”
薛冰無奈,只有在原處眼巴巴地等著。吳安琪其實另有深意,她想此時太陽已快下山,薛冰如果貿(mào)然騎馬去尋人,很容易出事。不管這最後的來人是不是蕭辰,等她走到,天已黑了。薛冰此時再要尋人,也自知難如登天,不如等到第二天清晨跟隨神殿的搜尋人馬一道出去。就算攔不住薛冰,能拖得一時是一時。
薛冰看著遠處的那一點人影,一顆心快跳出胸口了,F(xiàn)在這已是她最後的希望,她心里祈禱著,只要蕭辰平安回來,就算要她放棄報仇也行。她到此刻才知道,蕭辰在她心中是有多麼的重要。她無法想像,萬一蕭辰有個三長兩短,她一個人如何活下去?
接下來的一個多時辰,對薛冰而言簡直比一年還要長。隨著日頭越來越偏西,人影也越來越接近。沒多久眾人發(fā)現(xiàn),那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薛冰呼吸變得很急促,天女在她身旁,緊緊地握著她的手。
人影慢慢近了,薛冰突然哭了起來。她看清楚了!走在前面那個身影,活潑靈動,一頭亂發(fā),活脫脫就是她日思夜想的人兒。薛冰的眼淚撲簌簌地不斷滾下,最後終於哭出聲來。經(jīng)過了這麼多日的煎熬,薛冰終於解脫了!
蕭辰遠遠地看到了薛冰,大叫一聲“姊姊”,就向薛冰奔來。吳安琪此時也不攔著薛冰,任由薛冰奔向蕭辰的懷抱。兩人沖到近處,薛冰一把將蕭辰抱在懷里,痛哭流涕地大聲喊道:“妳終於回來了,姊姊想死妳啦!”
蕭辰被薛冰的深情感動,也掉下了眼淚,抱著薛冰叫道:“讓姊姊等了,蕭辰也想死姊姊了呀!”說完兩人在一起又哭又笑又叫又跳,活脫脫地像兩個大孩子。
薛冰抹去臉上的淚水,仔細地打量蕭辰,發(fā)覺蕭辰一臉塵土,晶瑩的淚水在夕陽的照映下閃閃發(fā)光。薛冰忍不住捧著蕭辰的臉親了又親,蕭辰臉上的塵土嘗起來簡直比蜜糖還要甜。
薛冰關(guān)心地問蕭辰:“妳沒受什麼傷吧?”說著便輕輕地上下摸著蕭辰的身體。
蕭辰搖了搖頭,但當薛冰摸到她的腰間時,蕭辰卻突然閃了一閃。
薛冰關(guān)切地問道:“妳腰怎麼了?”
蕭辰臉露詭異地笑道:“腰沒事,只是腰袋里還有半截吃剩的蝎子!”
薛冰一聽,愣了一下,突然又抱著蕭辰哈哈大笑起來,F(xiàn)在如果蕭辰要給她那剩下的半只蝎子,薛冰會毫不猶豫地吞下肚去。
這時吳玉雪也跑了上來,高興地和另一個少女互相擁抱著,薛冰這才發(fā)現(xiàn)那個少女是王月嬌。
薛冰看到和蕭辰一道回來的共有五人,都是庚字車隊的,其中一個還受了傷,腳上纏著布條,由另兩人扶著。薛冰這才明白蕭辰遲回來的原因,心中替蕭辰感到無比的驕傲。此時天女等人也圍了上來,攙扶著眾人進入門樓。
進了屋內(nèi),眾人將兩張石桌拼起來,讓那受傷的少女躺在上頭。天女打開了少女右腳上的布,發(fā)覺傷口潔凈,顯然已經(jīng)過處理。那少女說傷口是蝎子咬的,和眾人說道:“要不是蕭辰姊姊,俺命都沒了呢!”
眾人紛紛夸贊蕭辰,薛冰更是高興得很。蕭辰反而不好意思起來,調(diào)皮地說道:“我已替鄭姊姊報了仇,把那家伙吃了!”逗得眾人直笑。
此時太陽已完全落山,戶外一片漆黑,看來蕭辰是最後一批回來的。天女於是安排馬車送眾人回神殿,門樓內(nèi)只留了兩個白衣仙女和一個藍衣婦女守著。
在馬車上蕭辰靠在薛冰的身上,喃喃地說道:“姊姊,這幾天發(fā)生的事可精彩哩!”
薛冰聽了微笑道:“妳慢慢說給姊姊聽唄!”
薛冰等了好久,沒聽到蕭辰回話,低頭一看,蕭辰已靠在她肩頭睡著了。薛冰心疼地把蕭辰摟在懷里,知道蕭辰這幾天可累壞了。抬頭一看,王月嬌也倒在吳玉雪的懷里睡著了。吳玉雪看著薛冰,給了薛冰一個會心的微笑。薛冰又看了天女一眼,天女也給了她一個會心的微笑。
馬車回到了神殿的大教練場上,一路駛到殿堂前的階梯旁才停下。薛冰看蕭辰睡得很沉,不忍心叫醒她,運了一口氣把蕭辰抱起,跳下了車。吳玉雪雖練了三個月的功夫,還是無力將王月嬌抱起,只有將她搖醒,扶著睡眼惺忪的她下了車。
薛冰看著暗夜中的神殿,抬眼看到靜蕓正站在臺階頂端,看著眾人輕聲地道:“都先去歇息吧!”
薛冰向靜蕓略為施禮,轉(zhuǎn)身抱著蕭辰,和眾人向東面的石門行去。門開的一剎那,薛冰第一次有一種“回家了”的感覺。
薛冰很久沒有睡過這麼舒服的覺了,也很久沒有做過這麼甜蜜的夢。她夢見自己是姊姊薛雪,從大運河的商船跳上了岸,直奔蘇州的家中,抱著爹娘高興地喊著我回來了,然後又抱起了小薛冰,高興地叫呀跳呀,還特意去聞小薛冰的嘴,看她有沒有又偷喝爹爹的女兒紅。然後小薛冰又變成了蕭辰,在她懷里撒嬌著,要跟她多討幾個太陽幣當零用錢。
薛冰醒來時已日上三竿,嘴里還泛著微笑。她轉(zhuǎn)過頭來看,發(fā)現(xiàn)蕭辰,王月嬌,吳玉雪都還在呼呼大睡,只有唐琳的床位是空著的。
薛冰來到食堂要吃早膳,那兒做事的一個藍衣大娘笑著告訴她,早膳早過了,現(xiàn)在已快要吃午膳了。薛冰很驚訝,想到吳安琪和天女都沒有催學員們起床,很顯然體諒學員們這幾天的辛勞,特意讓她們睡個飽。那大娘先給薛冰盛了些午膳,薛冰就先吃著,整個食堂就她一個人在用膳。
之後的三四天,神殿好像在放學員的假,而且辛字團內(nèi)除了天女蘭馨等幾個綠衣仙女在照顧眾人外,靜蕓以及吳安琪等六個紫衣都不見蹤影,天女說她們參加神殿的搜救隊伍,四散到大漠上去尋找尚未歸隊的學員去了。
二月十九日晨,眾人才用過早膳,所有的學員都被召集到大教練場上。薛冰和蕭辰同眾人從東圣道的石門出來,發(fā)現(xiàn)大殿前的臺階上站滿了人。臺階下方站著靜蕓和另一個紅衣仙女,身後站了二十來個紫衣仙女,吳安琪和趙蕓都在其中。她們的身後又站了好幾排綠衣仙女,天女和蘭馨將學員帶到臺階前分批站定後,也走上了臺階,站在吳安琪身後。
薛冰這時注意到臺階前方的教練場地上架了一個大平臺,平臺上躺了七個被白布覆蓋的東西。薛冰心頭一沉,她發(fā)現(xiàn)那是七具尸體!同時她發(fā)現(xiàn)教練場東面站了一排黑衣武士,就在她們剛剛走出的石門附近。薛冰心中噗噗地跳,她知道這是個審判大會。蕭辰也緊張地抓住薛冰的手,薛冰感到蕭辰的手心都是汗。
等眾人站定,靜蕓發(fā)話了,她的話聲沉重如石:“這次荒漠試煉,神殿共送出四百九十一名學員。自行回來的有四百七十三人,由姊妹們營救回來的有十一人……”停了一停續(xù)道:“有七位不幸罹難!闭f著用眼睛掃描了面前的七具遺體。
靜蕓的眼睛向教練場上的眾人掃過,眼里發(fā)出懾人的光芒,然後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辛丑隊郭玟,到前面來!”
一個女孩走到前面,薛冰看不到她的正面。此時靜蕓身邊的紅衣仙女走下臺階,將最右邊遺體的白布掀開一角,露出了臉部。
靜蕓問道:“郭玟,她叫吳可,妳可認得?”
那叫郭玟的女孩立刻搖頭說道:“不,不認得!痹捖暭贝伲Ρ宦牼陀X得這女孩在撒謊。她連看都沒看那吳可一眼,就急忙否認,顯然作賊心虛。薛冰又發(fā)覺這郭玟說話字正腔圓,一口標準漢音,不像莊稼人粗重的口音,顯然還有點文化。
靜蕓冷冷地問道:“她和妳同是虎字車的,妳怎會不認得?”
郭玟答道:“我不記得她是否和我同車,但我確定我并不認識她。”回答迅速又明確,顯然有備而來。
這時靜蕓轉(zhuǎn)向身後的一個紫衣仙女,那紫衣仙女走上前來道:“郭玟和吳可是先後下車的,中間只隔小半個時辰的車程!
靜蕓回過頭來問郭玟道:“妳在回程途中,可有遇上吳可?”
郭玟立刻答道:“沒有,我沒有遇上任何人!
靜蕓又問:“妳帶去的飲水和食物用完了嗎?”
郭玟答道:“是的!
靜蕓接著又問:“夠用嗎?”
郭玟答道:“夠,剛好。”
靜蕓緊接著又問:“妳沒有取得任何其他的水源或食物?”語氣咄咄逼人。
郭玟答:“沒有……”停了一下又說道:“只吃了一只蝎子。”
靜蕓說道:“妳帶去的飲水食物只夠五六天,妳卻是第十天才回營的……”停了一下,突然聲色俱厲地問道:“妳沒有拿吳可的水袋和食袋嗎?”
郭玟聽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答道:“沒,絕對沒有!”話聲顫抖,顯得有些驚慌。
這時那個紫衣仙女端來了一個石盤子,上面放了一個水袋和一個食物袋,袋面上布滿塵土,望著郭玟說道:“這是在妳走過路線的山溝里找到的!
郭玟看了,顯然已經(jīng)心虛,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我不知道,可,可能是其他姊妹丟的。”
靜蕓說道:“我們查過了,虎字車上其他的人都沒有走那條路線。而且所有的人都帶回了水袋和食袋,所以這就是吳可的無疑!
郭玟聽了,兀自強辯道:“那,那也有可能是吳可自己扔的呀!”
靜蕓說道:“吳可陳尸的地點,還在那山溝北邊三天的路程……”突然語鋒一轉(zhuǎn),瞪著郭玟問道:“妳帶去的短刀呢?”
郭玟此時已六神五主,匆匆地答道:“掉,掉了!在爬一處山坡時掉了!”
她話才說完,那紫衣仙女又不知從何處端來了另一個石盤,上面正是一把短刀。
靜蕓聲色俱厲地質(zhì)問道:“這是不是妳的刀?”
郭玟這回慌了,張著嘴無法回答,薛冰清楚地看到她在發(fā)抖。
靜蕓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這刀上沾有血跡,我們驗過了,就是吳可的!笨垂湟粫r沒有反應,靜蕓厲聲說道:“虎字車所有的學員除了吳可外,都帶回了短刀,只有妳的不見!”薛冰這時才想起,她一回來時王晴就搜走了她的包袱,原來神殿做事如此心細,很多證據(jù)就在學員的包袱中。
郭玟這下子臉色大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著說道:“是她要搶我的糧食飲水,我們打斗時失手將她殺的!”此話一出,眾人起了一陣騷動。
靜蕓此時怒氣滿面,大聲的吼道:“事到如今妳還在狡辯!吳可的刀傷在背後正中央,死時衣履整潔,沒有絲毫打斗的痕跡。”頓了一頓繼續(xù)罵道:“妳為了水食,背後突襲同僚,陰狠莫過於此!”然後向著東面站著的黑衣武士道:“來人!把她拿下!”
這一來郭玟知道大禍臨頭了,忙哭著連連叩頭道:“仙女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啦!”
靜蕓不聽她的求饒,兩個黑衣武士迅速上前,將郭玟架起。郭玟還想掙扎,立時被點了穴道,動彈不得,被拖到一旁,靜候發(fā)落。
薛冰心中大嘆,沒想到為了食物飲水,起惡念頭的還不止一個人!
然而令薛冰更吃驚的是,接下來四個被審訊的對象,居然都是為了搶得食水而殺害同袍。有一個還是恩將仇報,將一個分水給她的同伴用石頭砸死!薛冰沒想到為了當仙女,人性居然可以險惡到這步田地!而且犯案的五人中,各個階層都有,從有文化的到從商的到做莊稼的都有,顯然人心善惡和學識身家沒有直接的關(guān)系。
靜蕓接著叫道:“辛辰隊薛冰!
薛冰聽了,深吸了一口氣,心想該來的終是要來的。蕭辰緊張地又握了一下薛冰的手,薛冰對她報以微笑,然後緩步出列,來到石架前方。行走時望了臺階上的吳安琪和天女一眼,看到她倆都給了她一個安定的眼神。薛冰自認問心無愧,站定了直視靜蕓,靜待靜蕓發(fā)問。
靜蕓身邊的紅衣仙女掀開了第六具遺體的白巾,薛冰認出那就是偷襲自己的那個少女。靜蕓問道:“妳認得她嗎?”
薛冰答道:“認得,她就是偷襲我的姊妹。”不等靜蕓發(fā)問,指著最後一具遺體道:“我相信她就是墜崖身亡的姊妹!苯又蛯⒆约喝绾问芤u,反擊,救傷,和發(fā)現(xiàn)墜崖者的經(jīng)過,俱細匪遺地交待得清清楚楚。臺上的眾仙女和教練場上的眾學員都起了一陣騷動。
靜蕓聽了,一時沒有回答,似在思索,旁邊的趙蕓卻發(fā)話了,語帶譏諷地說道:“全是妳一面之詞,死人無法替自己辯白,誰知這中間不是另有隱情?”
薛冰從吳安琪的口中知道這個趙蕓心性殘忍,存心跟自己過不去,於是不卑不吭地回道:“我相信神殿已做了調(diào)查,有什麼疑問盡管說出來,薛冰自覺問心無愧。”
趙蕓聽了,冷冷地說道:“問心無愧?殘害了兩條命還能問心無愧?”
薛冰一聽,登時火冒三丈,這趙蕓把墜崖姊妹的賬也加到薛冰身上,分明就是無理取鬧,於是也冷冷地回道:“請姊姊慎言。薛冰先是自衛(wèi)不得不出手,也沒傷到性命,事後還替她包扎。至於這一位……”指著墜崖的遺體道:“薛冰抵達出事地點時,這位姊妹已經(jīng)身亡。人命關(guān)天,若無真憑實據(jù),這殘害二字,還請姊姊收回!闭Z氣一步也不退讓。
趙蕓聽了,哼了一聲說道:“無人在場,又怎知她不是妳推下崖去的?”
薛冰聽了,心中氣憤已極,心想這趙蕓無憑無據(jù),卻來血口噴人。正待辯駁,突然間蕭辰?jīng)_到臺前,指著趙蕓的鼻子大罵:“妳她X的臭表子,憑什麼誣賴我姊姊?妳自己污穢齷齪,誰又知道不是妳暗中害人,再嫁禍我姊姊的?”蕭辰出身市井,言語本就粗俗,氣憤之下更是口不擇言,連薛冰都嚇了一跳。
趙蕓貴為紫衣仙女,手下管了一百二十六人,可謂地位崇高,卻被一個學員當眾如此臭罵,自是怒不可遏,對著蕭辰吼道:“哪里來的無賴,膽敢在此撒野?”
蕭辰可是吵架的高手,一聽此言立刻回道:“姑奶奶我是薛冰的妹妹。怎麼?神殿就許妳在此胡言亂語,不許我替姊姊辯駁?”
趙蕓一聽,氣得全身發(fā)抖,大聲說道:“妳敢以下犯上?我,我叫黑衣武士來把妳拖走。”這話說得有點心虛。其實神殿中的黑衣武士直接聽命於女王,平常也只有紅衣仙女可以指揮,她一個紫衣除非由紅衣授權(quán),是無權(quán)指揮黑衣武士的。她說這話,也不過是想嚇嚇蕭辰。
但蕭辰哪吃這一套,立刻針鋒相對地道:“本姑奶奶是妳嚇大的嗎?要打來打,誰怕誰?妳們神殿就只會仗著人多,有種妳下來跟我姊姊單打獨斗!”
這句話可刺中了趙蕓的要害。薛冰打敗吳安琪之事,早已傳遍神殿上下。趙蕓入殿的時間還比吳安琪短了很多,自忖武功比不上她,要對付薛冰不是勝算不大,而是根本沒有勝算。所以蕭辰此話一出,她一時竟無言以對,只能氣得發(fā)抖。她也不是傻瓜,蕭辰這是設了一個圈套給她跳,她要是一時氣憤接下戰(zhàn)書,豈不是自取其辱?
薛冰看著蕭辰舌戰(zhàn)趙蕓,心中對蕭辰奮力護己感動萬分。她審慎地觀察四周的情勢,心想若真要動手,如何能保得蕭辰的安全。
就在趙蕓又要開口之際,靜蕓抬起了手說道:“眾姊妹別吵!比会徂D(zhuǎn)頭問薛冰道:“薛冰妹妹,妳說唯希妹妹拿刀刺妳,可以讓人看看妳的傷口嗎?”靜蕓此時才道出那少女的名字,原來叫唯希。
薛冰將衣裙解開,露出了小腹上的傷疤,這傷疤不深,已經(jīng)半愈,但長長的一條仍清晰可見。
靜蕓看了,轉(zhuǎn)頭和身旁的紅衣仙女小聲商量了一陣。那紅衣仙女點了點頭,拿出了一柄尖利的小刀,走向薛冰。蕭辰大驚,擋在薛冰的身前問道:“妳要做啥?”
那紅衣仙女看上去已年過四十,比靜蕓還大,相貌和藹可親,聽蕭辰一問,微笑地道:“妹妹別慌,姊姊借一點薛姑娘的血,和唯希妹妹短刀上的血跡比對,以證明薛姑娘的清白!
蕭辰一聽,看了薛冰一眼,見薛冰對著她微笑點頭,才退到一旁。那紅衣仙女輕輕地在薛冰的左手小指上割了一個極小的口子,用缽接了幾滴血,走回了臺階,和靜蕓打了聲招呼,就走上臺階進入大殿,顯然是要去化驗。
眾人就在這大教練場上乾等著,靜蕓不說話,大家也都靜靜地。薛冰緊緊地握著蕭辰的手。蕭辰也看著薛冰,時不時斜眼瞪趙蕓一眼。整個大教練場寂靜無聲,只有那五個被黑衣武士拿下的少女,跪在東面的墻角下啜泣著。
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那紅衣仙女回來了,向靜蕓點了點頭,又向薛冰點了點頭,很顯然證實了薛冰所言是實。
靜蕓沉思了一會兒,正要發(fā)話,趙蕓又開腔了:“即便無法證實薛冰說謊,但還是兩條人命。更何況,薛冰打死唯希是事實,她若真心懷慈悲,為何出手如此狠辣,存心致人於死地?”這話擺明了就是在搧風點火,硬是要拖薛冰下水。
蕭辰又發(fā)火了,沖著趙蕓大罵道:“妳她X的說什麼胡話?我姊姊命在旦夕,情急之下出手,沒把她立刻打死,已經(jīng)手下留情了!
趙蕓存心找碴,反擊說道:“情急出手?妳又不在場,妳怎知她是情急出手?”
蕭辰一聽,立刻見縫插針道:“照!那妳也不在場,妳怎知她不是情急出手?”這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趙蕓立刻反擊道:“薛冰武功高強,出手怎的如此沒有分寸?”
蕭辰立刻回道:“妳出手有分寸?妳來讓我拿刀刺刺妳,看妳如何有分寸?”
趙蕓還想回嘴,靜蕓微舉右手制止,她不想聽兩人斗嘴。想了一想,問薛冰道:“妳既然為唯希治傷,為何又離她而去,不在原處繼續(xù)照顧?”
薛冰聽了回道:“她胸部受內(nèi)傷,肋骨折斷數(shù)根,傷勢不輕。我只懂些許治傷方法,卻不是大夫,留下無濟於事。當時審時度勢,神殿要十天以後才派人搜救,與其苦等,不如想法先行回到神殿報急,可以爭取時間!蓖A送S值溃骸案螞r,我若留下,難保唯希不再捅我一刀!边@話說得合情合理,事實也證明薛冰提前了三天回到太陽城,只是仍沒保住唯希的性命。
靜蕓聽了,又沉思了很久,似乎在想如何決斷。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才開口緩緩地道:“薛冰妹妹所言都合情理,只是無論如何,這還是一條人命……”此話一說,薛冰的心又沉了下去。只聽靜蕓繼續(xù)說道:“此事缺乏人證,神殿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說到此處卻停住了,顯然還在思考,趙蕓卻趁機插話了:“那就便宜她,逐出神殿了事!
靜蕓還沒回話,蕭辰的火爆脾氣又發(fā)作了,沖著兩人大罵:“什麼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分明是妳們先疑的……”
話沒說完,就聽趙蕓大吼道:“逐出神殿已經(jīng)便宜妳們了,別不知好歹!”
蕭辰此時已氣得失去理智,不加思索地回罵道:“呸!妳當我們稀罕麼?當初要不是妳們神殿的天女硬要把名牌塞給我們,姑奶奶我還不肖來呢!”說著拉著薛冰的手說道:“姊姊,咱們走!誰稀罕做這撈什仔的仙女?弄不好還給送上那鬼祭臺給燒成一堆骨頭!”
薛冰其實比較理智,她想靜蕓其實還沒下逐客令,只是蕭辰這麼一罵,把靜蕓也罵上了。但薛冰并不怨蕭辰,反而覺得蕭辰對她如此情深義重,令她大為感動。心想前幾天在門樓內(nèi)苦等蕭辰時就暗中祈禱過,只要蕭辰平安回來,就算要她放棄報仇也行,F(xiàn)在兩人其實還身處險境,既然神殿已松口放人,不如先行脫身來得妥當。於是笑著對蕭辰點了點頭道:“好,咱們走!”然後轉(zhuǎn)頭對靜蕓說道:“還請神殿將我倆的私人衣物送到東升客棧!
趙蕓似乎意猶未盡,又加了一句道:“神殿才不稀罕妳們的東西,拿了以後滾回長安去吧!太陽城不是妳們留的地方!”
這話又惹火了蕭辰,立刻大聲頂?shù)溃骸疤柍鞘菉吷竦铋_的嗎?姑奶奶我偏要留在太陽城,向過往的商旅說說神殿的紅衣紫衣都是什麼貨色!”這話說得過分了,不但靜蕓,連吳安琪也罵了進去,但蕭辰卻沒想到,繼續(xù)說道:“倒是妳這個姓趙的,沒事最好躲在神殿里。妳姑奶奶就天天盯著妳,只要妳一出神殿,嘿嘿,就送妳一條鉆沙蟲做大禮!”這後頭的話已是市井無賴的說詞,但趙蕓聽得卻怵目心驚。蕭辰是賊人出身,神殿也已調(diào)查清楚,誰知道這賊子會不會使這種下三濫的手法,真丟給她一條鉆沙蟲?
兩人正打算離去,卻聽一個嬌柔纖細的聲音說道:“兩位姊姊請留步!
薛冰回頭一看,說話的正是天女。只見天女向靜蕓及趙蕓躬身說道:“兩位蕓姊姊,天女愿以性命做擔保,薛冰姊姊人品絕無問題。”薛冰聽了,心里大為感動,心想天女一個低階綠衣仙女,在這種場合居然以性命擔保,這份情誼真是難以報答。就在此時,那位替薛冰驗血的紅衣仙女在靜蕓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靜蕓的臉色微變。
這時吳安琪也挺身而出說道:“妹妹也愿以性命擔保!毖Ρ犃耍蹨I都快流出來了。蕭辰張著嘴,似乎想說什麼,薛冰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說話。
這時趙蕓又插話了:“沒想到安琪姊姊不但武功賣給了人家,連人也賣給人家了!”這話說得極為無理下流,等於直指吳安琪和薛冰有不可告人的磨鏡之情,連靜蕓聽了都皺了一下眉頭。蕭辰又想回嘴,還是被薛冰捏著手阻止。
吳安琪卻一點也不惱怒,面帶微笑地說道:“安琪武功不如人,無話可說。不過薛冰妹妹武功高強,如果換作趙蕓姊姊,想必也討不了好處。”吳安琪臉上帶笑,說話卻棉里藏針。神殿內(nèi)各姊妹武功如何,大家一清二楚。這趙蕓武功還及不上吳安琪,自然也不是薛冰的對手。
吳安琪接著說道:“安琪審視唯真妹妹墜崖之處,石壁光滑難行。檢視妹妹遺體,手指甲斷裂帶有塵土,身上有跌擦的傷痕,確是墜崖無疑。另根據(jù)如竹及趙蕓姊姊所述,唯真妹妹大體被移放到平地之處,由棉衣蓋住頭面,食袋水袋都在,隨身物一件未失,這些都不似他殺之狀。”
薛冰聽了,心中無比激動,這吳安琪心細如發(fā),前幾天不在神殿,原來是替她搜證去了,這份恩情實是難以報答。她也這時才知道,那兩個少女名字只差一字,很可能是姊妹。至於吳安琪提到的如竹,薛冰想可能是和趙蕓前去營救的紅衣仙女。
吳安琪繼續(xù)說道:“安琪和眾姊妹巡視過薛冰妹妹行進的路線,發(fā)現(xiàn)薛冰妹妹獨自一人擊退狼群!贝嗽捯怀,眾人皆驚。只聽吳安琪續(xù)道:“在回來的路線上,我們發(fā)現(xiàn)四具狼尸,都是精壯的公狼。三只肚子被短劍劃穿,一只被短刀射中咽喉。除了薛冰妹妹,學員中無人有此功力。”
眾仙女聽了,都感到無比的震驚,連靜蕓都覺得難以置信。狼群是大漠上最可怕的動物,不但成群結(jié)隊,而且狡猾無比。一個人要能戰(zhàn)勝整個狼群,不只是武功要強,更要有過人的智慧和臨機應變的能力。靜蕓自忖,要是自己身陷狼群中,都沒有把握能夠全身而退。
吳安琪最後說道:“以薛冰妹妹這樣的武功,尚且躲不過唯希的一刀。要是安琪,就絕無膽識再施於救治,更遑論留在身邊照料。”
靜蕓聽了,點了點頭,一手按在趙蕓手上,示意她別再插嘴,然後說道:“既然有兩位妹妹作保……”轉(zhuǎn)頭對著薛冰和蕭辰說道:“兩位歸隊吧!”
薛冰和蕭辰聽了,都不禁愣了一下。薛冰方才已經(jīng)下定決心離開,現(xiàn)在又讓留下,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只聽天女說道:“薛冰姊姊,神殿為了查究真相,難免為難姊姊,還請姊姊不要介懷!边@話說得極其謙卑,等於是替神殿向薛冰道歉。
薛冰確實被天女及吳安琪的仗義執(zhí)言所感動,於是報以微笑道:“謝謝姊妹們的恩情,薛冰銘記在心,一定不辜負眾姊妹的期許!鞭D(zhuǎn)身向靜蕓行了個禮,拉著蕭辰的手要歸隊,卻見蕭辰表情尷尬地說道:“姊姊,我,我剛才連她也罵了!”說著伸出右手食指暗暗地指了指靜蕓,面帶歉疚之色。
靜蕓聽見了,微笑地說道:“沒事!”
蕭辰聽了,畫蛇添足地對靜蕓道:“對,對不住,我其實只是想罵她!”說著用手指著趙蕓,薛冰立刻抓了蕭辰的手指,將她拉回隊中。趙蕓在臺階上看了,心里一肚子氣無處發(fā)泄。
大教練場又恢復了寧靜,靜蕓看了看那五個待罪學員,嘆了口氣道:“唉!殺人者死,靜蕓實在不愿意……”那五人聽了,嚇得魂都飛了,拼命痛哭求饒。
趙蕓走上前對靜蕓道:“姊姊心地慈悲,若不忍處置,交給妹妹便是!
靜蕓聽了,狀甚猶豫,她大概多少也知道這個趙蕓生性殘忍,誰知道她要如何對這五人下手?
趙蕓看靜蕓遲疑不決,又加了把勁道:“妹妹定會盡快處置,絕不拖泥帶水!
靜蕓想了想,嘆了口氣道:“那就交給妹妹吧!盡快了結(jié)便是!”說罷便轉(zhuǎn)身走上臺階入殿,她身旁的紅衣仙女本想說什麼,但終究沒出口。
靜蕓一入殿,其他不屬於辛字團的紫衣綠衣都跟著進了殿。
趙蕓雖也不是辛字團的,但她得了靜蕓的授權(quán),宛如取得尚方寶劍一樣,得意洋洋地往臺階中央一站,高聲說道:“謀害姊妹,罪不可綰!”說著向著那一排黑衣武士說道:“北大荒!”再轉(zhuǎn)頭向眾學員說道:“所有的學員都跟上!”然後就率先向東邊一道石門行去。
薛冰雖不知道這“北大荒”是何意,但看此時吳安琪和天女的臉上都露出驚恐的表情,心知這一定是個恐怖的地方,無可奈何地牽著蕭辰的手,隨著眾學員走入那石門之中。
進了石門就是東圣道,但她們沒有走東圣道,而是直接進入對面開著的一扇沒有把手的門,穿過了一小段路,左轉(zhuǎn)走入了一條更長的南北向甬道。這甬道比東圣道還窄,而且更加陰暗,走了好長一段路才有一根火把掛在墻上。甬道向下傾斜,薛冰估計已經(jīng)走到了地底。又走了好長一段路,甬道又開始向上。整條甬道只看到左邊先後出現(xiàn)兩道石門,其他地方完全沒有出口。甬道向上走了一段,頓時天光乍現(xiàn),眾人來到室外。
一走出甬道,薛冰就聞到一股刺鼻的惡臭,每個人都用手或手絹摀住了口鼻。薛冰頓時明白這“北大荒”就是三個月前她和蕭辰夜闖神殿時翻墻進來的地方。薛冰看到這里果然是一個諾大的廣場,正中央有一個圓形的巨大坑洞,直徑少說也有二三十丈。這時趙蕓領著黑衣武士押著那五個女犯站到大洞西側(cè)的邊緣,命令所有的人圍著大洞邊緣站定。薛冰小心翼翼地牽著蕭辰的手站到南面的洞邊,左右環(huán)顧確定沒人會從後面推她們一把。
薛冰向洞中望去,發(fā)覺這圓洞的邊緣切割得非常整齊,很顯然這洞是人工鑿的?慷纯陧敹说膬(nèi)墻涂了一圈白色的漆,從洞口向下足足有一丈深,環(huán)著洞口繞了一圈。白漆透著綠光,薛冰直覺那是一種劇毒,似乎是用來阻止洞中什麼恐怖的東西,不讓它爬出來。整個洞約有五六丈深,洞壁都是堅硬的赭紅色巖石,和太陽城的石板塊一樣。洞底則是烏黑色的污泥,惡臭就是從那些污泥發(fā)出來的。薛冰從上面看不到洞內(nèi)有何怪物,但她發(fā)現(xiàn)洞底還向北邊凹進去,里面看來還藏有什麼恐怖的東西。
趙蕓一臉陰沉地對著眾人說道:“這洞底關(guān)著的,就是萬惡的魑魍,魑魅魍魎的魑魍!贝蟛糠值膶W員讀書不多,不知其意,但薛冰懂得。蕭辰轉(zhuǎn)過頭用疑問的眼神望著薛冰,薛冰低下頭在蕭辰的耳邊說道:“就是魔鬼的意思。”
趙蕓繼續(xù)說道:“這魑魍原是太陽神的徒弟,因為背叛了太陽神,而被打入地獄,終生以人畜的穢物為食!毖Ρ@才明白,那些污泥就是神殿眾人的排泄物,難怪如此惡臭。
趙蕓接著道:“神殿規(guī)章,殺人者死!比会岬芍俏鍌渾身發(fā)抖的女犯說道:“讓妳們下去喂魑魍,永世不得超生!”接著對著黑衣武士下令道:“剝?nèi)ニ齻兯械囊挛镄m,一絲不留!”黑衣武士聽令後,迅速將那五個女犯剝個精光,五個少女大聲哭嚎討?zhàn)垺?br />
這時吳安琪走上前去,以哀求的口吻問趙蕓道:“趙蕓姊姊,有必要如此嗎?”
趙蕓聽了,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吳安琪,以一種戲謔的口吻問道:“安琪姊姊不忍心嗎?”
吳安琪囁嚅地說道:“就算姊姊要依法處置她們,也用不著,用不著……”說著向洞內(nèi)看了一眼,臉露畏懼之色。
趙蕓看吳安琪那副畏懼的表情,心中更加得意,於是走到吳安琪身邊,用極其輕佻的口吻對吳安琪說道:“安琪姊姊慈悲為懷是嗎?那也行!只要安琪姊姊愿意代她們受過,自己脫乾凈了跳下去,我就饒了她們!壁w蕓一邊說一邊把臉貼近吳安琪,說到最後幾乎要嘴對嘴了。吳安琪的臉已露出驚恐之色。
趙蕓得寸進尺,伸出了手撫摸著吳安琪起伏不定的胸部,以挑逗的語氣輕聲說道:“安琪姊姊肌膚細嫩,定合魑魍的胃口!闭f到最後,還吻上了吳安琪的嘴。吳安琪掙扎著後退,腳下一滑,立身不穩(wěn),作勢欲倒。她站的位置本來不會掉入大洞中,但趙蕓突然一推一帶,將她往洞中推去。薛冰大驚,但距離過遠,救援不及。
眼看吳安琪就要跌入洞中,趙蕓伸手抓住了她腰帶上的太陽圖騰,讓吳安琪身懸洞邊,然後色瞇瞇地對著吳安琪道:“姊姊要不要嘗嘗嫁給魑魍的滋味?”吳安琪嚇得花容失色,絕望地喊道:“不,不要!求求妳!”已經(jīng)快要哭出來了。
這趙蕓卻還沒玩夠,原來五只手指抓著吳安琪的圖騰,現(xiàn)在卻一只手指一只手指的松開,最後只剩下食指和拇指,輕輕地勾住圖騰,吳安琪此刻已搖搖欲墜,命懸一線。
這時辛字團的其他五個紫衣仙女沖了上來,其中一個聲色俱厲地道:“趙蕓,適可而止!”天女也上前道:“神殿規(guī)章,禁止同門相殘!”
趙蕓其實也只是想嚇嚇吳安琪,她要真把吳安琪推下去,自己也要受刑。此時看到幾個仙女來勢洶洶,又看到吳安琪已經(jīng)嚇得快不行了,於是順水推舟,將吳安琪拉了回來,面露譏諷之色說道:“沒有犧牲自己的膽量,就別逞英雄嘛!”吳安琪站穩(wěn)了身體,已嚇得面無人色,再也不敢言語。
趙蕓回過頭來,對著黑衣武士道:“推下去!”哭號聲中,五個光溜溜的女人給扔進了大洞,跌在洞底的一攤污泥中。
沒有多久,恐怖的事情發(fā)生了!從那隱密的北面坑洞內(nèi),爬出了一只巨大的怪物。這怪物全身黝黑,長著長長的節(jié)足,向那五個尖叫哀號的少女爬去。這時眾人都看清楚了,那是一只巨大的蜘蛛,每一只節(jié)足就有一個人那麼長,伸展開來全身有三四個人的寬度,模樣恐怖駭人。
那巨蜘蛛先爬上了郭玟的身體,用兩只前足抓起了哭叫掙扎的郭玟,就送到了嘴下。郭玟發(fā)出了凄厲的慘叫,接著是一陣恐怖的咕嚕咕嚕的吸食聲音,沒多久郭玟就沒了聲音,然後她的尸體就被拋在一旁。那尸體就是一副極為明顯的骷髏,緊緊地被乾涸發(fā)皺的皮膚包著,模樣恐怖至極。一個學員當場嚇暈了過去,要不是她身旁的一個綠衣仙女及時扶住,她也要栽到大洞中喂蜘蛛了。好幾個人當場嘔吐,連薛冰都覺得整個胃翻滾得很厲害。
那巨蜘蛛吃完了郭玟,又抓起了第二個女孩,如法炮制。蕭辰把頭埋在薛冰的懷里,不敢再看,然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還在後面。
那巨蜘蛛抓起第三個哭號尖叫的女孩,卻沒送入嘴里,而是將她舉得高高地,對著她不知在做什麼。沒多久那女孩的周身就被一層白白的東西包圍著,越裹越厚,最後整個人被裹成一個白色的蛹,給吊在洞底。蛹內(nèi)的女孩還在拼命掙扎,發(fā)出悶塞的哭嚎聲。薛冰叫蕭辰看這是什麼,蕭辰看了一眼,心膽俱裂地說道:“那是蛛絲,這是蜘蛛儲存食物的方法!毖Ρ犃,胃里一陣翻涌,拚命運了氣才阻止自己嘔吐出來。
那巨蜘蛛弄完了那個女孩,又去弄剩下的兩個,最後三個白色的人蛹橫七豎八地吊在洞底。蛹內(nèi)的少女仍在作無用的抽搐掙扎,發(fā)出沉悶虛弱的哭嚎聲。薛冰知道這三個少女最後還是難逃被吸食成乾尸的命運,但這樣活活地吊著等死,直比立刻死了還要恐怖。
趙蕓行刑完畢,對著眾學員厲聲道:“在神殿犯下人命,就是這等下場。識趣的,還是趁早離開為是!毖Ρ吹节w蕓說這最後一句時,眼睛是瞪著自己,眼里盡是輕蔑的神色。薛冰突然驚怒交集,她發(fā)覺趙蕓用這麼殘忍的手法處置這幾個少女,其實是做給她看的。薛冰又覺得一身冷汗,要不是吳安琪和天女挺身而出,說不定她就糊里糊涂地也被丟進這大坑內(nèi)喂了魑魍。
趙蕓說完,就率先從廣場南面的一個石門走入,黑衣武士也跟在後面。薛冰這才發(fā)覺,這“北大荒”的南面有四個石門,她們剛才是從最東面的石門出來的,趙蕓回去的則是靠西的第二道門。薛冰判斷,比較靠中間的兩個門是平常藍衣婦女傾倒穢物時走的,靠外的兩道門就是通往地下甬道的。
從甬道走回的途中,蕭辰緊緊地抓著薛冰的手。薛冰故意放慢腳步,等最後進來的吳安琪等人。吳安琪面容凄慘,看到薛冰後,走上來說道:“妹妹今天看到的,是神殿最陰暗的一面!闭f著說著眼圈都紅了。薛冰伸臂將吳安琪抱住說道:“姊姊菩薩心腸,妹妹都看到了!笔挸皆谝慌詺鈶嵉氐溃骸斑@個姓趙的死X子,姑奶奶記住了!”
眾人暫時回到寢室休息,許多人都對剛才的所見心有馀悸,薛冰甚至有死里逃生的感覺。她握著蕭辰的手低聲說道:“神殿里龍蛇混雜,處處陷阱,咱們今後得更加小心!
蕭辰比較沒有心機,聳聳肩說道:“就那個趙蕓臭X子,其他的人都是好人!
薛冰想了想,拉著蕭辰走出寢室,找了個沒人的空課室對蕭辰說道:“咱們對每個人都得多留個心眼,我總覺得神殿內(nèi)處處透著詭異,小心一點總沒錯!
蕭辰不解地問道:“還有誰需要我們多注意的嗎?”
薛冰答道:“其實也沒有特定的人。只是這麼復雜的環(huán)境里,多留點神總沒錯。在沒摸清楚別人的底細前,別忙著對人掏心掏肺。而且別忘了我們來這兒的目的,不管跟妳再好的朋友,這事對誰都不能說,只有咱倆知道,泄漏出去會有殺身之禍!”
蕭辰聽了,知道事情的重要性,於是問薛冰道:“姊姊想好要怎麼報仇了嗎?”
薛冰搖了搖頭道:“沒有!我先得弄清楚我姊姊到底是怎麼死的,然後得想想如何報仇!逼鋵嵮Ρ闹幸矝]有底,她還沒想清楚自己報仇的定義是什麼。是把女王殺了呢?還是得把整個神殿給剿滅才算?
薛冰慢慢地說道:“其實趙蕓不算什麼威脅?吹贸鰜硇哪c歹毒的人好對付,笑里藏刀的就比較可怕。”
蕭辰臉露困惑地說道:“姊姊難道在暗指天女或吳安琪?”
薛冰搖頭道:“不是。天女和吳安琪都是心地善良的人!
蕭辰更不懂了,問道:“那姊姊到底所指何人?”
薛冰答道:“我不是在指特定的人,我是在指整個神殿。我總覺得神殿似乎對我們特別有興趣。天女從長安城就注意上我們了,這應該不是巧合。至於她背後是什麼人,目前我們還不清楚。我總覺得天女的身分很可疑,她一個綠衣仙女,在神殿的影響力卻似乎很大,而且人緣也好得出奇!
薛冰繼續(xù)說道:“吳安琪和趙蕓都是紫衣仙女。神殿對仙女和學員的品性要求很嚴,如果趙蕓真是那麼生性兇殘,神殿怎會讓她一路升到紫衣仙女?”
蕭辰聽了,又氣上心頭說道:“她X的她將人喂給大蜘蛛吃,還不殘忍嗎?”
薛冰說道:“那將少女送上祭臺活活燒死就不殘忍嗎?看今天的場景,這絕不是神殿第一次如此處決人犯!毖Ρ薹薜氐溃骸皻⑷苏咚罌]錯,但神殿畢竟不是朝廷,怎可對人處以私刑?再說那祭典上的少女又沒犯錯,為何白白送了性命?”
蕭辰聽了,囁嚅地說道:“姊姊我越聽越糊涂了,那到底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哪?”
薛冰微哂道:“好人壞人哪有那麼容易分的?也不定誰就十分的好人或十分的壞人。”停了停又道:“妳人緣挺好,交友廣闊,多交幾個朋友是不錯,只是防人之心不可無,有時出賣妳的反而是妳最好的朋友!
蕭辰聽了問道:“那姊姊妳倒說說,我認識的好友里,王月嬌,吳玉雪,唐琳,鄭家純,蘇小莉,林茉晶……”
薛冰聽了叫道:“慢點,前面三個我認識,後面的幾個又是誰?”
蕭辰道:“。∧菐讉是在大漠行旅結(jié)識,最後一道回來的。鄭家純就是被蝎子咬傷的那個!
薛冰聽了笑道:“不錯,妳交的這幾個朋友看來都挺單純……只有那唐琳感覺上城府有點深,弄不清楚她的底細!
蕭辰聽了說道:“她跟我說她是蜀中唐門的二小姐,因為不愿遵從父命下嫁青城派的三少爺才溜到神殿來的。”
薛冰聽了,驚訝地說道:“原來如此!敝皇切闹羞是有點半信半疑。
二月廿二日清晨,靜蕓在大教練場對著眾學員宣布,全體學員已通過神殿的審核,即日起正式成為仙女,并將接受女王一一授印。學員們聽了,立刻起了一陣騷動,各個歡欣無比。
仙女入殿典禮在次日辰時正於大殿召開,學員在前一天都經(jīng)過預演,熟悉了典禮的儀式。每個學員都換上了正式的白色仙女服,佩上了白色腰帶和白色的太陽圖騰。由一位紅衣祭司在神壇邊上唱名,點到名的就出列走上臺階,在女王面前以右膝下跪行禮後,由女王在右手腕心上烙上一個太陽的標記。
這次正式入殿的仙女共有四百七十九人,包括那十一個沒有走完大漠而被神殿救回來的少女。薛冰心里明白,這大漠之旅只是對學員心性的測試,走不走完并不重要。只是在這測試中,有十二人付出了性命的代價。其中七人死在大漠上,五人被送去給魑魍做大餐。
入殿儀式全神殿的仙女都參加了,連黑衣武士都站滿了殿堂兩旁,只是并沒看到祭典時的橘衣仙女。由於入殿仙女眾多,儀式前後進行了四個多時辰。除了中午用膳外,整個祭典從清晨直到黃昏。薛冰和蕭辰都是快到尾巴時才上臺的。
當薛冰的名字被叫到時,她心里確實緊張了一下,她還是有點擔心女王會不會認出她來。她緩步走上臺階,來到女王面前,單膝下跪,低著頭說出事先交待好的臺詞:“學員薛冰,拜見女王!边@單膝下跪的儀式很特別,薛冰事前聽說是從西域傳來的。薛冰拜見女王後,就將右手伸出,掌心向上,擱在旁邊的一個架子上。
女王身旁擺著一個炭爐,里面插了十幾支鐵鉗。女王拿出了一支鐵鉗,鉗端就是一個帶有太陽標記的烙鐵,將它往薛冰的右手腕心印下。薛冰感到一陣燙痛,但不是很劇烈,這也是事先交待好的,這烙印的過程沒有想像的那般可怕。之後女王叫薛冰抬起頭來,走上前來用手撫摸著薛冰的臉頰,親切地有如母親愛撫孩子一般,這當然也是儀式的一部分,表示從此親如一家人。
薛冰的心跳得很厲害,女王并沒認出薛冰,但這不是薛冰心跳的原因。薛冰是被女王的絕色容顏給震撼住了,尤其那對水藍色的眼睛,和眼里透出的迷人光芒,讓薛冰看得一時癡了。那種美不是筆墨可以形容的,薛冰一時間心旌動搖,居然忍不住說道:“女王妳真美!”
女王似乎也有點吃驚,旋即露出了迷人的笑容,在薛冰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說道:“歡迎進入神殿!毖Ρ凰查g似乎失了神,跪在那兒望著女王發(fā)呆,隔了好久才聽到那紅衣祭司的嗯哼聲,這才回過了神。薛冰也驚覺自己失態(tài),一張粉臉霎時羞得泛紅,忙向女王行了禮,退下臺階。轉(zhuǎn)身前又偷瞄了女王一眼,發(fā)覺女王看著她笑得很燦爛。能讓人看得失了神,哪一個女人不會笑得心花怒放?
典禮結(jié)束後,女王在臺上發(fā)表了一篇動人的演說,歡迎眾人加入神殿。其中最讓薛冰高興的是,新入殿的仙女得先修習三個月的太陽神頌,才有資格成為太陽神妻子的候選人。也就是說頭三個月她們不用擔心會被送上祭臺,至於那太陽神頌到底是什麼玩意,薛冰也不怎麼在意。
當晚第一件事就是重新編隊。受訓時這近五百人都在靜蕓的辛字團下,現(xiàn)在成為仙女後,則被打散到丙丁戊己庚辛六個團中。薛冰和蕭辰都還留在辛字團,而且都是吳安琪轄下的辰字隊,只不過薛冰歸天女管,蕭辰則分到蘭馨的組里。至於蕭辰其他的朋友,只有林茉晶還留在辛字團,是辛丑隊的。唐琳,蘇小莉,鄭家純各分到丙丁戊三團中去,王月嬌和吳玉雪則到了庚字團,同屬於庚子隊。薛冰從編隊的結(jié)果看,發(fā)覺神殿挺細心的,像她和蕭辰是姊妹,王月嬌和吳玉雪是好友,都給分到同一團隊中。薛冰還發(fā)現(xiàn),蕭辰所說一個綠衣仙女管二十個白衣仙女只是大概的數(shù)字,因為仙女的數(shù)目并不一定是二十的整數(shù),所以有的綠衣多管一兩個或少管一兩個是常事。像天女和蘭馨手下原來就各有二十個白衣仙女,現(xiàn)在兩女手下各加了薛冰和蕭辰,就是二十一個。
同時她們也換了寢室,原來的寢室是神殿空出來專給每年的學員睡的,現(xiàn)在正式成了仙女,寢室也跟著換了。仙女的寢室都是跟著團隊的,分散在神殿的四周。如此一來,蕭辰只有跟原來的朋友道別了。蕭辰特別把她那一麻布袋的寶貝拿出來,一個個分給朋友們,除了唐琳王月嬌等原來認識的外,不認識的仙女無論白衣綠衣紫衣每人都送一個。這些雖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禮物,但禮多人不怪,大家都很高興。蕭辰還特別挑了一個玩具佛像送給靜蕓,讓靜蕓覺得這孩子真是可愛。當然那個令人生厭的趙蕓不在送禮的名單上,何況她本來就不是辛字團的。
薛冰和蕭辰由天女及蘭馨領頭,往新寢室走來。新的寢室在神殿的西邊,從西圣道最南端的階梯往上行到第三層,就在角落里。仙女的寢室比學員的小很多,陳設也比較精致。每個寢室是以一個組為單位,所以薛冰和蕭辰的寢室不是同一間,但就在隔壁。薛冰的寢室就在神殿的最西南角,寢室西邊和南邊的墻上都有方形的窗戶。仙女的寢室不高,窗戶的位置相對較低,薛冰個頭又高,掂起腳來就可從窗戶眺望太陽城。薛冰的床位就在進門處的對面,也是寢室的西南角。天女的床位在寢室的最里面,也就是西北角。至於吳安琪則和其他五個紫衣睡在特別的寢室內(nèi)。紅衣仙女靜蕓有自己一人的寢室,但不和辛字團的仙女們在一處。天女說紅衣都住在大殿北面的房舍內(nèi),女王也住那兒。
當晚薛冰就睡在新的床位上,翻轉(zhuǎn)了好久才漸漸入睡。清晨天還沒亮,她又因為夢到薛雪而睡不著了。薛冰起床下樓,打開石門來到空無一人的大教練場上,緩步向大殿行去,腦里千頭萬緒。她花了這麼多的功夫,從蘇州到長安,從長安到太陽城,千里迢迢地來到神殿,如今站在神殿的大殿堂下。薛冰注視著右手腕心上的太陽標記,這標記鮮紅如血,似乎在提醒薛冰別忘了她家的血海深仇。薛冰抬起頭來,望著仍在沉睡中的太陽神殿,心中喃喃地道:“太陽神殿,我終於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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