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梔子伊雅
謹(jǐn)以此文,獻(xiàn)給所有成長中的少女。
第1卷
第一節(jié):女人的秘密
通寶河,在夜的撫慰下,顯得格外的寧靜。這樣一條普普通通的河流,在沒有月光的情況下,你看不出它到底是什么。你說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在聞麗英的眼里,它其實更象魔鬼那張猙獰的臉,吞噬了聞麗英的整個身體。
這條長長的河流,舉著通寶橋。把通寶縣城和八碗窯劃分成兩個地區(qū)。八碗窯屬于縣城郊區(qū),聞麗英一家就住在那里。它和縣城的距離,只是隔了這一條河一架橋。三里地不到的樣子。
17歲的聞麗英就有了戀人。這個戀人是縣劇團(tuán)會唱二人轉(zhuǎn)的古月明。他們差不多每天都約會。
“你寫的詩,寫的那么長,我讀著都累!甭匊愑岩活w小石籽投到通寶河里,泛起的漣漪,她無法看到。她坐的地勢有點凹。是古月明偵察了很久才發(fā)現(xiàn)的。他們躲在那里,外人基本看不到。他想好了,在這里,他可以任意和聞麗英親熱,而不被外界發(fā)現(xiàn)。
“還不是為了讓你讀著開心嗎。開心嗎?嗯?”古月明心里在打著他的小算盤。手下輕輕的抓了抓聞麗英的胳膊。懷中偶爾溫柔如貓偶爾狀如小兔的女孩,象奔流在夜色里的通寶河,讓他琢磨不定。
通寶河很幽靜,適合約會,更適合兩人往縱深處走。他知道,遠(yuǎn)處也有約會的情侶,他當(dāng)然也知道,在這樣的夜晚,沒有誰會故意打擾別人。
“你沒看到我給張建華寫的詩啊。短短的,那樣讀著才有韻味!甭匊愑,差不多總要在古月明面前提起那個遠(yuǎn)在遼寧的兵哥哥。這讓古月明恨的牙根直癢,心下也在想著那算盤今天要不要打起來。他很想在吻過了聞麗英若干次以后,占有她的身體。那樣,就算她的嘴巴上再掛著別人,那她也是他的人了。終不會被別人搶了去。
古月明不讓聞麗英再講下去了,這個小女生讓他格外顛狂,他總是吃不準(zhǔn),她為什么對那個從來沒有戀愛過的單相思,如此的情有獨衷。她的癡情,讓他覺得她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卻還偏偏每次都要赴他的約會。下意識的,他就用嘴巴揪住聞麗英的唇,狠狠的吻著,不讓她再說話。不讓她的嘴里再說出那個讓他聽過無數(shù)次的人名。
偏聞麗英又開始說起她和張建華的事情來:“那天,我收到他的信,我真的很絕望。我哭了好半天,我不明白他為什么拒絕我。他明明每次來找哥,都要用那雙眼睛看著我。他的眼睛會說話!
“麗麗,明天去我家好嗎?我媽想見你!惫旁旅鞑幌肼犃。他煩她的嘰嘰喳喳,而且這嘰嘰喳喳的對象又不是他。每次一說張建華,他就頭痛欲裂。
“。课也蝗,我不敢去!闭两谠V說當(dāng)中的聞麗英,嚇了一跳。
“怕什么,丑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何況你還是一個小美人呢。”古月明恨恨地想,再不能讓她把他古月明當(dāng)傾訴對象了。他已經(jīng)聽夠了她訴說有關(guān)張建華的故事。他要把聞麗英的思緒拉回來。那心里的算盤越發(fā)打的歡了!敖裉煳乙欢ㄒ四恪!彼牡子袩o數(shù)個古月明在告訴他。他甚至擔(dān)心聞麗英是不是早把自己的身體交給了那個叫張建華的男人。他必須要驗證這件事情。
前幾次沒有得逞,他覺得自己有點操之過急。對付小女孩,你得順著她。她一廂情愿的說她的話,那咱就陪著聽。實在聽多了醋勁大發(fā),那就吻她。直把那嘴唇吻的,沒有透氣的縫隙,那她就老實了。
他把手伸進(jìn)麗英的**里:“真乖,戴**還是舒服好看吧。其實,這種事情應(yīng)該你媽教你的。”
“我媽又沒有戴過!本瓦@個**,還是自己給自己縫制的。古月明夸她手巧。
聞麗英其實心底也因為上次他撫摸了她,問了她為什么不戴**以后,因了自己的母親和別人的不同,讓自己著實丟了點面子。聞麗英的母親張大娘是不戴**的,她其實才五十多歲的年紀(jì),可看上去卻很老相,差不多二三十歲的鄰居都這樣稱呼她張大娘。
張大娘沒有文化,聞麗英14歲來月經(jīng),也沒在這之前指導(dǎo)過她。她第一天一整天都跟個病人一樣的躺在床上,沒有衛(wèi)生巾,就用那普通的衛(wèi)生紙。她在別人家的廁所里看到過女人棄掉的那沾了經(jīng)血的紙張。也隨同母親在醫(yī)院里伺候過聞大寶媳婦,也就是她嫂子生孩子。當(dāng)然,這個時候,聞麗英已經(jīng)是大姑娘了。她十七了。
鄰居私下里都說:“老聞家可真有意思,兒媳婦生孩子,老太太還把姑娘給帶上。丫頭怎么能經(jīng)這種場面呢!
“老聞太太也沒經(jīng)過事,有閨女跟著,也是給她壯個膽吧。這老太太,一天就知道干活。啥都不懂!
那一天,她看到嫂子在產(chǎn)床上上竄下跳,就是不配合醫(yī)生。雙腿使勁并攏。醫(yī)生越讓她分開腿,她越是拼著命的聚攏著。
后來,侄子生下來了。她看到很多扔到桶里帶有經(jīng)血的衛(wèi)生紙,那一次,讓她產(chǎn)生過無數(shù)的聯(lián)想;叵氘(dāng)年14歲的那個夏天,看到自己**上的血跡的時候,她是格外的悲壯著。她知道,自己一定是大人了?蛇@事,絕對沒有人跟她說過。她不知道怎么處理。一切都是突如其來的,讓她懵懵懂懂。
這一年,她剛剛小學(xué)畢業(yè)。小學(xué)還沒有生理衛(wèi)生課。
她所居住的八碗窯,鄰居不是小商小販,就是以種田為生的菜農(nóng)。她想過,別人家的孩子是不是也和她一樣,沒有**,要自己縫,包括月經(jīng)的事情,是不是她們的母親也不給她們講。
心底下走神的時候,古月明就吻的更歡了。她覺得自己的嘴巴有點疼。知道他用了太多的力氣。她搞不懂,一個在舞臺上唱二人轉(zhuǎn)的小個男人,手舉扇子舞的輕盈,卻怎么在她的身上,會顯現(xiàn)出這樣的力大無窮。她的脖子都被他扳的有些酸了。親嘴,真不是一個好活。聞麗英暗想。
可偏又覺得好奇,在古月明的煙草味里,鼻翼禁不住就使勁吸了一下。父親是吸煙的,哥哥聞大寶也是吸煙的,他們吸進(jìn)吐出的煙味在房間里總是經(jīng)久不散,讓她聞都不想聞。二哥聞小寶不吸煙。她喜歡二哥,也許因為他長得特有男人的偉岸風(fēng)骨,也許因為他和她在一個學(xué)校的時候,因了他的體育特長,讓她臉上無限風(fēng)光。
她這一輩子,除了古月明,再沒有接觸過吸煙的男人。
第二節(jié):陰影
在聞麗英眼里純潔甚至至高無上的愛情,卻因了通寶河畔的這一次,被土崩瓦解掉了。
當(dāng)古月明再次期望聞麗英安慰他的時候,哪怕她用手來安慰他。她都覺得一陣惡心,加上身上剛剛過去的疼痛。她拒絕了他,卻在拒絕的同時,那只右手,就被古月明拉過去。
聞麗英被強(qiáng)求以后,違心的輕握了一下,心里生出莫名其妙的惡心。她想,她要吐。任古月明再怎么吻她,她也再不回應(yīng)他。她鬧著要回家。古月明盡管有些掃興,可是那瞬間的興奮,仍是讓他攬過聞麗英。肩并肩走在夜的路上。
身邊走著和聞麗英個頭一樣高的男人,忽的讓聞麗英就有了一種沒有依靠的感覺。
“麗麗,明天我們有演出,你收拾完一定過來看啊。”
“我哪有時間。我還得清理劇場衛(wèi)生,還要打掃走廊。又要打水又要擦玻璃的。”頭一次,聞麗英拒絕看古月明的表演。當(dāng)初,她也是因為閑暇的時候看演出認(rèn)識了他。另外,她在劇團(tuán)做保潔,自然經(jīng)?吹焦旁旅。
他在臺上輕盈的表演,絕對比現(xiàn)在這個身邊一會親她吻她的男人看著舒服。舞臺上的他好象更真實,眼下這個男人,讓她覺得抓不住,虛幻一樣的。她其實更不明白,他的要求為什么這么多。有些風(fēng)景只可遠(yuǎn)觀,這是多年以后,聞麗英總結(jié)出來的一個硬道理。她覺得是硬道理。
過了通寶橋,橋北就是八碗窯。八碗窯又分了三個村子――一隊、二隊和三隊。聞麗英家在二隊,眼見著就進(jìn)了二隊的地界,聞麗英停了下來,不讓古月明再送她:“我自己一個人走吧。”
“還有那么遠(yuǎn)呢,天這么黑。我不放心!惫旁旅鲌(zhí)拗地說。
“黑怕什么,我不怕黑!甭匊愑⑦`心地說,然后撇下古月明,快速往家的方向走去。她感到古月明在后面跟著她,她就加快了腳步,繼爾比慢跑還要快一些。到了大門口,看到自己家的窗口亮著微弱的燭光。她才喘息著停下腳步,她知道停電了。
“麗麗,我回去了!蹦莻男人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站在不遠(yuǎn)處的黑暗里對她說。
聞麗英沒吭聲也沒有回頭,她即使回頭,也知道看不清那個人的眉眼。她覺得他一直都沒有看清楚他的眉眼,就收了他的情詩和他的吻,包括這個痛苦的晚上。
索性快步走進(jìn)院子。推開房門,她看到父母房間有一盞燭光在跳動。父親坐在燭光前,一聲不吭,一手托著臉頰,分明是在等女兒回家。時間不早了,聞麗英看到母親已經(jīng)躺下睡著了。
“丫頭,你看看幾點了。你媽等了你多長時間。她吵著要去找你,我讓她先睡了。你下次,你可不能再有下次了。爹媽多擔(dān)心啊!
聞麗英沒敢吱聲,輕手輕腳地進(jìn)屋。脫衣,躺在母親張玉榮身邊。母親翻了個身,沒說話。
她是愛著張建華的。在張建華當(dāng)兵前夕,她把哥哥同學(xué)的名字寫在小紙條上。當(dāng)然,那幾個都是她看著順眼,而且他們也喜歡和她說話,每次都會用眼神跟她說話的那種男孩。
她把那些紙條團(tuán)成小球,然后自己伸手去抓,她相信第一個抓到的就是自己的白馬王子。第一個不是張建華,是楊玉忠。這個男孩長的挺帥的,可他的帥氣并沒有很直接的傳遞給聞麗英。聞麗英是想抓到張建華的,張建華每次來,都會用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看她,然后他真的會和她說話。他每次和她說話,她都心跳。她相信他是喜歡她的,不然,他不會把她掛在墻上的那個小啤酒瓶裝飾物拿走。二哥小寶是提醒過他的,他既然知道了是她的還要拿走,顯然他是愛著她的。
一想到這些,她就心跳加快?伤(dāng)兵走了。走了的張建華,并沒有讓聞麗英有多失望。她知道他還會回來。何況,她在易小易轉(zhuǎn)交給二哥的信封上,背下了那一長串地址。她激動自己的好記性,那一串部隊的號碼,讓她上學(xué)本就偏科的腦子里,忽的就靈光一閃。86758部隊。竟然讓她記了一生一世。
那個時候,她還在上初中。
聞麗英翻了個身,父親早把蠟燭吹熄了。她卻睡不著。想到她給張建華寫了信以后的期待,讓她又禁不住落了一回淚。只是,她知道,經(jīng)過這一晚,她是再也無法屬于他了。她覺得自己臟透了。在父母睡熟以后,她爬起來。跑到廚房,在水盆里使勁清洗自己的雙手,打了無數(shù)遍香皂。她不敢弄出聲響,怕吵了父母。
他們家只有一大間茅草房。當(dāng)大哥和二哥長大以后,父親聞鐵力就用高梁桿兼并出一個屋子來。大寶結(jié)婚以后,在那小屋里過渡了一些日子,就搬出去租房住了。從此那小屋就歸了小寶所有。
家人一直把聞麗英當(dāng)小孩子看,她也就一直和父母擠在一起。聞鐵力要是和老婆過夫妻生活,要等聞麗英睡的死死的才行?蛇是在一次以為隱蔽的情況下,讓聞麗英夜半醒來,感覺到旁邊被子的震顫。她不敢動,那一宿讓她面紅耳赤。平時只知道干活,不說太多話的母親張玉榮,保準(zhǔn)第二天早晨讓聞麗英看上去,年輕了很多,唇邊都漾著笑。聞麗英卻感覺到了難堪,想趕緊從父母身邊搬開。
然而二哥小寶不結(jié)婚,不搬出去,她就永無出頭之日。八碗窯地方窮,八十年代中期,還根本看不到樓房。聞麗英挺羨慕小云的,雖然也是住著平房,她卻有自己的閨房。父母單獨睡在一個屋子里。那個時候,她還覺得奇怪,不懂為什么父母不和孩子們在一個屋子里睡覺。
這一次,她是真的懂了。
家里唯一兼并出來的小屋,被小寶占了去,這讓聞麗英萬分焦慮。其實,那小屋也沒安門,就是幾十根高粱桿,捆扎成了一堵墻,留了一個出口,可以進(jìn)出的類似門。
后來,被小寶擋上了一個布簾。那布簾也是半截的,就那樣把那個房間獨立起來。家里本來地方就小,有一些土豆白菜,免不了要放在屋里。小寶的房間除了居住,就又多了儲藏室的功能。
父母忙于地里勞作,即使沒有農(nóng)活,他們也會趕著驢車去北山打柴草。家里做飯的活也就交給了聞麗英。那天,她聽母親吩咐,用土豆做菜,她在小云家玩夠了,一回家就拿了盆子跑到儲藏室取土豆,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易小易和小寶躲在被子里,當(dāng)聞麗英冒失地闖進(jìn)去的時候,易小易正伏在小寶的身上。聞麗英退也不是進(jìn)也不是,硬著頭皮揀了兩個土豆就逃了出來。
那頓晚飯,吃的很晚,直等到小寶送易小易回家,聞麗英才敢再次走進(jìn)去。那眼里的土豆,分明刺的她眼睛生疼生疼的。父母打柴歸來,見她沒有做好飯,也并沒有說她。饑腸轆轆的聞鐵力,對著那頭忠心耿耿的驢罵了幾句。他是慣著女兒的,盡管他已經(jīng)餓的眼前發(fā)花,他也不舍得說女兒半句。
躺在父母的身邊,有一刻,她特別想逃離這樣的家庭。其實,說確切些,是想逃離這張和父母一起的大床。
第三節(jié):聞小寶的戀愛
聞小寶和易小易是在學(xué)校戀上的。
易小易是那種豆芽菜的身材。家庭條件優(yōu)越,卻無論怎么吃也不胖。她的手里經(jīng)常有一袋小食品。這在八十年代中期,當(dāng)她傲氣的甩甩頭發(fā),再把小食品放進(jìn)嘴里,總能讓居住在八碗窯的一些男孩和女孩心生羨慕。
八碗窯的孩子們沒有零食,他們的零食除了蘿卜,就是小蔥。聞麗英更是如此。她是八碗窯一分子。
易小易的母親年輕的時候是唱戲的,扮過青衣,老了以后,仍然魅力不減當(dāng)年。只是聽說字認(rèn)的不是太多,而且脾氣古怪。易小易的父親是會計師。也是通寶縣城唯一的會計師。
偏易小易就不愛讀書,又不喜歡唱戲。數(shù)字對于她來說,就象天上的星星一樣,琢磨不透,打死也數(shù)不過來。于是,高中沒讀完就被父親易茗峰安排在了市政管理所。整天也沒什么大事。就更多了戀愛的時間。她從小學(xué)到初中都是和聞小寶在一個學(xué)校。
他們真正戀愛,應(yīng)該是在初二的時候。那個時候,臨近中考,易小易的母親梁思怡就非常擔(dān)心女兒的身體,不讓她吃零食又不行,只好借助學(xué)校的力量,讓她加入校體育隊。
聞小寶是體育隊隊長。聞小寶和易小易同年不同班。他比易小易大兩歲。本身八碗窯和通寶縣的孩子們上學(xué)的年齡就不同,聞小寶偏晚上一年,又在小學(xué)的時候多讀了一年。
聞小寶的短跑在學(xué)校和地區(qū)都是有名的。學(xué)校留他一年,是為了讓他給學(xué)校再爭一次光。獎勵是一套衣服料子,還有學(xué)校以及區(qū)里發(fā)的木質(zhì)獎碑。聞小寶平時很少有新衣服穿,就算一家人盼到過年,也只給麗英做一套新衣服,一家人,舊衣穿慣了,新年的時候也就沒有了盼新衣的習(xí)慣。
這一身料子,是他的榮譽。
和易小易有了更近距離的接觸,是那次縣運動會以前。每天除了功課就是繞操場跑圈。吃飯的時候,聞小寶吃的快,吃完一小碗米飯,由于地方小,走不出去,就舉著碗:“誰給我盛碗飯?你。對,就你,幫我盛點飯!
后來易小易一想起他們的戀情,其實就是從一碗飯開始的。
當(dāng)時的易小易臉有點紅,看到聞小寶把空碗遞給她,心里面就多了一層說不出來的東西。她用眼睛掃了掃身邊那幾個人,有的在偷笑,有的埋頭只顧吃飯,裝沒看見。只好接過聞小寶的碗。給他盛了滿滿一碗。
“天,你以為我飯桶啊。我吃不了這么多。”聞小寶看著那幾個人,問誰要。沒有誰要。聞小寶就有點犯難。就把眼睛看向了易小易。
“得了,給我吧。誰讓我手欠呢!币仔∫装炎约旱耐牒芸犊剡f到聞小寶眼前。生性本就不愛吃飯的易小易,這一天把自己吃的很飽。她還有個秘密,她從來不吃別人碗里的飯。
“還是易同學(xué)對我們隊長有體恤之情。佩服佩服!睏钣裰以谂赃咟c火。
“隊長,今天晚上就不排練了吧。俺已經(jīng)跑不動了。”張建華又想偷懶。
“不行,楊玉忠繞操場八圈,易小易的鐵餅也要繼續(xù),張建華你怎么老想偷懶。你看你現(xiàn)在瘦的,還有沒有男人樣了。大家休息以后,分頭運動!甭勑毰艿剿堪炎约旱耐胂锤蓛。一抬頭看到班長李曉燕正盯著他看。
“有事?”
“沒事,老師讓我告訴你,不要因為運動會耽誤了學(xué)習(xí)。”
“不會!币幌氲阶约罕冗@些同學(xué)都大上兩歲,也有一絲恨自己當(dāng)初不該為了再給學(xué)校爭一次光,而留那么一級。
“還想問你,我爸爸給了我兩張輕音樂的門票,要不要給你一張?”
“我?我就不要了吧。我對輕音樂不感興趣,你要是有重量級的節(jié)目再給我吧。比如拳擊賽什么的。”聞小寶感受到來自李曉燕的眼神,讓他不禁一怔。他不知道對方打的是什么牌,不敢接。
“我看你就是擺架子!崩顣匝嘁晦D(zhuǎn)身從他眼前消失。
李曉燕和易小易都是通寶縣城的孩子。這讓聞小寶看她們的時候,盡管不用仰視,可心底,他仍是懼怕著她們的。他一個窮家子弟,又生在八碗窯這樣一個小商販和菜農(nóng)的聚居地。他從心里就知道自己是和他們有界線的。
他只有一個目的,學(xué)習(xí)加體育。他的體育老師和他如同哥們:“好好的,以后爭取保送到體校,那樣,機(jī)會就更多了。”
就為了這個目標(biāo),他在學(xué)習(xí)之余,每天都在操練體育。期望自己的短跑,能一次再一次的打破紀(jì)錄。
易小易,和他不在一個班,卻因為每天在一起練習(xí),而生出了不一樣的情愫。他從來沒見過她吃別人碗里的飯,這個高傲的小丫頭,平時說話每次都要甩甩頭發(fā),手里總要舉著小食品的女孩,從此輕輕駐進(jìn)他的心里。
他希望自己,最好早點忘掉這一切。他沒有資格去愛通寶縣城里的任何姑娘。
兩個來自不同家庭背景的男女,就算是當(dāng)初愛的熾烈,又怎能經(jīng)受得住時間的考驗。王奉林和他老婆就是一個例子。他們家就是戰(zhàn)爭不斷。一想到這些,聞小寶就逼著自己不去想易小易那乖巧的甩頭發(fā)的動作。
家里種的除了水稻,只有旱田里的那些蔬菜。蔬菜地里,也有高粱,一到收獲的季節(jié),細(xì)細(xì)的高粱桿就頂著頭上那朵高粱穗,獨自美著。打下來的高粱,算做主食,和大米白面一樣食用。
白面總是吃的很少。這里不盛產(chǎn)小麥。聞麗英從來不知道小麥?zhǔn)情L的什么樣。
王奉林是縣劇團(tuán)的頂梁柱演員。他家也住在八碗窯,可二隊不分給他土地。他本就不是八碗窯的戶口。他們家有菜園子,王奉林的老婆是八碗窯的女人。只因長得特別特別漂亮,就成了王奉林當(dāng)年追求的對象,后來成了他的老婆。
可漂亮有什么用。她沒有工作,八碗窯的女人,結(jié)了婚,就更沒有出息了。整天屋里屋外操持家務(wù),然后生一堆孩子。王奉林的老婆喜鳳給王奉林生了三個孩子。兩女一男。男孩是老小,等到生了男孩,才在子宮里上了環(huán),從此算是再不要了。
八碗窯的女人要是能干點,就會在門前的小院子里種上青菜和苞米。再能干點,就會養(yǎng)幾頭豬。趕到年前,殺個年豬也是好的。
王奉林家沒有水稻地,主糧卻不缺。不僅有大米也有白面。而隔壁聞家就不同了,一到秋季,聞鐵力就把家里的水稻碼在儲藏室里,也就是小寶的房間里。看著一麻袋一麻袋的稻子,他就覺得特別踏實,一冬加上春天的口糧就都有了。他家卻是沒有白面的。
王奉林家的面吃不完,就拿來和聞鐵力換。五十斤換五十斤,誰也不吃虧。每年,聞鐵力都要和王奉林家換上兩次。白面在八碗窯人的心里,是上等糧食。
頭一天,王奉林來跟聞鐵力換了一袋大米回去。當(dāng)時看到聞麗英在看書。小丫頭長高了,該凹該凸的地方已經(jīng)有模有樣。這讓王奉林心生歡喜。禁不住第二天又找了借口轉(zhuǎn)到聞家。
“你爸媽呢。”
“他們?nèi)ゲ说亓。叔找他們有事??br />
“沒有,今天沒什么事,過來坐坐。怎么不上學(xué)了?”
“不上了!
“怎么不上呢,考個中專也比在家里強(qiáng)啊!
“我大哥結(jié)婚,欠下那么多債,二哥也要結(jié)婚,家里也沒有太多錢供我上學(xué)!
“不上也行。沒想找點什么事兒做?”
聞麗英不免看了一眼王奉林:“想啊?墒前送敫G這也沒什么可可做的啊!
“去縣城!
“去縣城?縣城我家又沒有親戚,我誰都不認(rèn)識。”
“不是有我嗎?”
“有你?”
“對啊。我在縣劇團(tuán),看能不能在劇團(tuán)給你找點活干!
“真的?”
“真的啊。難道還有假?我說的是真的。你等我信兒!
“那太謝謝王叔了!甭匊愑⒚刻鞜o所事事,就把以前學(xué)過的
語文數(shù)學(xué)書拿過來無休止地翻過來掉過去的看。只要帶字的書,她都喜歡?偙纫粋人傻坐著強(qiáng)。
爹媽不許她跟著下地。他們覺得自己唯一的女兒是金枝玉葉,總有一天,會離開八碗窯,去過上流社會的生活。通寶縣城人的生活,在他們眼里,就是上流社會的生活。他們有樓房住,有自來水,冬天上廁所不用到外面,省了凍屁股。
他們相信自己的女兒,不單單是憑了姿色,她打小就被說成是有福相的。女兒那雙白嫩的手,在哪個鄰居眼里不是將來有福氣的象征?他們不讓她去地里握鋤把,那樣會把手握糙的。臉吹黑了,手糙了,將來還怎么嫁好男人。他們不許她干農(nóng)活。
他們只許她待在家里,給父母做個飯就好。他們回來有口熱乎飯吃,就心滿意足了。這讓從小長在八碗窯的聞麗英,從離開學(xué)校以后,就打下了不干農(nóng)活的底子。
王奉林走了,他說這幾天就給她問一問。
王奉林剛一走,聞小寶就回來了。還有易小易。兩個人自初中畢業(yè),同時升了高中,考在兩所學(xué)校。聞小寶沒能去上體校。他家拿不出那么多學(xué)費,在保送的途中,又生出了另外一些偏差,這偏差,他永遠(yuǎn)不知道怎么生成的。后來,他聽說,學(xué)校把名額給了另一個同學(xué)。他沒有辦法和別人計較。那個同學(xué)就是楊玉忠。他的成績并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易小易一來他們家,長成大人的聞麗英,就總會知趣的走出去。
她有點不喜歡易小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次見到她的不規(guī)矩的樣子,還是因為她那高傲的模樣。她是見過李曉燕的,李曉燕有一次追到家里來找小寶。當(dāng)時易小易和小寶正在家里綣繾著。
易小易對李曉燕說:“他是我的人,你不要再來找他。”
“他頭上又沒有貼標(biāo)簽。我要親自問問他。”李曉燕不死心。這個時候的李曉燕已經(jīng)上了高一,仍然和聞小寶一個學(xué)校一個班。她并不知道他還有個易小易。小寶和小易在初中的時候,就算是相戀著,也隱蔽著。
站在兩個女生中間,聞小寶沒有說一句話。
“聞小寶,我上上次讓你和我去聽輕音樂你不去。上次讓你陪我去印刷廠采訪你也不去。老師都說了,你在體育上有發(fā)展,可是在一些文藝方面,你也要有所突破。今天老師讓我找你去采訪!崩顣匝囡@得咄咄逼人。
“機(jī)會留給你吧。我今天有事!
“你有什么事?”李曉燕就把眼睛盯向了易小易。易小易把頭仰起來,看向別處。
“沒什么!
“你告訴她,你在陪我。你怎么就沒事了!币仔∫滓驗槁勑殯]有把自己的身份說出來,而不快。
“我不想讀書了!弊罱勑毐灰仔∫桌p的慌。有時候下午自習(xí)課都要偷著跑出來。他想他這書讀的也太沒勁了。何況,頭一天別人來向父親討債的情景,又浮現(xiàn)于眼前。這書是沒法讀了,妹妹先他一步走出校門,他一個大男人,更應(yīng)該頂天立地的支撐起這個家庭。
李曉燕不解,訕訕地走了。其實,她心里面很堵,從初中追到高中,聞小寶一直躲著她。她心底那塊芳草地,被自己的雙腳踐踏的一無是處。
父母支持他上學(xué),也是希望他在體育方面能有所發(fā)展。他覺得自己進(jìn)不了體校,自上了高中以后,易小易從學(xué)生的身份轉(zhuǎn)換成職工以后,她就更象塊粘糕一樣貼上他,讓他沒心思進(jìn)校門。這書,讀下去越發(fā)覺得沒有用。何況家里本就沒有什么錢。他知道,安排采訪的事,肯定是李曉燕自己的主意。
小云家和麗英家只隔了一戶人家。就是這戶人家,也是小云姑媽家。小云的兩個姑姑,都結(jié)了婚,住東西屋。他們是哥倆娶了姐妹倆的婚姻。在有段日子,他們的故事被傳來傳去的,聞麗英不知道他們傳這話是好還是不好。
那個妹妹看上去很好看,也就是小云的小姑,卻不大愛說話。她的大姑卻特能說話,愛張羅事,有事沒事愛給別人保媒拉線。
“八碗窯的姑娘們,憑什么非要嫁到通寶縣去?八碗窯也有好小伙子,姑娘們睜大眼睛看啊!彼遣毁澇尚≡萍薜酵▽毧h城去的,小云的父親也不贊成。他雖是不贊成,可是他想把閨女嫁遠(yuǎn)點。
“姑娘也不能嫁的太近,姑娘是潑出去的水,要潑就潑遠(yuǎn)點?蓜e象我,嫁的這么近,還跟自己的妹妹嫁給哥倆,有事沒事成人家笑柄。”
她這番話就把自己的妹妹說的臉一會紅一會白。想當(dāng)初這妹妹看上姐夫的弟弟,是非他不嫁的。為此,姐姐和她成了仇人。現(xiàn)在,倒也能偶爾說上一會話。妹妹天生不愛說話,這也怨不得她。
小云其實是有心上人的。這心上人就是窮,是東院放羊的楊明。楊明家里除了有幾只喘氣的羊,就是他和老母親過著生活。老母親癱在炕上多年,老父親又死的早。年輕輕的楊明就跟個三十多歲的老男人一樣,過早的憔悴著。
小云就偏喜歡他。這喜歡,是想要嫁的。可她嫁不了,她父母原本是要把她嫁到通寶縣城去的,去住高樓,用自來水?伤母改父敢饴犘≡拼蠊玫脑。她大姑年齡不大,比小云其實大不了幾歲,可世故的很。知道女人怎樣才能得到更多的福份。
“嫁到城里是好。吃住舒服?蛇@舒服不是隨便就能有的。你得把男人伺候的多熨貼,人家才買你的帳。人家憑什么就稀罕你八碗窯的女人?出眾?好看?還是會掙錢?要我說,就把小云嫁到哪個屯子里去。山高皇帝遠(yuǎn)的地方,那里的男人沒有見過世面,嫁過去,咱家妞也不受氣。倒把你當(dāng)香餑餑捧著。那日子,少不得的好。”大姑的話,總讓小云的父母生出無限的崇拜之情。
擇日子,找了幾個知曉周邊鄉(xiāng)屯的老鄉(xiāng)們,就給小云物色起對象來。
可苦了小云。小云沒有讀過多少書,小學(xué)都沒畢業(yè),就開始在家里伺候菜地。手過早就粗糙了,偏這粗糙的手就有楊明捧著愛著,愛不夠的樣子。她的心里每天都是甜的,甜的跟蜜一樣。那粗裂的手,似乎也好看起來。
她喜歡楊明的擁抱,那擁抱結(jié)實而溫暖。總能讓小云在每一個日子里過的就與眾不同起來。太陽,總是一天一天的常新著。連月亮都能把兩個人照耀得通體暖烘烘的。
她相信這就是愛情。當(dāng)有一天,有媒人要帶她去距八碗窯幾十里外的鄉(xiāng)下相親的時候,她慌了。她問楊明怎么辦。
楊明說:“我娶你!
“不行,他家窮的要死,又有個癱子老媽,你過門就伺候她?你能不能享點福。這次就聽你姑一句話,嫁到外鄉(xiāng)去,怎么也得找個有點錢,差不多的,才能把日子過起來。”小云的父親堅決不同意。
“他現(xiàn)在是窮?伤B(yǎng)了那么多羊,他以后會有錢的,我不怕!
“死丫頭,你不怕,我怕。你窮的叮當(dāng)響,我們救濟(jì)你?”
“我不要你們救濟(jì)!
“翅膀硬了?你到底去不去?”
“我不去。我要等楊明來提親。他說他賣只羊來提親!
“混帳話,你爹媽是把你往火坑里推是不是?這親,相也得相,不相也得相。”
“我就是不去!毙≡瓶拗艹鋈チ恕
跟楊明在一起,她沒有提父母逼親的事情。她享受和楊明在一起的所有時間。他們一起在山坡上放羊,一塊采野花。一起唱信天游。
天擦黑的時候,小云才選擇回家。她發(fā)現(xiàn)她媽病倒了。躺在那,額頭上蓋著濕毛巾。一聲不吭,父親在旁邊吸著煙。
“媽,你怎么了?”
“你還有臉問。你媽還不是為了你的事著急病了。你說你,啊,你嫁給姓楊的小子有什么好。聽說他還欠著外債。別的不說,就那個癱巴老太太,就能把你累死。我們是你爹媽,還能把自己親姑娘往火坑里推?”父親吸了口煙,吐了一口氣,“你姑托人介紹的這家不錯。聽說家里有拖拉機(jī),還有奶牛。你嫁過去,那富的流油的日子,都在后頭。你說你有什么?長的好看?有文化?你沒有。你要有,我把你嫁通寶縣城去享福。咱下嫁有下嫁的道理。下嫁,才能讓下邊的人把你捧的更高!
父親的一番話,一時半會讓小云找不到方向?伤v眼一看,就算是看不見東西南北中,可這所有的方向里,都有楊明。她那么愛楊明。她的初戀,她的所有,都是楊明的。她不能沒有他。
“我真不怕。窮我不怕。”
“你個死丫頭。你想把我氣死。”小云的母親翻了個身,痛苦的**起來。
小云嚇的不敢吱聲。她最怕母親犯病,她一犯病,就怕又抽搐起來。上次弟弟把同學(xué)打了,她就抽起來,躺在地上吐白沫,沒把小云嚇?biāo)馈?br />
“你明天去跟你姑他們看看去,合適咱就同意,不合適咱就回來,又不是你去了咱就把這事訂下來了。行不?”父親把話說到這份兒上,她也只有默許的份了?墒牵持鴹蠲魅ハ嘤H,她總覺得對楊明太不公平。
夜已深。獨自躺在小屋里?创翱谀菑澰铝,那靜止的畫面,就讓小云生出無限的惆悵。她不會寫詩,不會作畫,相信如果會,她一定會在這么不平靜的夜里,寫出哀怨的樂章。
聞麗英會寫詩。一個會寫詩的女孩,在別人追求她的時候,免不了就會收到很多情詩。偶爾也會寫上幾筆。
古月明給她寫的情詩,多半也不是自己寫的,有很多是東抄一句西抄一句。他特意買了一本詩集。就為了追聞麗英用的。
他二十好幾了,也找過幾個女朋友。年輕的,比他大的,她沒少碰過。他覺得自己老了,再想找個漂亮的女孩子,似乎已經(jīng)成了夢想。當(dāng)那次看到走廊打掃衛(wèi)生的聞麗英,心頭不禁一亮。
女人,漂亮就好。沒有工作無所謂,可以換。有不體面的工作也沒關(guān)系,憑他古月明的社交能力,給聞麗英再找個好工作,肯定沒有問題。重要的是先把眼前這女孩拿下。當(dāng)他們接觸一段時間以后,在那個晚上,當(dāng)他得知聞麗英還是**之身,他欣喜若狂。要知道,女人沒少接觸,可是有**身的還只有這一個。他就真的為自己癲狂了一回。
想自己年齡也不小了,當(dāng)初也想不通聞麗英到底圖他什么。年齡懸殊,那肯定是看到自己有才了。他想想也不對,后來才發(fā)現(xiàn),八碗窯的女孩子是想跳出龍門的。八碗窯畢竟只是一口深水井,她聞麗英也只是井底一只小青蛙。她只有跳到井面上,才能知道大千世界的好來。她一定也愿意借他跳出這口井。她這么漂亮,她一定是有目的的。
她定是沖著他的通寶縣城的戶口來的。也是沖著他那套樓房來的。那樓房盡管是老舊著的,可是對于住著茅草屋的聞麗英來說,肯定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誰不愿上天堂?他樂了。本來是要聞麗英去他家的,可她始終沒有進(jìn)過他的家門。他不明白,她為什么和他相愛著,卻不敢去他的住處。上次都走到門口了,她偏不進(jìn)去。他也管不了太多,自經(jīng)過了那個夜晚,他想這小丫頭以后就定然是自己的了。
偏他告訴她讓他來看他的演出,愣是沒有看到她。找遍了走廊和角落,以及聞麗英干完活歇息的小房間,都沒有看到她的蹤影。
她會去哪里呢?平時這個時間她也是該來打掃衛(wèi)生的。她病了?也許只有病了,才不能來看他的演出,也不能來工作,只有這個才是最合理的借口。他決定去她家里看看她。他是去過他們家的。他認(rèn)識了聞鐵力和張玉榮張大娘,也認(rèn)識了小寶和易小易。唯獨沒有碰到過聞大寶和他的兒子及媳婦。
他想,他一定有時間認(rèn)識他們。他將來就是他們家的座上賓。想到這,禁不住就笑起來。心底是有些得意的。
對于聞麗英帶回家里來的這個男人,父親是默許的。當(dāng)他知道古月明在通寶縣城有樓房,又有城市戶口,就這兩條就讓他答應(yīng)了下來。最最主要的,是他們家麗英喜歡。只要她喜歡,他就喜歡,就能接受,何況男方有這么好的條件呢。
就是大了幾歲,這不是毛病。男人大上幾歲根本不算大。兩人年齡多差個幾歲,才知道互相知疼知熱的。不管男的大女的大,總之,大的讓著小的,就不會有紛爭。日子過起來才會順心。聞鐵力這段日子,就是有著這樣的想法,他心底是盼著古月明來提親的。
八碗窯的女孩子男孩子都講究提親。最好有媒婆介紹,這樣才不至于陷入尷尬境地。男方拿點錢出來,交到女方手里,說是見面禮、財禮,怎么說都行。這樣的過程不能少。象有的女孩子大著肚子才被提親,等到那個時候就太不象話了。
誰也不知道王奉林的想法,自他把聞麗英介紹到劇院做清潔工作。本想有事沒事沾點邊,卻一直沒找到時間,偏被古月明搶先一步,心里就不免恨恨的。兩人低頭不見抬頭見,話總是要說的:“小古,春風(fēng)得意啊。”
“一般一般,全國第三。比不上王總,聽說燕燕從廣州給你寫信了?”
“哪里,不是她的信,是一封寄錯的信!蓖醴盍植幌霊賾(zhàn),想趁早消失于古月明眼前。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事。”古月明也懶的理他,心里嘀咕著,徑自直接去了聞麗英的家。
聞麗英不在家。鐵將軍把門。心下就嘀咕起來,這小丫頭到底跑哪去了呢?
誰也不知道聞麗英在哪里,這一天,她去劇院了。打掃完衛(wèi)生,就回了家,她不想留下來看古月明的表演。那個晚上他的表演讓她心里一直瑟瑟發(fā)抖。她不明白,為什么戀人之間要做那么齷齪的事情。
戀人之間的美好,一直應(yīng)該是這樣的,手牽著手,肩并著肩,走在河邊草叢里,頂多也就吻幾下。至于那種索取,應(yīng)該是結(jié)婚以后的事情。她一直都這么認(rèn)為。
那個晚上的陰霾,一直象含了雨的云朵,壓的她透不過氣來。那云里的雨水,沉重到一定的時候,就要滂沱下來。直把她心里澆透。
她覺得自己很冷,盡管這是盛夏。院里的花兒開的正熱鬧。晚上夜來香的味道直浸心脾。她聽到花開的聲音,有一種撕心裂肺的痛感。掙扎著掙扎著,它一定是疼的厲害。她看到了上面的鮮血。她禁不住一陣暈眩。
白天,她工作完回來,就去了小云家。小云在她去上班的路上小聲對她說:“麗英,幫我寫封信吧!
她著急上班,沒來得及問她給誰寫,說,行,等下午回來,她去找她。
“你就寫我對不起他,我對他好,也知道他對我好,可是父母不讓我嫁給他,讓我嫁給別人。我沒有辦法。我怕我媽犯病!
“結(jié)尾怎么署名?”寫完以后,聞麗英問她。
“就寫麗英!
“天,這叫什么信?你叫小云啊大姐,怎么改成麗英了。我可背不起這黑鍋。你不是把我給賣了吧。哪天這信傳出去,又是我的筆跡,別人不得以為是我寫的絕筆信啊!
“不會的,我小名就叫麗英啊!
“可你叫小云啊。”
“不,是麗英!
聞麗英已經(jīng)聽暈了。那封信,她到底沒有署上麗英的名字。她疊好放進(jìn)自己的口袋,“等我回頭再給你寫吧,再寫也不能寫我的名,也得寫小云。”
“那算了,那不寫了!毙≡凭陀幸稽c氣餒。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比聞麗英大一歲多,可她一直視聞麗英為榜樣。聞麗英初中畢業(yè),她小學(xué)都沒有畢業(yè)。她絕沒有聞麗英那么有文采。
在楊明那里,她一直是被稱為麗英的。這是他對她獨有的稱呼,這也是她告訴他的自己的秘密。她崇拜聞麗英。當(dāng)然,她就是有點傻大膽,就象上次兩個人去浴池,她是不怕見那些光光的女人的,可她聞麗英怕。她也就覺得自己在這方面勝過聞麗英一籌。
上一次她看到聞麗英給遠(yuǎn)在北京的舅舅寫信,洋洋灑灑寫了三頁之多,就從那一刻,她格外崇拜聞麗英。也只有聞麗英自己清楚,小學(xué)三年級就自己寫信的由來。
小學(xué)三年級的時候,父親聞鐵力帶女兒去小云的大姑家,讓她幫他寫一封信。他一邊說,小云大姑一邊寫。就在那一刻,小小的麗英就認(rèn)定了,下一封信一定是自己來寫。成人以后,她覺得自己的文采,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鍛煉出來的。
揣著寫給楊明的信,她想,她是不會再幫小云寫信了。她害怕這信真的到了別人的手里,自己倒背了莫須有的罪名。她把它撕碎,也撕碎了小云給楊明的所有懺悔。她小云,實在是不敢當(dāng)他面說出她現(xiàn)在的心境。她想,那就悄悄地離開吧。
聞家稻谷,被賣了兩麻袋。這是他們一冬一春大半個夏天的口糧。
沒辦法,當(dāng)初給聞大寶娶親,花了不少錢,有大部分是借的。也有的是賒來的,比如家具,是小云大姑夫做的,當(dāng)初拉過來,沒給現(xiàn)錢。實指著秋收賣了菜和稻谷還過去?墒乔锸盏臅r候,又能收多少糧食?還不夠一家?guī)卓诔缘摹R簿鸵恢卑堰@事撂下了。
這人家到家里來收錢了,聞鐵力是實在沒有辦法,只好拉了兩袋水稻粒去磨了米,賣米。白花花的大米,就這樣賣給了別人。
看到這些場景,聞小寶心里是難受的。自己一邊戀愛一邊上學(xué),這已經(jīng)是大逆不道。在李曉燕找他去采訪的時候,他立刻決定退學(xué)。他有什么資格,在妹妹都不讀書的情況下,還死皮賴臉的去上學(xué)呢。偏還不是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纳现鴮W(xué),這一邊,就被易小易蛇一樣的纏著。讓他上課都要分心,何況自己除了體育擅長些,根本就不擅長文化課。
易小易有太多的時間沒處打發(fā),她不找聞小寶,又找誰呢。她想時時刻刻都能聞到聞小寶身上的味道。哪怕是汗味,也足夠讓她沉醉。
這回聞小寶的書都不讀了。有更多的時間可以陪她,她快樂的要死。她就象一個沒心沒肺的小丫頭,只要和心愛的男人在一起,從來不想明天吃什么,一會該干什么。在一起膩著就行。她喜歡和他粘乎,她也喜歡他用最縱深的愛給她。她喜歡他給她的溫柔以及暴虐性的撕扯。
易小易在市政管理所做出納,這是易小易的老爸易茗峰給安排的工作單位,是一個偶爾很輕閑的地方。易小易總會找時間跑出來,去赴她的白馬王子。李曉燕斗不過她,這讓她非常驕傲。后來,李曉燕又來過聞家一次,當(dāng)她看到易小易和聞小寶在一起,她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她憑什么不死心?明明上次看到我和你在一起。說,是不是你在學(xué)校招人家了?”
“冤枉,我怎么招她啊?偸撬椅,一會去采訪這個一會去參加那個活動。我有你,我還敢招她嗎!
“這還差不多。”就愈發(fā)地覺得自己的男人魅力十足。這樣的男人,就更應(yīng)該拴緊了,以免哪天被別人勾跑了。一見面,又免不了**幾回。
經(jīng)常運動的緣故,聞小寶的體形非常不錯,看上去有好幾分的帥氣。這讓班上不止李曉燕,其它幾個女生也是對他心生愛慕,可是只有李曉燕更大膽,但她比不上易小易的潑辣。在易小易面前,她是矮了幾分的。盡管她很喜歡聞小寶,卻也不得不退出。
在家待了幾天,聞小寶決定出去找工作?墒歉墒裁茨,八碗窯肯定沒有事兒可做,通寶縣呢,也只是一個小縣城,要想找個合適的事情做,也還不容易。
大哥聞大寶說可以帶著他。大寶做瓦工,幾個合伙人,哪里有工程就去哪里。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边@是聞大寶經(jīng)常掛在嘴上的名言。他經(jīng)常換工作,今天力工,明天瓦工,后天止不定就去爬電線桿子,做電工了。業(yè)余時間,你想找他,就去麻將桌,一逮一個準(zhǔn)。
跟著大哥跑,小寶最開始覺得面子上有些過不去。這種過不去,自己也說不明白。也許,因為書讀的比大哥多,又有了先前體育生涯的成就感,本是要保送去體校的,現(xiàn)在落了這樣一個結(jié)局,雖是可悲,但是比起那些真正的泥瓦工們,他仍是高他們一籌。
就算這樣,他仍是老老實實的干活。和泥、篩沙、遞磚,每一樣活,他都細(xì)心來做。要做,就做好吧。就象上學(xué),沒有錢是一方面,如果不能踏實去讀書,那就不讀。
“快點,手里能不能利索點。”大工在那邊不愿意了,聞小寶快步把工具遞過去。腳下有半塊磚頭絆了一下,差點摔倒。心下,就有一點不是滋味。
后來,大哥去另一個包工隊里干活。兩個人分開來,倒也好,總比兩個人同時干這種粗活,讓小寶有壓力,暫時心下就輕松了點。多干點活倒沒什么,他最怕的就是被人指使來指使去的。男人很要面子。
易小易總在他渾身臭汗,筋疲力盡回到家的時候跑到家里來。他就總被她撩撥起來,又陷于另一場奮戰(zhàn)中。易小易著迷他身上所有有關(guān)男人的味道,只要有空閑,她就必須把自己放在他的身邊。她愛他,愛到忘乎所以。
但這事,她說什么也不敢和家里父母說。
聞小寶在工作上,有失意感,唯有收獲愛情的時候,才有了十足的男人氣概。他象一頭猛獅。易小易就在聞小寶猛獅一樣的愛情里,一次一次的融化,一次一次的被送至浪巔。
聞麗英沒去看古月明的演出。她把自己該干的活干完,早早就回了家。劇場里的音響傳過來的巨大聲音,于她來說就是噪音。
她以前也不是特別欣賞古月明的演出。只有父親喜歡二人轉(zhuǎn),她只是受了父親點滴熏染。雖然她是純正的東北人,可她打小就不喜歡這種文藝形式。
那個晚上,她差不多是逃回來的。臨近家門的時候,她不想回頭看那個人,甚至想用時間把他忘掉。她用很久的時間才把自己哄睡。她腦子里也不是沒有古月明緊跟在遠(yuǎn)處送她的情景,就象小云說的,找一個有城市戶口,有樓房住的,將來也許真的會住的很舒服。生活的很舒服。
古月明個子矮矮的,其貌不揚。倒是聞麗英細(xì)高挑的個子,好象還沒長夠一樣,就她這年齡,肯定還要再躥幾年,F(xiàn)在靜下來細(xì)想,古月明對她鍥而不舍的追求,在聞麗英的心里面是覺得自己終于可以有一個傾訴的對象了。自張建華回她第一封信,告訴她他有了雪姣以后,當(dāng)她一認(rèn)識古月明,她就開始沒完沒了的跟古月明說著張建華。古月明表面在傾聽,其實心里面早就恨的牙根都癢了。
“只有她真的成了我的人,她就不再想那個男人了!惫旁旅饕恢边@樣盤算著。他的心里也在做著斗爭,覺得聞麗英和張建華估計早把該做的事都做了。她長得這么漂亮,能看上他的模樣,這讓他心里有一刻也沒底。
而聞麗英一想起王奉林老婆喜鳳就不舒服起來。就好象她在感受將來的自己。喜鳳懷了三個孩子,除了老大跟王奉林學(xué)琴以外,那兩個小的都還在上學(xué)。老大小霞比聞麗英大一歲,洋琴彈的不錯。她偶爾去他們家玩,也會情不自禁的在琴上撥拉幾下,卻終因自己和那東西無緣,只是看人家彈練而已。
喜鳳是上個年代八碗窯的美女。當(dāng)初王奉林能娶她,也多是因為她的美貌。王奉林除了一個城市戶口以外,連房子都沒有,手里有點存款也不多,但足以在八碗窯買房置地。
喜鳳說把家安在八碗窯,照顧自己的家也方便。王奉林就聽了喜鳳的話。那個時候,她說什么,他都聽她的。八碗窯的女人,沒有哪一家人不打算把她們嫁到通寶縣城或者更遠(yuǎn)的城市里去。喜鳳,嫁了縣城里吃商品糧的男人,家雖是安在了八碗窯,可總歸不大一樣。在面子上,她還是一個吃商品糧的女人。算是城里人了。
打小,八碗窯的女孩子就被灌輸了一個道理,嫁人不嫁八碗窯的人。喜鳳把自己嫁給吃商品糧的王奉林,日子并沒有預(yù)計的過得那么好。風(fēng)流成性的王奉林,讓喜鳳欲哭無淚。
聞麗英知道喜鳳,已經(jīng)沒有年輕的時候漂亮了,身材卻依然嬌好。由于聞麗英和小霞的關(guān)系好,經(jīng)常去他們家玩,這讓王奉林也對成熟了的聞麗英有了一絲欲望。他給她找了工作以后,還沒待有進(jìn)一步接觸,他是想她縱使不用自己的身體感激他,那也得和她**一小下。卻偏讓古月明搶先,心底下就有了點恨他的意思。
而聞麗英,自和古月明那夜以后,心里是把自己恨到天邊去了。她開始每天都有意躲古月明。古月明這天終于在她回家的路上堵到了她:“你怎么了?怎么老躲著我!
聞麗英不想和他說話,看到他,不知道為什么心底就有一種厭倦的反感。面前的男人,從頭到腳,應(yīng)該是剛從泥潭里跳出來,渾身臟兮兮的,讓她難以和他對視。聲怕碰到他的眼睛,讓自己迷了雙眼。
“你到底怎么了。先前不是好好的嗎!
“沒怎么,我要回家了!
“不行,你得把話說清楚,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走!
“我沒什么可說的。”
“麗麗,我是愛你的。你應(yīng)該知道,就算我哪里做錯了,你告訴我。我改還不行嗎!
“我不想說!
“麗麗,你真的要折磨死我,你才舒服是不是!
眼見著天都要黑了,聞麗英心里越發(fā)急了起來!拔艺娴没丶伊耍覌屵等我做飯呢!
“那我送你。”
聞麗英看他糾纏的兇,也就任他跟著她。晚飯他是留在聞家吃的,聞家父母留他吃了晚飯,這在聞麗英眼里,就有點格格不入。二哥小寶和易小易也都在一個飯桌上。易小易在聞家飯桌上,盡管吃的沒有自己家的好,卻是心甘情愿著。
飯后,不是兩個人去小寶的房間,就是小寶用自行車帶了易小易回家。易小易總會用手臂勾著小寶的腰,跨過整個八碗窯,就讓八碗窯的男人和女人心生愛慕的看了過去?茨蔷o摟著的手臂,和衣服里若隱若現(xiàn)的乳罩。
八碗窯的女人沒有敢這樣穿的。他們覺得這樣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丑到家了。當(dāng)聞麗英給自己縫制了乳罩以后,偷偷的穿在身上,看胸被束起來,心里就多了一絲悸動。她卻不敢直接穿在襯衫里面,那乳罩上面一定是再罩上一件背心的。
飯后,古月明邀請聞麗英一塊走走。她拒絕了。父親聞鐵力就說:“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吧,早點回來!
父親這么一說,聞麗英心底不得不松動一下,就跟了古月明走出了聞家小院。鄰居們也早就看到他們成雙成對的出入,也就把眼光看了過來。聞麗英就會臉紅。
聞麗英的父親聞鐵力早先就跟聞麗英說過,他告訴她八碗窯的來歷。早先八碗窯這個地方?jīng)]有人煙,只是一片荒草甸子。有這么一年,來了一個年輕人,覺得這里風(fēng)水好,就住了下來。以種地為生。到了婚娶的年齡,還是孤身一人。有一天,他在種完菜,回家的路上,碰到一個逃荒的女人。女人什么也沒帶,餓的面黃肌瘦。她去他家討了水喝,又吃了晚飯。
女人就留了下來。
后來,男人為了多掙錢,就開了一個窯場,專門燒磚。每塊磚燒出來都是那么規(guī)整好看。女人覺得自己找到了幸福。這一天,女人就跟男人說,燒幾只好看的碗出來吧,家里的都破了裂了、豁了口。
那天,天非常不錯。在她背著孩子收外面晾曬的衣服,當(dāng)小孩要下地撒尿時,她只把孩子放在地面上,沒再留意他,三歲的孩子竟然掉進(jìn)千余度滾燙的窯坑里,瞬間化為灰燼。
女人那幾天就一直著了魔一樣的,她打碎了那幾只已經(jīng)燒好的碗。整整八個碗。她總想著尋死,到底沒看住,尋了短見。男人,一輩子也沒找人。誰家姑娘也不敢嫁給他,都說他開窯場,破了這個地方的風(fēng)水。從此,沒有人再在八碗窯開窯場。
那八個碗的碎片,就葬在女人的墳?zāi)估铩?br />
這個故事,聞麗英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她聽了心里面很難過。嫁人,嫁什么樣的人,她不知道。
“八碗窯的男人那就再也娶不著媳婦兒了?”聞麗英不免感慨。父親聞鐵力也無言。他是有兩個兒子的。他不管花多少心思和本錢,也是要給他們?nèi)⒌嚼掀诺摹?br />
老大聞大寶的媳婦是從偏遠(yuǎn)農(nóng)村嫁過來的。那個地方,聞麗英沒有去過,只聽說交通極不便。嫁過來,也是為了跳出那個山溝溝。八碗窯畢竟離通寶縣城才三五里地的距離,住在這里和住在縣城,其實沒有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這在聞鐵力大兒媳婦那里,是這樣的。既然嫁不到縣城去,嫁到縣郊也不錯。
兩個人走在八碗窯的土地上。等走出八碗窯,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通寶橋的時候,夜色襲來,走在淺淺的暗夜里,聞麗英就少了剛才的不好意思。被鄰居們看著走過去,她盡管是不喜歡和他們交流說話,可是,仍然讓她心里有一種被偷窺的感覺。
古月明趁著夜色的到來,就扳過聞麗英,要在她腮上吻她。聞麗英就一躲。
“怎么了嗎,象個小刺猬一樣!弊焐险f著,偏又把肩靠過去,抓牢了她的肩。
“我害怕!
“怕什么?說說看。”
聞麗英偏說了我害怕三個字以后,就不知道再說什么了。就那么一直往前走,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要走到哪里去。沒有目的性的,一直向前。她再也沒有興趣提張建華。以前兩個人的話題,好象除了張建華,就再沒有別的話題了。至少,在聞麗英這里是這樣的。
“怕什么嘛,有我在,什么也別怕!
“那個,我想說,會不會有小孩啊!
“什么?我沒明白!
“就那個。就那天晚上。”聞麗英恨死自己和他討論這個問題。
“啊。傻丫頭,怎么會呢。照你的意思,人家親個嘴就得生個孩子出來了。不會的。”
聞麗英聽了,松了口氣。這兩天,她躲古月明,卻整天在張玉榮面前晃。她母親張玉榮,山溝里嫁過來的農(nóng)村婦女,大字不識一個,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寫?伤芨桑@也正是后來八碗窯人愿意給聞麗英介紹對象的原因。
他們覺得母親能干,女兒一定也是持家會干活的好手。
聞麗英滿腦子都是那天夜里的事情。她就在張玉榮面前晃,想一邊晃一邊把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講給她聽。這種事情,真是沒地兒說去。說給小云?不可能,說給同學(xué)瑩瑩?她還沒有想好。
只要一想到第二天早晨看到的血跡,她心底就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纯寸R子,那手,那臉,那頭發(fā),那每一寸肌膚,都讓她心里難過。她不再是原來的自己了。一夜之間,就丑掉了。
“自己那么喜歡張建華,怎么就和古月明走到這個地步了呢!笨v使自己和張建華以后真的沒有一點機(jī)會,那她和古月明的行為,讓她也是禁不住的嘆息。一邊嘆一邊在張玉榮面前晃。她說:“我不想和古月明在一起!
張玉榮沒有一點主意,就任聞麗英在她身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
家里里里外外,只要是出主意的活兒,全是聞鐵力張羅。包括買個針線之類的細(xì)活,都是他們家戶主采購回來。張玉榮從山溝嫁到這里,多年以后,除了老了,其它方面簡直是一成不變。她從來沒有獨自一個人去過通寶縣城,盡管離的非常之近。
她不指導(dǎo)聞麗英月經(jīng)的事兒,也不給她買**戴,這些事,當(dāng)年她也是稀里糊涂就經(jīng)歷了,經(jīng)歷以后,慢慢就明白,應(yīng)該怎么處理了。她想,聞麗英也應(yīng)該自己就知道的了。所以,她根本也沒有在聞麗英經(jīng)這些事兒之前,提醒她應(yīng)該怎么樣,不應(yīng)該怎么樣。
眼下看著閨女愁容滿面,那閨女的嘴里嘟噥著,好象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的模樣。她還是沒太明白,閨女她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她活太多,一會喂雞一會喂鴨,再一會還要喂豬,地里的荒草也要鋤了。她滿院子走著,包括上廁所,出來都會碰到聞麗英在她眼前轉(zhuǎn)悠。
閨女象頭困獸。她到底怎么了?可她還沒有閨女有主意。她指望著聞鐵力快回來,到底閨女發(fā)生了什么,她聽不懂她的囈語。閨女怕是要瘋了?
聞鐵力回來有什么用。聞麗英看到父親在家,她就不再纏著母親。她想,就讓這事爛肚子里吧。不然就去找瑩瑩,說出來心里也許會舒服些?傊,讓別人給自己出出主意,她是真的不想理古月明了?墒亲约汉凸旁旅饔帜菢拥挠H熱過,就這樣不理了,自己以后還怎么嫁人?
她害怕?蓮堄駱s給不了她一絲的力量。她就覺得無比的氣餒。
瑩瑩一個人在家。這讓聞麗英心里舒展了一下,摤摷译x麗英家不是太遠(yuǎn),她家離通寶河特別近。白天天是熱的讓人心煩,傍晚的八碗窯就開始籠罩在清涼之中了。
“瑩瑩,上回你們替我轉(zhuǎn)信,他沒問是誰給我寫的信吧?”
瑩瑩知道她說的他是她的繼父。“他沒問。他才懶的管這些事。他對我們家的事都不是太熱衷。當(dāng)然,當(dāng)初他以為是給我寫的,看上面是部隊的字樣,還問我,‘誰在部隊?’真是閑的他。我最近特嫌他的磨叨。我都不愛在這家里待了!
“不待?你能去哪?”
“我媽說給我找個工作。他也說幫我了。我也沒辦法,走的再遠(yuǎn),也離不開通寶縣。我媽不愿意讓我離的太遠(yuǎn)。不然我真想離開這里!
“離開這,你能往哪跑。這里不是挺好嗎。在自己媽身邊,我覺得還是好!毕胂氍摤撾m是繼父,可是他在工商局上班,給瑩瑩找個工作,應(yīng)該是沒什么問題的。晶晶的工作都是他幫著落實的。
“這個家,就是待夠了。”
看著滿臉怨氣的瑩瑩,心底要說的話就憋了回去!敖o我回信的是我哥同學(xué)。其實也沒什么大事,就是到部隊了,回信問候問候我。以前老來我家玩!
“我也挺想當(dāng)兵的?匆院笥袥]有機(jī)會。”
“女兵?天哪,那太帥了。”聞麗英禁不住感嘆著,好象眼前站著的瑩瑩馬上就是軍人了。立刻她就感受到了來自軍人的氣息。這氣息里,就有了張建華的味道。讓她禁不住又一陣神往。
正說著話,瑩瑩的姐姐晶晶回來了。晶晶在服裝廠工作,她很時尚,總會用簡單的布料,做出樣子很特別的衣服來。
這讓聞麗英心下禁不住又生出了不少的羨慕。
小云相親的事,很快就相成了,財禮也過了,婚期都定下來了,這事八碗窯的老老少少都知道。
八碗窯地方不大,東家有個事兒,西家很快就能知道。這事好,其實也不好。如果她離楊明遠(yuǎn),嫁也就嫁了。女人嫁出去了,他也就死心了。這不,小云相親回來,再也不敢去見楊明了,這讓楊明心生疑問,每天都是要見的。而且小云總要陪他去北山方向放羊。她采野花,他吹著口哨,悠閑而自在。
當(dāng)他看到小孩子們在路上嚷嚷著,說八碗窯又要出新娘子,又要有喜糖吃了,孩子們一邊玩一邊雀躍著。他忍不住就隨口問是誰,是誰要當(dāng)新娘子了。一邊問著一邊也就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趕著羊群往村外走。
村外有一片草場,那片草長勢旺。八碗窯這個地方不大,但人比較密集,就算人密集,可是每家除了養(yǎng)幾頭豬和雞鴨鵝,再有就只能是養(yǎng)人了。象楊明這樣養(yǎng)一群羊的不多見。就算他養(yǎng)一群羊,可在小云父母眼里,他仍然只是八碗窯的村民,被打了烙印的,這一輩子都是翻不了身的了。小云跟了他注定會受苦的,何況他還有那樣一個癱瘓的老媽要人照顧。
當(dāng)楊明得知新娘子是小云以后,心下就涼起來。看著眼前的羊群繼續(xù)往前走著,他就有一刻呆掉了。媳婦馬上就沒了,自己養(yǎng)這么多羊,還有什么奔頭?手里拿著的那本雜志就在手心里攥得更緊了。恨不能把它們撕碎算了。小云是個溫柔的姑娘,盡管她書讀的少,可她的善解人意,她不嫌自己母親,每次來到家里都幫他做家務(wù),所有的一切都讓他早就動了娶她的念頭。
“把她搶回來?對,就這么辦,把她搶回來!睏蠲飨氲竭@里,看看頭頂?shù)奶,其實上午的陽光并不刺眼,可它讓楊明格外眩目。他有一種頭暈的感覺。有了這個搶回戀人的想法,他快步追上羊群,把它們趕回羊圈。
對于楊明的舉動,楊母感覺很奇怪:“不是剛出去嗎,怎么又轉(zhuǎn)回來了?”
“有事,媽。我下午去小云家,羊今天就不放了。讓它們在圈里待待,長長膘。我一會就回來!
楊明先是帶了一只羊,想到集市上賣掉它。羊似乎根本不好賣,沒有誰愿意出價錢買整只羊。等了不知道到底有多長時間,楊明急了,就把羊牽到一家飯店。
“多少錢一斤?什么?不行,太貴了!憋埖甑曛髦睌[手。
“那你給個價吧!睏蠲靼桶偷目粗鴮Ψ。
當(dāng)他把賣羊的毛票收進(jìn)袋子里。有一刻,他有一種無助的感覺。里面其實也摻雜了一絲踏實。他是見過別人提親的,買上等毛線或者毛衣。
他不想貿(mào)然去小云家,就在小云家附近等她。他相信她會出來,結(jié)果等了很久,別人進(jìn)屋了,串了門又走了,他們家父母也出來過,她弟弟也出來過,唯獨沒有小云。楊明就很急。
兜里揣著錢,本想把該買的買了,提親就有個提親的樣子?墒,他想,還是和小云一塊去買。她喜歡什么就買什么?墒茄巯驴床坏剿,這讓他焦心。他終于是等不及了,走了進(jìn)去。
“嬸,叔!睏蠲鞔蜻^招呼,“小云呢!
“出去了!
“去哪了?
“她那么大的人,去哪我咋知道!
“那我等一會兒!睏蠲鞅憩F(xiàn)出不見到小云就不走了的架勢。坐了下來。
“你等不來。她今天不回來了!
“那你們還是知道她去哪了。告訴我地方,我去找她!
“你找她干啥?別找了。找也找不著!
“去哪兒,總有個地方吧。”
“你是真裝傻還是假裝傻?她都快結(jié)婚了,你找她干啥!
楊明的心里就跟打碎了五味瓶一樣?磥恚≡埔黾薜南⑹钦娴牧。片刻,他還是明白了自己這番目的:“叔,嬸,我要娶小云!
“你?你還是留著自己娶別人吧。我們家姑娘不嫁八碗窯的男人。”
“八碗窯,八碗窯怎么了。叔,嬸,我會對小云好的。真的,不信你們問問小云,我對她是真心的。”
“真心能咋地?真心能當(dāng)飯吃?你一天三頓少一頓行不?總吃五谷雜糧,我們姑娘受不了!
“我會好好干。叔你要信我話。財禮錢我都帶來了。我等小云跟我一塊去買東西。她稀罕啥就買啥。”
“小子,說這些沒啥用了。小云過幾天就過門,你也別在這搗亂了!笨吹洁従右粫@個來玩一會那個來玩,小云的父親就有些掛不住臉。“快回家吧,你媽在家等你呢!
楊明心里憤恨的,走出大門,覺得陽光更刺眼了。只要沒見到小云,他就不死心?梢娏诵≡朴帜茉鯓?回到家,看到屋里一貧如洗的樣子,和躺在病床上的老媽,楊明心底痛了一下。
每天累的要死要活的,肩疼,胳膊疼,后來發(fā)現(xiàn)腰也不太舒服。聞小寶這才發(fā)現(xiàn),錢不是好賺的。這跟學(xué)生時代太不一樣。偏易小易蛇一樣的纏著他。粘住他,是她最大的本事。她想他,她根本不考慮他白天有多累。
聞小寶和聞麗英一樣,根本沒有干過農(nóng)活。在聞鐵力和張玉榮的眼里,孩子們都是知識分子,都讀過書。就算不再繼續(xù)上學(xué),將來仍是有出息的。最主要的是八碗窯的地少,就那點菜地,還不夠聞鐵力和張玉榮兩個人耕種的,索性也就不搭上孩子們了。
就都去做臨時工。這在八十年代末期,也是盛行著的。
久了,聞小寶覺得自己愛是愛著易小易,可是激情總歸是少了很多。偏易小易這天就哭喪著臉看著他,這讓聞小寶格外吃驚:“每天都小鳥依人,不小鳥依人也是老鷹捉小雞似的,你那么有暴力傾向,怎么今天就好象被誰得罪了。”
易小易就委屈地看著他,只看著他就是不說話?諝舛嗔四氐母杏X。似乎有什么東西就要在空氣里炸裂了。
“貝,怎么了?快說呀。”聞小寶吻了她一下。
“我懷孕了!币仔∫籽銎鹉。
聞小寶扳起易小易,正眼看著她。
“我也不敢跟爸媽提結(jié)婚的事。他們連你還不知道呢!
“那怎么辦!甭勑毱鋵嵶钕肼犚仔∫椎囊庖。
“還能怎么辦。流產(chǎn)。可我害怕。”易小易很悲壯的。悲壯之余,又生出小女孩的那種柔弱的情緒。聞小寶就禁不住愈發(fā)摟緊了易小易。心下實在是埋怨了自己。
闖了這么大的禍,聞小寶兜里卻沒有一分工錢,這事也不能跟爹媽張嘴,只有去找老板先支取了。
“你小子才干幾天啊,就要支錢。不能提前支。”
“我有急用啊!
“急用也沒招兒。這工程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老一不在我不敢隨便拿錢出去。”
“也不用支太多,支一半就行。我人在這又跑不了!
“不行!
錢沒拿到一分,他在易小易面前就又矮了好幾分下去。
“我還有呢,上個月開的錢還沒花完。那我們?nèi)ツ睦锬。醫(yī)院?肯定不行,百分百不行。醫(yī)院我怕碰到熟人。我媽朋友就在縣醫(yī)院,我害怕去那里。要是讓我媽知道了,非得扒了我的皮!
“那怎么辦?”聞小寶被易小易這件事情整個兒就折騰的不知道咋辦才好了。于是又跟包工頭請了假,包工頭用眼睛白了他一下。上回請假是易小易非要他陪她去看電影。他說他要干活,不然包工頭不愿意了。咱這是打工,打工就得聽人家的。易小易當(dāng)時就不愿意,耍小脾氣。也才沒有幾天的功夫這又請假,人家自然不樂意?蛇@次聞小寶也沒辦法,易小易在他眼里就是天。
“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女人再強(qiáng)再大,也永遠(yuǎn)大不過天。“這是聞鐵力掛在嘴上的一句話。偏在聞小寶這里,女人的柔情似水,就化解了他那顆男人應(yīng)有的堅硬的心。盡管她總會發(fā)小脾氣,而且那小脾氣隔三差五就會來一次。可她每次手舉小食品的小樣兒,讓聞小寶就生生的把她又當(dāng)戀人又當(dāng)起了孩子。
假是請了?墒沁x擇去哪里做流產(chǎn),這讓不止聞小寶犯難。易小易心里面也是沒底,卻偏坐在車子上,嘴巴又在吃著小零食。還偏伸過手去,把零食塞到聞小寶的嘴里。
她想在拼命的咀嚼當(dāng)中,忘記眼前的事情。
兩個人就這樣在大街上騎著自行車。穿過通寶縣城,騎過北山腳下?h里除了有家縣醫(yī)院,距離不遠(yuǎn)處,另有一家鎮(zhèn)衛(wèi)生所。這讓兩個人忽的就沒有了目標(biāo)。不知道這個不該來的孩子應(yīng)該去哪里把他趕走。
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天馬上就黑了下去。仍然沒有找到應(yīng)該做手術(shù)的地方。縣城太小了,小到找不到更多的醫(yī)院。如果再有幾家分院,易小易想自己就可以走進(jìn)去,至少在那些分院里看不到知道自己情況的熟人。要是真把這事宣揚出去。她還真不知道怎樣收場了。
兩人停在通寶橋上,看著橋下靜靜流動的水,就各自都在想著那水下面是不是會有漩渦。如果沒有,那怎么每年都會纏上幾個人下去呢。而那被纏住的人,是再也回不到陸地上了。
易小易是想跳下去游泳的。這水很干凈,通寶縣城除了一家啤酒廠一家淀粉廠,再無其它工廠。也就沒有污染。這水顯得格外的清澈,易小易就特別想跳下去。
易小易被這念頭嚇了一跳。以前,這水里是淹死過人的。有一次她還親眼看到過,那次淹死的是個女孩子。說是打撈上來,渾身都腫脹著,就跟懷了孕的孕婦一樣。
心下不禁一抖。
在決定去哪里而無甚結(jié)果的時候,天快要黑了,易小易猶豫了一小下,還是決定去聞家吃晚飯。聞家盡管沒有什么好吃的,可她愿意和聞小寶坐在一起吃飯。她感覺那個時候,她非常舒服。就好象,她和聞小寶已經(jīng)成家,已經(jīng)是一家人了。
聞大寶要離婚。
這讓聞鐵力和張玉榮難以接受。確切的說不是聞大寶要離,是聞大寶的媳婦要離。
“她咋能這么沒良心。她生孩子,我把吃的包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給她送醫(yī)院去。哪次送過去不是冒著熱氣!迸俗伦雍苤匾,不論哪個季節(jié),縱然你熱的汗流浹背,那入口的東西也一定是熱的,接觸涼的東西,是會得病的!暗昧嗽伦硬,那可是一輩子的事。”張玉榮在這一點上,表現(xiàn)的特別象個家長。
聞大寶不吭聲。一個人在屋子里走來走去。
“能不能坐下;蔚娜搜蹠灐!甭勮F力的煙袋鍋使勁在床沿上敲著。
聞大寶聽父親這樣說他,回頭橫了一眼他,抬腿出了房間,出了院子。不管身后孩子哇哇的啼哭聲。
老婆說離,孩子也不要,把家當(dāng)全都給卷走了。包括鄰居給孩子過滿月買的一些布料。種種跡象表示,她就是鐵了心不過了。聞大寶只能把房子退了,租的那個房子也不大,不管多大,錢是要付的。老婆都不在了,還租房子有什么用。把孩子往家里一抱。丟給張玉榮。張玉榮心下就軟了
“造孽啊造孽!币贿呍谖莸厣献邅碜呷サ囊贿吪闹弁厶淇薜暮⒆印
聞大寶是一身酒氣回來的。喝了酒的聞大寶,讓張母揪心。
“喝這么多有啥用啊,作賤自己!甭劥髮毻逻^以后,躺在那昏睡。張玉榮就跟聞鐵力商量:“去跟小云她爸說一聲,讓他出個頭,找娃他媽求個情,把她求回來吧。孩子這么小,她也不忍心吧。”
“忍不忍心,東西全拿走了,孩子都不要了。咋求?”聞鐵力也沒了辦法。
“我就不信,她真舍得下這孩子,這么小的孩子,擱誰誰不心疼啊。還吃奶的娃,這是惹著誰了!币贿吘桶涯樫N到孩子臉上。孩子卻越發(fā)哭的歡了!熬妥尨髮毐е⒆尤,向她認(rèn)個錯,跟她說以后不賭了也不喝了!
才剛剛滿月的孩子,哭的倒是很有力氣。估計是餓了,張玉榮趕緊給孩子沖奶粉。聞鐵力在邊上看著,禁不住就嘆了一聲。這個夜里,不知道能不能睡好了。估計喂飽了,他只要不餓就不會鬧。
“真是狼心哪,哪有把滿了月的孩子就丟了不管的!
“行了行了。別嘮叨了。還不是你有個寶貝兒子!甭勮F力臉黑著。
想想大寶一天抽煙喝酒賭博,沒有他不好的,心下就矮了八分。想那媳婦也是傷了心的了?煽v使傷了心,那看在孩子的面上,再讓兒子大寶給媳婦寫個悔過書,那這婚也離不成。張玉榮心里想的,也不知道怎樣表達(dá)的更好些,只顧著嘆氣。
大寶一回來,這住處就更緊張了。大寶和小寶睡一個屋,聞麗英仍然和父母睡一張大床,眼下又多了一個整日哭哭啼啼的嬰兒。不知道怎么,這讓聞麗英心下就更焦躁起來。
古月明在劇院走廊一旦碰到她,就跟她說他想她的話。她心里聽著就覺得不舒服。她是不愿意讓他想她的。格外不愿意。非常不愿意。這一輩子都不想讓他再想她了。她在想別人嗎?也許是吧,聞麗英心底告訴自己,仍然在想著張建華。
她盡力躲著古月明。可是古月明仿佛無處不在,就算他碰不上她,他會來她家。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引狼入室。她恨他再來她家。她現(xiàn)在從古月明的嘴里確切地知道了,那個晚上是不會讓她受孕的,這就夠了。從此,她和姓古的,井水河水都不再犯了。
她要安安心心的想她的兵哥哥。寫詩,成了眼下她最大的樂趣。她甚至買星星詩刊回家研讀,只為把詩寫的更好。她生活在一個詩的童話里。就算朦朧之間看到張建華的身邊,有那披了白色婚紗的雪姣,那他們沒有結(jié)婚之前,她都可以無限制地憧憬著他們以后的美好。何況,張建華當(dāng)兵是需要幾年的時間才能回來。她可以在這幾年的時間里想象一些東西;蛘哒f是期待著什么。
禁不住還會臉紅一下下。
當(dāng)古月明再來家里找她,她就找借口跑出去,跑到鄰居家待起來不走。古月明不走,她就不回家。透過寬大的窗子,她看到古月明跟只困獸一樣在院子里走著。時而還向她躲藏的方向看過來。
聞麗英鐵了心了,你不走我走,你不走我就不回家。
當(dāng)古月明恨恨地走掉以后。聞麗英才向家的方向邁著步子。只覺得這步子特別沉重,她不明白,這男人為什么要這樣。他憑什么揪住她不放。她根本就從來沒有愛過他。
想不到,她剛進(jìn)家門,古月明似乎如約而至。這讓她分外吃驚,一下倒不知道怎么好了。
“你說你沒愛過我。你沒愛過我。那你和我在一起,你還讓我……”古月明有點歇斯底里了。
“你不要再說了!甭匊愑缀跻蕹雎曇魜怼缀跏窃谇笏!澳阕甙伞D悴灰賮砹!
“好,你把我送你的禮物就這樣擺著!弊郎嫌幸粋石膏女孩,女孩的脖子上掛著他送給她的水晶項鏈。這些讓人看著都很正常,一個淘氣的女孩把自己的項鏈搭在玩具上面。讓古月明看不過去的是,所有的人都只能看到女孩的后腦勺。它的臉沖墻擺放著,是她在讓它面壁。“它有什么錯?”
“我錯。是我錯了!甭匊愑⒉幌朐俸退f任何話。
“你!你就是想寫詩,你拿我當(dāng)實驗品。你在體驗生活。你不體驗?zāi)憔蛯懖怀鰜頄|西。是不是?”古月明把項鏈取下來,使勁撕扯,那根線就斷了,珠子落了一地。
“你走。”聞麗英真的要哭了。
天有點晚了,父母勞作還未歸。偏古月明就擺出一副不打算離開的架勢。索性坐了下來。聞麗英有些絕望。
“我不走。我要見你爸媽!
“你見他們有什么用?沒一點用!薄澳悴蛔撸揖妥!
“你走?你走我就跟你走。你上鄰居家,我就跟你上鄰居家!
聞麗英覺得自己碰上了無賴。恨自己當(dāng)初怎么就認(rèn)識了他,怎么就經(jīng)不起別人那么一小點的關(guān)心。不過是當(dāng)初在她干活的時候,他插上一把手,然后寫一堆詩給她,還說:“臟活累活都交給我吧。”心里被感動的稀里嘩啦的。她就以為以后臟活累活就可以都交給他了,多好的人啊。
可她真的很討厭他,她覺得現(xiàn)在不是一般的煩他。他怎么可以這樣,他嚴(yán)重的侵犯過她的身體,現(xiàn)在又侵犯她的私生活。她要離開他。離的越遠(yuǎn)越好,當(dāng)時,聞麗英只有這樣一個想法。
可他不走,他很執(zhí)著的等著聞麗英的父母回家,他準(zhǔn)備向她的父母興師問罪。他想就那沒文化的老兩口,他太好對付了。他根本沒把他們看在眼里。眼下只顧坐在那,只顧就看著不知所措的聞麗英。
“正月里是新年啊,少的給老的拜年啊,啊!惫旁旅饕娐匊愑⒉淮罾硭谷怀鹆硕宿D(zhuǎn)。
聞麗英轉(zhuǎn)到廚房去,手里拎著掃地的笤帚,真想把這人給掃出去。眼淚也就噙在了眼底。這一刻,她不恨別人,恨起自己來。
當(dāng)聞小寶和易小易走進(jìn)房間的時候。聞麗英的眼淚就沖了出來:“他不走。我攆他,他不走。”然后就哭起來。
看著地面上的碎珠子,看著那摔碎的石膏像,聞小寶問古月明:“咋回事?”他當(dāng)然不想聽自己的妹妹哭。
“沒事。我就來看你妹妹,她耍小孩脾氣!
“我沒有耍脾氣。我不要你再來。你以后不要再來了。我都說了多少遍了!甭匊愑⒂幸环N上氣不接下氣的感覺,胸一起一伏著。
“那你走吧。你別煩她了!甭勑氄f。
“不行,我等大爺大娘!
“讓他走!甭匊愑⒌母绺缫换貋恚⒖叹筒慌滤。
“我又不是沒在這吃過飯。我吃了晚飯就走!
聞麗英索性趴在桌子上,抖著雙肩。
“你走吧!甭勑毴讨
“我不想走!
“好,不想走。那你就滾!甭勑毥K于忍不住了。
“小寶,我和你妹鬧別扭,咱哥倆還是哥倆對不。你不能這么對我!
“滾。”小寶再也不想跟他對話。在親情面親,妹妹和外人相比,妹妹永遠(yuǎn)沒有錯。
古月明看著聞小寶高大的身材,又看他動了真氣,趕緊站起來,一步三回頭的走出去。從此再也沒敢光顧聞家。
易小易沒有一絲表情,木木的看著眼前的場景。一下午,兩個人滿大街轉(zhuǎn)了一大圈,也沒有發(fā)現(xiàn)應(yīng)該去哪里做人工流產(chǎn)更合適。兩個人的心底就都有些煩。尤其聞小寶,老是跟工頭請假,鬧不好會被開除。這是他最擔(dān)心的。如今不是學(xué)生身份,伸手向父母要錢已經(jīng)不好意思。當(dāng)然,易小易更讓他擔(dān)心。她畢竟是他最愛的女人,也是他的初戀。
眼下,看著趴在桌上的妹妹,眉頭緊皺了一下,白了她后腦勺一眼,隨后和易小易進(jìn)了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小云就該出嫁了。家里該置辦的都置辦了,只等著大喜的日子,男方來車接走。
這些天,小云都沒有見到楊明。她不敢去見他,她擔(dān)心自己把持不住。會做出出格的事情來。他們相愛這么久,她都是把自己的身體當(dāng)成最珍貴的東西。她可以任他撫摸,但絕對不能身體和身體之間有最直接的那種親近關(guān)系。
這一點,是大姑教給她的。大姑告訴她,女人一旦把自己完全交給對方,那自己就始終處于被動。小云的母親,在這方面也并沒有太多的經(jīng)驗,想不起來告訴她有關(guān)女孩子方面的事情。農(nóng)村婦女,知道的本身就少。在性這方面,更是保守的很,就算想告訴自己的孩子應(yīng)該怎樣或者不應(yīng)該怎樣,都覺得有些說不出口。
小云書讀的不多,可是她明白,女人,一定要潔身自好。 即使相愛,也不能在婚前把自己獻(xiàn)給對方。大姑說的好,他再怎么央求,都不能答應(yīng)。如果答應(yīng)了,麻煩就來了。如果娶她,倒還好,如果不娶她甩了她,那她將來嫁給誰?“再說了,他要了你,他心里不知得咋想你呢。你別看他巴心巴肝的想要你,你一旦給了他,他才不珍惜你。姑娘家的還是不要太隨便的好。你不給他,他才把你當(dāng)個寶。”
大姑的良言,一直讓小云記在心頭。大姑其實也挺苦的。按理說,她嫁給大姑夫,本來挺美滿的,偏小姑也要嫁給他們家,為這事大姑沒少說小姑,后來小姑嫁給大姑夫的弟弟,大姑還把他們院子給砌上了。罵自己的妹妹沒人可嫁了,非和姐姐往一個窩里嫁。到底是叫姐叫嫂子還是叫妹叫弟妹?大姑這些年都覺得丟臉。
一想起這些,小云心底就嘆息一聲。她一方面站在大姑的角度上看問題,一方面又覺得小姑為了愛情,追求自己的幸福,是正常的。現(xiàn)在,她也說不清自己的心里,明天就要出嫁了。其實,前夜,她最想見的人只有楊明。
要不要見她?不見?見?她在心里一遍遍反復(fù)地問著自己。從此,她和楊明真的算是一刀兩斷了,忍不住眼淚就流了出來。她知道楊明上次來提過親,當(dāng)時她正在王屯對象家里。她特別想去楊明家看看楊明,看看楊明的母親,可她沒有這個勇氣。她知道,楊明肯定把她恨透了。她沒有向他解釋的機(jī)會。
天黑的不算太早,可八碗窯一旦罩進(jìn)夜色,外面幾乎就看不到什么人了。小云一個人走在八碗窯的小路上,看著周圍朦朦朧朧又格外親切的街景。心底特別傷感。她曾經(jīng)和楊明一同走在北山腳下的草叢里,一起放羊,一起割草。他還養(yǎng)了兩只兔子。他們把草帶回家給它們吃。
她不清楚自己怎么就走到了楊明家后院。大門虛掩著,輕輕一推就走了進(jìn)去。楊明母親的房間黑著燈。楊明在他自己的房間。正對著窗口往外看,就看到了小云。他吃驚地張大嘴巴看著。仿佛整個人就定格在了窗玻璃上。
小云一閃身走進(jìn)他的房間。楊明第一次在他面前沒有主動說話,而是格外的生份著。要是以前,早把她拽過來。先親一口是真的。
“你不想親我了嗎?”小云臉一下子紅了!拔乙恢倍紱]讓別人親我,一直都沒讓!
楊明沒有說話。小云就拉了下燈繩,燈滅了。屋里漆黑一片。小云坐在床沿上,也不吭聲。屋里很靜,掉一根針都可以聽得到。
“明天我不能送你。我也不能送你禮物了,本來想給你買件東西,可我想你不需要了!
小云心里就很難過。卻又不知道怎樣接他的話說下去。
“你好好的。我祝福你!睏蠲髡f出這幾個字相當(dāng)費勁。
小云的眼里就漫上了眼淚。一下子撲到楊明的懷里,哭了好半天?匏滤龐寢屜笊洗文菢映檫^去,哭她不能和楊明在一起哭自己以后不知道會過上什么樣的日子,哭她根本不了解那個男人?捱^以后,她在黑暗里看著楊明的臉:“今天我是你的,我一直都是你的。”
“別鬧了。一會你媽該找你了,找不到就上這來找了!币娴恼业竭@里來,想楊明是沒臉見人了。也害怕小云挨父母的訓(xùn)斥。他肯定又會心疼她。
“我不怕。你怕嗎?”小云很悲壯的,就象被綁縛刑場就義前的那一刻,心里面很坦蕩。一副豁出去的模樣。
“我們不能這樣!睏蠲餍睦锖茈y受,事實上這個晚上他沒少喝酒,如果小云留意,可以聞得到他唇邊那縷白酒的味道。楊明一般是不喝酒的,今天晚上早早吃過飯,楊母早已睡去。一個人就喝了一會悶酒。他明白,心愛的姑娘明天就要被別的男人掀去紅蓋頭。他的心是痛的。痛到絕望。
“楊明。我不能沒有你!笔窒戮蛽Ьo了楊明的脖子。都是年輕人,楊明難以抵擋小云身上這一縷柔情。他坍塌了。
兩個人都是第一次,做的很笨拙,一直找不到要領(lǐng)。很快楊明就泄了,小云在陣痛里,滾下了眼淚。
“你哭了?對不起!睏蠲饔蒙辔侵≡迫系臏I珠。雙臂就把小云攬在了胸前。很緊的,生怕她再次逃脫。小云羞怯的拉過被子,搭在身上。當(dāng)兩個人相擁在被子里的時候,楊母喊楊明。楊明趕緊下地跑到母親房間。原來楊老太要喝水?粗永镆坏嗡紱]有了,楊明心底罵了下自己,最近自己有些魂不守舍。對自己的母親照顧的都少了。
“明啊,早點睡,媽拖累你了!睏钅刚f到這,就要哭了。
“媽,說什么呢。什么拖累啊。真是的。好好的,別亂想。我這就去倒水!
楊明知道母親是不會聽到他和小云說話的。母親的耳朵在癱瘓之后,聽力不知道怎么就減弱了,可以聽到,但必須大聲跟她說話才行。
倒好水,又回到自己房間。月影下,床是空的,被子疊好了放在貼近墻的角落。小云沒了蹤影。他知道,她走了,永遠(yuǎn)走出他的視線。內(nèi)心無限悵惘。
聞麗英不想再回劇院后勤工作了。她害怕古月明的糾纏, 她真是領(lǐng)教了,她知道自己無法應(yīng)付他。尤其上次二哥小寶把他攆走,還喊他滾,她覺得她說什么也不想再和他見面了。離開劇院,也就相當(dāng)于減少了看到古月明的機(jī)會。
母親張玉榮巴不得聞麗英先在家待上一段日子。那個小孩子把她折磨夠嗆,夜里要起來沖奶粉。還要把尿。夜里睡不好不說,白天沒辦法去地里干活,菜地荒草長得比青菜還高,這會讓人家笑話的。
王奉林看到她就說可惜了可惜了。好好的工作不做,有多少人想去都沒有機(jī)會呢。
聞麗英卻覺得她寧愿失去這樣的機(jī)會,而讓自己清靜些。
孩子鬧的歡,哭哭啼啼的,讓聞麗英心煩。要抱著哄,拍著哄。這都不行。張玉榮就說這孩子被抱慣了,都抱出尖尖腚了。只要不睡覺就得抱懷里悠著晃著,才行。
聞麗英被小孩子捆住,就算不出去工作,連和好朋友玩的機(jī)會都沒有了。好在,瑩瑩也會來看她。
“他說給我找人,讓我去當(dāng)兵。這是我現(xiàn)在最大的理想了!
“你真的能去?太好了,女兵。”一想到瑩瑩穿上部隊服裝的樣子,聞麗英就心生羨慕。又禁不住羨慕起她有一個這么好的繼父。
“我想差不多吧,他說可以的!爆摤摱褐『⒆印!拔覀兂鋈ス浣职。”
“不行啊,我得看小孩。他爸和他媽鬧離婚呢!
“啊。干嘛要離婚啊。那小孩怎么辦啊!爆摤撦p輕的碰了下小孩的臉。小孩竟然沖她笑了下,還使勁撲騰撲騰雙腿。
兩人都看向這個可憐的孩子,一想到他將沒有媽媽了,都不免在心里難受一下。
“瑩瑩,你說,初戀是不是最美好的!甭匊愑⒄f完,臉就紅了下。
“不知道啊,我又沒有過。怎么了?你有?”
“不是。就上次你爸轉(zhuǎn)來的那封信,是我哥同學(xué)寫給我的!
“他追你?”
“哎呀,不是!
“那怎么了?”
“是我給他寫了信,可他告訴我有女朋友了。”
“你還在想著他?肯定是了!
“也不能這么說我,我覺得他肯定沒有女朋友。他在信的后邊說我還小,只能做他的小小妹妹,讓我好好學(xué)習(xí)。他都不知道我已經(jīng)不上學(xué)了!
“那你告訴他你是成人了,讓他追你。”
“我給他回信了,他沒給我回吧?”
“沒聽說有你的信!
“我想他可能也不會回我信了。”免不了又是一絲惆悵。
“我可不著急找對象,我得找個好工作。就算去當(dāng)兵,也得當(dāng)兵回來再找!
看看瑩瑩,不知道為什么聞麗英就覺得這小丫頭雖然沒有她長得高,腦子里卻成熟的很。
“你姐還在服裝廠嗎?那里干的咋樣?”
“還在。干得還行,她會做衣服,我不會,我要是去了,也是干剪線頭的零活。我媽和他讓我先去做著,我不愛去,我就等著當(dāng)兵了!
“剪線頭也行啊!币幌氲侥鞘莻工廠,自己如果能在那里工作,也是不錯的一件事情!
“你以為剪線頭能掙多少啊。他們踩機(jī)器的還行。”
“可我不行呵。我不會,沒學(xué)過!甭匊愑⒆猿暗男α诵Γ南,那地方終究也不是自己能去的了的,自己家沒有縣城的親戚。她特想讓瑩瑩問晶晶一下,看能不能在服裝廠也給她找份工作,但終究是沒有張開口,何況自己現(xiàn)在要每天照顧這個小孩子,哪有時間去工作呢。
還好,小孩子也只照顧幾天。大寶媳婦被接回來了。接她的人有小云媽還有小云大姑,大寶也跟著去了。原本是要抱著孩子去的。小云大姑說:“不能抱,就讓她在心里想孩子,抱去再抱不回來不給你咋辦。”
“不可能不給。要是不給,當(dāng)初就抱走了。話說回來,這女人的心還是夠狠的!
聞麗英不知道他們講好話的場景是什么樣的,但她知道,大寶肯定要在媳婦面前講很多好話,然后許下許多保證,才能把媳婦領(lǐng)回來。被領(lǐng)回來的媳婦,一進(jìn)屋誰都不看,先把兒子抱了起來。臉就貼到了孩子的臉上:“這誰給做的?男孩穿這個?”
聞麗英感受不到小孩子的性別。他還那么小。于是臉上就有些掛不住。小孩身上的紗料是聞麗英用自己的紗巾縫制的,類似裙裝的一個東西。她怕他肚子晾在外面。她是覺得自己的縫制手藝不錯,她還給這小孩用新毛巾縫了一件小上衣。她感嘆自己做的那么好看。
可眼下被嫂子一頓說,心里就不自在起來。
“聞大寶,給孩子換衣服,給孩子沖奶!甭劥髮毬牭较眿D的指令,顛顛的跑來跑去。一聲不敢吭。這媳婦算是花了大價錢請回來的,可不能再讓她跑了!安辉S抽煙。弄的滿屋煙味,臭哄哄的。”
晚上,家里面住著就顯著不方便起來。晚上聞小寶說去楊玉忠家住。吃過飯,留下小兩口在家。聞鐵力和張玉榮就帶了女兒聞麗英去小云家串門。
小云已經(jīng)嫁出去了。出嫁那天,她一個人躲在門后哭。鄰居們就說:“多好的閨女啊,這是舍不得媽舍不得家呢。這家里可一下子沒了一個棒勞力了!
只有小云自己清楚自己,從此她就是別的男人的媳婦,和楊明再也沒有一點關(guān)系了。她從此回娘家,都不能再去找楊明了。她的自由之身從此被**。
三天回門以后,小云有好些天沒有回娘家了。小云在家里屋里屋外很能干。地里的活兒什么都拿得起來,不象聞麗英,從來就不知道農(nóng)活該怎么干。她感激父母是把她當(dāng)城里孩子養(yǎng)著的,吃飯的時候,如果飯桌上有粗糧和細(xì)糧,父母都要把精細(xì)的糧食留給唯一的女兒。
他們長輩嘮家常。聞麗英就坐著看電視。到了該睡覺的時間了。三個人才離開小云的娘家。八碗窯的夜很安靜,
家門卻打不開,里面拴上了。聞鐵力使勁拉了拉,砸了幾下,里面沒有動靜。等了下,見沒人來開門。他們也沒報自己是誰,聞鐵力就帶著妻女又返回小云的娘家,在他們家窩了一宿。
聞麗英不知道大寶和媳婦搞什么名堂。竟然把自己父母拒之門外。成年以后的聞麗英再想這一段,終于明白他們在屋里做什么。**。不把門拴上被撞到怎么辦?一想到這些,她總會想到去儲藏室拿土豆的那一天。人生之中,尷尬總是無處不在。
易小易的流產(chǎn)做了。選擇在遠(yuǎn)郊衛(wèi)生所。
兩個人終于決定在那個小門診做流產(chǎn)手術(shù),一是離縣城和八碗窯都遠(yuǎn),不會碰到熟人,另一個是那醫(yī)生說了這是個小手術(shù),沒問題,用不了多長時間,做完就可以走人。
來的路上,易小易一直摟著聞小寶的腰,還時不時把手里的小食品頑皮地塞到聞小寶的嘴里;厝サ穆飞,她仍是摟著他的腰,可不再吃任何東西。頭仍是靠在聞小寶的后背上,心里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吃東西的欲望。剛才的痛,讓從沒吃過苦的她,流下了眼淚。
是聞小寶把她從手術(shù)床上抱到病床上去的。
臨出來之前,醫(yī)生告訴她,不許吃生冷硬涼的東西。別看是夏天,衣服要穿長袖的。醫(yī)生看了看她,說應(yīng)該戴頂帽子的。聽了這些,易小易越發(fā)覺得有無限的委屈。
當(dāng)然,易小易心底也是慶幸著的,畢竟自己穿的是牛仔褲和長袖衣服。這方面算是合格了。聞小寶的后背很暖,卻只能暖她的右臉頰。心里面那塊軟軟的地方,就冒了一點涼風(fēng)。心想,如果聞小寶娶了自己,還會遭這罪嗎。
可他又不說娶她。那他什么時候能娶她呢?易小易心里面就有了一點苦,偏這苦她又不能說出來,連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去跟自己的父母說這事。說給他們,她清楚,他們鐵定了是不會同意的。也怪不得聞小寶不提結(jié)婚的事了。
“貝,屁股下面涼嗎?我把襯衫給你墊上吧。”聞小寶邊騎車邊說。
“沒事,我牛仔褲厚。再說天這么熱!
“回去注意保暖,千萬別亂吃零食了。剛才醫(yī)生說的你記住了?”在易小易上了產(chǎn)床后,聞小寶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他清醒,按理說應(yīng)該去大醫(yī)院,可通寶縣城的醫(yī)院不敢去,委屈女朋友在這么簡陋的地方做手術(shù),他是把心都提起來了。
易小易的手臂就摟緊了聞小寶。剛才的疼痛已過,她的心整個全都是聞小寶的。她心底知道自己,如果聞小寶現(xiàn)在要她,她都會給他。盡管她剛才聽到醫(yī)生對她說一個月內(nèi)都不可以同床?伤龕鬯瑦鄣桨炎约旱乃卸伎梢越o他的一種地步。
聞鐵力和張玉榮在地里干活。聞大寶不在家。只有聞小寶的嫂子李金鳳和小孩在家里。他們進(jìn)屋,他嫂子沒吭一聲。聞小寶也沒吱聲。自他們回來,就占了聞小寶的房間。這倒無所謂,偏這嫂子一天趾高氣揚的樣子,讓小寶只要一看到她,就窩了一肚子氣。
這些其實都還是次要的。有一天早晨,張玉榮做好飯,喊他們吃飯。當(dāng)時聞大寶還沒起床,聞小寶聽她喊聞大寶:“X你媽快起來。”當(dāng)時,他握著拳頭就要去砸她,被張玉榮拉開,小聲說你別添亂了。這媳婦給接回來,架子大的不得了。他挺恨聞大寶,老婆走了,就把租的房子給退了,鬧到現(xiàn)在的地步,一家人住一個屋檐下,這個憋屈。
聞小寶安頓易小易躺在父母的床上。他最近就在楊玉忠家借宿。楊玉忠仍然在縣體校,這次借住,倒讓兩個人有機(jī)會聊聊天,不禁就提到了張建華。聞小寶就跟楊玉忠說張建華這幾天要給他寄來一套軍衣。楊玉忠就一副無比羨慕的表情。
易小易躺著,聞小寶就給她倒了杯白糖水。剛才心底的豪言壯語讓此時的易小易禁不住就蜷縮起身子,跟個蝦米一樣躺在床上。沒有脫鞋的腳伸出床外。
晚飯還是土豆白菜。吃著飯菜,易小易的眼淚差點掉出來。那土豆湯里很難見到油星。當(dāng)然,她更安逸于在聞小寶的身邊坐這個小月子?伤靼祝酝觑堃院,她還得回自己的家。
第二天到單位報個道,包里裝著幾個煮熟的雞蛋,就來到聞小寶家坐月子。聞小寶家沒有雞蛋,有幾只雞下幾個蛋,也都攢了就去集市上賣掉了。換點鹽和油回來。
易小易在煮那幾個雞蛋的時候,梁思怡就很不解地看著自己的女兒:“怎么還喜歡吃上雞蛋了?不是不愛吃煮雞蛋嗎?以前還喊著只吃煎雞蛋。”
“雞蛋吃多了不是長肉嗎,你總說我長得太瘦。以前我是害怕自己胖,現(xiàn)在我不是在增肥嗎。我要大補(bǔ)!
聞小寶把她接到家里,工又是不能去打了。他得陪著她。陪了幾天再回去,工頭就說他被辭退了。忽的一下子工作就沒了,聞小寶有點懊惱?墒撬麤]有辦法,怎么辦,女朋友要他照顧,他總不能挺大個男人不擔(dān)事兒吧。
聞小寶把易小易的雞蛋用熱水燙了燙,易小易有模有樣的坐著月子。當(dāng)然,她做的比較隱蔽。雖然躺在床上,可是穿著鞋子,頭沖床里面,腿是伸在外面的。誰也看不出她是在享受月子的待遇,表面看去她是有些累了躺一會而已。
李金鳳那邊孩子一哭,那女人就會嘰嘰歪歪地罵起來:“這個死人,也不道死哪去了。就會賭!
“你能不能說點人話?有本事把自己男人看好,別一天就知道在家里叫喚!甭勑殮鈶嵉卣f。
“我在教訓(xùn)我男人,管你啥事!
“放屁,不管我事,他是不是我家人!
“你用尿布擦嘴了?”
“你再說一遍。”聞小寶已經(jīng)站起來,卻被易小易拉了回去。他的嘴差不多要氣歪了。自己哥再窩囊,這老婆在婆家這么霸道不講理,做小叔子的豈能容忍。他恨不得揍她一頓,替哥解解氣。
李金鳳看聞小寶的氣勢,也收住了亂跑馬蹄的嘴巴。把塑膠奶嘴塞到孩子的嘴里,孩子不哭,屋里也就靜了下來。偏她又把一口唾沫吐在了地面上。她心底的算盤應(yīng)該是那樣打的,偏在回娘家的那幾天,準(zhǔn)備計劃繼續(xù)行事的時候,男人差不多是低三下四地找了好幾個人把她給接了回來。不然,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通寶縣城的樓房里住著了。
住在通寶縣城樓房里的那個男人有個六歲的孩子,死了老婆,在認(rèn)識她以后,說要娶她。偏在這個人要娶她之前,她就看聞大寶不順眼。錢賺不來不說,一找他就看到他在賭錢。掙點錢不夠他賭的。那天她被接回來,幾天沒做,兩個人正拴了門在做夫妻之事。卻被回來的公婆和小姑子撞到,幸好拴了門。他們不敢出聲。開了門也是尷尬的,索性就不開門,裝聽不見。
她沒想到他們會在別人家住一夜。這事傳出去,她覺得越發(fā)讓自己沒臉在這家里待下去了。好象自己不讓這一大家人回家一樣。何況,她本就要跳出八碗窯。當(dāng)初來八碗窯是為了跳出那個封閉的小山溝,那現(xiàn)在八碗窯離通寶縣城這么近,干嘛不再跳到縣城去呢。
她的欲望在心底無限膨脹。想那個死了老婆的縣城男人,想得已經(jīng)是**中燒?催@孩子和男人就越看越不順眼。
那天晶晶問聞麗英:“我們服裝廠招工人,你去不?”
“好啊,好啊。我當(dāng)然去了。“聞麗英不管工錢多少,她是一定要去的。她看了幾天孩子,正苦于沒事兒可做。
“工錢不多,就是剪線頭的零活。”
聞麗英想總比待著強(qiáng),何況是去工廠做工,這對于土生土長在八碗窯的她來講,的確有了一種進(jìn)城的感覺。而且這活兒肯定比在劇院打掃衛(wèi)生要體面得多。
她當(dāng)時就答應(yīng)下來!艾摤撊?”
“瑩瑩在等著去當(dāng)兵,不想去工作。這小丫頭,就認(rèn)準(zhǔn)了要去當(dāng)兵了!本Ьυ挰摤摗
每天在縫紉機(jī)的嗡嗡聲里工作,聽著姑娘們大媽們的逗笑嗑。聞麗英覺得自己生活在一個童話世界當(dāng)中。集體生活原來可以這樣美。她工作著,快樂著;氐郊乙院,她會寫出不少的詩出來。
姑娘大了,和父母在一個屋子里睡覺,越發(fā)覺得別扭。聞小寶天天就住在了楊玉忠家,他想他哥很快可以搬走。張建華給他寄來了軍裝,穿上軍裝,聞小寶覺得自己挺神氣的。他要去當(dāng)兵,易小易勾緊他的脖子不放。他也就聽了她的,就這樣一有時間就纏在一起。
聞鐵力去生產(chǎn)隊找領(lǐng)導(dǎo)批地。一家?guī)卓谌俗≡谶@么小的空間里,按理說早該給批塊地了。他跟聞大寶商量了,批下地以后,兩家合伙蓋房子。然后把這房子賣掉蓋新房。
那邊地也批了,這正住著的房子就開始張羅著往外賣。李金鳳卻是鐵了心的要和聞大寶離婚,要和那個死了老婆的男人結(jié)婚去。這事她當(dāng)然不能跟聞大寶說:“我對你太失望了。沒見過這么不會掙錢的窩囊男人,連自己的房子都沒有。住的跟豬窩一樣。整天吃喝賭抽。這日子沒法過了!
“金鳳,我說了我以后不抽了不喝了。你看我現(xiàn)在還喝酒嗎?你別再鬧了。孩子這么小,你折騰啥啊!甭劥髮毥跤谇笏。
“我折騰?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嫁給你吃不飽,穿不暖。住著這么破的茅草屋,你還說我折騰?孩子我留給你們,我不要。當(dāng)初生的那么費勁,沒把我折騰死,他就是生下來跟我討債來了。我不跟你爭孩子。放我走吧。想分你財產(chǎn)你也沒有!
聞大寶不離。李金鳳和他吵著鬧著,一抬手就把玻璃給砸了聞大寶氣的看著李金鳳不知如何是好。恰巧聞小寶和易小易回來。聞小寶掄起拳頭,舉在李金鳳的眼前就要往她臉上砸。
李金鳳有些害怕。她終究是個女人。在潛意識里她也是害怕聞小寶的,聞小寶比他哥要厲害得多。和聞大寶吵架砸玻璃,她知道聞大寶奈何不了她,他如果能奈何得了她,當(dāng)初她離開這個家,把所有的東西都拿走,那聞大寶如果換成聞小寶,又怎么可能讓她得逞呢,又怎么可能再讓她回來。當(dāng)初,除了家具她沒拿走,該拿走的都拿走了。她是鐵了心不跟他過了。偏這次又給勸了回來,多半也是不想駁了自己家老太太的面子。
當(dāng)時聞小寶不在家,如果當(dāng)時聞小寶在家,她就是再敢折騰,也是不敢有這砸玻璃的行為的。想不到,她剛把玻璃給砸了,就給聞小寶碰上了。早知道這樣,她萬萬不敢動這手。
“離吧離吧。這種女人還跟她過什么過!笨陕勑毝脤幤埔粡R不拆一婚的道理。他忍下了,沒說出這句話。只在李金鳳眼前揮了揮拳頭, 把李金鳳嚇得直眨巴眼睛,偏著頭欲躲。再不敢有任何聲響。
離婚回來當(dāng)晚。聞鐵力和張玉榮吃完晚飯,正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說啥是好,就聽到聞大寶的聲音:“我吃藥了。我不想死啊。”
張玉榮蹭的躥出屋外。她這年齡,從來沒有這次反應(yīng)這么迅速。聞鐵力還在那坐著發(fā)呆。張玉榮已經(jīng)跑到屋后,抓著聞大寶哭開了:“我的天啊,我這是作了什么孽啊!
“我不想死。我不想、不想死!甭劥髮毻纯嘀校炖镎邪啄鲁鰜。張玉榮嚇壞了,使勁喊聞鐵力,“姓聞的。姓聞的。你還發(fā)呆,你快過來啊!
聞鐵力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沒出息的東西。”又折回院子,推出板車。這個時候旁邊已經(jīng)圍來幾個看熱鬧的鄰居,幫助他們把聞大寶扶上板車。聞鐵力把繩子套在肩膀上,在前面拉著車,張玉榮在后面推著車子。他們快步往縣醫(yī)院奔去。
洗了胃以后的聞大寶,安靜下來。輸了液以后,被聞鐵力拉回家里。他不怕驚醒聞大寶,用力放著手里的東西。他恨這個不爭氣的東西。不就是一個女人嗎,一個女人就讓男人失去斗志,這在聞鐵力眼里,簡直是丟盡了老聞家的臉。這話傳出去,他都覺得寒磣。
手里的鐵鍬使勁扔到角落里。張玉榮也嚇得哆嗦了一下:“你這是干什么。他剛睡下。”
“他睡?他倒想睡得香。害得老子,跑了大半夜。這種兒子,養(yǎng)著都丟人!
“行了,你小聲點吧。大寶心里不是也苦嗎!边@時那個孩子竟然哇哇的大聲啼哭起來。聞麗英也不喜歡一天哄孩子的生活,幸好現(xiàn)在出去工作了。本以為他們夫妻合好,這孩子也算有個親媽照應(yīng)了。偏偏是這個結(jié)果。眼下,她早懂事的把他抱在了懷里。悠著晃著哄他,想讓他再重新睡覺?伤静焕硭幕斡,仍是啼哭著。
“給他喂點奶粉吧。他八成是餓了!睆堄駱s有氣無力地說。她跟著手推車也跑累了。
聞大寶醒了過來,忍不住就輕聲痛苦的**著。
他喝的是敵敵畏。家里用來給蔬菜打蟲子的一種藥。他喝之前想,這日子沒法過了。喝進(jìn)嗓子里,一瞬間竟然又有了求生的欲望,幸好是在家門口喝的。他喝的時候就在想,死也死在家門口,也好有個收尸的。
原來,好死還真不如賴活著。經(jīng)過這次死去活來,他本該脫胎換骨吧。一家人都是這樣想的。
小云自從嫁到王屯以后,她真的以為生活從此象自己大姑所說的那么美好:“咱八碗窯的女兒嫁到下面村屯去,那就象皇上的女兒下嫁給平民一樣。自然威風(fēng)八面!
可實際上,小云竟然感覺不到快樂。她的男人,倒不在意女人**有沒有見紅的說法。他總會很憨厚的和她傻笑。讓人覺得他總有哪根筋搭的不對。他不在意她的**,這讓小云放心的同時,又為自己的幸福擔(dān)憂起來。和這樣的男人生活在一起,他懂得體貼自己嗎?縱然家有萬貫攥在自己手里,如果這個男人跟個木頭人一樣,那還有什么樂趣可言?小云止不住就悲觀起來。
說起來,他們在婚前也是幾過幾面的。只是,時間都很短暫,她也沒在意他是不是真的有毛病。原本以為他話不多,可能是有著男人的害羞,可現(xiàn)在看他總是偶爾傻笑,就讓她心里不踏實起來。
他不懂得**的紅,可老太太懂。老太太問兒子家明。兒子說沒有看見床單上有什么血跡。
“又沒劃破手,出什么血嗎!
老太太心下一涼,就知道這樣的女人養(yǎng)不住。
男人不掌權(quán),那小云更掌不了權(quán)。家里大權(quán)全握在老太太手里。
小云在娘家干慣了家里的活,盡管大姑告訴她嫁過來以后,不用太勤快,能少干就少干點。女人結(jié)婚以后,要知道心疼自己?伤蓱T了屋里屋外的活,她又是閑不住的,以前在自己家,弟弟受寵,啥也不干,她象個男孩子一樣出了不少的力。如今,和婆家人一塊下地,頂著大太陽去,披著夕陽歸。她覺得,這樣才充實。
晚上再給自己的男人暖被窩。家明長得一點不丑,這也是當(dāng)初她湊合看上他的理由。還有就是他看上去憨憨厚厚的,能讓人心里莫名的就有了一種很踏實的感覺。可是,真的過起日子來,小云發(fā)現(xiàn)她很操心。
他啥都不會干。
被家里人慣的。
他們家這代獨子,難怪肯出那么多財禮娶老婆。父母生養(yǎng)自己不容易,那些財禮,臨嫁之前,她全交給了父母。
“你不用太干活,為我們家生個帶把的就成!崩咸钱(dāng)家的,當(dāng)家的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過了蜜月,小云其實非常想去大地里干活,去了幾天,皮膚曬黑了,手糙了,男人不心疼。婆婆先疼了!暗乩锏幕钅悴挥霉,我找?guī)讉親戚就干了。你呢,在家里把身子骨養(yǎng)好,給我們家生孫子。這就是你的活兒。”
小云一聽,倒有了幾分感動。什么也不用干,只管生個孩子出來就行。那還不容易的。她見過別人結(jié)了婚,一年多就抱上孩子了,她覺得這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一年以后,再回娘家 ,自己也一定是抱了小兒郎的。想到這,臉就一紅。
小云嫁過來以后,認(rèn)識了鄰居那些大姑娘小媳婦?此齻兌际鞘邭q就訂婚,好象比八碗窯的女孩子結(jié)婚還要早上兩年。生過孩子的女人也才十八歲的樣子,比小云還要小。這無形當(dāng)中,就給了小云壓力。婆婆那邊又急著抱孫子,她這邊就產(chǎn)生了快懷快生的想法。這樣,才能把自己融入到這個家庭當(dāng)中去。也融入到這個名叫王屯的小村莊。
她是他們曾家的人,自然她的步子就要和上他們的節(jié)拍。懷孕這件事兒被曾家當(dāng)成頭等大事,從此是小云的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追求。偏偏她的肚子就沒有一絲的動靜。
婆婆不讓她去地里干活,王屯這么小的地方,她又無處可去。她實在是覺得有些悶了?粗従有∠眿D們抱著自己的孩子,那也算個營生,再看到婆婆羨慕她們的眼光。她的心底就覺得自己整個一個吃閑飯的。她覺得有必要回娘家待幾天。嫁出來這么久了。沒結(jié)婚在娘家,她可是從來沒在外面過過夜,嫁出來按時間來說雖然不是太久,可在她眼里,已經(jīng)過去千年。她有點想爸媽和弟弟。
“媽,我想回家待幾天!
“這里還待不下了?”
“不是待不下。家里弟弟淘氣,我怕他又惹我媽生氣,我回去待兩天就回來。”
“家明呢?那和家明一塊去吧!
“我也去我也去!痹颐鳒惲诉^來。
“不用了吧。我自己一個人回吧!币幌氲阶约旱亩亲舆不鼓,就有了一絲的怨氣。這怨氣不怪別人,只怪自己,家明對她很好,每次吃好吃的,都當(dāng)著自己媽的面,給小云夾到碗里面。她對他是恨不起來的。
如果這樣下去,期望自己一年以后抱上孩子的愿望咋能實現(xiàn)呢?吹侥切┍е⒆拥男∨耍≡剖羌刀实。何況,她看不了婆婆焦灼的眼神。她似乎盼孫子盼了有千年的樣子。巴不得她小云立刻就給她生一個出來,捧在她面前,讓她抱著孩子招搖在王屯的街頭。她一定是想告訴所有的人,她也當(dāng)奶奶了。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著。小云的肚皮卻沒有一絲的動靜。她所以有了躲到娘家待幾天的想法,過幾天回來再面對他們,再做新的打算?傊,懷上懷不上,也不是她一個人的錯。
打定主意,她一個人就回了八碗窯。離開之前,曾家明雙手就拉著她,舍不得放下。她的心也一動,憐惜這個男人對自己的好。
回到家,乍一見到爹媽和弟弟,那叫一個親。就忽的把在曾家的一切給暫時忘掉了。剎那間,她的心底忽的就又想起一個人。楊明。一想到他,她止不住輕輕的搖了搖頭。她想她是不會再去見他了。
易小易的小月子也算是過去了。當(dāng)然,她并沒有一整個月都每天長在聞家。她畢竟要每天晚上住在自己的家里,而且第二天早晨都要去單位報道上班。
聞小寶仍是要找事做的。自己也覺得挺大小伙子,一天只和女朋友膩在一起不太象話。尤其當(dāng)他看到父母扛著鋤頭或者趕著驢車拾柴回來,心底都是有著一種罪惡感的。只是易小易一柔情似水,他就會潰塌。他就在這種罪與享受之中,過著每一天。
“貝,我真得找事做了,我不能天天陪你!
“你是不是變心了?你要跟李曉燕好去。”
“你無聊不無聊啊。人家在上學(xué),我惦記人家我就繼續(xù)念了!
“你就是想變心,嫌棄我了。是不是我就不該給你懷孩子!
“天啊。你能不能為我想想,現(xiàn)在我走在八碗窯的路上,頭都抬不起來。你聽鄰居們都怎么說我?”
“說你什么了?”
“說我們是嬌生慣養(yǎng)的公子小姐。爹媽從來都不讓我們干地里農(nóng)活。”
“你大哥又不是沒干過地里活。地又不多,用得著這么多人嗎!
“話是這么說,地不多可以不干,那也得在外面找事做吧。”自聞大寶離婚以后,他就住在了工程隊,多少天回一次家,這樣,聞小寶和易小易又有了自己的地盤。無奈這地盤也讓他們不太舒坦。那個小孩子每天都是在家里的。聞麗英只要倒班,白天在家就可以替母親張玉榮照看這個孩子。
那兩個人躲在小屋里,就顯得有些拘束。聞麗英也覺得別扭。
好在領(lǐng)導(dǎo)給批了地,這個房子馬上就可以賣掉,賣掉以后,就可以拿錢蓋新房子了。
“就先蓋幾間廂房,蓋正房的地方留著老大老二錢攢多了,你們再單獨打地基。到時候我們老倆口就住在廂房。姑娘一間我們一間!甭勮F力說。
房子由于價格不高,很快就有鄰居要買,聞鐵力要求對方給自己一定的寬裕時間,他拿了定錢好去買磚和水泥,先把廂房砌上。老大是學(xué)瓦工的,這活他也能干個大半。無奈工程隊的活還挺吃緊的,這事就只能先撂一撂。
這期間,聞小寶也在認(rèn)真的工作著,出苦力他不怕,就怕有力量也不舍得出?傊是知道努力的。
很久沒有和聞小寶在一起了,這一天,易小易就特別想和聞小寶好好團(tuán)聚團(tuán)聚。最近,她覺得抓他有些費勁。他沒有太多的時間,象以前那樣一整天一整天的陪著她,她覺得有些失落。
“我又不是不想見你。我總得干活,總得掙錢。就是將來娶了你,我不也得工作嗎。不然,喝西北風(fēng)?”
易小易聽了也有道理,就原諒了他!澳俏医裉焱砩弦湍阋黄鹱 !
“你怎么和家里人說。”
“就說在同學(xué)家睡了!
“能行嗎?”聞小寶心里有些擔(dān)憂。
“怕什么。我都不怕你還怕啊!币仔∫自诼勑毜哪樕虾莺莸倪屏艘豢。
小孩子又哭了。聞麗英今天是閑班,她就抱著孩子晃來悠去的哄著。剛剛寫完的詩的思緒又被孩子攪亂了。就不免有些煩。
“麗麗,你寫詩啊。”易小易好象才認(rèn)識未來的小姑子一樣,看著她剛才的信筆涂鴉。
聞麗英禁不住臉紅了:“沒有。誰知道是不是詩,反正就喜歡寫。”
“我舅舅是縣文聯(lián)主席,他們也有雜志,以后你可以給他們寫。發(fā)在他們雜志上!
“真的?”聞麗英無比驚喜,先前易小易留給她的不好形象,竟然一筆勾銷!澳悄阌兴刂钒,你把地址給我,我以后給他們郵!
“你直接送去就行啊,這又不遠(yuǎn)!
直接就可以送過去,聞麗英倒沒想過。一想可以把自己的字直接送給編輯看,而且這編輯不是別人,還是哥哥女朋友的親舅,不免就又多了一層欣喜。她以前從來沒想過,要把自己寫出來的字拿出去發(fā)表。這一次,就好象她寫的的東西,真的馬上就可以登在那本雜志上了一樣。
現(xiàn)在她才知道,縣文聯(lián)離她正打工的服裝廠其實一點都不遠(yuǎn)。她想象著哪一天下班出來,拐兩個彎就拐到了文聯(lián)雜志社大院,然后把詩作奉上去,心里就止不住又美了起來。此時,看易小易也覺得她是特別順眼的女孩。只是,她仍是效仿不了她的穿著打扮。她也只會在心底欣賞她。
她冬天圍長長的白圍巾,要垂到膝蓋處,頭上戴一頂小白帽。穿紅色羽絨服。
夏天,穿簿的襯衫,里面只戴一個小巧的乳罩。從后面聞麗英就看出那輪廓來。細(xì)細(xì)的帶子。聞麗英還從來沒有買過這種東西,就算給自己縫制過,那也只能穿在背心里面。偷偷的躲在家里面欣賞。
八碗窯的女孩沒有這樣的穿著打扮。
在房間里,她的胸就挺了起來。然后對著鏡子,免不了自己就會偷偷的笑。她的胸不大,似乎剛剛鼓起來。可她對著鏡子,心情好到極點。覺得自己的胸也美的不得了。17歲的女孩,身材已經(jīng)很有形了。
經(jīng)歷了小月子,易小易越發(fā)覺得自己是成**人。盡管她才19歲。這個夜晚,外面的月亮很圓,易小易第一次留宿在聞家。
“她來月假,你離她遠(yuǎn)點!笨吹揭坠媚餂]有離開的意思,聞鐵力眉頭緊鎖。張玉榮把聞小寶叫過來對他交待。聞小寶一副嫌母親啰嗦的樣子。
聞麗英聽到這話,不知道什么原因,心里就別扭了好半天。
孩子喂了奶粉,安頓好睡下以后。大人也要睡覺了。八碗窯沒有什么夜生活,頂多在飯后相互到鄰居家小坐一會,然后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媳婦兒,早早的關(guān)燈睡覺,沒有其它營生可做。
易小易和聞小寶在他們的小屋里,又找回了曾經(jīng)那段日子相愛的感受。他們很久沒有這樣魚水交融。易小易的眼里就有淚流了出來。
“你怎么哭了!甭勑殙旱吐曇粼谝仔∫锥呎f。
易小易不吭聲,只顧任眼淚流著。聞小寶就慌了手腳,只好用臂膀摟著易小易,生怕她受了莫大的委屈。
“我要嫁給你。我要嫁給你。”易小易壓低聲音說著,聲怕被聞家父母和聞麗英聽到。她希望他們已經(jīng)睡著。她多希望二人空間不被人打攪。
“寶,我肯定會娶你的。我一定會娶你的。等我掙錢好嗎!
“我知道你也在努力?墒俏也幌氲饶敲淳茫乙覚C(jī)會和我媽說。”
聞小寶不吭聲,他吃不準(zhǔn)易家父母會不會同意他們的婚事。這件事他始終不敢想。聞大寶娶個山溝女人,都沒少花家里錢,折騰的家里東借西借算是把婚結(jié)了。易小易在城里,要是娶她回家,他難以想象要用多少財禮。
他的確是不敢想。
父親也沒少跟他說,說不行就結(jié)婚吧。結(jié)了都踏實。錢不夠就去借,慢慢還。要不是有易小易,估計家里也早給他相了親,娶個農(nóng)村姑娘過來了。
兩個人就都靜了下來,仍然擁著。隔壁屋里傳來打呼嚕的聲音。夜,來了。聽得到誰翻身的聲音。聞麗英沒有睡著。她腦子里所有的詩,都跑到窗外圓圓大大的月亮上去了。
哐哐哐的砸門聲傳了過來,打破了寧靜。
易小易第一反應(yīng)迅速穿衣服。她聽到那聲音來自她的母親,她擔(dān)心的事情終于發(fā)生了。
等到門被打開,所有人都穿好了衣服,那個孩子睡的正香。沒被吵醒。
“不要臉的人家,還敢讓人家姑娘留宿!绷核尖活^沖進(jìn)來,看到女兒易小易,她簡直想抽她嘴巴?稍谶@個姓聞的家里,她還是穩(wěn)定了情緒,沒舍得動自己的女兒,倒先把這家人給罵了。
這時候,孩子忽然被驚醒。聞麗英趕緊跑過去把孩子抱在懷里悠著。
“媽,你小點聲,你別說了!币仔∫纵p聲說。
“我小點聲,我憑什么小點聲,我還要去院子里喊,我要讓附近所有人知道,這家人家有多不要臉。你們家也有姑娘,你讓你們家姑娘去別的男人家住去。”
在聞麗英臉紅一塊白一塊的時候,梁思怡已經(jīng)沖到院子里去罵了。這讓易小易格外沒有面子。就抽下鞋帶,往脖子上套。屋里亂作一團(tuán):“你這是干什么啊。作孽啊。”張玉榮趕緊搶易小易手里的鞋帶。
易小易經(jīng)梁思怡這一吵鬧,真的是沒臉見人了。
“快別喊了。易姑娘要自殺!睆堄駱s又跑到院子里對正叫囂的梁思怡哀求著。
梁思怡聽說女兒要自殺,趕緊跑進(jìn)屋來:“死丫頭,要丟也丟他們家臉,你這是干什么。他們家教子不嚴(yán),沒有家教。我們要把他們搞臭!
易小易不吭聲。她了解自己的母親,無論何時,都向著自己。就是在自己家里,父親管的嚴(yán)了些,母親都不愿意。母親這些年一直在嬌慣著她。這也助長了她這一次在外留宿的機(jī)會。盡管她和好友說了,如果母親跟她聯(lián)系就說住在她家了。當(dāng)時她編的還挺圓,就說好友父母不在家,她陪她看家?伤恢肋@怎么就穿幫了。到底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興許,母親是去那個同學(xué)家了?她不得知,眼下,她也沒有心思考慮這個問題。
“就你們家這條件,三個碗八個碟的,也想娶我們家姑娘?也不好好掂量掂量。想什么想。做什么美夢啊。”
易小易已是無地自容:“我跟你走!
“走就完了?沒完。不能就這么走了。告訴你們,以后少讓你們兒子**我姑娘!
聞小寶氣的渾身發(fā)抖,礙于眼前的是易小易的母親,他控制自己發(fā)作。易小易越發(fā)聽不下去:“你不走,那好。”她重新把鞋帶拴在脖子上。就要使勁勒緊。
梁思怡怕女兒真生出什么意外,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就到院子里。在院子的角落,聞家人這才看到有個男人站在那里。一聲不吭的看著這一切。那是易小易的父親,他陪著梁思怡一塊來找女兒,他和老伴想的不一樣。
“女兒住在人家,你罵人家有什么用。你不管教自己的女兒,就會指責(zé)別人!
“你就會胳膊肘往外拐。他們不**我家姑娘,她會去嗎!
“管好自己的孩子再說話吧。也不怕人家笑話,還跑院里去喊,你以為你比別人強(qiáng)多少,你有多威風(fēng)了。”
“你個死老頭子。自己家姑娘被人家欺侮,不幫我教訓(xùn)他們家的人,還倒跑回家來說我。你什么人呢你。就長了被人欺侮的德性。”
易家住在三樓。回到家里。易小易早跑自己房間去了。她根本不想?yún)⑴c到他們的話題當(dāng)中去。他們的爭吵,讓她恨不能快速離開這個家,有自己獨立的家庭。
聞麗英自從知道縣里有文聯(lián),還有雜志社以后。心里別提有多開心了。
她對易小易就有了很不錯的看法。先前對她的所有不喜歡,也就都沒有了。盡管那夜易母找女兒鬧的天翻地覆,可是在她的追求當(dāng)中,詩歌不可少。眼下,易小易仿佛成了她的橋梁。她準(zhǔn)備把寫過的詩歌全整理一下,然后直接給送到雜志社去。她給瑩瑩念她寫的詩,摤摮两谲娙说膲粝胫校瑢β匊愑⒌臒岢啦皇翘信d趣。
“瑩瑩,我準(zhǔn)備跟你姐學(xué)踩縫紉機(jī)!
“我可不想學(xué),這活才累呢,將來腰都不舒服。等我當(dāng)兵回來,分配個好單位,才是我的終極理想!
“你覺得我這詩寫的怎么樣?我要給雜志社送過去,又擔(dān)心被人家笑話!
“那有什么呀。你直接送去好了。只有送過去了,你才知道好不好適不適合他們。我說好,人家看不好也不行。我說不好,人家沒準(zhǔn)就還真的說好呢!
“你瞧你,跟說繞口令似的!
“心里高興唄。他那邊還在給我活動著呢,沒準(zhǔn)過幾天我就可以穿軍裝了!
“真好!甭匊愑⒂芍缘淖8K,也羨慕起她有這樣一個繼父!疤叵矚g那身軍裝,可惜我這輩子是沒福份穿了。前些天我哥同學(xué)張建華,就是給我寫信的那個人,他還給我哥寄來一套呢!
“是嗎。我也喜歡。我不是一般的喜歡!爆摤撛阽R子前美著。
“你姐他們踩縫紉機(jī),還是比我們剪線頭賺的多。也不知道你姐啥時候有時間能教教我!
“我看她可能是夠嗆。她一天兩班倒,回來就喊累死,她還有心情教你啊。估計你以后真想上機(jī)器,得花錢跟真正的師傅學(xué)。我覺得我姐水平肯定還差點。也就你們是流水作業(yè),要是單獨做衣服,我覺得她不見得做得特好!
聞麗英就盤算著什么時候去系統(tǒng)的學(xué)一學(xué)!澳菍W(xué)費一定不少。只能一點點攢了。”
“瑩瑩,你爸走了三年了,明天回去給你爸上墳。你姐也不知道能不能請下來假。”瑩瑩媽說。
“她請不下來吧。還是我和你回去吧!
一切都很平靜,可這平靜下面卻是暗涌不斷。聞麗英從瑩瑩家離開,她并不知道,第二天瑩瑩肚子疼,沒有和她媽回老家給父親上墳。
就因為獨自一個人留在家里,才改寫了瑩瑩的后半生。這事情自發(fā)生到聞麗英知道,竟然過去了一個月的光景。晶晶每天上班和聞麗英見面,一旦聞麗英提到瑩瑩,她都會巧妙的岔開。
去找過瑩瑩,不是鐵將軍把門,就是她媽說她出去了。
她想她肯定是在為當(dāng)兵的事情忙碌著。
把詩送到雜志社去。當(dāng)時易小易的舅舅在,她就提了下易小易,說她們認(rèn)識。她沒敢說易小易是她哥的女朋友。當(dāng)時她只覺得她要是說她是她哥女朋友,沒準(zhǔn)人家還真不愿意給她看了。一想到那天夜里梁思怡的吵鬧,她的頭就會痛一下。
對方雖然沒有把她的作品留下,但是給她指出了幾點不足之處,讓她回去好好想想,再好好潤色一下。不管怎樣,聞麗英還是非常滿足的走出了縣委大院。
從此她筆耕不斷。以至于縣文化站站長親自去她家拜訪她。問她:“有沒有當(dāng)作家的想法?”
聞麗英沒有回復(fù)他,只是笑了一下。其實她沒有當(dāng)作家或者詩人的想法,她覺得這樣工作著生活著,抒發(fā)著情緒是一種挺好的生活方式?蛇@樣的生活方式,仍然會有人打亂她。
當(dāng)她再次走在去縣委雜志社的路上,就碰上了古月明。古月明把她劫。骸靶℃,去哪啊。”
古月明不理他,繼續(xù)往前走。他快步走上前,橫在她面前:“怎么,不認(rèn)識我了。我可認(rèn)識你!彼舷麓蛄恐匊愑ⅲ澳憧茨,現(xiàn)在走路的姿勢都和以前不一樣了,一看就不是**了。誰看你都知道你那個過了!
聞麗英的手就不知道怎么擺放了。她心底怨恨著自己,卻無力和他發(fā)作。但她也不想和他周旋。繼續(xù)往前走。
“怎么跑服裝廠來干了。跟了你挺長時間了。也不關(guān)照關(guān)照我。”
“你不怕我。你不怕我哥?”
“我怕。我當(dāng)然怕。我怕的要死。”古月明擺出一副無賴的樣子。
“警告你,離我遠(yuǎn)點!
“這大道是為你家開的?我愛在哪走就在哪走!
聞麗英聞到了他的酒氣。她恍惚記得他以前是不喝酒的。“不去服裝廠,咋還遛達(dá)這來了!
“我上哪關(guān)你什么事!甭匊愑⒉幌朐俸退苄^續(xù)往前走,偏就不知道雙手雙腿怎么邁步。她被他剛才一句話點破。自己是不是走起路來真的走樣了?是不是滿大街所有的人包括八碗窯那些人,全都看出來她走路姿勢的不正常?這一刻,她怨恨起自己來。
但她堅決不理他,走進(jìn)縣委,走進(jìn)雜志社。
出了雜志社,門外看不到一個人,偏聞麗英就不知道先邁左腳還是先邁右腳,心底無限惆悵。
第二十一節(jié):大姑的怨氣
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羊群,也看到了羊群后面的楊明。小云知道那是楊明,可她立刻轉(zhuǎn)了身。楊明也看到了她,停下了腳步。
兩個人,對望了幾秒鐘的時間,誰也沒有說話,誰也沒有要靠近的意思。小云轉(zhuǎn)回身,進(jìn)了屋以后,看到弟弟一邊聽著音樂一邊跳迪斯科。
小云把音樂關(guān)掉。
“姐。你瘋了。人家好好跳著,你搗什么亂。”
“跳什么跳。跟個瘋子似的,你看誰不是好好學(xué)習(xí),一天就搞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跳舞能把成績跳好了?”
“沒文化。懶得理你。”音樂再次響起。小云一煩,就回了自己的房間。自嫁人以后,房間仍然沒有改動。她回來住在里面,就有一種睡在媽媽懷里的感覺。其實,嫁到曾家,她是想把那里當(dāng)成自己的家,可又免不了時時想起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娘家。
“老聞家借了二百塊錢去,說要蓋房子。還說這個房子賣了,就能把錢還過來。小云大姑夫那家具錢,都還得那么費勁。你還有精神頭借給他!毙≡茓屧谀菄Z叨。
“鄰居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住著,誰還沒個難處。他這房子賣了,蓋那個廂房也用不了太多錢,也就是在咱這倒個手先用著。你看他們一大家那么住著,也是讓人為難!
“那天晚上那女人也真是不嫌丟臉。姑娘都那樣了,她還有臉在院里吵吵(讀一聲)。蔫不巧的把姑娘領(lǐng)回去,選個日子嫁過來得了。也不嫌寒磣!
“老聞家人就是老實,她說話那么難聽,也不道拿話噎她。要我我就把她嘴給堵上!
“就你能。人家也不得考慮兒子和那姑娘的關(guān)系嗎。鬧僵了也沒啥好處!毙≡聘赣H對小云母親說。
“怎么了?他們家?”小云走出來對他們說。
“就是易姑娘住在他們家,易姑娘她媽找他們算帳。吵的鄰居誰誰都知道!毙≡颇赣H。
“她都那么大人了,要說管也不是說管就管得了的。我看她總來。她媽要是明事理,就給他們結(jié)了就得了。”小云。
“話是這么說,誰家媽不想自己姑娘嫁給有錢人?條件不好,受一輩子累,不趕上跳火坑里了。啥都能沒有,就不能沒錢。”
小云聽到這,不響了。她嫁過去雖說不掌權(quán),可也不缺錢花。何況,在那小山溝里,有錢去哪兒花呢?這次出來,婆婆給她揣了點錢,讓她到通寶縣城買點衣服。再買點化妝品雪花膏之類的東西。她倒真是懶的去。以前住在八碗窯,喜歡和麗英去逛街,現(xiàn)在她哪都不想去。只想賴在家里。大門都不想邁出去,只怕碰到楊明。
走的時候,家明還摟著她的胳膊也要跟著。她心底一軟,卻又覺得渾身發(fā)冷。
她想去大姑家坐會兒。和大姑家只隔一堵墻,圍墻一角有個豁口,兩家隨時可以跨過豁口走入另一家。大姑和小姑家中間又隔了一堵墻,那墻是不可跨越的。大姑家住東屋,她只能再繞個遠(yuǎn),從東面門進(jìn)大姑家。
她也不愿意去小姑家。她對小姑有成見,也多半是大姑給灌輸?shù)模骸疤煜履腥硕嗟氖,偏跟我往一家里嫁。真是讓人笑話我們家姑娘沒有可嫁的男人了!
大姑在織毛衣:“小云。這次多待幾天吧。嫁出去也不知道回家。看把你媽想的。”
“我媽還攆我回去呢。”
“她那哪是攆你。嫁出的女兒潑去的水。她也是怕你婆家有意見才攆你的。家明怎么不和你一塊回來?”
“他要來,我沒讓!
“你咋不讓呢。人家是你男人,你走哪,他要是愿意,你應(yīng)該帶著他!
“大姑,我就是覺得他腦子里還是有點毛病。我有時挺恨我爸媽的,怎么就把我嫁給他了。”
“相親的時候你不是也看了嗎。他其實就是比正常人看著憨了點,他這樣的人才沒心眼呢。你咋擺弄咋是。象你大姑夫,我想擺弄都擺弄不明白。你再看你小姑,巴心巴肝嫁這個男人,她將來不后悔都怪我多嘴!
“她有啥后悔的,我看小姑夫?qū)λ谩!?br />
“也就現(xiàn)在看著好吧。我看能稀罕幾年!
“還沒嫁過去就跟人家睡一起,等著人家把你當(dāng)寶吧!贝蠊靡患泳桶驯静辉撜f的話給說了出來!把绢^,這話你可不許跟別人說去。你小姑也是把我給氣糊涂了。當(dāng)初她那么拗著勁的非他不嫁,我也不是詛咒她,將來真過的不好,那就讓我說中了。做什么事兒都要過大腦。結(jié)婚這事也一樣!
“我還是不懂,小姑要嫁的是這個人,她有啥沒過大腦的。何況他們孩子都有了!
“孩子有了咋了?你沒見聞大寶孩子生下來,媳婦就跑了?算了,不跟你說了。反正她就是不該跟我往一家里嫁!
“大姑不講理了!毙≡品催^來笑話她。
“那他們就好好過,我也希望他們過好。還有你,你不要再對人家挑三揀四的了。人家是個好男人。老實本分,對你實心實意,這就是好。男人要是心眼多,你是玩不轉(zhuǎn)的。懂嗎!
“我回來老太太給我拿錢讓我去縣里給自己買點衣服和化妝品。我都懶得逛街去。聞麗英又去上班沒時間陪我。”
“明天我和你去。我正好要買點毛線。”
易小易從此被母親梁思怡嚴(yán)加看管起來。
早晨易小易去上班,她跟著去。直看到易小易走進(jìn)單位的大門,她才向通寶河畔走去。她卻想象不到,她即使送易小易去上班,中間她還是會離開單位。沒有哪個單位領(lǐng)導(dǎo)愿意給你照看根本不是幼兒園的女兒,她會找出理由從單位撤出來。
每天早晨,梁思怡都要繞過市政管理所,然后去通寶河畔吊嗓子。從此,她和易小易一塊上班。一塊下班。每天跟看著幼兒園的小孩子一樣看著易小易。
易小易頭幾天會老老實實的服從管教。沒幾天的功夫,只要單位一有空閑,就遛達(dá)到聞小寶的工作單位。好象她半天見不到聞小寶,心里就抽筋。她就是在旁邊看著聞小寶干活,她也情愿。
怎樣讓父母接受他們的婚姻,這是讓她很費思量的事情。父母講究門當(dāng)戶對,甚至讓女兒往上嫁,但絕對不能往下嫁。如果心里沒有聞小寶,她倒可以聽從母親安排,什么相親和派對的,她都可以接受。人在相處之中才會有感情,這道理她也懂。
可她不能放棄聞小寶。聞小寶對他的愛已經(jīng)深入骨髓。是任人剝離不去的那一種。
他已經(jīng)是她的親人了。親人,是不可以隨意放棄的?粗勑毮樕系暮梗鸵魂囮嚨男奶。
聞小寶依然打著零工。沒有辦法,在這土的掉渣的縣城,也找不到好工作。何況又沒有文憑。
在聞小寶眼里,沒去種地,這就算不錯了。
又有這樣一個女孩子深愛著他,他覺得知足了。
一邊干活一邊回頭看著她笑。
易小易也看著他笑。很發(fā)自內(nèi)心的那一種。
看也看不夠,待也待不夠。時間到了,易小易不得不趕回單位,有些事情需要處理一下。偏看到母親梁思怡正等在單位。那張臉就黑給她看著:“去哪了?”
“有事啊。”
“有事?上班有什么事?說,去哪了!绷核尖贿吚仔∫滓贿呁T外走。
“我真哪也沒去。我能去哪啊。”易小易想甩開她的手。卻偏甩不開。
“還跟我嘴硬。是不是又去找那個窮小子去了。我就不明白了,他到底哪好。你從今天開始就給我死了他這份心,你甭以為我會讓你嫁給他!
易小易不掙脫,也不走。就站在那看著梁思怡。梁思怡給她一看,就不知道臉上出了什么問題:“看什么看。我臉上有花啊。告訴你易小易,你給我老實點,好好上班,別哪天被單位開除,你哭都找不著調(diào)!
“媽,我要嫁給他!
梁思怡冷冷地看著易小易,終于擠出一句話:“你甭作夢!
從這一天開始,梁思怡發(fā)現(xiàn)這個女兒是說什么也留不住了。所謂女大不中留,就是指這個年齡段的女孩。再不給張羅找對象,將來出了問題,她才是哭都找不著調(diào)了。
不想在通寶縣城找。她看準(zhǔn)了春城。從通寶縣城到春城,長途客車也就跑一個多小時的距離。嫁到省會城市去,回趟家也很方便的。于是梁思怡開始給住在春城的姐姐妹妹們打電話,讓她們幫著給易小易物色張羅下。
很快就有回信了。感覺條件不錯,約好時間之前,這事也沒跟易小易提。到見面當(dāng)天,對方從春城趕到通寶縣以后,梁思怡才跟易小易打招呼。當(dāng)時易小易有點懵。和陌生男人見面的時間,正是聞小寶來接她的時間。
“媽,我不要見這個人。誰讓你給我找對象了。我都有了,你還操什么心啊!
“你那叫什么。你少跟我提姓聞那小子。你不提我還順點氣。你提了他,我更得急著把你找個好人家嫁了出去。不然,我還真不放心了。”“媽不管,人我跟他說了,到時間他就會過來。我就不在旁邊陪你們了。你老老實實給我等他。聽見沒?”
“我不見!
“你個死丫頭。那行,我在旁邊候著。等到你們見了面我再走。”
于是出現(xiàn)了這樣一個場面,下班的時候,聞小寶來市政管理所接易小易。從春城來的男子等在通寶橋南的一把石椅前。距離管理所幾百米的距離。
“小白,這就是我家姑娘,叫易小易。你們好好聊。我先回去。旅店我也給你找好了,就在我家附近。這幾天你要是不急著回春城,和易小易見面也方面!绷核尖岩仔∫鬃У绞吻。
她簡直就把小白當(dāng)成了自己的乘龍快婿。說這話的功夫,還不忘恨恨地看了一眼聞小寶。梁思怡此番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女兒的照片小白早看過。易小易的姨媽在春城的時候就給他看過了。他當(dāng)時就挺相中。這一次,來到通寶縣,梁思怡也把女兒的相冊給他翻了?吹贸,他很欣喜的樣子。
易小易站在小白面前,有點呆。她從來不呆,在聞小寶面前,在任何人面前。她對于相親這事就覺得整個自己就呆掉了。何況身邊還有聞小寶。她尷尬地看著聞小寶。聞小寶把臉扭向一旁。
梁思怡只看小白:“我先走,你們倆個人好好聊。那個是小易同學(xué),你不用當(dāng)回事。”
梁思怡走了,扭著她自以為很蠻的小腰。老了以后的梁思怡,依然挺俏。
“我先走了。”聞小寶抬腿就走。
“等等我。”易小易就去追他。
“死丫頭,你給我回來!绷核尖鶝]走幾步,看到身后的變動。抽身又往回走。易小易不管。她只顧追著聞小寶的方向。
梁思怡氣憤地喊著易小易,易小易卻頭都不回一下。只有那個小白,木鈉的看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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