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名立萬
作者:顏真卿
去北方
去北方 第一節(jié):上海
    “萍萍,我到上海了,和記憶中一樣,黃浦江邊依舊繁華,晚上燈火闌珊的,歌廳影院每個街道都有,等你來了一定要一起去看戲,那部《霸王別姬》真是好極了,聽說每場底下坐滿了洋人軍官,座無虛席。還有摩登發(fā)廊,你一直念叨著這個,我去瞧了,從里面走出來的小姐太太的發(fā)型可真是美極了,時髦的卷發(fā)是你最喜歡的,我一定帶你來這燙上最好看的卷發(fā),穿上那身新式旗袍,好似已經望見你有多美麗了。我在上海盼望著你來!

    君子

    1938年5月16日

    一封遠隔太平洋的“家書”捏在劉萍手中,講述著男友到達上海后簡單的出行生活,她逐字讀著,生怕遺漏有關千里之外的一字消息。紅燭微光遮掩在信紙后方,透出夾層的厚度,原來為躲避出城日本兵的檢查,郝君子只能用這種方式才能講這封真正的“家書”渡洋傳到女友手中。狹小的倉房堆滿了報紙,劉萍堪堪用幾個紙箱才臨時搭出小桌,供她方便閱讀。旁邊散落鋪平的報紙和一團堆在腳邊的散發(fā)出一種常年未見陽光而發(fā)霉的被子,這就是她晚上的住處。

    對著燭光將信紙邊緣撕開,這才看見一張薄紙夾在兩張信紙中間,劉萍不止的興奮,因為這是她數十年來與大陸聯系的真正的消息。她年幼喪親,只得跟著舅舅來到了東洋,即使在這參加了馬克思主義活動,出版了為躲避和平軍抓捕的作家們寫的國內“激進”報道,從他們口中了解些許情勢,但仍并未真正的知曉現在的中國是什么樣的。在她幼年零碎記憶里,從前軍閥紛亂不斷,即使家里從商有些許勢力,但父母仍死于其中,她雖能飽食,但街邊乞討人越來越多,后來軍閥進城后就好了,或許是趕到別處,亦或者是被殺了,總之小孩子時期的劉萍見到的都是騎著馬,腰側別著手槍,頭戴深綠硬挺軍帽的軍官,或者可能也是下面的兵卒,她分不清,因為每個人都氣勢洶洶,高于馬上審視著一切。

    再后來在東洋長大,用的是“洋貨“,讀的是高校,聽到的思想也是全世界傳播的,學到了這些,劉萍才意識到她待的中國社會是落后的,政治是腐敗的,思想的封建的。她仍念舊那塊土地,她見到了那些在街頭激昂演講救國之道的華人,才知道國人是有在進步的,心中那股不甘熱血在奮起,她也加入了為名族大義的行列。

    “這里路邊全是流民和餓死的人,全是日本兵沒有人管,我從未想過情形是如此的惡劣,站在這里我感受到的只有毫無生機的腐臭,更不用說內陸的處境了。我去了劇院,全是洋人辦的唱給洋人聽的,在這里不能革命,我要去能自由唱歌演戲寫作的地方,聽說新軍在上海有地下組織,我或許會去那,也算幾年在海外的革命找回組織了。不多敘述,這里很危險,每件東西帶出城都要被翻查,不要主動聯系我,等進了部隊安定下來自然會找你,身體康好,你一人也要好好地照顧報社,情勢危險注意收手,我不在更要注意安全,勿念!

    微黃的燭光映在劉萍眉目間,深皺眉頭,她不是不擔心男友獨在的危險處地,但她更不能放下這里的擔子。劉萍想著,等這批報道發(fā)表出去,她也回國去,哪怕郝君子還未聯系她,也能回去自己找到革命道路,算是給二人多一個選擇,現在能做更多的只有祈禱郝君子能平安到部隊里去。

    輪船抵達黃浦江邊,郝君子滿身惆悵站在甲板上,一種難言寂寞充斥著十幾天的航行,沒有親人陪伴,沒有友人送行,沒有愛人身邊,只有獨自望著沖破海浪的另一端的大陸,那片從未踏上的土地。他出生在東洋,從未來過中國,對于這個陌生卻又常常在父母口中念叨的家鄉(xiāng),他是期待的。爹娘不住的念叨著回家回家,但戰(zhàn)火紛爭,誰會放下這份富裕的安寧回去呢?于是這份思鄉(xiāng)也只能埋在郝君子的心底。自從跟愛人參加了文化革命,那份回國的念想愈演愈烈,他想看看這片土地到底是什么樣的。

    汽笛聲回蕩在港口,獨自下了船踏上陸地的那刻起,他意識到那些演講學生說的“革命道阻且長”是什么意思。破敗、腐臭、殘喘這些詞一下子襲涌在思維里,乞丐難民擠滿了街邊,堆坐著破爛到只剩幾根的草席,吃著不知何日的發(fā)霉的食物,或坐或躺,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熏臭的大街一下子被擠得只剩下中間車道。來往黃包夫拉著要趕往碼頭的先生小姐,雖未到盛夏,但汗巾仍濕的往下滴,一行一行的滴在飛奔的街上,又充斥著汗味。在車上的先生腳邊多放著皮革質地的箱子,襯衣領帶一絲不茍,正襟危坐在后頭,仿佛見不到街邊的糜爛氣息。一旁的女伴打扮時髦艷麗,絲綢的花紋小帽夾戴在精心燙卷的發(fā)型上,身上的旗袍都是最流行的款式,細致的妝容配上香薰香水,精致地能比得上那些時尚會,但一旁景象可實在煞風景了,腐爛的臭味里又夾雜著撲鼻的香水味。

    “真是資產階級!”郝君子拎著箱子,見到這樣的街道不由得臭罵,但不知道的是,這已經是上海較體面的大街了,郊外的路邊只剩下尸體和匆匆趕路的行人。對于上海的第一印象可不算好,只能進城看看了。
去北方 第二節(jié):組織
    進城得先過日本兵的檢查,郝君子挽著包袱拎著箱子跟著人群默默挪動;仡^就是揚子江,他在擁擠的形形色色的人流中不禁頻頻回頭看那奔流不息的大江,那是他在書中讀到的“大江東去,浪淘盡”,在地圖上認識到的母親河。但如今這般的雄姿般的英雄大江就在眼前,卻怎么也見不到那份光芒。江水緩緩流過,在輪船駛過才能掀起一陣毫無興致的波濤,江面暗淡,一種灰霾霾的霧氣籠罩著,有氣無力的翻卷聲,好似一位遲暮之年的病人。他望著這樣的曾經氣勢巍然的長江,心中不由得心酸。在中國的土地上,母親河的江邊,中國人排著隊等待著日本人的檢查,一個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將行李包袱放到檢查臺上,一件件打開,他們害怕的是那把長槍,那頂印著他國國旗的軍帽,一種被歷代王朝壓迫著的、使役著的“奴隸”意識在作祟,但這次的奴役者是侵略者。向來清高自傲的郝君子現在也不得不低聲下氣膽戰(zhàn)心驚地走進這奴隸的城市

    檢查距離他還有段距離,他探著頭向前觀望,翻出的行李是一件件縫著補丁的衣物,有不知什么時候的饅頭干糧,或許還有點咸菜蘿卜,他們將帶著這些零碎的家當到上海尋一條生路,求一口飽飯。這一幕讓他想起了輪船剛進香港的時候,他以為是流浪在外的孩子終于回到了祖國的懷抱,當他第一次有生以來第一次踏入祖國的大門,他多想吶喊擁抱,展開雙臂高呼:“我回來了!“但是眼前的情景卻讓他喊不出來,碼頭附件都是饑餓、求助的眼神,輪船?,一個個不顧掉落海中的危險蜂擁而上,舉著手向輪船上的旅客祈求一口吃的,有的甚至趁著那一會的時間順著舷梯爬上了船,抓起哪里能吃的殘羹剩飯就往嘴里塞,這時候船上的洋人負責人就會舉起拳頭、喊著下屬、舉起手杖,手起拳落地在這群中國難民身上,他們痛但未放下手中的食物,郝君子看到這些,雷雨般的拳頭仿佛猛擊在他的心坎上。他想讓那些人住手,哪怕就是讓難民吃剩飯也是好的啊,但他沒辦法,想將自由的吶喊轉化為憤怒的悲鳴……

    郝君子一陣戰(zhàn)栗,都有點站不穩(wěn)搖搖欲墜之勢,“別怕,沒事的!倍厒鱽頊睾偷穆曇,一只手扶住了他,他咽了咽口水,已經檢查到他了,他不敢回頭看后面是誰,生怕日本兵懷疑他們是一伙的,畢竟哪個沒問題的人會心虛害怕成這樣。冷冽的刺刀威逼著他,一個個將行李翻出來查看,這是他一輩子也忘不了場景,多年后被問到對戰(zhàn)場的記憶時,還是由不得想起這副被“奴役”的畫面,此刻掛在臉上的是慘笑。

    搜查完畢,郝君子在一旁收拾自己的東西,心里總算沉了下來,在間隙里偷瞟后面剛剛幫他的是誰。是一個姑娘,對面就是拿著槍刀惡狠狠的日本兵,她也沒有哈腰低頭的賠上那份笑容,想到這郝君子腦中浮現出剛剛自己的行為,不住的羞愧。為什么她要幫我?難道已經懷疑我是要回來搞革命的嗎?又開始逐個回憶自己下了船后有沒有能被抓住小辮子的行為,甚至想確認是不是藏在行李箱夾縫里的話劇劇本被對方看見了,但這時他必須要裝出泰然自若的樣子,不然一旁的日本兵一旦察覺那什么都完了。想著的時候那個姑娘已經搜查完了。他想追上去問清楚,緊跟在后方,但姑娘并未回頭,用著只有二人距離能聽清的聲音說:“別跟著,太明顯了。”他心中又一驚,不由地思考便放慢了腳步,心虛的觀察著周圍有沒有注意到他們行為的人。就在巡視之際,姑娘已經不知過了哪個路口離開了。郝君子心里一陣后悔,踏上這片念念不忘的土地時,他心好似慌了神。

    “文才路9號3樓,文才路……”郝君子手里捏著紙條,嘴里不斷念叨著地址,抬頭尋找著!罢抑!”他的心又放了下來,這個地址是他在偌大的上海城里唯一的歸宿了。

    郝君子又確認了下門牌沒錯,這才敲了門,“叩叩”過了陣從門縫中探了個腦袋出來,郝君子認清了人,終于露出了今天第一抹笑容,“浩叔,是我!”那人愣了下,推了下眼鏡面目凝重仔細辨認,突然笑了出來!芭杜叮觼砹税,這么快就到上海了!氨唤泻剖宓娜艘贿呴_門,一邊招呼著郝君子進來:”我以為你得下個月才能到呢,剛準備著為你回來后的工作做安排寄封信到東洋去,這下不用了,倆人都來了!昂戮舆M屋觀望著另一個人,卻見到沙發(fā)上坐著的是早晨在碼頭遇到的姑娘!蹦阍谶@!“他不由得又驚呼了一聲。

    對面姑娘也笑盈盈地看著他:”老師,他就是我說的遇見那人。“

    “哈哈哈,你要是這么說那我可就對上人了,“浩叔一屁股坐到沙發(fā)上揮手招呼著郝君子來坐,”太巧了啊,坐,我給你倆介紹。

    郝君子又想起早上的事尷尬的不知所措,坐在浩叔旁邊抿著嘴。

    “來,君子。你不之前說想回來繼續(xù)做文藝工作嗎?這就來了,這位是旅部文工團的副主任,李瑞端,負責的就是行軍途中的演出工作!

    “你好!袄钊鸲讼壬斐鍪謥,依舊是笑盈盈的。

    “你好。“郝君子這才正面看著李瑞端,她生的清秀,微卷的盤發(fā)帶著頂白色蕾絲帽,身穿天青色的新式雙排扣收腰旗袍,頗有種上海小姐的氣息。

    “這就是我打算送你那的才子,從東洋來的,叫郝君子,是個寫劇本的好手,以前還在東洋的時候就經常在大國報上看見他的文章呢,那評價的是一個犀利。他剛回來,就一個莽勁,把他放你那工作,我也放心。欸,君子,話本用我教你那法子帶進來沒有。拿出來給端瑞瞧瞧,這樣她帶你回去也有個說法。“

    “帶了帶了!昂戮诱f這就去翻行李箱,將里面衣物翻出來,掀開最邊上的箱體夾層,一本《農民翻身仗》赫然躺在其中,要知道這種要是被逮住可是要掉腦袋的,但是沒辦法,如果沒有這群人的腦袋做擔保,那無論是前線的士兵還是后方的支援,可就該早早泄了氣。

    李瑞端看完了劇本,倒是對這“洋才子“改了觀,“同志,你這樣的人才我們文工團是不可多得的,需要的就是這樣的劇本,我們要演給戰(zhàn)士們看鼓舞士氣,給農民們看知道我們打仗是為的什么,這劇本可太好了,你要是愿意來,我們馬上就能把這個排出來,上面一定喜歡!焙戮記]想到對面同意這么迅速,被別人肯定也十分驚喜!拔揖驼f吧,他就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啊,到了你們那,君子也能實現自己所想,前途無限吶!焙剖逍χ釉挘聪蚝戮拥难劾餄M是欣慰。“好,好,我去!焙戮硬蛔〉卮饝。

    “君子把你自己也交代下基本情況,方面組織記錄。”浩叔絮絮叨叨的教著郝君子規(guī)矩,“到了那里就不能亂發(fā)言了啊,一切都要講究政治,守的也是政治紀律,什么東西不會不清楚的你就問瑞端,她也是我的學生,你們倆我都放心!焙戮硬蛔〉狞c頭,“別現在交代了,老師你的人我絕對放心的,更何況是能寫出這樣一個好劇本的人,我們不耽誤了,現在就走,最近生死線查的嚴,說不準哪天就不讓離城,那就大麻煩了。”李瑞端將劇本還給郝君子,起身就收拾,郝君子也跟著起了身,浩叔還不斷提醒:“行,不留了,在上海城里要時刻戒備啊。路上君子你跟著搭把手幫幫忙,也多適應適應國內條件。“

    “走吧同志,回組織。“
去北方 第三節(jié):路上
    郝君子挽著包袱,大件的行李都留在浩叔家了,畢竟是下鄉(xiāng)跟著組織,帶著那些西裝有失本心,想著只將書本帶去就好了。為了躲避關口的檢查,李瑞端帶著在小路來回穿插,中國鄉(xiāng)村的景象卻讓懷揣熱情的郝君子逐漸息了火。

    剛出城向北方進軍,五月的麥子已掛上麥穗,一粒粒略顯干癟地簇擁著,碧青的秸稈迎著風搖擺不定,幾處農舍夾雜其中,郝君子哪見過這般的農田,風中微微的泥土氣息,遼闊的平原,晴朗的天空,清新的空氣,是他一生中未曾見過的。他想蹲下捧起一把泥土,虔誠地用劉萍給他寄托的紅絲巾包起來,告訴她這就是我們的祖國,使他們永遠懷念著的山山水水。

    “去前面農舍歇歇吧,今天再走十幾里就差不多了!袄钊鸲嘶仡^招手,她永遠是微笑著的!弊呃哿税伞啊辈焕鄄焕,遲早得吃這個苦。“郝君子擺擺手,越過她坐著的長凳跨步進了農舍,只覺眼前一黑,院里一股發(fā)霉的悶臭襲面沖鼻,他屏住氣息瞇瞇眼睛,從破塌的窗框透進來的光線下,才稍微看清屋里光景,其中一只粗方木桌,卓i按一片裂痕,一只用泥巴砌成的土灶,一只磕了角的水缸,靠墻的木床,上面的一床被子黑漆,不只多久沒曬過太陽了。郝君子才意識到這是”家徒四壁“的真實樣子。院子里一個干癟的老婦人,衣服襤褸,表情麻木,慢慢挪動著小腳,費力趴在水缸邊上舀著最底下所剩不多的水,抓起稻草,燒了一壺開水。郝君子受不了這樣壓抑悶臭的氛圍,看清了情景就退到屋外,站在了劉瑞端跟前。

    “農村里全是這樣,你剛回來可能還不大習慣。“

    “不,為什么是這樣……“

    “家里男人都被和平軍抓去打仗了,糧食也被搶走充公,再怎么種地也吃不飽飯,這批麥子收上來也是等著被搶,吃不飽就什么都沒有了!皠⑷鸲酥活櫩催h方,不知道是是看麥子還是蕭條的房屋。

    郝君子聽了在想,既然都這樣了,他真的能幫到革命嗎?靠著他寫的文章、排的戲,真的能讓別人吃上飯嗎?他在猶豫,但已經退無可退,因為在東洋已經被驅逐出境了,劉萍還在那等著自己穩(wěn)定下來去接她,剩下的路只有在這里,至于什么樣的路,該怎么走出來,就無人可知了。

    在許久的沉默中出發(fā)了,從清晨走到太陽快要西落,一路上盡是如此貧瘠、荒蕪、單調。一整天的路程,盡是沿著一條向遠處伸展、彎彎繞繞、曲曲折折、無窮無盡的單調土路,千篇一律的村莊、農舍,一如既往的毫無煙火味,到底哪里才是他的路呢?

    郝君子沖出了條條框框被農田拘束著的小路,走上的是陽光燦爛、景色絢麗的大千世界。身穿灰綠色軍裝,手持鋼槍的戰(zhàn)士,這是他的海外憧憬的、敬仰的、將他們視為民族英雄的戰(zhàn)士,如今戰(zhàn)士們井然有序的在操場上排練,他也進入了一路心心念念的組織。劉瑞端領著他,將他介紹給一位連長,知道他是海外回來的新同志,連長很莊嚴的向他立正敬禮,郝君子哪處理過這樣的場面,激動的滿臉通紅,上去就握手,這陣仗,很快全營都知道來了個東洋的大讀書人。郝君子感覺到這里的力量,突然意識到在東洋自己作為一個弱國的子民,飽受外人歧視的痛苦,一下子得到了解脫。他意識到這是他必須終生為之獻身的圣地,是他能夠為平民百姓奪回糧食的地方,是他將作為革命者寫稿撰字的發(fā)表地。

    進了門他就沒注意到劉瑞端了,現在出去也尋不見她,反而來了一群觀客,“東洋來的?東邊不是上海嗎,哪來的洋?“抬腳出門就看見人群圍著,說這話的是個男同志,在人群里倒也分不出是誰。”害,小吳,你就不知道了吧,東洋是國外的。不是咱們中國的地方!耙粋看著年輕說話卻像老學究的男同志搖頭晃腦的說!迸杜,國外……“被叫小朱的同志急忙從兜里掏出小筆記本一字一劃的記下,像是個大學問。

    “國外?國外什么樣?“”國外多遠?“”外國人和我們長得一樣嗎?“……一系列此起彼伏細小的疑問從人群中冒了出來。真傻,郝君子想笑又笑不出來!辈粚Σ粚,聽我說啊,“老學究又講上道理了,搖頭晃腦的從人群里走出來,兩眼左右瞟著聽眾,觀察著他們聽他高談闊論時的神態(tài),還不是抬起頭拉長故意音調,”東洋那個外國地方,也有很多的中國人,特別是廣東福建靠近海的地方,過去謀生,吃的可比我們這好多了,大部分人去了就不會回來了,畢竟那么好的地方,就在那成家立業(yè),傳宗接代,日子潤著呢!……“沒等老學究說完,就有人指著發(fā)現郝君子已經出來了。

    “同志!新同志!你們那當真這么好啊!皫兹擞Χ紘松蟻!睕]有沒有,過得好也最后是回來了。“郝君子連擺手道,這般的熱情是沒見過的。”欸欸,慢著點,別嚇著我們大學子!昂戮舆在沒有,一道聲音從人群外傳了進來,是李瑞端。她回來換上了軍裝,軍帽底下稍微垂過耳垂的烏黑烏亮的頭發(fā),整整齊齊的別在耳后,那套軍裝倒更顯著她那纖細的身材,比穿旗袍時更為健美,雪白的襯衫領子翻在灰色軍裝衣領上面,兩袖微微露出里頭紅色的毛線衣,所有的色彩在她身上都明艷一分,郝君子見她這身更比之前的李瑞端美麗了!边@是郝同志,從東洋回來的,是寫文章劇本的好手,后面就在我們文工團工作了,他剛回來,有些地方肯定會不明白,大家都是同志了,最近多幫幫忙,改天一起看看他的劇本,那是一個好!皠⑷鸲俗哌M郝君子,向他介紹。原來那個一直問問題的青年叫朱志,13歲就跟著團了,現在負責演員打雜的工作。那個老學究叫張宏,看著年輕倒也快30了,是團里的“智多星”據說沒有他不知道的東西,平常也喜歡寫文章。在李瑞端的介紹下,郝君子一個個認了過去,但一下子記住的倒只有這兩個。

    他高興,這才像同志,像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