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是個愛撒謊的孩子。我和我的同學都曾經(jīng)撒過謊。長大了我才知道我的同學是撒了謊的,而我的同學們呢,他們會是怎么想呢?我們每個人都堅守住自己的秘密,從未對第二個人說過自己是撒了謊的。這樣一來,就成了只有自己是在撒謊,別人說的話都是確確實實的。撒謊讓我們一群小孩子有了滿足感。有了期待感。不撒謊干什么去呢?
最先撒謊的是我的同學萍。因為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她自己在撒謊,故而我們大家都被蒙蔽著。在那一陣子,我們都圍繞著萍,每天用討好的目光對著萍。唯恐萍一個不高興,把自己逐出她承諾的對象。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承諾呢?
花花綠綠的氣球真是好玩的不得了?墒,我們很少有錢去買。如果哪一天,我們小孩子之中的某一個,忽然擁有了一只氣球,在我們的眼里,氣球早己不是氣球了,它變成了一只裂縫的蛋,我們就是一群牢牢盯住蛋的蒼蠅。我們眼巴巴地望著,盼著。一個勁地慫恿氣球的主人,再吹大些,再吹大些。我們是沒安了好心的。氣流可以無限制地輸送,氣球卻不可以無限制地膨脹。砰的一聲,氣球炸了,像一具尸體般被崩的四分五裂。同時被崩飛的還有我們一群小蒼蠅。我們快速地分散開去,爭搶著氣球的殘體:哪怕小小的一塊兒皮子。然后我們用嘴在皮子上撮出一個一個的小泡泡。只是一會工夫,一小塊皮子上就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泡泡。用手捏住一個泡泡,冷不防在一個疏于防備的同學的臉上炸響。接著,我們便亂作一團,你追我趕,啪啪的聲音也開始此起彼伏地響起。我們這時候的快樂就像一鍋漿糊,粘乎乎地攪成一團,快樂成了一團。很快,地上扔滿了千瘡百孔的廢皮子。我們瘋狂的快樂也接近了尾聲。
沒有了氣球,沒有了吹泡泡的皮子。我們陷入了對下一個氣球的等待之中。
就在這時,我的同學萍從家里的炕頭撿來了一只氣球。那是一只白色的氣球。晚上還沒有的氣球,神奇地出現(xiàn)在第二天的早上。萍高興的不得了。讓萍有些費解的是,氣球里裝著少半袋的液體,也是白色的,但用手一沾,粘粘的。萍發(fā)現(xiàn),這只氣球還有一個地方和花氣球不太一樣,它竟然有一個奶頭。管它呢,只要它是氣球就好了。怪模怪樣的氣球就這樣出現(xiàn)在我們中間了。我們的快樂也就又一次地變得粘稠起來。我們這次的快樂時光維持得比較長,都是萍的功勞。隔三差五,萍就從家里拿來一個白色的氣球。漸漸地,我們覺出了氣球的變化來了,后來的氣球沒有了一開始的粘粘的液體,雖然撮起來不會再沾一嘴,但皮子上好像是涂了一層油,光光溜溜的,總是有點不得勁。年輕的女老師每次來上課,看著滿地的狼籍,總是皺著眉頭,用比平日里嚴肅得多的表情訓斥我們,眼神里仿佛還隱匿著一種怪怪的東西。我記不太清萍帶給我們的快樂時光維持了多久。它結束在萍的母親打向萍的那一巴掌上。
萍的家里只有母親和萍兩個人。萍的父親死于一場車禍。那時的機動車還不是很多,尤其是在芝麻村,更是很難見到幾輛?善,萍的父親就命喪在一輛55大拖拉機的輪下。半人多高的車輪從萍的父親的胸前攆過,鮮紅的血噴泉似的從萍的父親的口、鼻、耳噴灑出來,像是半空中開著一朵美麗的雞冠花。人們都以為萍的父親死了,七手八腳地從車輪下往外拽時,發(fā)現(xiàn)眼球已經(jīng)突在眼眶外的萍的父親還尚有一絲氣息。于是,人們慌亂地忙著找車,準備把萍的父親送進醫(yī)院搶救。萍的父親揮了揮手,示意人們不要動他,然后兩只手不停地在胸前做著一個動作。沒有人知道他要干什么。萍的父親越來越急了,一張嘴,一口血從嘴里噴涌出來,同時,和血一起噴涌出來的還有一個字。人們都清楚地聽到了這個字是:萍。就有人大聲地趴在萍的父親的耳邊說,別急別急,萍的媽媽就來,就來!萍的父親停止了一切的動作。他要保存最后一點體力,他要等著自己的女人。四周可怕地安靜著。周圍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出,唯恐自己的氣息會耗損了萍的父親的氣息。安靜。還是安靜。小村的狗,小村的雞,小村的鴨,也在那一刻安靜著。所有的安靜都處在等待的狀態(tài)中。
萍的母親瘋了般從地里跑回來,一頭就扎在躺在地上的男人的懷里,唇劇烈地抖著,卻說不出一句話。萍的父親拼了最后一點點力氣,抓住懷里女人的手,一對眼仁兒透過突在外邊的玻璃體,艱難地盯住女人。然后,他說:你——對著全芝麻村的父老鄉(xiāng)親發(fā)誓,把萍給我?guī)Т,萍長大之前不許給她找后爹……萍的父親幾乎是一口氣地說著,隨著嘴巴的一張一合,一股股的血沫子歡快地從他的齒縫間溢出來,溢出來……萍的美麗的母親將頭從男人的懷里拔出來,她清清楚楚地聽到了男人說的話,她的兩只還帶著泥水的小拳頭雨點一般落在已經(jīng)咽氣的男人的身上,我不答應你,你個缺德的死鬼,有本事你給我活過來,趕明我就給萍找個后爹!萍的父親無論如何也聽不到女人的罵聲了。他怕聽到女人的罵聲,所以他說完他想說的話,就匆匆地走了。小小的萍夾在大人的腿間,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大巴掌使萍清醒了,它讓萍知道白色的氣球不可以帶出家中,不是小孩子可以玩的東西。萍晚上不睡覺偵察來的藏匿氣球的窩點,在她還沒來得及連窩端之前,被母親發(fā)現(xiàn)了。萍不再往學校帶白色的氣球了。萍忽然變得不愛說話了,那種被人需要的驕傲感消褪了。一雙小眼睛里有了幾絲小孩子少有的堅定,甚至還有幾絲不屑,或者是蔑視一類的東西在眼底閃現(xiàn)。我們的目光暫時從萍的身上轉移開去,課間,三一群兩一伙地捉石子玩。捉石子捉久了,十個手指長滿了倒刺兒。期待的火苗越來越小了,就在火苗快要熄滅的時候,萍來給油燈添油了,又燃亮了每個人的希望之火。
沉默了一段時間的萍爆出一個信息:她掌握了可以吹泡的做皮子的方法。這個信息如一枚炸彈般在我們的中間炸響。萍復成為我們追逐的目標。我們爭著討好萍,一而再,再而三地向萍驗證,未來的巨型的皮子有沒有自己的一份。被我們圍在中間的萍滿面春風地允諾著每一個人。我們總是不太確信,便暗中拉攏萍,向萍打小報告,說誰誰在背后說你壞話了,以示只有自己和萍的關系最親密。那個像鍋蓋般的皮子如磁石,牢牢地吸引了我們。我們一個又一個地跌入來自皮子的想像的深谷之中。在真正地占據(jù)皮子之前,我和我的同學們互相鄙視,互相踐踏。萍款款地享用著大家的擁戴,享用著大家進獻的“讒言”,遲遲地沒有帶來她的承諾。期待之潮漲到一定限度便回落了,該退潮了。我們相信萍說的話,她的父母不讓她把皮子帶出來,她也總是沒能找到將皮子帶出來的機會。熱烈的期盼一天一天地淡了下來,只是偶爾還會有同學提起,萍什么時候帶皮子來呢?從萍的身邊散去的我們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表面上一幅安定團結的景像。沒有人提出過疑義,萍會不會一開始就在說謊呀?我說了,我們是相信萍的。除了不相信自己,我們沒有理由去不相信別人。接下來,我和我的同學都卷入了這場不相信自己的旋渦中。
還是萍。她讓我們集體地撒謊。
我們小時是相信鬼神的。誰也沒見過鬼神,可都相信鬼神確實是存在著的。平日里有個頭疼腦熱的,大人們會說,又讓哪個死鬼給撞著了。一般病人躺在床上,由上了年紀的有經(jīng)驗的婦人為病人驅鬼。婦人拿了一枚銅錢,在病人的頭部上方順著繞了三圈,又倒著繞了三圈,口中念念有詞,不停地叫著某個死鬼的名字。接著用兩指捏住銅錢,豎立著讓銅錢站在一面光滑的鏡子上。銅錢若是屢站屢倒,婦人就再拿著銅錢繞病人的頭頂,嘴巴里不停喚著另外一個死鬼的名字。一直到銅錢穩(wěn)穩(wěn)地站在鏡面上。這時,使銅錢站住的這個死鬼就要倒霉了。一刀砍上去,再扔進水缸里。病人的病也就該好了。病人的頭到底還疼不疼,只有病人自己知道。大人們用這種方式驅鬼,說明大人們是相信有鬼怪的,那么我們小孩子信鬼便是理所應當?shù)牧。在這樣的氛圍中,萍講了那個鬼的故事。
萍說她看到了鬼。大人們有很多驅鬼的方法,自然地,在大人們的教導下,我們也掌握了一些驅鬼的技能。那天晚上,萍獨自一個人回家。萍說她在往家走的時候,已經(jīng)覺出異常來了。她頭上的每一根頭發(fā)都驚恐地直立了起來,它們可能看到了什么。她不敢回頭,憋著氣大步大步地朝著家的方向走。大人們曾經(jīng)囑咐過,要是覺出有鬼在跟蹤,千萬不能回頭,一回頭,鬼就會上身了。我有時想之所以沒有見到過鬼的真正的樣子,全是因為沒有人敢回頭的緣故吧。萍一口氣跑回了家。跑回家的萍直奔了堂屋里的大水缸。按大人的說法,回家把頭伸進水缸里照照,如果有鬼,就會顯出原形。否則的話,鬼會跟著人鉆進被窩里。沒有誰為我們喊號子,我和我的同學的呼吸都在瞬間停滯了。一個大頭鬼出現(xiàn)在萍家的水缸里。萍說,大頭鬼長著紅眼睛,綠眉毛,一排尖尖的撩牙伸在唇外。萍說,幸虧我把鬼給照出來了,要不它肯定跟我鉆被窩了。我們的臉都被嚇綠了。萍真的是很了不起,盡管她嘴里說大頭鬼把她也嚇了一跳,可萍的表情卻沒有一絲畏懼。萍的眼底閃現(xiàn)的是興奮,還有驕傲。我們真是不如萍。萍簡直成了英雄。她一遍又一遍地為還沒親耳聽過她“照鬼”故事的同學演說,涶液和她的神采一起飛舞著,好不自得。我們最初的恐懼感漸漸地被嫉妒替代了,都在遺憾,為什么看見鬼的不是自己,是萍呢?
在萍的演說還沒有完全乏味的時候,不同版本鬼的故事陸續(xù)出臺了。越來越多的同學都親眼看到了鬼。他們看到的鬼和萍看到的鬼大同小異。有的鬼頭上多長了兩只角,有的鬼嘴巴上長了一蓬藍胡子。同學們以看見鬼為幸事。原來我們的周圍有著那么多的鬼,以前怎么就沒發(fā)現(xiàn)過呢?細細算來,鬼竟比人的數(shù)量還要多呢。假如要打起架來,究竟是人勝,還是鬼勝呢。好在,一個又一個的鬼被我的同學們照了出來,照出的鬼淹死在水缸里,不然,還真是個問題。只有我,一個鬼也沒看到。我有些急躁了。經(jīng)常在晚上一個人大著膽子出去,為的是讓鬼注意到我,好跟蹤上我。好幾次下來,連個鬼影我都沒碰到,F(xiàn)在想想,真是可笑,對于鬼的畏懼感居然讓位給了虛榮心。終于有一次,我感覺好像是鬼跟上了我。我的頭皮麻麻的,鉆在肉里的發(fā)根空前地堅硬起來,堅硬感一直延續(xù)到發(fā)梢。我莫名地快樂著,卻也是莫名地恐懼著。我不敢回頭,盡量大地邁著步子。不知是天冷的緣故,還是我太緊張了,反正,我的兩條腿一直抖個不停。進了家門,我咬著牙閉著眼睛掀開水缸的蓋子。會是一個什么模樣的鬼呢?我必需得睜開眼睛,不然鬼會趁機溜走的。當滿頭冷汗的我對著水缸里的半缸水時,我呆住了,哪里有鬼的影子,飄搖在水面上的那顆頭不是我自己么?我長長地噓了一口氣,同時,心里失落落的。
鬼肯定是不喜歡我。沮喪的我一個人背著書包走在上學的路上。一陣風旋起路上的塵土,塵土便在風的裹挾之下打著旋子。我的靈機一動,一個謊言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出爐了。老人們常說,看見旋風一定要瘁上兩口,因為旋風里邊有好歹的東西。怎么完整也是謊言。我在向同學描述時,明顯地底氣不足。好在我是第一個看到蛇精的人,故而,我的謊言還是吸引了同學的注意力的。我躲閃著同學的眼神,艱澀地形容著我看見的裹在旋風里的那個蛇精的樣子。那是我最難過的一段時光。我是班長,怎么可以撒謊呢?可我看到我的同學的眼里驚奇而又滿足的神情,我又有幾分得意了。用現(xiàn)在的一句話來說,就是:痛并快樂著。我做了幾場并不精彩的演說,萍的反應一直是淡淡的,我也就更加地惶恐了。我不太確定萍是否看穿了我的謊言。讓我放下心來的是第二天。萍一進教室,就說,她昨晚碰到了我見到的那個蛇精。所有的目光刷地投向萍。萍滿面放光地說,她昨天傍晚在街上遇到了一個大旋風,她呸呸地一連瘁了好幾口,旋風還是不走,圍著她打轉轉。萍果斷地從家里拿來了一把鐮,對準旋風一砍,一個巨大的蛇精嘶嘶叫著隱去了,地下留了好大的一灘血。我對萍充滿了感激。原來萍真的看到了蛇精,這就證明我的謊言是成立的。如果我自己不說,不會有人知道我在撒謊。
放了學,我們都跑去看蛇血。結果,我們什么也沒看到。萍說,她早拿锨將血鏟走了,留著它,不吉利的。細細地看上去,在萍指的流過蛇血的地方,土層真的有被鏟過的印痕。
萍又一次地取得了我們的信任。
于是,就有了那一天的來臨。那天早上萍剛一進教室,我們就發(fā)覺了她與往日的不同。她的臉頰紅潤潤的,兩只細長的眼放著亮亮的光芒。好像她剛經(jīng)歷了什么激動人心的大事。果然,沒等書包放穩(wěn),萍就開始發(fā)布新聞了。
早上,萍正走在上學的路上,忽然在她的不遠處刮起一陣大旋風。這個旋風是萍見過的無數(shù)旋風里的最大的一個。奇怪的是,這個旋風越刮越小,越刮越緊湊,刮著刮著,就刮成了一個人的形狀。更奇怪的是,旋風變成的那個人竟然搖搖擺擺地走在了大街上。萍揉了揉眼,吃驚地發(fā)現(xiàn),那個人居然是村長德明。天啊,旋風變成了村長德明。不,是旋風里的妖精變成了村長德明。
我知道妖精為什么變成村長的樣子。萍站在凳子上大聲說,妖精是想把咱們?nèi)迦说难嘉闪耍鼔蛄巳搜,妖精就可以成仙了?br />
多么可怕的事情呀,幸虧讓萍給發(fā)現(xiàn)了。否則,我們這些人肯定也逃不過妖精的嘴巴。在萍帶來的新聞影響下,我們因為緊張,因為害怕,也因為慶幸,個個熱血沸騰著。
不想被妖精吸去血,我們就要殺死妖精,我們能等死么?!萍甚至是振臂高呼了。
不——能!
42個“不能”從42張嘴巴里迸發(fā)出來,就擰成了一股巨大的力量。這股力量使每個人都獲得了空前的勇氣。
這股空前的勇氣一直把我們支撐到了放學。放了學的我們各自尋找著武器,拿木棒的拿木棒,拿磚頭的拿磚頭。萍的手來拿了一個沒有柄的鐮刀頭。由于我們不敢分散,怕分散了遇到妖精會吃虧,所以我們只能沿著街筒子找尋著可拿的武器,誰也沒注意萍的鐮刀頭是從哪里找到的。
正是吃午飯的時間。我們浩浩蕩蕩地去了村長德明的家里。萍的家緊挨著村長德明的家,我們?nèi)ゴ彘L德明的家,剛好經(jīng)過萍的家。芝麻村家家都有敞著門的習慣,經(jīng)過萍的家時,我看見了萍的母親。那個依舊美麗的女人頭朝前勾著,腰彎著正在灶間忙活著,兩瓣圓鼓鼓地屁股像小鳥一樣啄了一下我的臉。
我們就這樣雄糾糾地進了村長德明的家。
村長德明正坐在堂屋的一只小凳上,面前是一張小方桌。五十多歲的村長德明和那張小方桌,都在等著德明的老婆把飯端上來。村長德明牢牢地把握了等待的空間,手里拿了一本舊雜志翻看著。我們盡量輕手輕腳地走進院子時,村長德明的老婆正往飯桌上端飯。因為方桌比較矮,村長德明老婆要想把飯放在桌上,就必須彎下腰去。就在村長德明的老婆彎腰之際,村長德明的一雙眼睛繞過手里的雜志,盯在老婆的短脖子上,他說,別動,我看你脖子上有個啥東西?村長德明就欠起了身子,將臉湊向女人的脖子。不好,妖精要下嘴吸血了。別動!我們集體一聲斷喝,同時,磚頭瓦塊木棒子一齊撲向村長德明。村長德明還沒反應過來,頭上就結結實實地挨了幾下子。血,鮮紅的血頓時順著村長德明的額頭流了下來。村長德明的老婆從驚鄂中醒了過來,伸著脖子大聲地喊,快來人啊,快救命啊……第一個跑進來的人是萍的母親。萍的母親瘋了般地左沖右撞,等她與抱著頭往外沖撞的德明村長匯合時,身上也無辜地挨了棒子。萍的母親張開臂膀,就像一只老母雞似的,張開她的翅膀準備護住她的小雞,突然,一只小臂膀舉著一只鐮刀頭惡狠狠地撲了過來。彎彎的鐮刀頭直撲德明村長咽喉。萍的母親看見了那柄閃著寒光的鐮刀頭,她的嬌小的身子靈動地一閃,接住了那抹寒光。
后來,越來越多的村人趕來了,他們及時地制止了我們。那天沒有人報警。村里是有一部手搖電話的,人們完全可以報警的,尤其是德明村長的家人,德明村長的老婆?墒,沒有。沒有一個人報警;蛟S是涉及的孩子太多了?還是大人們認為小孩子的事根本就不值得報警呢?還是那時的村里人根本就沒有報警的意識?
我們沮喪極了,妖精沒有捉到,把德明村長打傷了不說,萍的母親那張本來漂亮的臉蛋也破了相,留下了一道永遠的疤痕。最厲害的是我們的班主任在校會上做了深刻的檢討,做了深刻檢討之后的班主任,讓她的每一個學生,也就是我們每天做著比她深刻一百倍的檢討。
那陣子,我們學校開展最多的就是“破除迷信”的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