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情書藏在哪兒了
作者:霍君
第三篇 白內(nèi)障
第三篇 白內(nèi)障 第一節(jié) 遭遇
    大概晚上八點多的樣子,在酒場上打完一場惡仗的小吳,細長的身子晃蕩在馬路便道上。小吳在心里判斷,估計離著酒店有了一大段的距離,回了一下頭。果然,剛才酒店門口難舍難分的戰(zhàn)友們,都早已做鳥獸散盡了。媽的,想玩我?小吳的心兒一放松,身子被一只無形的手擄直了,停止了晃動。撲——一口夾雜著酒精和海鮮氣味的混合型氣體,被小吳長長地吐出來,在霓虹閃爍的夜色里彌散。之后,他開始了完全松懈的行走。走過右側(cè)的廣場,前邊就是他住的小區(qū)了。就在他松懈的行走里,遭遇了王局。

    恩,小吳用了遭遇這個詞,說明在他的潛意識里,是不希望有這個不經(jīng)意的邂逅的。小吳有著文化人的標(biāo)志性外形,瘦長的身子,纖細的手指,欠缺了紅潤的膚色,以及早生的華發(fā)。但他唯一和別人不同的是,鼻梁上少了一副深度眼鏡。那對不大的眼睛不僅視力沒有損傷,光澤度還非常好,當(dāng)它們穿透昏黃色的霧霾時,在霧霾的深處一下子撞到了逆向行走的王局。小吳的兩只眼睛差點被撞了一個趔趄,他穩(wěn)定了一下自己,一個短暫的辨別后,確定對面而來的就是王局。他想轉(zhuǎn)身,但只是想了一下,并沒有真的變成行動。步子依舊向前,向著王局過來的方向。兩只視力良好的眼睛,已經(jīng)清晰地捕捉到了王局臉上的表情。王局在微笑。王局竟然在微笑,而且是朝著他微笑。這說明,在他發(fā)現(xiàn)王局的同時,王局也看見他了。所以,老爺子開始了微笑。這微笑是給他小吳的。

    小吳的反應(yīng)是靈敏的,迅速啟動了瘦臉上的笑肌。指令來得太突然,笑肌沒有絲毫的準(zhǔn)備,動作就露出了幾分愚笨。少了肉質(zhì)的皮囊一溝溝一坎坎,兩片臉頰像是深秋的梯田。臉上掛滿微笑的小吳,剛剛被酒精浸泡的一顆心,生出來幾分的尷尬和愧疚。也許就是這尷尬和愧疚,是他欲轉(zhuǎn)身的動力。

    王局是去年二線的,在王局二線之前,逢年過節(jié)小吳都要去王局家串串門的。王局在單位是主抓業(yè)務(wù)的副局長,每次小吳去王局家里串門時,王局都有意識地跟小吳透露一個信息,小吳當(dāng)初是他調(diào)過來的,他在位時,一定給小吳扶正,讓他坐上辦公室主任這把椅子。直到老爺子二線,小吳主任前邊的那個副字依然尾巴似的跟著他。小吳表面上樂呵呵地千恩萬謝著,心里明白著呢,王局是二把手,跟一把手面和心不合。自己是王局介紹過來的人,一把手肯定也在心里防著他,每次他去一把手家里串門,一把手都問他相同的問題:家里哪里的?孩子多大了?小吳一一作答。然后一把手最后那個問題就出來了:你是王局介紹過來的吧?在夾縫中生存的小吳,暗中向一把手靠攏,一把手又不領(lǐng)情,又不敢得罪了王局,誰知道哪塊云彩有雨呢?讓小吳想不到的是,王局剛剛二線不久,局長就提升他當(dāng)了一把主任。春節(jié)到局長家串門兒,局長的問話終于更新了,從疑問句變成了陳述句,而且還拍了拍小吳的肩膀,往后好好干!小吳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他知道,局長認他了,把他當(dāng)成自己人了。這個春節(jié),小吳第一次沒有到二線的王局家串門兒。

    人家二線了,就不去人家里串門兒了。盡管小吳有過掙扎,有過糾結(jié),但最終他說服了自己。所謂人情世故吧,想想自己也不欠王局什么。真的在路上不期而遇了,還真就淡定不起來了。小吳畢竟也是經(jīng)久錘煉的小吳了,掌控住內(nèi)心的微瀾,不讓它在臉上風(fēng)生水起,面部呈現(xiàn)著燦爛的笑,朝著王局而去。

    王局,您這是遛彎去了?

    誰呀,聽著聲音這耳熟呢。

    王局保持著面部恰到好處的微笑。

    王局,是我。

    小吳回應(yīng)著。臉上堆積出來的笑未動,心卻狠狠動了一下。愧疚與不安受到了驚嚇,緊緊地團縮在一起,身上豎起刺猬般的不滿情緒,以自保。老爺子,來這套哈,這不是諷刺我么?

    是……赫,是小吳啊。

    兩個身子貼近了,中間的縫隙不過半米。王局的微笑紋理清晰,增一分太過絢爛,減一份略顯生分。

    王局,您這是遛彎哪?

    眼不行了,離遠了看不清,超過一米就看不清了。人家看得到我,我看不見人家,顯得不禮貌。

    您老眼咋了?

    白內(nèi)障。

    原來沒聽您說呢。

    原來不嚴重,最近這幾個月發(fā)展的特別快。

    白內(nèi)障的手術(shù)不復(fù)雜,做了不就得了么?眼前一片模糊多難受啊。

    老伴總膽小,這要是手術(shù)失敗了,不成了瞎子么,呵呵……

    我?guī)湍?lián)系一個專家,保證沒有問題的。

    呵呵……哪天用到你,我會找你的。好,就這樣,回頭說話。

    王局稍顯臃腫的身子就移動起來,與小吳擦肩而過了。擦肩而過的一個瞬間,小吳看見老爺子臉上的微笑紋絲未動。微笑著來,微笑著去。雖是用了些酒精,但是酒精量還不足以導(dǎo)致思維的遲滯。與老爺子對話時,自己說了那句幫助老爺子聯(lián)系專家,話一出口就后悔了。那樣的口吻是居高臨下,面前的人盡管二線了,但他畢竟做過你的上司。老爺子肯定會不舒服的。然而,小吳并沒有從王局臉上看到不悅,不舒服的表情。老爺子的微笑那么完美,自己話語上的疏漏并沒有破壞它。

    經(jīng)過了廣場,再過一個紅綠燈,前邊就是家了。廣場上的喧囂保持著很高的熱度,跳舞的,打球的。一條條的影子在燈下?lián)u擺,像是一樹剛被風(fēng)吹落的葉子。

    老爺子真得了白內(nèi)障?

    這個問題突然就攫住了小吳。

    人真是奇怪,有了那個晚上的偶遇,小吳隔三差五就能碰到王局。仿佛老爺子非要給他一個驗證的機會。小吳上下班要路過第三小學(xué),在擠擠挨挨的接送家長隊伍中,小吳尋到了王局的身影。人群里的王局是與眾不同的,他的表情并非等待的焦急,如別的家長那樣,把期盼的目光投向校園門口,努力把自家的孩子從一大堆的孩子中分揀出來,然后大聲喊:爺在這兒呢!王局沒有。他很安靜地守在一輛電動自行車旁邊,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小吳只能這樣形容王局的微笑,除了恰到好處,他找不到再適合王局微笑的詞匯來。

    接到孫子的王局,騎上電動車,動作熟練地在便道上穿行。熟練地躲閃,熟練地超越,根本看不出來是一個深度白內(nèi)障人該有的熟練,以及精準(zhǔn)。

    王局,接孫子啦?

    小吳老遠就和王局打招呼,王局老遠就減速,然后慢慢停了車子,微笑轉(zhuǎn)向發(fā)出聲音的那個方向,是小吳吧?

    是我,王局。

    小吳走近王局,走進王局的一米視線之內(nèi),讓王局看清他。然后,不等王局說話,開始嗔怪王局,王局,您真是的,眼睛不好還騎著電動車,這要是把您碰著了可咋辦。不就是接孫子么,他爸媽沒空,以后我給您接。

    小吳,我沒事,你是個大忙人,咋能麻煩你呢。好了,有空說話啊。

    王局的右手一助力,電動車開走了。

    看著王局的背影兒,小吳琢磨,老爺子會不會只看不見他一個人呢?

    時間長了,小吳發(fā)現(xiàn),王局的看不見還真不是針對他一個人的。漸漸的,單位里的人熟悉王局的人,都知道老爺子得了白內(nèi)障。都知道老爺子見了誰都微笑,不管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恰到好處的微笑已經(jīng)成了老爺子的標(biāo)志。老爺子微笑的原理是,因為看不見,所以微笑。原來,微笑于王局而言,是一種禮讓。落實了王局的看不見不是針對他一個人的,小吳還是有一些疑慮,他不能百分之百地相信王局的眼疾。

    小吳決定考驗一下王局。
第三篇 白內(nèi)障 第二節(jié) 看不見的手
    又是一個晚上,和上一個夜晚的相遇,幾乎是相同的時間,相同的地點。王局微笑著朝小吳走過來,小吳微笑著朝王局走過去。不同的是,小吳在這次相遇中,沒有和王局打招呼。一胖一瘦兩個人微笑著而過。相向而過的瞬間,小吳把自己的身子和王局的身子之間的距離,控制在一米之外。為了保持更遠的距離,小吳的身子差不多是貼著公園的欄桿走的。這是一個充滿冒險的經(jīng)過,小吳的細瘦的身子在經(jīng)過的瞬間,有了輕飄飄的感覺,趕緊丹田氣下沉,才穩(wěn)住了它。

    小吳的身子過來了,王局的身子過去了。

    夜晚的秋風(fēng),很是有些涼爽了。但是,這個別有用心的經(jīng)過,讓小吳的額頭浸滿了汗珠兒。

    考驗完成了,還欠了一個結(jié)果。小吳的直覺告訴他,那個晚上,他沒有從王局身上看出變化來。也許,王局嚴重的白內(nèi)障是真實的存在。然而,小吳畢竟是在場面上摸爬了一些年頭的,人心是最難揣測的,不能輕易就下了結(jié)論。于是,小吳千方百計尋找他要的最終結(jié)果。這個結(jié)果從下一個相遇中而來。

    王局,又接孫子啦!

    小吳又是老遠就打招呼。

    王局又是老遠就減速,慢慢停了車子,和小吳打招呼。

    微笑沒有變,語氣沒有變。恩,什么都沒有變。小吳放心了?磥恚蹙值陌變(nèi)障是真的了。

    目送著王局遠去,小吳忽然呵呵地笑了笑。是自嘲的笑。他知道,他在笑自己。小吳暗暗叫著自己的名字,媽的,你活得累不累。

    再在街上碰到王局,打不打招呼,全憑小吳自己了。高興時,就讓自己的一張瘦臉皺出一條條的笑紋來,沒有心情時,就漠然地走過。當(dāng)然了,不會忘了讓自己的身子和王局的身子保持距離。最少一米以上的距離。

    秋在人的指間滑過,顏色越來越深。那根手指,是季節(jié)蒼老的罪魁禍?zhǔn)住?br />
    小吳用手里的一根水筆去撥鍵盤上的一組數(shù)字。它們組合在一起,就是王局的電話號碼。

    還差一個數(shù)字了,手機響?戳丝措婏@號碼,小吳停止撥弄,接聽手機。接聽完了,重新在座機鍵盤上撥弄,剛撥了兩個數(shù)字,手機又響。眼睛掃了一眼電顯,小吳立刻停止撥弄,畢恭畢敬,而且滿面謙恭笑容地接聽。大約一分鐘后,小吳收了手機,碎著步子出了辦公室。

    等他再回到辦公室時,就忘了沒撥弄完的那個電話。不是故意的,他的事情太多了。是真的忘了,而且忘得干干凈凈。所以,等到檢查的日子到來,愛康眼科醫(yī)院的車子停在門口時,小吳才想起王局,想起那個未撥弄完的電話。這記性!小吳一邊自責(zé),一邊趕緊撥通了王局的電話。

    王局,在家么,您別出門,我馬上去接您。

    你小子把我接哪兒去。

    接單位來,車在這兒等著呢。

    單位有重要活動?

    王局,是這樣的,愛康眼科醫(yī)院組織一個義診活動,給離退休的老干部免費做白內(nèi)障手術(shù),今個兒先去篩查。

    把我的名額讓給別人吧,我不做,不相信那些二把刀醫(yī)生的手藝。

    王局,人可都是眼科專家。

    啥磚家不磚家的,反正我不做就是了。再說了,我也沒在家。

    王局,我到您樓下了。

    跟你說了,我沒在家。

    王局,我聽見您家小卡在叫了。

    王局家里養(yǎng)著一條貴賓犬,叫小卡。樓道里稍有風(fēng)吹草動,小卡就會大呼小叫。電話里聽見小卡叫,就等于王局在家了。王局不在家的謊言被小吳拆穿了。

    不想做手術(shù)的王局,被小吳擠到了墻角,只好乖乖地上了小吳的車。小吳將王局轉(zhuǎn)到愛康醫(yī)院的大轎子車上,扶著老爺子上車。王局的腳剛往車上邁,一車的吆喝聲鋪天蓋地朝王局的臉兜都來,威力不輸給一陣六七級的大風(fēng)。

    老家伙,還拿著范兒呢,就等你一個人啦!

    咋著,這難請啊,不是給臉不要臉么?

    哈哈……

    我不來,那是高風(fēng)亮節(jié),想把機會讓給更需要的同志,哪像趙局,狗日的眼比燈泡子還亮呢!

    大伙都說你狗日的白內(nèi)障走街上六親不認了,這不挺活泛的么?

    趙局,就你那個老鴰聲音,我還用浪費眼?

    王局和車上的人你來往來,逗著嘴兒。車上的老干部大都是面兒上的人,城市比嬰兒的尿墊子大不了多少,誰又不認識誰,不知道誰呢?

    在座位上坐下來的王局,發(fā)現(xiàn)小吳沒有下車,而是坐在了他旁邊的座位上,看小吳的架勢是要跟車去。王局趕忙說,小吳你忙你的吧,白內(nèi)障又不是啥了不起的大病。小吳卻沒有要下去的意思,王局,是局長派我來照顧您的,回頭局長一看我當(dāng)了逃兵,還不得給我點顏色看看。您就行行好,讓我陪陪您吧,也算是給我一個孝敬您的機會。哎,說起來啊,您對我的恩情,我不孝敬自己的親生父母,也得好好孝敬您老。想當(dāng)初……

    小吳的眼角有些潮潤了。他側(cè)頭看了看王局,老爺子一顆花白的頭靠在椅子背上,患了白內(nèi)障的眼睛閉著。一張臉寧靜著,看不出任何表情。睡著了的樣子。

    到了愛康醫(yī)院,先做初步的篩查,符合手術(shù)條件的,留下。不符合手術(shù)條件的,大轎子車再原路返回。有人指揮著老干部排隊,老同志倒也配合,嘻嘻哈哈著站成了一列長隊。然后,前后之間形成一個小范圍,繼續(xù)著各種無厘頭的話題。守在老人們旁邊的,是本單位的工作人員。他們偶爾騰出眼神兒,掃一下隊伍的進程,趕緊垂下眼皮,把精力用在手里的手機上。手機是一個魔方,引得他們凝神,引得他們嗤笑。

    隊伍一寸一寸地短了。王局睜著一雙白內(nèi)障的眼睛,做左張右望的動作,像是在尋找什么。

    王局,您咋了?

    吳啊,上歲數(shù)的人憋不住尿,廁所在哪兒呢?

    我領(lǐng)您去。

    小吳就領(lǐng)著王局去了一趟廁所;貋頃r,王局非要排在隊伍的最后邊,他說趙局在后邊,要跟趙局說說知心話。小吳那個氣啊,腰都快站折了,眼看就要挨上個兒了。但是他又不能顯露出來,嘴上還得說著“行,只要您高興,排哪兒都成!

    手機QQ提示,有人發(fā)來新消息。小吳點開,是一個叫“奪你魂兒”的女網(wǎng)友發(fā)來的,問他在干嘛。小吳回復(fù):想你呢。

    趙局,你幫我數(shù)數(shù),前邊還有多少人哪?

    一,二,三,四……還有十五個。不對,算上我還有十六個。著急了吧,誰讓你排后邊來著。

    不著急?隙ㄊ乔傲邢倭,咋總想跑廁所呢?

    小吳只好又跟著王局跑了兩趟廁所,總算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排在王局前邊的趙局做完了檢查,擰著兩條鴨子腿扭出了檢查室,哈,媽媽的,想占公家點便宜,咱這眼睛還不爭氣!該你狗日的啦!

    王局往身后瞅了瞅,確定再沒了別人,回罵了一句趙局,進了檢查室。小吳本來也不想跟進去了,見門兒被王局帶上了,就一屁股坐在檢查室門口的椅子上。小細腰都快累折了,用手摸一把,從脊椎縫兒里往外冒酸水。這個死老爺子,把人往死里折騰。小吳實在是乏了,顧不得理會手機里“奪你魂兒”的呼喚,把頭靠在墻上,打算迷瞪一小會。

    此刻的王局已經(jīng)按照大夫的指令,將略顯臃腫的身子安置在一張闊大的皮椅里。大夫問,老同志,眼睛看不清東西多長時間了?

    王局:從我當(dāng)上領(lǐng)導(dǎo)就開始了。

    大夫:那您的病史夠長的了。

    王局壓低了聲音:大夫,能不能給我開個證明,證明我眼睛不適宜做手術(shù)?

    大夫:為什么呢?

    王局:我怕做完手術(shù),眼睛看不清東西了。

    大夫:您不相信我們的技術(shù)?話說回來,您本來就看不清東西啊。

    王局的聲音更低了:大夫,和您的技術(shù)沒有關(guān)系。您有所不知,在位時眼睛病得是挺厲害,可是從一退休突然就好了。不過,大伙都不知道我眼睛恢復(fù)了。這不求著您,幫我瞞一下么。

    大夫:老同志,不要為難我,請您配合我一下。

    大夫調(diào)配儀器,準(zhǔn)備給王局檢查。王局抬起一只手臂,按住了大夫的手,然后慢慢移動手掌,將他的掌心對著大夫的掌心。王局的手掌離開時,一張硬硬的卡片留在了大夫的掌心里。

    一系列的檢查結(jié)束了,大夫邊在診斷證明上寫著字,邊大聲和王局說話兒,老同志啊,按說您這個白內(nèi)障馬上手術(shù)才好,可是您視神經(jīng)萎縮得太厲害了,眼下不太適合手術(shù)啊。

    聽了這個結(jié)果,王局又微笑了。

    王局沒有注意到,一只手將風(fēng)兒吹開的門輕輕帶上了。

    那是小吳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