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應佩
白居易在《與元九書》中說:“感人心者莫先乎情。”白居易是就寫詩而言的,其實“文學是人學”,人的最動人處就在于情,各種文學樣式概莫能外。近讀南通籍青年作家徐可的散文,也印證了這點。
徐可不追求華麗的語言,不編造離奇的故事,不講述深奧的道理,只專注于抒發(fā)感情,其抒情又不是抽象地述說,空洞地喊叫,而是采取了如下手段:
一為借物喻鄉(xiāng)情。《家鄉(xiāng)的刺槐樹》中作者說:“刺槐樹,是我家鄉(xiāng)的樹。”刺槐在樹木中無比平凡,論材質,不如松柏檀檜;論形象,不及銀杏水杉;論風雅,不像梅桂桐樟?墒谴袒被ㄋ胄稳绱彛艢庥,且是上等的蜜源。刺槐“它的莖、皮、根、葉、花、果實都可入藥,”花可人食,葉供飼畜,干能建房,作者說“刺槐全身都是寶,一點廢料都沒有。”因而這刺槐在作者感情的琴弦上,常常是錚錚的樂聲揚起;在作者心靈的海洋上,常常是滾流著刺槐綠色的波濤。刺槐猶如北方的白楊,刺槐成了作者家鄉(xiāng)的符號,負載著作者濃郁的鄉(xiāng)情。
二為敘事述別情。《別情》寫作者由一個農村青年考上了北京某大學,家鄉(xiāng)親友為他送行,姐姐丟下正在生病的兒子前來送行,父親、母親、哥哥姐姐全投入送行隊伍。尤其對雨夜送到縣城車站的描寫,父親憨厚而執(zhí)著,母親在燈下流淚,兄弟的臨別的叮嚀囑咐,難舍難分,感人至深。這還是改革開放之初,由農耕文明向工業(yè)文明轉變之初,交通、通訊都不如今天發(fā)達,因而對于分別還是看得很重的。如今去趟北京,朝發(fā)夕至,通話瞬息之間,對于分別自然逐步淡化了,作者寫下《別情》正給后人留下了“老照片”,而流動其中的親情,彌足珍貴,這是我們今天需要承傳和發(fā)揚的,就包括這種中華傳統(tǒng)美德。我國古代留下大量“送別詩”,就是在農耕文明時代交通、通訊都落后,人與人關系就親密。江淹的《別賦》中說:“黯然傷懷者,唯別而己矣。”“樂莫樂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別離。”作者寫別,其時正值雨夜,農村道路泥濘,負載行李的自行車常有卡輪之虞,年邁的父親不忍心遽然離去,只有狠下心腸回家去,可一到家這硬漢卻大哭一場,母親也因此大病一場。作者用質樸的語言白描別時的場景,作者說這些刻骨銘心的場面,三十年后仍歷歷在目,其實此情此景將伴作者終身: 這是他人生的一重大節(jié)點,其深情沖不淡,厚意磨不掉,定格在他胸中,積淀在他心底。
三為悼亡顯親情。《父啊,我的父啊》是作者悼念他父親的誄文。作者遠在京城,聞訊父親病危,當即飛回。待其抵家,父親已處彌留狀態(tài),幸而能見上最后一面,可十幾分鐘后父親就去世了。緣此,作者追訴父親七十多年的為人,寫出了一個嚴父的外形和內心,既有暴烈的一面,又有溫柔的一面。尤為動人的是作為兒子的自責。兒子考上了北京的大學,父親感到榮光,對兒子變得謙恭有禮,一次作者回家,家鄉(xiāng)領導邀請他和他的父親吃飯,并邀村支書作陪,以謝支書多年照應之意。不巧支書因事外出了,作者說:“我想那父親也別去了,免得有蹭飯之嫌。”可是他父親己向左鄰右舍公布了這一光彩的消息,換上了出客的衣服,整裝待發(fā)時為兒子擋下,使之大為掃興,且在鄉(xiāng)親面前失了面子,有損尊嚴。其父死后,才失悔傷了父親的心,疚愧不己。按當地習俗,普通家庭的子女稱呼父親只叫“父啊”,只有嬌慣人家才叫“爸爸”。作者過去一直認為這稱呼土里土氣的,不樂意這稱呼,等到父親死了,這才恨不得“父。∥业母赴!”一直叫下去。兒欲孝而父卻不在了。生前不知欲盡孝,死后方悔無法補。作者寫出了帶普遍性的人情,因而它能激起讀者共鳴,也更具教育意義。綜觀徐可散文,因為作者就鄉(xiāng)情、親情演繹,這就能感動人,教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