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俗事紅塵 坎坷十載
作者:
蔡白玉 更新:2015-12-28 16:21 字?jǐn)?shù):12445
家已是名存實亡,雖然還在一個屋里住著,夫妻卻已是形同陌路。余新志也早就死心了,熬吧,熬到女兒大學(xué)畢業(yè)工作后就可以解脫了。
又一個冬天到來了,余新志的心卻比這冬天的天氣還冷,這也嚴(yán)重的影響到他的創(chuàng)作情緒,心情不好,就畫不好,畫不好更影響心情,這種惡性循環(huán)讓他更加煩躁不安。年底了,應(yīng)馬文華的邀請,讓余新志來北京參加一個活動。北京的冬天顯然比四川更冷,然而余新志走出北京火車站的出站口,一抬頭看到正在翹首以待的馬文華時,一股暖流從心底里涌上來,在這個寒冷的冬天里讓他感到了一絲溫暖的春天的氣息。
馬文華一看到余新志,一邊叫著余老師一邊笑著快步迎了上來,從余新志手中接過行李,“您辛苦了吧,坐了這么久的車!
“還好還好,這點苦對我來說根本算不上什么!庇嘈轮居X得讓馬文華一個女同志幫自己拎著個大行禮怪不好意思的,忙說,“我自己來拿著吧,挺沉的!
“哪能讓您大畫家自己拿行李呢,雖然我是女的,但您看我這么大個兒,拿得動!瘪R文華一邊張羅著打出租車,一邊觀察著余新志的臉,“您比上次見著的時候瘦多了,北京天冷,帶了厚棉衣嗎?要不咱們上商店買去?”
“帶了,我不冷!北本┑奶鞖怆m然更冷,但心里卻是暖和的。
“以后您來北京就住京西賓館了,那里條件比空中招待所好些,安靜點能休息得好點,也利于畫畫,您要是不想畫,就當(dāng)?shù)奖本﹣硇菹滋,到處走走看看畫展,別累著了。以后要有更好的地方咱們再換!瘪R文華把余新志招呼上車,“余老師,您可得注意身體,別的什么事,再難的事,過去了的咱都不放在心上!
余新志又何嘗不想放下那些紛繁復(fù)雜的鬧心事,可這也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很多時候他都需要把自己完全放在藝術(shù)的世界里,才能讓心靈得到片刻的安寧和慰藉。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您看開點!瘪R文華安慰著余新志,“您有時間就多來北京走走,我也在這邊幫您多聯(lián)系一些活動!
“太感謝了,馬經(jīng)理!
“您還跟我客氣,能認(rèn)識你這個大畫家就是我的榮幸了!
“你喜歡什么畫,我這兩天畫一幅送你吧。”面對著馬文華的盛情,余新志不知道如何表達(dá)自己的感激之情。
“那哪好意思呢,我這也不是圖您的畫才幫您,真的就是看重您的人品,也喜歡您的畫!瘪R文華看了看余新志,笑著說,“您啊,還真有竹子的品質(zhì),百折不撓,經(jīng)歷了那么多磨難還能堅持走到今天,是了不起的人,從外表看上去不是很起眼,卻是放到哪里都是有用的人才呢!
“我喜歡竹子,愛竹,迷竹!庇嘈轮鞠肫鸺亦l(xiāng)的竹林,想起那一竿竿翠竹,“每個地方的竹子都不一樣,南方的跟北方的不同,有很多品種,我要把見到過的所有的竹子都畫出來……”一說起竹,余新志好像把所有的煩惱都拋到了九霄云外。
馬文華笑著說,“你呀,真是個竹癡,一說到竹就眼放紅光,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除了竹和畫,我也可以說是一無所有啊!
“你還有親人,有朋友,有那么多喜歡你畫的人,更有竹這個永遠(yuǎn)都不變心的朋友啊!
“是的,這一生有竹相伴就很幸福了,人家有梅妻鶴子,我不也有竹畫相伴嘛,知足了!庇嘈轮竟χ,心情一下就好了很多
在北京的大半個月時間里,做為好朋友的馬文華總是開導(dǎo)、安慰余新志,他有什么煩惱也愿意跟她交流,馬文華雖然不是藝術(shù)圈里的人,卻通過自己的資源和社交能力幫余新志擴(kuò)大在北京的影響力。
然而,生活卻似乎總是那么跟人過不去。如果說好人有好報的話,就只能說老天爺有時候也愛打個盹,折磨好人。1994年,成都的秋天秋高氣爽,天分外的藍(lán),空氣中都有一種舒適的氣息。余新志正在畫室畫畫,心卻總是靜不下來,還有幾分莫明的不安和煩躁,不會又出什么事吧,女兒在學(xué)校好好的,兄弟姐妹也常有聯(lián)系,一切看上去都平平安安。會有什么事呢?!不會的,他擱下筆,坐在椅子上歇息一會,想想也許是太累了才會這樣心神不寧吧。記起前幾天馬文華說這兩天要去山東淄博出差,她說那里的很多人都喜歡書畫藝術(shù)品,順便也想幫余新志聯(lián)系在淄博辦畫展的事。是不是談得不順利,或者沒找到好的場所,這其實也無所謂,馬文華有這份熱心腸他就感激不盡了。
下班時間到了,余新志從畫室出來,到辦公室整理一下東西,收拾完后準(zhǔn)備回家,桌上的電話鈴聲響了,他覺得自己的眼皮跳得厲害,自從兒子出事后,有時候他會莫明其妙的恐懼電話鈴聲,總是覺得那長長的線里會突然冒出什么不好的消息。
他拿起電話一聽,又是陌生男人的聲音,剛要松一口氣,當(dāng)那人自報家門說自己是馬文華的愛人時,那種不好的預(yù)感就更強(qiáng)烈了,雖然余新志見過馬文華的愛人,但如果不是發(fā)生了特殊的事情,肯定不會是她愛人打電話來。
果真是糟糕的事,馬文華在去淄博出差的返回途中遭遇了車禍。又是一聲睛天霹靂!余新志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窒息了,前兩天還在電話中談笑風(fēng)生的朋友,也許就是一瞬間天人永隔,人生為什么總是這么無常?!兒子離去的傷痛還沒完全復(fù)合,好朋友又突遭變故,自己的命這么苦嗎?
原來,馬文華所在公司一行五人開車去淄博,在途中他們坐的車被撞了,他們那車上共有五個人,其余四人都已經(jīng)在車禍中不幸遇難,僅剩下生命垂危的馬文華躺在醫(yī)院的搶救室里等待上帝的決擇,她已經(jīng)是七竅流血,淹淹一息了。余新志想起自己幾年前做膽襄炎手術(shù)的時候,雖然只是小手術(shù),但一到醫(yī)院,人一躺到病床上,那種無力無助的感覺讓會人的心靈變得異常脆弱。這時候如果有親人和朋友在身邊陪著,也會帶來一些安慰。余新志心急如焚,可是自己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成都,卻什么事也做不了,什么忙也幫不上。
“我去北京看看馬經(jīng)理吧!庇嘈轮局溃R文華如果沒有挺過七天的危險期,那自己連見她最后一面的機(jī)會都沒有了。
“余老師,您不要跑了,那么大老遠(yuǎn)的,您來了她也跟您說不上話,我們家屬都見不著面。有消息了我再通知您!
“我就去看她一眼,要不我心里難受!毖蹨I不由自主地從余新志的眼眶里流了出來,命運為什么要讓自己遭遇這么多的磨難,老天爺對自己為什么這么苛刻?
“您的心意我們領(lǐng)了,您還是在家等消息吧,有什么事我會隨時通知您的!
余新志堅持了幾次都被馬文華的愛人婉拒了,他想了想,自己真去了北京也許確實幫不了什么忙,人家還要來管自己的事,還是算了吧,不去添亂了!靶邪,那無論是什么情況你都通知我一聲!庇嘈轮臼Щ曷淦堑胤畔码娫,辦公室的幾個同事一看他的臉色,緊張地問:“余老師,您這是怎么啦?”
“我北京那個好朋友遇車禍了!庇嘈轮疽粡埧诰瓦煅孰y語。他無法想像那個快樂爽朗的、前兩天還在電話里跟自己談笑風(fēng)生的女人怎么會一下子橫遭災(zāi)禍,老天爺真是不長眼睛啊。
“就那個馬經(jīng)理啊,那您不得趕緊上北京去看看?”
“不去了,還在搶救呢。好人怎么就沒好報呢,老天爺也不長眼睛啊,救救好人吧。”
看著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的余新志,有一個女同事說:“要不您去廟里拜拜菩薩,保佑保佑她。”辦公室的同事也時常聽余新志說起馬文華這個人,所以也覺得很惋惜。
一男同事覺得不妥:“這拜菩薩的事一般都是女人去做,咱們余老師一個大男人大畫家去做這種事合適嗎?掉身份吧!
“我去……你們知道哪個廟的菩薩靈,明天早晨我就去,只要能讓她活過來,別說拜一個菩薩,十個百個菩薩我都去拜!睖I水從余新志的眼睛里涌出來,他的眼前不停地浮動著這個熱情開朗,豪爽仗義的女人的身影,“如果老天爺還有點悲憫之心,就不要讓我失去這個朋友,這一輩子,我已經(jīng)失去很多很多了,不要再失去這么好的朋友。”余新志在心里默默地祈禱著,第二天,天還沒有大亮,他就趕到成都的文殊院為馬文華祈禱拜佛,祈求菩薩能幫馬文華渡過這生死難關(guān)。
度日如年,這七天時間里,余新志每天既盼望卻又害怕那來自遠(yuǎn)方的電話鈴聲,每一天,他都在心里默默祈禱,老天爺一定要救救這個好女人,讓她平安康復(fù)。七天之后,奇跡發(fā)生了,馬文華終于醒了過來,當(dāng)余新志再一次在電話里聽到馬文華微弱的聲音時,懸在心上的一塊大石頭才落了地。兩個月后,在馬文華身體略有好轉(zhuǎn)的時候,余新志邀請她前往成都,在成都武警醫(yī)院休養(yǎng)。
周未的上午,余新志聽說馬文華過兩天要回北京了,忙趕到醫(yī)院來。
“怎么不多呆些日子,成都的冬天比北京好。”余新志看看馬文華的臉色,比兩個月前剛從北京來成都時好了很多,“是不是單位要你回去上班?”
馬文華點了點頭,笑著說:“咱不能占著茅坑不拉屎,這兩天我想了想,回去辦個病退手續(xù)算了。”
“是嗎?不想上班了?”
“不想上了!瘪R文華從窗戶往外看去,“余老師,你說人的一生是為了什么活著呢,有時候想想很沒有意思,人的生死完全不是我們自己可以把握的,在出事的那一瞬間,我的腦子完全是空白的,只知道自己要死了,呵呵,還有很多想做的事沒來得及做呢,這一生真不值得。所以這兩個月來,我想了很多很多,很多事都放下了,看開了,做點自己想做的事吧。所以我要提前退休,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你想過什么樣的生活?”
“最起碼可以做到一點,”馬文華爽朗的一笑,“睡覺睡到自然醒,呵呵。我要是能像您一樣,還可以畫畫寫字,更是早就不要這個工作了!
“那你以后慢慢跟我學(xué)畫畫!
“一大把年紀(jì)了還能學(xué)什么啊,我退了休,就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幫您做宣傳,跟著您去搞活動!
“你的身體是最重要的,別太操心我的事!
“已經(jīng)恢復(fù)得差不多了!瘪R文華看著余新志,說,“您要是能安下心來畫畫該有多好啊,工作是可以讓我們過上相對穩(wěn)定的生活,卻也限制了我們的發(fā)展空間,現(xiàn)在我是越來越感覺時間的寶貴了,萬一哪天,一不小心就去見了上帝,卻想干的什么事都沒有干成,那就后悔死了!
余新志看著劫后余生的馬文華,那是一種超脫了生死的淡定和寬容。
人是應(yīng)該為了生計而束縛自己的夢想,還是為了夢想而放棄維持生計的工作呢?余新志知道自己不再年輕了,他已人到中年,理應(yīng)安于這種平淡安穩(wěn)的日子,可是,人總不能只是為了活著而活著吧。為了有更多的時間,和更寬廣的創(chuàng)作空間,也為了收集更多的創(chuàng)作題材,“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彼螝v祖國的名山大川去搜集各類畫竹的素材,于是,在1994年年底,經(jīng)過無數(shù)過輾轉(zhuǎn)反側(cè)之后,余新志也毅然決然地辦理了病退手續(xù)。
當(dāng)他把自己也辦了病退手續(xù)的事告訴馬文華時。馬文華在電話那邊沉默了好一陣,說: “病退的工資很少,您夠養(yǎng)家嗎?”
家?!妻子有工作,女兒明年就畢業(yè)工作了,病退的工資雖然不多,但也不至于餓死,有這一點就足夠了。
1995年4月9號,北京人民廣播電臺《名人訪談》節(jié)目錄制現(xiàn)場,余新志和觀眾們正在進(jìn)行熱烈的交流。臺下,書畫愛好者們紛紛提問。
“余老師,如果您不離開武警部隊的話,現(xiàn)在的職位應(yīng)該更高了,您后悔過嗎?”有觀眾問。
“當(dāng)官只是一時的,藝術(shù)是一生的,藝術(shù)是我的生命。為了藝術(shù),為了繪畫,做什么樣的決定我都不后悔!
“您有自己最滿意的作品嗎?”
“沒有什么最滿意的作品,但每一幅作品都像我的孩子一樣,我都喜歡!
……
余新志和主持人,現(xiàn)場觀眾愉快的交流著,談藝術(shù),聊人生,說繪畫,講書法。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一晃就過去了。他一出演播室,馬文華就快步迎了上來,開心地笑著說:“看您跟觀眾聊得挺開心的啊。”
“是,互相學(xué)習(xí)!
“余老師,您也太謙虛了!
“真的,從他們身上我也能學(xué)到很多東西,馬經(jīng)理,又辛苦你了,幫我安排這么好的節(jié)目!
“怎么能說是辛苦呢,您出了名有了成就,我也跟著沾光啊!
“你跟我還能沾什么光,老給你找麻煩!
“沒事沒事,我樂意!瘪R文華開心地笑著,“今天去我們家,給您做好吃的,我們家愛人也說要感謝您在成都對我的照顧!
“朋友之間這點小事哪用得著謝,應(yīng)該的,就怕做得不好。”
“你看我身體恢復(fù)得這么好,有你很大的功勞呢!庇嘈轮究粗R文華,想想自己的家,自己的妻子,不由得在心里嘆了口氣。
馬文華一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余新志心里有事,觸景生情了。
“余霞快畢業(yè)了吧!
“馬上,六月份就畢業(yè)了!
“那你跟嫂子的事想好怎么處理了嗎?”
“如果她能改變打牌的壞習(xí)慣,我也就跟她將就著過下去算了,可是,她改不了,現(xiàn)在越來越不像話,整天都見不著人影了!
“實在過不下去就不要勉強(qiáng),孩子大了,也會理解的!
余新志點了點頭。苦日子慢慢地熬,總算快熬到盡頭了。
日子在要死不活地過著,兒子的死也像一塊結(jié)了疤的傷口,只有在夜深人盡的時候,他才能拿出來撫摸流淚。而能忘記這些傷痛的良藥只有畫畫,只有在畫畫的時候,他才能暫時平靜下來,不去想這些痛苦的事。時間一晃而過,女兒終于師范畢業(yè)并很快在成都市內(nèi)一所小學(xué)找到了工作,余新志覺得肩上的擔(dān)子卸下了一半,終于可以喘一口氣了。
昏暗的燈光下,余新志和妻子沉默著坐在客廳里,很久很久,空氣和時間好像都要凝固了。憋在心里的這句話已經(jīng)想了無數(shù)次,可是要說出口來,還是需要勇氣。兩個人都知道,他們的夫妻情份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也沒有必要再維持下去,這樣對兩個人都是折磨。
“家里的房子存款都留給你。”余新志狠了狠心,妻子的臉色也不好,必竟已經(jīng)二十多年的夫妻了,如果不是忍無可忍,不是實在無法將就下去,他都不會走出這一步。自己已經(jīng)五十多歲了,這離婚也不是什么好事和光彩的事,可是如果再將就下去,他真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幾年,要不然也非得抑郁癥不可。
“我知道你等這一天等很久了,”妻子冷冷一笑,“現(xiàn)在無牽無掛,你可以遠(yuǎn)走高飛了!
“還想要什么,你說吧!庇嘈轮静幌朐僮鋈魏谓忉。
“你除了那幾張破畫,還有什么?”
“是,反正你對這些也不感興趣,我也只要我的畫和書,別的都給你!
“知道了,明天去辦手續(xù)是吧。你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
“拖下去還有意思嘛!
“是的,我也已經(jīng)受夠了,離了就離了吧!逼拮诱f完站起身來,一甩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厭了倦了,已經(jīng)沒有半點的留戀和傷感,只想讓這冗長的惡夢早點結(jié)束。為了自由為了藝術(shù)他凈身出戶,留在身邊的只有他的幾支畫筆和一些畫。終于解脫了,抬起頭來打量著這個自己生活了幾年的小窩,以前這里是自己的家,有妻子有孩子,人到中年,家就這樣散了。未來的路在哪里?是命運的捉弄還是玩笑?他不想知道也無法知道,但他清楚,只要自己還能畫,就一定有明天就一定有希望。
兩人經(jīng)過協(xié)商同意離婚,余新志把房子和家產(chǎn)都留給了前妻和女兒。離婚對一個男人來說,不止是家庭的解體,更是切膚之痛。如果不是忍無可忍,余新志絕對走不出這一步。
離婚后的生活雖然是自由愉悅的,但一個人的日子多少有點孤單冷清。在親戚朋友的熱心勸說下,余新志也希望能找到一個可以跟自己走完下半生的女人。
“余老師,”一個正在翻閱報紙的鄰居把報紙遞過來,“你看看這個,征婚啟事,女的,我覺得跟您挺合適的!
余新志拿過報紙來看了看,一個愛好寫詩歌的離婚女人。余新志自己也時常寫詩在報刊上發(fā)表,可以說是同行,還有也是離過婚的人,應(yīng)該是同病相憐,他不由得心動了一下。
“你們有相同的經(jīng)歷,還有對文學(xué)藝術(shù)的共同愛好,肯定有很多共同語言。”
“這不會是假的吧!
“人家上面留了聯(lián)系方式,可以先認(rèn)識一下!蓖聞裾f。
余新志將信將疑地按著地址寫了信過去,介紹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和情況。沒想到對方立即回了信過來,并且說早就聽說過余新志的名字,也非常祟拜他。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當(dāng)余新志見到這個叫劉紅的女人時,她靚麗的外表和文化人所具有的獨特氣質(zhì)讓他眼前一亮,因為同樣愛好詩歌,兩個人有很多共同的話題,因為對余新志的祟拜,也讓她們的感情在見過幾次面之后迅速升溫。在相識僅僅一個多月之后,余新志和劉紅就匆匆走進(jìn)了婚姻的殿堂。這一對才子佳人的結(jié)合,也讓很多藝術(shù)圈中好友羨慕不已。然而,生活并不是每天花前月下的吟詩做畫,更多的是生活瑣事和柴米油鹽的操勞。
兩個人在生活和家務(wù)事上有一些小矛盾,有了生活經(jīng)歷的余新志對這些已經(jīng)看得很淡,盡量抽出時間來幫劉紅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劉紅倒是不反對余新志畫畫,并且也非常欣賞他的作品,但生活卻并不如他們所想像的簡單。
為了有更多的時間畫畫,余新志早已提前辦理了病退手續(xù),劉紅沒有工作也沒有經(jīng)濟(jì)來源,這是余新志以前沒有遇到過的新問題。余新志微薄的退休工資根本不足以讓劉紅過上優(yōu)越的物質(zhì)生活,在劉紅的想像里,像余新志這樣的大畫家,應(yīng)該是經(jīng)濟(jì)條件很不錯的,但現(xiàn)實情況卻讓劉紅非常失望。于是,生活中的各種小矛盾也隨之而來。再浪漫的情感在殘酷而瑣碎的生活面前,都會被消磨得無影無蹤。
同為藝術(shù)工作者,余新志在藝術(shù)圈的名氣越來越大,但劉紅在文學(xué)圈卻一直沒什么大的影響,而九十年代的詩歌更是最低谷的時候,當(dāng)時流傳的話是寫詩的人比看詩的還多。對一個有著文學(xué)夢想的人來說,成名成家的想法也在情理之中。然而劉紅的文學(xué)夢看上去離殿堂之路還很遙遠(yuǎn),有時候,她甚至?xí)堰@種怨氣灑在余新志身上,而余新志往往是一頭霧水,覺得這個女人真是莫明其妙地不可理喻。
1997年1月,《余新志畫集》第二部首發(fā)式在四川隆重舉行,很多畫家和讀者慕名而來。劉紅在畫集的首發(fā)式上比余新志還顯得積極,她不僅處處顯示自己是余新志這個大畫家身邊的女人的身份,也沒有忘記隨時給自己做做宣傳。
劉紅既羨慕余新志的風(fēng)光和名氣,也覺得有點不服氣。想想自己在文學(xué)圈十幾年了,也寫了上百首詩歌,卻連一本書都沒有,忍不住在心里唉聲嘆氣,成天悶悶不樂,她想要出一本詩歌集。余新志知道對于一個搞創(chuàng)作的人來說,名氣和成就是非常關(guān)鍵的,所以也非常理解劉紅的心情,建議她先找出版社聯(lián)系,了解一下出書的過程。
“我已經(jīng)問過了,出版社的書號要花錢!
“多少錢?”余新志對出版行業(yè)知道的并不多,但聽人說過買書號的事。
“兩萬!
“這么貴啊!眱扇f可不是小數(shù)目,對于每個月只有幾百塊錢退休工資的余新志來說,除了家庭正常開支,賣畫的錢畢竟是無法按正常收入來預(yù)算的,杜甫草堂那邊的畫廊每個月能賣出幾張畫去,但也不過是維持生計之外略有贏余而已。
“這已經(jīng)很便宜了,作品通不過的話,給錢人家出版社也不讓出書,這我還是托了關(guān)系人家才給的優(yōu)惠價。”
“那還有印刷費呢!
“自己印多少就花多少!
“印五千冊也得好多錢吧!
“不印那么多,人家說詩集印一千本就夠了。”
“印一千本書沒什么影響力。”余新志想了想,“再等等吧,等經(jīng)濟(jì)再寬裕一點,我再多畫些好畫,賣了就給你出書。”
“要不我們自己開個畫廊吧,你看放在人家那里賣,人家也要傭金,還不如我們自己開畫廊賣,賣出去的錢全部是自己的!
余新志想了想,這也不能說不是一個辦法,要不然兩個人都呆在家里,有時候一生氣,劉紅還會埋怨自己影響她創(chuàng)作,讓她換個環(huán)境也好。于是兩人張羅著在杜甫草堂內(nèi)租了地方自己開起了小畫廊。
然而做生意永遠(yuǎn)是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看門道的事,一個從來沒有做過生意的人,哪里會知道做生意的決竅,更何況是兩個搞創(chuàng)作的人,有沒有經(jīng)營頭腦不說,剛應(yīng)付各種商業(yè)手續(xù)就是非常繁瑣的事。以前看人家?guī)椭u畫的時候,一個月最少還能出手一兩張,到了自己賣畫,卻是一張也賣不出去,這真是活見鬼了。這樣下去畫廊不說賺錢,反而賠進(jìn)去了房租水電費,對兩個人的創(chuàng)作也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更讓余新志無法忍受的是,開了畫廊一是為了給劉紅找個活干,讓她別在家里閑著生悶氣,也可以一邊賣畫一邊給自己做下宣傳,還可以做為藝術(shù)圈內(nèi)朋友們偶爾聚會,學(xué)習(xí)交流探討的地方,沒想到反而得罪了一大幫藝術(shù)圈的朋友。
前一天晚上,有幾個書畫家對余新志說,想去畫廊看看他最近創(chuàng)作的作品,余新志自然是滿口應(yīng)承。第二天一大早,余新志就和劉紅來到畫廊。
“準(zhǔn)備點茶水瓜果吧,一會大家都來了。”余新志招呼劉紅,自己忙著里里外外打掃衛(wèi)生。
劉紅不屑地撇著嘴說:“那些人又不是什么有名的人,來了就來了,又不買畫招待個什么!
“大家都是朋友,互相交流學(xué)習(xí)!
“有什么好交流的,還不是看你的畫好,有名氣,想來沾點光。”
余新志在心里嘆息一聲,女人真是頭發(fā)長見識短,不能跟她一般見識。說罷收拾好畫廊,自己去市場上買水果去了。等他從市場回來時,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到畫廊門口吵成了一鍋粥。
“出什么事了?”余新志三步并做兩步趕回去一看,只見劉紅跟自己的兩個畫家朋友正吵得不可開交。
他那兩個朋友一看余新志來了,惱怒地說:“行,你有本事 ,就你的畫好,我們都不如你,你了不起了!
“怎么回事啊,你們快請坐,我這不剛?cè)ベI點水果回來。來來來,大清早地別生氣!庇嘈轮久Π褍蓚朋友往屋里推,讓外面圍觀的人散去。
余新志看了一眼冷笑著不吭聲的劉紅,馬上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她對自己這些書畫界的朋友冷嘲熱諷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
“不要跟女人一般見識!庇嘈轮久Π褍晌慌笥牙聛,想轉(zhuǎn)移話題,“你們不說有五六個人嗎,他們呢!
“幸虧人家沒來,要不也是受一肚子氣。”其中一個畫家冷冷地從鼻孔里哼了一聲,“我說大家原本說好出來聚聚的,一說到你這里來就都不來了,原來是這么回事啊,您大畫家真娶了個了不起的夫人。”
劉紅一聽這話又來勁了,“怎么就是受氣了,你們畫得本來就不行,還來我們這里指手劃腳,我就比你們了不起,怎么的了!
“你……”余新志萬萬沒有想到劉紅竟然這樣對待自己的朋友,以前還只是聽朋友們在背后議論一下,委婉地傳達(dá)給他,“怎么能這么說話?”
“我怎么就不能說了,實事就是這樣,你也只是嘴上不說,心里跟我還不是一樣的想法!
兩個朋友的臉色一下就變了,馬上站起身來,“余老師您忙吧,我們有事先走了。”
這個時候無論余新志如何挽留,兩個朋友自然都是拂袖而去。
余新志看著得意洋洋的劉紅,氣不打一處來,“你還想不想讓我做人,讓我以后在這圈子里怎么跟大家見面?”
“你見他們干什么,又不求他們!眲⒓t惱怒地看著余新志,“我要是有你這么大的名氣,一般的人我理都不理!
就憑你這為人這心態(tài),你永遠(yuǎn)不可能成大氣候。余新志心里想著,苦惱著今后如何面對身邊的朋友。這哪是娶了個妻子,完全是找了個禍害回來。
劉紅的所作所為迅速在藝術(shù)圈中傳開,讓余新志顏面掃地,曾經(jīng)的書畫界朋友都在慢慢地疏遠(yuǎn)他,對他敬而遠(yuǎn)之。
還有一次,下午兩點多鐘的時候,余新志正在家里畫畫,只見劉紅氣乎乎地推開門走進(jìn)屋來。余新志正在疑惑她今天這么早就回來是怎么回事。
“那畫廊關(guān)了算了,都什么人啊,不懂還胡說八道!眲⒓t氣得滿臉通紅的樣子,生氣地數(shù)落著。
余新志知道又遇到看畫不懂畫的人了,本來想安慰她兩句,但又擔(dān)心說不了兩句又吵起來,只好閉上嘴不吭聲。
“你一天到晚就知道畫……畫,一張也賣不出去,畫一堆破紙有什么用?”劉紅見余新志埋著頭畫畫不吭聲,沖過來就是對著余新志一頓亂喊亂叫。
余新志哭笑不得,心想要是每個人都知道畫的價值,知道怎么欣賞畫,那還用你去開畫廊嗎?坐在家里等人家上門掏錢拿畫就行了。再說自己當(dāng)初開畫廊的想法也不單純的只是想賣畫,還有一個對外交流宣傳的窗口作用,人對藝術(shù)作品的認(rèn)識和喜歡都有一個過程,不能把賣畫當(dāng)成在市場上賣商品來經(jīng)營。但他知道跟劉紅說這些是說不通的,她也聽不進(jìn)去。她的清高,自命不凡也不適合跟人討價還價做生意。
“做生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同樣是我的畫,也在同一個地方,人家能賣出去,你為什么賣不出去,說明你不會做生意。”
“那你是說我沒本事了?”
“你不是做生意的人,要不還是把畫廊關(guān)了,回來安心寫你的詩歌吧,等有錢了,我?guī)湍愠鰰!?br />
“那不是要等到猴年馬月去了。再說你在家,我也寫不出東西來!
余新志無法理解自己在家和她寫不寫得出文章來有什么必然的關(guān)系,兩個曾經(jīng)有很多共同語方和愛好的人,最后也只剩下互相的厭惡和憎恨。
畫廊堅苦撐了不到兩年時間,最后還是因為經(jīng)營不善而關(guān)門了,這段時間里,畫廊不僅沒有賣出去幾張畫,反而賠了一筆房租水電費,這讓劉紅更窩火了。不僅出書的夢破滅了,而且也成了文化圈子里讓人討厭的人。余新志雖然理解劉紅的處境,也知道做為一個寫作的人如果沒有成名就無法出人頭地,但她的性格實在讓他難以接受,她的人品他也實在不敢恭維。對余新志來說,朋友是什么,是一路互相扶持幫助的伙伴。自己這一路走來,如果沒有領(lǐng)導(dǎo)的器重,沒有朋友的幫助,他一個農(nóng)村出生的、沒有任何背景和資歷的窮苦人家的孩子,能有今天嗎?劉紅已經(jīng)讓自己成了孤家寡人。
1999年10月,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50周年,全國上下舉行很多重大的紀(jì)念活動。在北京市政府、天安門管理局的邀請下,余新志再次來到北京,創(chuàng)作巨幅繪畫作品《森風(fēng)雀舞》陳列于天安門城樓上。
馬文華這幾天里一直都陪同余新志在創(chuàng)作。在京西賓館的創(chuàng)作室里,余新志正在專心畫畫。屋里有幾個慕名而來的求畫者,是馬文華邀請過來的朋友。
“歇會吧,余老師!瘪R文華給余新志端了茶杯遞過來,然后對那幾個朋友說,“不能讓余老師太辛苦,今天都畫一天了。等會咱們請余老師去吃頓好吃的,補補身體!
“行啊,馬經(jīng)理安排,看余老師想吃什么!蔽堇锏娜藨(yīng)和。
“沒事沒事,大家都是朋友!庇嘈轮灸闷鸩璞攘艘豢谒澳泷R文華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大家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不能讓余老師白忙活啊!瘪R文華笑著對大家說。
“這是當(dāng)然的,馬大姐的話,我們都得聽。”
“不是讓你們聽我的話,是你們得尊重藝術(shù)家的創(chuàng)作和勞動!瘪R文華趁余新志歇息的片刻,整理書案,研墨鋪紙,又問,“余老師晚上想吃點什么,我現(xiàn)在安排!
“隨便吃點就成了!庇嘈轮緦︼嬍硾]太多講究,一個從貧寒家境中走出來的孩子,他知道生活的艱辛和不容易。
“哪能隨便吃呢,來了北京就得幫你好好補補身體,昨天我給您拿過來的東西不要忘了吃,對身體有好處!瘪R文華看看余新志的神色,這次余新志來北京時,馬文華看他的氣色不好,昨天給他買了些補品過來,做為朋友,她也幫不上什么忙。有時候余新志也會跟她嘮叨一下劉紅的事,她對劉紅的為人也有所了解,可那畢竟是人家夫妻之間的事,自己也不能說得太多,“余老師,您可要好好保重身體,不是說要把中國所有的竹子都畫出來嗎,這個偉大的任務(wù)還沒完成呢,我也等著看您的這個作品,充滿期待啊。”
“你放心,我一定會畫出來的,并且第一個拿給你看!
“畫出來當(dāng)然好,畫不出來也不要勉強(qiáng)自己,您可不要給自己那么大壓力!瘪R文華笑了一下,“我是從閻王那里逃出來的人,能活著就是福氣!
“是啊,你更要多保重身體!庇嘈轮究戳丝瘩R文華的臉色,“有時間還到四川去療養(yǎng)療養(yǎng),南方的氣候環(huán)境好,你去的時候提前告訴我一聲就行!
“知道,咱們兄妹之間什么事都好說。”
屋子里的人圍在余新志剛畫出來的畫前,興致勃勃地欣賞著,評論著。余新志的表情里始終有一種揮之不去的傷感。
“她還總是跟你吵吵鬧鬧的?”馬文華壓低了聲音問。
“我已經(jīng)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了,成都那邊書畫圈的朋友差不多都被她得罪了,我自己都覺得沒法在那地方呆下去了。”
“那你就干脆來北京算了,我把安定門的房子騰出來給你住。兩個人先分開一段時間試試!
“那怎么好意思?”
“剛說了,咱們是朋友,是兄妹,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您就像我自己的親大哥一樣,只要您來北京,我立即把房子騰出來!
“再忍忍吧,也許過一段時間就好了!彼呀(jīng)離過一次婚了,還要再離一次?!余新志一想到這事就頭皮發(fā)麻,可是不離的話,這日子又該怎么過下去?
“如果不想在成都呆著,我這邊就幫你多聯(lián)系一些活動,不在一起也沒那么多時間吵嘴了!
“嗯,這樣也好,只是要辛苦你了。你上次說的1月份在香港的展覽落實了嗎?”
“已經(jīng)落實了,具體的行程安排好之后我再告訴你。”
余新志點了點頭,這一生,能遇到馬文華這樣的朋友,他已經(jīng)非常知足。
時間一晃眼又是兩年過去,2003年的那個春天,余新志已經(jīng)搬到了馬文華在地安門的房子里。平時,除了出去參加畫展活動,更多的時間他都是在家里畫畫,這幾天出門,他明顯地感覺到街上的行人少了很多,很多人臉上還蒙著厚厚的大口罩。電視和報紙的新聞里都在說非典的事,這究竟是什么病,到底有多嚴(yán)重?除了從電視新聞里了解到信息,其它的余新志也弄不清楚,他除了偶偶見一下圈子里的朋友,就是呆在家里畫畫,日子過得清閑而自在。
敲門聲響起,只見馬文華和他的愛人拎了一大袋東西站在門外。
“余老師,您這段時間盡量不要出門,我?guī)湍闼土诵┏缘臇|西過來,這病傳染得可厲害了。”馬文華和丈夫走進(jìn)屋來,她一進(jìn)屋就從袋子里拿出消毒液,“噴一點預(yù)防一下!
“這么嚴(yán)重?”
“是啊,北京都快成一座空城了,現(xiàn)在全城戒嚴(yán),都出不去了。”
“啊,我還想過兩天回成都一趟呢!币环N沒來由的恐懼從心底里冒了出來,“成都那邊的情況不知道怎么樣?”
“那邊沒這么嚴(yán)重吧,最嚴(yán)重的就是廣州和北京了。”馬文華和丈夫交待了一些生活中要注意的事之后匆匆忙忙走了。余新志從窗口往外看去,大街上空無人影,偶爾有車輛駛過去也大都是警車和救護(hù)車,此時的北京儼然成了一座空城。
必須回到成都去!要不然家里人會擔(dān)心的?墒窃趺椿厝ツ?萬一自己傳染上了非典還沒有被發(fā)現(xiàn)怎么辦?回去了反而會害了家里人。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余新志這樣想著。于是便安下心來,沒有應(yīng)酬和人際交往,反而可以每天呆在屋里畫畫,一個星期就畫完了一個冊頁。他覺得這樣難得安靜的環(huán)境也不錯,反而不著急回去了。
余新志不著急,可是家里的兄弟姐妹卻十分擔(dān)心他的安危,他們從電視新聞里知道北京是非典重災(zāi)區(qū),讓他趕快想辦法回成都,說北京馬上要封城了,如果不回去萬一在北京出了事怎么辦,雖然有馬文華這樣的好朋友,但畢竟沒有一個親人在身邊。為了不讓家里人擔(dān)心,他必須想辦法回去。當(dāng)時從北京開出的火車、航班基本上都停開了,這時余新志也感到了一絲恐懼。他只好打電話給在空軍招待所時認(rèn)識的朋友。
“余老,在北京安全,萬一有什么事,也有最好的醫(yī)療條件,您還是別回去了!
“這一個多月時間,我天天呆在屋子里畫畫,基本上沒見過陌生人,不會有事的,只是家里人擔(dān)心,我回去了他們就安心了!
空軍方面的領(lǐng)導(dǎo)在確認(rèn)他沒有非典的情況下,安排他乘著空軍部隊的運輸機(jī)回到成都,當(dāng)飛機(jī)降落在成都郊外時,他的心才踏實了下來。
成都的夏天是悶熱的,但與處于緊備狀態(tài)下的北京相比,有著更濃的生活氣息,非典好像也只是大家嘴里談?wù)摰脑掝},并沒有給人們的生活帶來太大的影響。一大早,他剛一出門,鄰居一見他驚訝地問:“電視上不是說北京封城了嗎,你怎么回來的?”
“飛回來的!庇嘈轮拘Α
“還有飛機(jī),不是說也不讓飛了嗎?”
“想辦法就能回來!
“真的假的,你不會是一直躲在家里畫畫根本沒出去吧。”怎么說鄰居都不相信他能從北京那么嚴(yán)密的封鎖線中逃出來。
“嗯,也對,就是躲在家里畫畫了!
余新志心里想,如果萬一自己傳染了非典還回到成都來,那就成了萬劫不復(fù)的罪人,幸虧后來去醫(yī)院檢查時,確認(rèn)他真的沒有被傳染上,這樣心才踏實下來。
人只有在經(jīng)歷過劫難后,才會明白很多人生的真諦。這十年間,從兒子的突然去世,到馬文華遭遇車禍,然后經(jīng)歷了第一次失敗的婚姻,這次非典又一次讓余新志感覺到了生命的脆弱和不可預(yù)測。回首這十年來自己所經(jīng)歷的這一切,可以說是跌蕩起伏,波瀾曲折,也體驗到了生命的無常和悲歡離合,還有什么放不下的呢?人的一生中有太多無法把握的變故,所以不要勉強(qiáng)自己也不要勉強(qiáng)別人了。不是說人生中每一次相遇不管是好是壞都是逃不過的宿命嗎,那么該離開的時候就放手吧,別再互相糾纏,那樣只是徒增更多的怨恨而已。
2003年秋天,余新志和劉紅終于結(jié)束了這段不堪回首的婚姻。才子佳人的童話故事終究也只留下幾聲嘆息。這個時候的余新志也下定決心,北上發(fā)展,只身來到北京,在馬文華位于地安門的房子里安下了臨時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