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司徒橫禍
作者:
千年老妖 更新:2016-07-18 21:21 字數(shù):3555
這一句聲音雖然不高,但在寂靜的大殿內(nèi),卻與一聲炸雷無異,惹得眾文武大臣齊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說話之人。
文武大臣中,有人是說話之人的,低聲對身邊的同僚說:“那人是司徒胡國珍,胡大人,沒想到竟有如此的膽量。”
“這位大人對胡大人還不了解吧”,他的旁邊有人說!耙搽y怪胡大人有如此膽量啊,他的祖父曾經(jīng)被后秦姚興賜爵渤海公,后任魏平府北咨議參軍,在任上就以敢言直言著稱,因此為后秦國主大為賞識。胡大人的父親胡淵,曾經(jīng)任赫連屈丐給事黃門侍郎,在魏世祖時,賜爵武始侯,后拜河州刺使。胡大人的父親和他祖父一樣,性情秉直,敢言人所不敢言。世祖時,曾為了彈劾一位克扣軍餉的武將,死死的追著世祖,最后世祖被追煩了,終于同意了他的彈劾!
“哦,那胡大人真是令人敬佩啊!”說話的幾人一同點頭稱贊。
旁邊一人剛想開口說話,孝文帝低沉的聲音已經(jīng)在大殿內(nèi)響起,“原來是武始侯胡愛卿啊,不知胡愛卿認為朕此舉有何不可?”
眾人連忙安靜下來,細聽司徒胡國珍如何應(yīng)對孝文帝。
“圣上”,司徒胡國珍跪在地上,口頭之后說,“圣上,太子趁著圣上離開洛陽城的時機,勾結(jié)叛逆之徒,意圖代領(lǐng)洛陽城附近守軍返回平城,甚至打算盤踞在恒、朔二州,和圣上分庭抗禮,把我們的大魏國分裂為二,甚至親手打死了苦苦勸阻他的侍從之臣中庶子高道悅,這些都是為人臣子所犯下的不赦之罪,是以,方才圣上剛才懲罰太子,臣等不敢妄自阻攔,這也是太子為自己所犯下的錯應(yīng)該要承受的懲罰。但圣上要廢除太子之位,臣等就不得不勸圣上要三思啊!
孝文帝有點不耐煩的問:“胡愛卿何出此言?”
“圣上,太子做出如此悖逆之事,我等為人臣的全都有罪啊。圣上前往嵩山封禪期間,為人臣子,未能及時發(fā)現(xiàn)太子這種危險思想的苗頭,并及時地加以阻攔,這是我等為人臣子的失職,故此,圣上不僅要嚴厲懲罰太子,還要嚴厲懲罰臣等的失職之罪才是!北姶蟪家宦犛悬c迷糊,胡國珍這葫蘆里賣的到底是什么藥?怎么孝文帝沒有說什么,自己竟然先領(lǐng)罪去了。
“胡愛卿言重了”,孝文帝擺了擺手,“胡愛卿和眾位愛卿不必自責(zé),孽畜元恂做出這等叛逆之事,自然是要嚴加防范,眾位愛卿不知者不罪。再說,你們自責(zé)是為了你們自己的安危,但朕要和眾位愛卿所商議的是卻是國家大事。古人言‘大義滅親’,如今,孽畜元恂竟然膽大包天地違抗父親,背叛皇帝,意圖盤踞恒、朔二州,天下還未有目無父親的國家,元恂包藏如此禍心,并加以實施,今日不除去這個孽畜,他日,如若這個孽畜掌管我們北魏,將給國家留下大禍患,恐怕等朕死之后,我們北魏將會重演西晉的永嘉之亂,民不聊生,北魏永遠處于水深火熱之中啊!
孝文帝提及的永嘉之亂,大殿內(nèi)的武將或許不太清楚,但文臣們都明白是什么緣故。由于長期的歷史矛盾,漢人和胡人矛盾日積月累,終至到了西晉初年,大量的胡人已入居關(guān)中及涇、渭二水流域,勢如弧形,包圍了晉朝的都城洛陽,形勢對晉朝極為兇險。到了晉武帝太康初年,侍御史郭欽曾奏請晉武帝徙胡族於塞外,并從內(nèi)地遷徙漢人到邊疆,以永絕胡患,但晉武帝卻拒而不納。到了晉惠帝元康元年,山陰令江統(tǒng)作《徙戎論》上奏晉武帝,稱晉武帝如若不立刻徙胡,則晉室岌岌可危矣,但晉惠帝仍拒不接納。終于,到了有晉一朝,形勢已積重難返,既無法徙胡,即使退而求其次,要讓他們“各附本種,還其舊土”,亦是不可能,故所有徙胡之議,成為一紙空文。
但有晉一朝仍對胡人大加賦役,於胡漢互市時,胡人常被侵漁;管治胡人的邊吏,更對胡人大加殺戮,《晉書•阮種傳》載:“受方任者又非其材,或以狙詐侵侮邊夷,或干賞陷利,妄加殺戮。夫以微羈而御悍馬,又乃操以煩策,其不制者,固其理也”。 胡人久受漢人壓逼,積怨甚深。有些胡族更“服事供職,同於編戶”,向中央提供力役及賦稅;有的被販賣為佃客或奴隸,如山西太原,“以匈奴胡人為佃客,多者數(shù)千”;甚至到處販賣,以充軍資。如石勒少年時,即曾被販賣至山東。故胡人“與關(guān)中之人,屍皆為讎”。
而此時的晉朝,政治黑暗,士大夫雖身系國家要職,為求明哲保身,崇尚清談,相率鄙棄政事俗務(wù),以此為清高,如王戎、王衍、樂廣等,位居三公,平日不論世事!稌x書•王衍傳》謂:“(王衍)將死,顧而言曰:嗚呼!吾曹雖不如古人,向若不祖尚浮虛,以戮力匡天下,猶不至今日。”一切政務(wù)盡交幕僚處理,形成胥吏政治,政局一片暮氣。士人缺乏氣節(jié)亦是敗亡關(guān)鍵,此與清談強調(diào)出世有關(guān),故當(dāng)外族入侵,“衣冠之士靡不變節(jié),未有能以大義進取者!笔雷迦绗樼鹜跸、滎陽鄭沖、陳國何曾、河內(nèi)山濤等,皆無報國之心。終于,永興元年(304年),匈奴貴族劉淵起兵於離石(今屬山西。瑖枬h(后來的前趙)。晉懷帝永嘉四年(310年),劉淵死,其子劉聰繼立。次年四月其將石勒殲晉軍十余萬人于苦縣寧平城(在今河南省鹿邑縣),并俘殺太尉王衍等人。同年劉聰又遣大將呼延晏率兵攻洛陽,屢敗晉軍,前后殲滅三萬余人。六月呼延晏到達洛陽,劉曜等人帶兵前來會合,攻破洛陽,縱容部下?lián)屄,俘虜懷帝,殺太子司馬詮、宗室、官員及士兵百姓三萬余人,并挖掘陵墓和焚毀宮殿,史稱“永嘉之亂”。永嘉之亂后,北方五胡民族相繼建國,劉淵及劉聰已建漢國,后劉曜陷長安,滅西晉,據(jù)長安建前趙;山西、山東則為羯人石勒所據(jù),國號為后趙。鮮卑本居塞外,日漸強大;酋長檀石槐統(tǒng)一鮮卑各部,劃為三部,繼匈奴成為較強民族,包括:慕容氏居于幽州、段氏居遼西、宇文氏居遼東、拓跋氏居漠北。后來,慕容氏與拓跋氏相繼入主中原,分別建立前燕及代國(北魏)。至于氐、羌,氐人李雄于惠帝末年建“成”國,后改國號“漢”;不久,氐人苻健一族建前秦,都長安。,使整個國家?guī)装倌觊g始終處于戰(zhàn)亂之中,人民處于水深火熱之中,即使是各個國家的皇室,也有朝不保夕之虞。
是故,孝文帝一提及永嘉之亂,眾多文臣立刻有兔死狐悲之感,仿佛殘殺的屠刀已經(jīng)架在了面前,均沉默不言。
但胡國珍依然不緊不慢的說:“圣上,方才不論圣上如何嚴厲的懲罰太子,從常理上來說,可以說是圣上的家事,雖然對于圣上來說,家事就等于國事,但圣上和太子之間還有父子人倫之情,因此,圣上無論如何嚴厲的懲罰太子,都是您的家事,我等為人臣的,自然是不便參與到圣上的家事中去的。但圣上如要就此廢除太子的話,圣上就把家事變成了國事,為了我們北魏國的長治久安,為了圣上的千秋大業(yè),臣等不得不極力勸阻圣上啊。”
孝文帝更加不耐煩了,“胡愛卿為何如此堅持己見?”
“圣上,我們北魏國自開國以來,在太子的人選上,實行的都是立長不立幼,正是因為嚴格執(zhí)行了這種立長不立幼的太子遴選制度,才非常有效地避免了宮廷內(nèi)因太子不定而導(dǎo)致的權(quán)斗,以及群臣因太子不定而導(dǎo)致的黨政,進而穩(wěn)定了魏國的政權(quán)。如若圣上今日因太子犯錯而廢除太子之位的話,恐今后會開廢除太子之肇始,不只引起宮廷人心不穩(wěn),更引起整個朝廷內(nèi)的人心難安啊,圣上,一定要三思啊。”胡國珍似乎沒有覺察到孝文帝的不耐煩。
“好了”,孝文帝緊皺了一下眉頭,“朕有點累了,此事朕心意已決,胡愛卿不必再言!
“圣上”,胡國珍依然跪在孝文帝的龍案前。
“怎么”,孝文帝明顯惱怒了起來,“胡愛卿這是要抗旨不遵么?不知孽畜元恂這幾日密謀之事,你胡國珍有沒有暗中參與?”
“圣上,微臣對圣上,對我們北魏國的忠心,蒼天可鑒”,胡國珍一聽孝文帝的話,趕緊叩頭。
“忠心不忠心,朕可不知,只是,今日之事,不得再議!”孝文帝從龍椅上起身,準備離開。
“圣上,太子廢不得啊”,胡國珍連連叩頭,腔調(diào)之中已帶有濃重的悲愴之意,“一旦廢除太子,我北魏國將陷于動亂紛爭之中啊,圣上!”
孝文帝正欲離開,一聽胡國珍此言,伸手抓起龍案上的盅盞,用力砸向胡國珍,同時大罵道:“大膽胡國珍,這清徽堂內(nèi),當(dāng)著朕的面如此的妖言惑眾,真是死不足惜。”
孝文帝砸向胡國珍的盅盞狠狠的落在了胡國珍的前額上,鮮血頓時流了下來,但胡國珍依然不停地叩頭,“圣上明鑒,微臣死不足惜,但圣上如若廢除太子之位,必將引起國家動亂啊,圣上!”
大殿內(nèi)的文武眾臣一見胡國珍如此的固執(zhí),一個個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勸解胡國珍,或者勸孝文帝,都將激起孝文帝更大的怒火,誰也不敢承受如此的后果。
孝文帝怒火更加旺盛,“金瓜勇士,即刻將逆臣胡國珍投入死牢,全家老少一律發(fā)配邊疆。楊大眼,你帶領(lǐng)五百禁軍,查抄胡國珍的武始侯,一定要找到胡國珍和孽畜元恂勾結(jié)試圖謀反的證據(jù)。”
楊大眼猛地一猶豫,“圣上”。
“嗯!”孝文帝拉長的聲音充滿了憤怒與威嚴。
“是,微臣遵旨!”楊大眼只得領(lǐng)命。
“退朝!”內(nèi)侍總管何敬那公鴨一般的嗓子尖利的在清徽堂內(nèi)盤旋,孝文帝怒氣沖沖的走出了清徽堂。
群臣一個個搖頭嘆息,一個個人心惶惶,不知今日洛陽城又將有多少人因此而下獄。
楊大眼走出宮門,側(cè)身對身邊跟著的馬兵耳語道:“你騎馬速速到武始侯府,去給武始侯夫人報信。”
“是,將軍”,馬兵飛身上馬,一騎絕塵,朝宮外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