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暗算
作者:
霆鈞 更新:2016-09-30 05:04 字數(shù):3646
馬車一路向北奔馳,辰時剛過,馬車就穿越了那排山巒,繼續(xù)北行。馬車每隔兩個時辰停下來讓人馬歇息。休息時眾人得以下車四處走走,薛冰發(fā)覺沿途的景致幾乎一成不變,除了一望無際的巖漠外別無他物。馬車原本幾輛跟在一塊,越往北就越分散開來。到了申時,整個大荒原上只剩下薛冰這輛馬車了,其他馬車都已沒了蹤影。
當天晚上,眾人就在荒原上過夜。趙蕓拿出食水和乾糧分給大家,說個人袋子里的食物飲水是下車後用的。夜里眾人就在蓬車上過夜,趙蕓王晴和八個學(xué)員以及兩個駕車的藍衣婦女,一共十二個人擠在車上,薛冰連伸腿的空間都沒有。薛冰睡在最外側(cè),從車蓬的縫隙望出去,滿天繁星點點。薛冰思慮重重,她又想到了蕭辰,還有天女,吳安琪。薛冰又想到這個趙蕓,始終是一臉寒霜,臉上帶著無比的傲氣,雖同是紫衣仙女,卻和甜美可親的吳安琪有著天淵之別。
第二天清晨,馬車又向北行駛了約一個時辰,然後折而向西。過沒多久,馬車停下,趙蕓命一個學(xué)員下車。王晴對那學(xué)員說了聲保重,馬車就繼續(xù)西行。每駛過半個時辰,就放下一個學(xué)員。馬車第四次停下時,趙蕓就叫薛冰下車。薛冰提著包袱,背上插著一對玄月雙劍,跳下了馬車。王晴也對她說了聲保重,趙蕓還是面無表情不加理睬,馬車於是繼續(xù)向西行去,沒多久就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
薛冰回顧四望,觸目所及全是荒涼的巖漠,從面前直連到天邊。薛冰拿出了羅盤,然後向著南邊行去。她曾想過,是否該找其他的學(xué)員一起行動,畢竟多人總比一人力量要強,也可彼此照應(yīng)。但薛冰估算了一下,馬車每隔半個時辰放一個人,馬跑的速度比人走路要快了十倍以上,若橫向行去距離太遠,彼此事先又沒有機會溝通,相遇的機會不大,而且浪費時間。薛冰於是決定,先向南行去,再做定奪。
薛冰走了還不到一個時辰,南向的路就斷了,前方被一道懸崖隔開。懸崖向下約幾十丈,與對面的崖壁隔了頂多半里,雖然既不寬也不深,卻不是人力可以飛越的。薛冰思索了一會兒,決定折而向東。她想馬車是從那邊駛來的,最壞情況就是循馬車的原路回太陽城。
如此行了兩三個時辰,太陽已向西落下。薛冰找了一塊大石,檢查了石頭的周邊沒有蟲蛇蝎蟻之物,就靠在石上過夜。薛冰檢查了包袱內(nèi)的東西,雖有打火石,但周遭卻無可燃之物,所以打消了生火的念頭。薛冰喝了一口水,吃了一點乾糧,發(fā)覺食水和乾糧最多只能撐個五日,看來神殿是真要試驗她們野外求生的能力;哪弦估锲婧Ρm有棉衣裹身,還是時時被凍醒。清晨醒來時,發(fā)覺口鼻都結(jié)了一層冰。
薛冰繼續(xù)西行,并不斷觀察懸崖是否有地方可以下攀,她想若能橫過斷崖,還是比循馬車來的原路要近得多。如此走了大約一個時辰,始終找不到可以下崖的路徑。
突然間薛冰聽到前方有人呼救的聲音,薛冰立刻聞聲奔去,發(fā)現(xiàn)一個身著白衣的少女倒在地上。薛冰來到近前,認出她是同車的一個學(xué)員,大概就是先薛冰下車的那個。薛冰蹲下問她怎麼了,那少女撫著右腳說道:“我被蝎子螫了!”
薛冰連忙脫下包袱,跟那少女說道:“讓我看看!闭f著便要去碰那少女的右腿。冷不防那少女突然撲上身來,左手抓住薛冰的衣襟,右手持著一柄短刀直刺薛冰的小腹。
薛冰大驚,她萬沒想到這少女會沒來由地向她發(fā)難,待要反應(yīng),那柄短刀已刺破了薛冰身上的棉衣。薛冰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剎那,學(xué)武的本能瞬間爆發(fā),她身體急向後遁,小腹快速收縮,同時左手下搭,使出了十成的擒拿手法捏住了那少女執(zhí)刀的右手腕,右掌使出了平生的功力,往那少女的左胸狠力擊去,同時藉著反彈的力道向後飛退。
那少女右手腕被薛冰一捏,腕骨登時碎裂,握刀的手自然松開。同時左胸挨了重重的一掌,肋骨根根斷折,口里發(fā)出悶哼,整個人也向後飛起。薛冰趁勢放開了捏她的左手,那少女就飛出了好幾丈,重重地摔在地上。薛冰整個人也因力道勇猛,跌坐在地。饒是薛冰反應(yīng)得快,小腹仍被那柄短刀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汩汩流出。要不是薛冰武功高強反應(yīng)迅捷,再加上穿了那厚厚的棉衣,而且那少女行兇的短刀是割草用的鈍刀,薛冰就要肚破腸流,橫尸荒野了。
薛冰壓住心頭的驚怒,急點了腹部幾處止血的要穴,再從身上拿出祖?zhèn)鞯膫幫磕▊,然後撕下自己裙子的下襟包扎。薛冰檢查了急救包,發(fā)覺包內(nèi)還有縫合傷口的長針和羊腸線。她審視了自己的傷口,發(fā)覺口子雖長,好在并不很深,沒有入肉,於是決定先觀察一陣子,再看看是否需要縫合。
薛冰坐在地上,驚怒交集,望著那躺在地上的少女。那少女挨了薛冰這一掌,受傷頗重,口吐鮮血,不斷咳嗽,一邊喘氣一邊唉吟。
薛冰大聲問道:“我與妳無冤無仇,為什麼暗算我?”她看那少女已經(jīng)無力反抗,便坐著不動,以免觸動傷口。
那少女偏過頭來,看著薛冰,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對……對不起……姊姊,別,別殺我……我認錯人了……我以為……妳,妳是我的殺……殺父仇人!”
薛冰一聽,破口大罵道:“妳胡說八道!我們在車上待了一整天,妳會誤認我是妳的仇人?!”停了一停說道:“不說實話,我一劍砍了妳!”
那少女一聽謊言被揭穿,換了口氣說道:“是……是神殿……要我殺妳的!
薛冰聽了,更加憤怒道:“神殿要殺我,會派妳這樣的一個角色?”說著抽出背上的一柄玄月劍說道:“看來妳是不會說實話了!
那少女見薛冰抽出了劍,嚇得魂飛天外,討?zhàn)埖溃骸版㈡,別……我說的是實話……神殿只給我們這些食水,根本不夠……就是要,要我們……互相殘殺……”
薛冰頓時明白了,這惡毒的少女要殺她,只為了要搶她身上的食水,簡直就是蛇蝎心腸,於是忿忿地道:“妳胡說!神殿的宗旨就是不準姊妹相殘。食水不夠是要我們在荒漠學(xué)習野外求生的本事!
那少女聽了,臉露慘笑道:“這荒野哪有食水哪?不過……姊姊,妳,妳贏了……妳可以……殺,殺了我,拿走我的……食水。
薛冰越聽越氣,這少女到這田地,還在耍心機,說的全是反話。她明知道以薛冰的為人,絕不肖於做這樣的事,偏要這樣說,薛冰自然更不會殺她。
薛冰一面運氣養(yǎng)傷,一面冷冷地說道:“妳的激將法沒用,我不殺妳,但也不會救妳!
那少女一聽,頓時怕了,苦苦哀求道:“別,別丟下我,姊姊,我,我錯了……”
薛冰懶得聽她討?zhàn)垼]上眼睛運氣,如此過了一盞茶工夫,發(fā)覺傷口已不再出血,於是緩緩站起,向著少女走去。那少女看了,以為薛冰要殺她,頓時哭了起來。
薛冰蹲下身來,先點了那少女的大穴,確定她不能再偷襲自己,然後檢查她的傷勢。這少女左胸肋骨斷了三根,薛冰摸索著將她的斷骨稍微定位,再撕下那少女的裙擺將她胸部包扎起來。另外她掏出了自己練功所帶的丹丸,先喂那少女一顆,然後把剩下的丹丸倒了一半出來,放到那少女包袱中的急救囊內(nèi),囑咐她痛了就服一顆。最後她把那少女扶到一塊巨巖旁,從附近挖來一些雜草,告訴那少女半夜冷了就點火。
那少女聽了,哭著道:“姊姊別,別丟下我!
薛冰不理,拾起了自己的包袱和短劍,轉(zhuǎn)身緩步離去,任由那少女在背後哭喊。
薛冰當然知道,那少女受傷極重,丟在這荒漠上恐怕?lián)尾涣耸。薛冰也不是鐵石心腸,但她審時度勢,即便自己留下,也無濟於事。再說這少女心性卑劣,雖受重傷,但誰能保證她不會趁機再捅自己一刀?她也知道,不管這少女最終是死是活,神殿恐怕都會把賬算在她的頭上。但她自認問心無愧,神殿也并非蠻不講理,到時極力為自己辯護便是。
薛冰為了不讓傷口惡化,所以走得很慢,如此走了約兩個時辰,眼看日頭又將偏西,終於在崖邊找到了可以下崖的路徑。薛冰慢慢循路下崖,這懸崖石壁光潔滑溜,很不容易立足,一不小心就有跌得粉身碎骨的危險。薛冰步步為營,又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總算下到崖底,一轉(zhuǎn)身,赫然發(fā)現(xiàn)一個白衣少女俯臥在附近,一動也不動。
薛冰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一面全身戒備,一面慢慢翻轉(zhuǎn)那少女的身體。等那少女身子翻了過來,薛冰才發(fā)覺她早已氣絕,滿臉滿身都是褐黃色的塵土,手指甲破裂流血,很顯然是失足從崖上摔下來跌死的。薛冰雖不認識這個少女,但印象中她也是同車的學(xué)員之一,心里覺得很難過。此時太陽已落入山後,崖底已漸漸陰暗下來。薛冰放眼四周,這崖底都是巨大的巖石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用來葬人。薛冰想神殿屆時或許有法來找到這少女的遺體,於是便將那少女搬到較平坦的地方,將少女身上的棉衣脫下來,蓋住她的頭臉,再找了幾個石頭壓著。
忙完一切,天已黑了下來。崖底無風,但夜里酷寒如故。薛冰摸索著走到對面的懸崖腳下,找了一個地方過夜。盡管心中問心無愧,但附近躺著一具尸首,還是令她一夜過得很不自在。
第二天天剛亮,薛冰就收拾行囊,過去向那少女的尸身拜了三拜,便動身上崖。懸崖這邊地勢比較緩和,不似對面那麼險峻。如此過了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薛冰就上了崖頂。
薛冰向南望去,一馬平川望不到盡頭,都是巖漠,於是向南走去。經(jīng)過一夜的休憩,她腹部的傷口已開始愈合,所以也可以加快腳步。她掂了掂食水的分量,知道確實不夠二百里的旅程,必須沿途另尋水源食源。她此時想到了那墜崖少女身上的水袋和食袋,但絲毫不後悔自己沒有取來。她覺得雖然食水對那少女已無用處,她還是不肖於去占死人的便宜。她又想到了小時姊姊薛雪告誡她的話,說做人就得光明磊落,問心無愧。姊姊還說,誰都可以對不起,就是不能對不起自己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