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作者:
ran.t 更新:2016-09-21 10:11 字?jǐn)?shù):6919
十
梁倩道:“是誰?”
晶晶眼中現(xiàn)出極大的恐懼:“是爺爺!”
梁倩本有幾分猜到是梁德榮,這時便不作聲。
晶晶道:“爺爺自言自語:‘我找到了,找到了!好,好得很!我梁德榮揚(yáng)眉吐氣,全靠你了!’我實在忍不住,伸頭偷看,他手里拿的是一本藍(lán)面子的《甘石星經(jīng)》!绷嘿荒樕⑽⒁怀恋溃骸八业搅怂臇|西,所以放火燒書,讓所有人都以為所有的書都已經(jīng)付之一炬,那就誰也不知道那本《甘石星經(jīng)》落在了他手里?”晶晶點頭道:“這就叫死無對證。爺爺心細(xì)得很,放了三四個火頭,還不肯走,非要看著火燒成了勢才肯離開。我在書架后煙熏火燎,又不敢咳嗽,想打噴嚏就用手捏住鼻子。爺爺出去了,各房的人都被驚動,小屛是第一個跑來的。我要是逃出去,他還以為火是我放我的呢!何況爺爺要是知道我一直在書房里,還不知要怎么對付我呢!再后來,火越發(fā)大了,小屛急得只說‘表小姐的畫呢,畫上哪兒去了?’那幅畫在我手上,他怎么找得到?我想我再不走,就不只害了我一個人,還得連累了他,我才沖出去了。他嚇了一跳,可也沒顧上多問,拉著我就朝外闖。剛到門口,屋梁燒塌了,沒頭沒腦砸下來。小屏把我一推,他自己……就沒出得來!
梁倩咬著下唇道:“明天要到小屏的靈前上一柱香。”她頓了一頓才道:“你眼睛是……怎么回事?”
晶晶道:“我一被推出門就摔在地上,眼前一黑,人也暈了過去。醒過來是第二天中午了。大家都圍著我,爺爺更是不停試探我。我只好說我是三更進(jìn)去找你的畫的。三更時火勢已猛,爺爺也已經(jīng)離開,我是要讓他明白,我和小屏一樣是搶救你的畫去,別的什么都沒看見。爺爺半信半疑,直到知道我又瞎了,才放了心。他假裝請醫(yī)調(diào)治,總治不好。醫(yī)生說是煙火一熗,門外一跌,才失明了。爺爺疑心再大,也不會對一個廢人孫女多花心思了。”
梁倩撫摸著晶晶一頭秀發(fā)道:“你受苦了。”
晶晶笑笑道:“只要等得到表姐回來,這點苦算什么?小屏不能白死,祖?zhèn)鞯臅坎荒馨谉蹅円敕ㄗ訄蟪!”梁倩站起來在室?nèi)踱步,輕聲道:“冤冤相報何時了,骨肉至親,天大的不是,我也可以擔(dān)待!本ЬУ溃骸翱墒恰绷嘿簧裆蛔兊溃骸翱墒撬昧恕陡适墙(jīng)》,也就是知道了我的秘密。事關(guān)國運(yùn),我說什么也不能坐以待斃!”晶晶興奮地站起身道:“這才是我的好表姐!咱們合計合計……”梁倩扶她坐下道:“這件事我來處理,你行動不便,就別操心了!本Ьα诵Φ溃骸澳阍趺粗牢倚袆硬槐?”
她盯著梁倩,眼中發(fā)出異光。梁倩打了個寒噤道:“你沒有失明?”晶晶道:“我還沒看到爺爺遭報應(yīng),我怎么能瞎?我爹死得早,我和我媽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還不是因為爺爺冷落我們?二嬸欺負(fù)我媽,下人們見風(fēng)使舵,一切全因為爺爺!這一次我又差點被困死在書房里,我不恨他恨誰?天不收拾他我收拾!表姐,”她熱切地抓住梁倩的袖子:“你要幫我!”梁倩道:“剛才我們說的事你千萬別對任何人說起。我去看看楊先生,順便探探三叔公的口風(fēng)!
梁倩來到正房的時候,楊亦秋仍在和梁德榮下棋。梁倩上前觀戰(zhàn),梁德榮指指棋盤河界上的兩句話,是“觀棋不語真君子,舉手無悔大丈夫”。梁倩會意,笑著站在楊亦秋身后,一言不發(fā)。
楊亦秋走出一著“連環(huán)馬”,笑道:“我沒想到您不喜歡圍棋,喜歡象棋!绷旱聵s笑道:“縱橫十九道,迷煞多少人。圍棋魔力太大,一經(jīng)沉溺,難以自拔。象棋雖然也有趣味,卻不大迷惑人心!彼屏艘粋卒子,又道:“我玩棋,不能讓棋控制我。”楊亦秋動了動“士”,笑道:“這卒子走得出人意料,您要是生在古代,可能是大將軍,善用奇招,胸中有十萬甲兵!绷旱聵s哈哈一笑,推炮上前,一猶豫間,又拿回炮來。梁倩指指那“舉手無悔大丈夫”,笑吟吟地道:“三叔公,您悔棋了。既然走了這一步,就不能再回頭了!彼@話一語雙關(guān),梁德榮抬頭向她一望,卻把“將”一推四格,吃掉了楊亦秋的車,笑道:“我這是破了象棋的規(guī)矩,可是楊先生的棋子也確實被我吃了。規(guī)矩是勝者定的,我說它成立就成立!睏钜嗲镲w象過河,也吃掉了他一個車,笑道:“您的老帥能出框,我的象就能過河!绷嘿恍Φ溃骸耙宰又プ又,大家都不按牌理出牌,亂來亂去,兩敗俱傷。”梁德榮看看楊亦秋,看看梁倩,三人同時大笑。
晚間冬伯提著燈籠帶楊亦秋和梁倩去書房舊址!胺俊痹缫巡辉,磚瓦也早都打掃干凈,但地基燒得干裂發(fā)黑,可見當(dāng)日火勢之強(qiáng)。冬伯淚水直流,梁倩好言撫慰,又接過燈籠,要他先去安睡。確定四周無人,她才悄悄把內(nèi)情約略一提。楊亦秋道:“想不到還有這樣曲折的隱情。不過你表妹的話也是一面之詞,也不能就此定論!绷嘿坏溃骸八詣偛拍銈兿缕鍟r我才出言試探,結(jié)果他果然有些緊張。晶晶這丫頭,心計之深,騙過了上上下下幾十口人。但她這樣苦心孤詣,也更證明了她要謀算的敵人手段厲害!彼趿丝跉獾溃骸八f的多半不假!
次日二人給小屏上香、焚紙,近午時選了一條幽寂的小街散步。街上行人寥寥,青石板的路面刻著吉祥如意的花紋,在這陰陰的雨天,更增了蕭索。楊亦秋道:“咱們上哪兒去?”昨天晶晶說到“咱們”,她覺得一陣寒意;這時楊亦秋說“咱們”,她卻感到一陣暖意。她道:“你知不知道我叫你來鎮(zhèn)江是為了什么?”楊亦秋道:“我問過你,你只說是關(guān)于一張圖!绷嘿坏溃骸拔椰F(xiàn)在就告訴你,是為了一個大寶藏。”楊亦秋愣住了。梁倩娓娓道來。原來在清末時,鎮(zhèn)江原有四大家族,家資巨萬。自從鎮(zhèn)江被列為商埠,英國人進(jìn)駐,四大家族生怕被西洋人明敲暗盜,相約把大部分財產(chǎn)換成不貶值的金條,藏到一處極隱秘的地方。他們定了盟約,后人若遇到天災(zāi)人禍,一家有難,三家支援,互相扶持,共同動用那筆財產(chǎn)。另外三家到了此時都已沒落,想起這筆錢來,來找梁家族長商議。族長就是梁德榮。
梁倩道:“其實這個秘密他本來并不知道,只有我們長房才明白其中關(guān)竊。這三家跟他一說,他反而留了心。要找到這批價值連城的金條,需要四家各拿出一片布,拼湊起來,就是一幅完整的藏寶圖。那三家的族長后來接而連三死去,家里又先后失竊,我就猜到是三叔公查到了那三塊布片的下落,雇了殺手殺人、偷布!睏钜嗲锏溃骸傲杭夷菈K布呢?”轉(zhuǎn)念間忽然想到:“在《甘石星經(jīng)》里?難怪你說晶晶一定沒有說謊!”梁倩嘆道:“只怪先父認(rèn)定了這布是傳家之寶,只該留在鎮(zhèn)江,否則就是對不起祖先。我既不能帶到上海,只好縫進(jìn)書里。書房里古今叢書成千上萬,三叔公竟然找得到,毅力和才智都是了不起的!睏钜嗲锏溃骸澳愀陕锛敝@批金條?”梁倩道:“日本全面侵華只在旦夕之間。戰(zhàn)事一起,絕不是一年半載能平息的。我想把這批金條變賣,充作我國的軍費(fèi)!彼f到這里,雙眸發(fā)亮,閃動十足的歡喜。就在這一剎那,云破日出,金燦燦的陽光灑滿她的長發(fā),她的笑顏。楊亦秋不由心中一動。
梁倩避開他的目光,抬頭笑道:“太陽出來了。陰雨天終于結(jié)束了。凡事都有個了結(jié)!睏钜嗲锒硕ㄉ癫诺溃骸霸蹅儸F(xiàn)在往哪兒去?”梁倩道:“去找一樣好東西。不過在那之前,先帶你見一個人!
兩人走了一程,來到“秀水街”。那街道窄窄小小,一溜兒到頭分布著十來戶人家,都是破舊矮小的平房。兩人走到東頭第二家,未及敲門,先聽到一陣罵聲:“養(yǎng)了你這么大,翅膀硬了,就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梁家哪一點兒不如人,能嫁過去做二房也是你的造化。你也不想想你是哪一行出身,還挑肥揀瘦的!”
梁倩與楊亦秋對視一眼,聽一個女子清清脆脆地道:“我是你養(yǎng)大的,可不是賣給了你!我從前是什么出身,也是為了養(yǎng)活一家六口,也不是我自己浪著要去的!誰不知道梁家**奶是個醋缸,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都占齊了。你叫我嫁梁敬波做偏房,你還不如直接讓我跳火坑得了!”
楊亦秋聽這明明是卓越在說話,急急把門一推,徑直闖了進(jìn)去。
那男人本來罵罵咧咧的,忽見楊亦秋進(jìn)來,再看見后面跟著的竟是梁家表小姐,忙不迭堆上一臉笑來,叫兩個小男孩去端茶倒水。梁倩淡淡地不大理他,卓越陡見楊亦秋,卻又驚又喜。那兩個男孩不過七八歲大,見了那男人都繞著走,跟卓越卻著實親熱。卓越道:“這是我大弟弟,那是小的!睏钜嗲飶乃麄兪种薪舆^茶,遞一碗給梁倩,摸摸他們頭道:“好孩子。”他這時已猜到這男人多半就是卓越的養(yǎng)父,當(dāng)下問著他道:“如今是民國了,你女兒不愿意,你還押著她上花轎嗎?”卓越的養(yǎng)父苦笑著朝梁倩道:“這也是和貴府當(dāng)家的**奶說好了的,這要是退親,她老人家發(fā)個威,我就吃不了兜著走呢!”梁倩心道:“二表嬸向來把二表叔看得極緊,怎么忽然這樣‘賢惠’起來,肯讓他納妾?”于是笑了一笑道:“這門親事是一定不能做的,我跟二表嬸說明真相,她也不敢不同意!弊吭降酿B(yǎng)父眨巴著眼睛道:“真相?”梁倩攜著卓越的手道:“我在上海多方調(diào)查,才知道卓越就是我失散多年的親妹妹。”
此言一出,楊、卓等三人全都大驚失色,連兩個小孩也怔住了。
卓越的養(yǎng)父直抓頭皮:“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
梁倩把卓越的生辰八字報了一遍,說她后腰有一顆小小的朱砂痔。卓越道:“你這也知道?”梁倩望著她,款款地道:“我有兩個哥哥,跟我都是同父異母。我母親生了我后,極盼能生一個兒子,鞏固她在家中的地位。誰知又添了個女孩兒。她當(dāng)時就派了心腹到外面找來一個男嬰,算是剛剛出生,而那個女嬰就被偷龍轉(zhuǎn)鳳,寄放到養(yǎng)生堂里。我母親本性善良,做這件事也是逼不得已,所以暗中又做安排,叮囑養(yǎng)生堂的善長,誰領(lǐng)了這女孩去,就許以重金,但絕不能泄露身世!彼艮D(zhuǎn)目光,看著卓越的養(yǎng)父:“沖著這筆錢,你領(lǐng)養(yǎng)了這個來歷不明的孩子。下面的事,不用我說了吧?”
“下面的事”,就是卓太太疼愛卓越,這位養(yǎng)父卻始終不以親女待她。十余年后,他揮霍完了梁家那筆酬金,貪了公晌,無力償還,竟軟硬兼施地逼卓越做了舞女。他面對卓越時,毫無愧疚;對著楊、梁兩個外人,卻羞惡之心發(fā)作,漲紅了臉。
卓越左手在楊亦秋掌中,右手被梁倩牽著,也不知是幸福還是心酸。梁倩轉(zhuǎn)頭對她笑道:“你是我的妹子,就是梁敬波的表侄女,他要另娶,也不能娶自己的晚輩!
卓越的養(yǎng)父訕訕笑道:“是,是,這是肯定的。您怎么不早說呢?早說也沒這場誤會了!绷嘿徽溃骸盀榱烁改傅那遄u(yù),他們在世一天,我就一天不能公開。何況明察暗訪,也需要時間!蓖A艘煌,鄭重地道:“即使他們不在了,我也不想有人把這件事張揚(yáng)出去,否則我是不依的!”卓越的養(yǎng)父點頭哈腰地道:“是是,放心放心!弊吭狡铺闉樾Φ溃骸半y怪那次有日本人殺我你會那么拼命。你們等下!彼M(jìn)屋收拾一下細(xì)軟,與梁倩一齊走出。楊亦秋跟在二人身后。卓越的養(yǎng)父究竟撫養(yǎng)一場,真到臨別,也不由有些吸氣抽鼻子。卓越走了幾步,回頭一望,兩個弟弟正眼巴巴地看她。大弟弟道:“二姐,你還回來不?”他到底大些,隱約猜到姐姐這一走,非比尋常。小弟弟傻乎乎地站著,還舔著手里的一塊奶糖。卓越只說得一句:“我會給弟弟們寄錢……”就小跑著出去了。她怕她只要再回看一眼,就再也舍不得走。
三人走過兩條街,梁倩道:“妹妹,我有件事求你!弊吭降溃骸霸趺从脗‘求’字?”梁倩道:“這兩天跟我住到梁家,去拜一拜祖先,拜一拜我……我們的母親!睏钜嗲锷伦吭骄笃馍蟻,忙接口道:“卓越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弊吭綑M了他一眼道:“你少在這兒花馬吊嘴的。就算你不說這些話,我也會去拜……媽。她也是不得已。”她頓了頓又道:“女人總是難做的。”梁倩聽了,大感安慰。
楊亦秋一抬頭笑道:“怎么到這里來了?”
只見一山,外形如一只金鰲,綺麗秀美,正是鎮(zhèn)江最負(fù)盛名的“金山”。
梁倩笑道:“你忘了,我來的時候就說,要帶你找一樣好東西!弊吭降溃骸笆鞘裁?”梁倩笑道:“說來話長!弊吭狡财沧煨α。
三人來到“江天禪寺”,見那寺宇別具匠心:殿堂樓閣,傍山疊建,丹碧輝煌,巍峨壯觀,整個建筑竟似已將山體包住,果然不負(fù)那“金山寺裹山”的稱譽(yù)。卓越是從小見慣了的,楊亦秋卻不勝欣羨。梁倩看他游興高漲,頗為開心,邊走邊告訴他,梁武帝蕭衍親自到過金山寺,參加水陸大會盛典;王安石政務(wù)之余,也要“重經(jīng)高處寺,一與白云親”。她信手拈來,引經(jīng)據(jù)典。卓越?jīng)]聽過這些掌故,問道:“什么是水陸大會?”梁倩胸口一酸,暗想:“妹妹要是和我一樣長于名門望族,這些粗淺知識怎么會不知道?她吃了太多的苦,從今以后,我要盡心盡力,十倍百倍償還母親對她的虧欠!彼胫@許多心事,臉上卻一絲也不露出,只道:“水陸法會也叫水陸道場,形成于漢中,到宋代時就廣為流傳,是咱們國家佛教法事中最隆重的一種盛會!弊吭絿@道:“你懂的真多!偏偏我是個笨丫頭!绷嘿幻πΦ溃骸拔叶裁矗坎贿^是以一當(dāng)十的賣弄罷了!弊吭揭恍。
幾人看了白龍洞、法海洞、江天一覽碑,楊亦秋道:“你這關(guān)子要賣到什么時候?到底來找什么東西?”梁倩低聲道:“你們別露聲色,聽我說,后面有五個人跟蹤我們!弊吭绞@道:“是什么人?”楊亦秋神色自若,口氣卻是沉重:“恐怕不止五個!弊吭叫毖垡黄,強(qiáng)自鎮(zhèn)定道:“真的,五個人后面還有一個高個子的男人!绷嘿坏溃骸皶簳r不能去找那東西。咱們先在各處打轉(zhuǎn),時機(jī)一到就把他們甩開!
她和卓越領(lǐng)著楊亦秋登上賞月的勝景“妙高臺”。此時雖是白天,但想象中秋登臺,皓月當(dāng)空,玉宇澄澈,耳邊仿佛浮出“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的千古絕唱。楊亦秋和梁倩身份特殊,多歷憂患,雖在險境,仍能品味佳景,咀嚼滋味;卓越惴惴不安,時不時要用余光去向后打量,但也能撐得住,并不驚慌失措。
梁倩存心要讓跟蹤的人轉(zhuǎn)暈,一會兒到“戲黿臺”,一會兒到“愣伽臺”,一會兒又跑到“天下第一泉”,走得忽快忽慢,時左時右。楊亦秋輕聲笑道:“甩掉了一個!弊吭郊傺b失手掉了玉佩,趁著揀玉的當(dāng)兒飛速往后一看,果然那高個子男人已經(jīng)不見了。楊亦秋道:“這五個人盯得倒緊,看來也是本地土著,諳熟金山寺的地形!绷嘿贿呅羞叺溃骸八麄兌喟胧侨骞垇韺Ω段覀兊摹!睏钜嗲镆苫蟮氐溃骸傲旱聵s?他已經(jīng)得到四塊布片,有了藏寶圖全圖,還對付我們干什么?”梁倩目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他只有三塊布,當(dāng)然不滿足了!睏钜嗲镆汇叮S即大喜:“你是說……”梁倩笑道:“《甘石星經(jīng)》中的布是假的!彼舷胱吭讲欢,尤其不想讓卓越覺得,她和楊亦秋有什么背著她的共同的秘密,因此湊到卓越耳邊,簡潔地說了一下。卓越欽佩地道:“你真行!真的布片是在金山?”梁倩微微點頭道:“父親遺訓(xùn)說這塊布不能離開鎮(zhèn)江,又沒有說不能離開梁家。我把它托給一個值得信賴的人了!弊吭叫÷暤溃骸耙皇沁@五只蒼蠅嗡嗡嗡地追在后面,我們早就見到那個人了?”梁倩和楊亦秋都笑了。
梁倩側(cè)頭向他示意,一手托住卓越臂膀,陡然腳下發(fā)力,行走如風(fēng)。卓越被她帶著,飄飄向前,耳畔生風(fēng),頭暈?zāi)垦,卻又覺得新鮮刺激,好玩無比。楊亦秋從容跟隨,似是閑庭信步,卻始終與梁倩她們不即不離。他一面注意后面五人,一面欣賞前面二人。夕陽下,只見梁、卓二人白衣與青衣齊飛,長發(fā)與秀發(fā)共舞,繞“塔影湖”、穿“百花園”、過“郭璞墓”、越“芙蓉樓”,倏忽間幾進(jìn)幾出,進(jìn)退如電。楊亦秋回頭一望,笑道:“你再這么跑下去,卓越可要腳底起泡了!绷嘿宦犃,便知已經(jīng)甩脫了五人,放緩腳步,給卓越擦擦汗道:“你累不累?”卓越笑著搖頭道:“這就是人家說的‘輕功’嗎?”梁倩笑而不答,一招手,和卓、楊二人走進(jìn)山麓下,樹叢后,一間小小的廟宇。
那小廟門庭破損,連塊匾額也沒有,似乎年久失修。豈知一推門,便是一片花海。楊亦秋定睛看去,白、黃、紫、青,大片大片,全是菊花。特別是“九華菊”,白瓣黃心,雙層花瓣,花頭闊有二寸四、五分,清幽淡雅,更是罕見的名種。滿院里清香流蕩,泌人心脾。
卓越驟見佳卉,眼眶濕潤。楊亦秋問她怎么了。她不好意思地笑道:“不怎么,看到美好的東西,我總要犯傻氣!睏钜嗲锏溃骸澳悴皇巧,你是太懂得人家不懂的情懷。”卓越臉上一紅,岔開話頭道:“我們從哪過去?”
楊亦秋這才發(fā)現(xiàn),這大院子中幾百盆菊花早已把路徑占滿,花葉繁密,鋪得連一寸地皮也瞧不見。要過去,除非踩著菊花,可又有誰忍心踐踏這些珍異的花中君子呢?
他正忖度著找路,梁倩道:“跟我來!
她一步踏出,剛好在兩盆花之間。要不是她帶路,誰也看不出這里有一個小小的空隙。她向右斜行幾步,向左前方一折,又是剛好踏在兩花中間。這一片花海表面上無隙可趁,其實暗藏玄機(jī),在不起眼的地方留有通道。楊亦秋怕卓越失腳,雙手一抄,干脆把她橫抱起來。卓越又驚又笑,連喚“喂,喂!”楊亦秋笑著不理會,只顧跟著梁倩的走法,亦步亦趨,不一會兒就到了對面石階上。楊亦秋放下卓越,還沒站穩(wěn),先被她笑捶了一拳。
山門中迎出一人,僧袍寬大,和藹可親。梁倩笑道:“大師有禮!睏钜嗲锏纫残卸Y。那人笑道:“梁家小姐還是這么聰明,輕易就破了這個陣法。”梁倩笑道:“這是從《周易》中脫化出來的,卻多了很多奇妙的變化。”楊亦秋請教那人法號,得知是這座小寺的住持“瑟空”。問他這小廟叫什么名字,他笑說“無名”。楊亦秋道:“無名無相,方是大道!弊吭铰犓麄兇驒C(jī)鋒,覺得十分有趣。
在“正殿”稍一停留,隨即轉(zhuǎn)入寺后廂房。楊亦秋心道:“梁倩為人精細(xì)機(jī)警,放心把藏寶圖交給瑟空,這位大師必定是個有德的高僧!睅兹朔仲e主坐下,說了會兒話,楊亦秋聽他們不談?wù)},倒有點急了。梁倩笑道:“我?guī)煾冈摶貋砹税桑俊鄙招Φ溃骸罢f曹操,曹操到,已經(jīng)來了!贝巴庖蝗苏Z音清朗:“和尚年紀(jì)越大,耳朵越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