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存
作者:吳長青      更新:2016-12-13 21:01      字數(shù):2424
    悄然進行的暗殺本沒有發(fā)出多大的動靜,后面的兩只船也沒有特別大的異常,一支船隊從運河里向北進入長江,另外一支沿護城河向東北方向的常熟方向進入長江,西北方向的目的地是淮水兩岸,東北方向的則是到海州以南沿海地區(qū)。

    可是掙脫了官兵羈押的部分市民安捺不住了,跳水逃跑的,從官兵手中奪來兵刃的膽大些的也參與到截殺官兵的行列,這么一來,時間發(fā)生了變化,大隊的官兵開始向后面包抄而來。這可是一場不得已的反暴動的合法行為。官兵們開始包圍最后兩艘船。穿著官兵服裝的吳實亦在人群中,而阮興無在伺機向他的“加勒比”船方向挪動。

    對于這樣一種局面,他們兩人真是始料不及,不過他們事先的約定,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兩人已經(jīng)將名字和身份作了互換。目的是要保證有一個人能夠出去,特別是阮興無有家眷,吳實的官兵身份可以渾水摸魚,摸到哪兒算到哪兒。

    官兵的包圍并沒有制止住市民的逃亡,在市民們看到,到荒涼的北方去,遍地餓殍,自己不是餓死就是被榨死,早晚得死,還不如死在江南故土。官兵看到這個陣勢,感到情況不妙,決定采取強行拖拽的方式登船抓人平息暴動。市民們那里聽從使喚,此刻已經(jīng)分不清官兵與市民,吳實伺機掌控著船桅,他想讓船向吳淞江方向駛去,如果不行,準備棄船向東隱蔽。

    形勢異常緊急,官兵的一支分隊即將靠近大船。阮興無的那只船已經(jīng)沒有什么動靜,這使得吳實有些納悶,他擔心不測來的太早。如果不是有這么多的市民他放一把火就可以一走了之。這時候,船上沒死的官兵開始反抗,對不服從命令的市民他們開始抓人,抓到的集中到一起,吳實眼看著情況不對,想潛伏到后面的那只船上,無奈官兵的圍堵,任憑怎么逃跑都插翅南飛,如果此時跳水,不是被抓住判重刑砍死,就是沉湖淹死。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無計可施之時,只見后船桅桿的白帆上站立著一個人,官兵們注意到這個目標,人群都在向這個目標圍去。吳實此刻明白了,這是阮興無的調(diào)虎離山,阮興無吸引了大批的官兵。吳實抓住最后的機會,將自己的大船上帆扯足,東北風此刻正揚起,帆借風勢一路向南。幾個沒死的官兵開始反應過來,拼命去搶吳實手中的檣舵,在撲上去的緊要關頭,三五個被解縛的市民沖上前去,將撲上來的矮個子官兵抬起扔進了湍急的河流里。河面上形勢變化之快,這令官兵們徹底懵了。徐達、常遇春捉拿了張士誠押解回應天,太祖皇帝大赦天下。哪里來的殘匪如此膽大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起事。這讓官兵的首領異常惱火,不惜一切代價剿滅殘匪,一面安排人火速向州府和朝廷報告。

    軍情如山倒,傳令兵火速向上級報告發(fā)生的緊急情況,尚湖地區(qū)的殘匪活躍,始料未及。吳實的船如箭一樣疾駛,一路沖向東南。吳實也是拼了吃奶的勁掌著厚實的木舵,喧嘩的人群此刻安靜下來,大家屏住呼吸,有人嚇得張大嘴巴久久忘記了合攏,突然,一個高挑的厲聲沖著吳實而來。

    “這位好漢,我看你實在是不要命了,還帶著一船人不要命……”女子的聲音打破了沉默,頓時人群中有人開始抱怨起來。

    “你是什么人?”

    “你想干什么?”

    “停下來,讓我們上岸吧”,人群中出現(xiàn)哀求聲。這讓吳實感到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吳實抬頭望去,只見那女子生得濃眉大眼,一對緊繃的鎖骨,細腳伶仃,多日的折騰使得顏面顯得蒼白憔悴,但那眼目中的精致一如春日黃花,掩藏著的嫵媚盡收眼底。細心人一看便知是蘇杭吳地的女人。

    吳實顧及不了許多,沖著女子問道:“你道如何是好?我便行事”。只見那女子嫣然一笑,這笑得吳實魂飛魄散,這眼神和神情,不就是《水滸傳》里的扈三娘嗎?

    “好漢有所不知,我是淮安楚州梁紅玉家族第五代梁鵑兒,自家中變故,流落蘇州,今與勇士相識,斗膽異議,還望包涵!迸釉捯粑绰洌瑓菍嵈蠛耙宦,大家隨我而來,原來,吳實遠遠看見阮興無駕著“加勒比”已經(jīng)按走過的水道緊跟而來,遠處已經(jīng)燃氣了熊熊的烈火,一船人已經(jīng)疏散到沼澤地里。

    梁娟兒已經(jīng)發(fā)覺后面有一只不大的船緊跟而來,她那里知道是阮興無的船,以為是官兵追上前來,正準備提刀迎戰(zhàn)。吳實說,“姑娘,那是我的弟兄,請你幫疏散人群吧!”人群里又開始抱怨了。

    有人責問:“為何停在水道上疏散人群?”

    還有人說:“要死就死在一起,我哪兒也不去!

    最奇怪的竟然說:“沒有家園了,到哪里找家去”。一時間,人群中有人開始對吳實的動機產(chǎn)生了懷疑。

    “你實哪方響馬?想干什么?”

    問話問的吳實有些不耐煩了。他急吼吼地說:“不愿意死的就跟我走”。立刻人群有人開始嚷起來了:“把老子從哪里帶過來,還給我送過去!边@下,吳實徹底懵了。

    看到眾人爭執(zhí)不下,血跡未干的阮興無不耐煩了,他說:“大伙別鬧了,我們是幫大家重新尋找家園的,我們的家園就在這里,哪兒也不去!”阮興無這么一說,大眾才平靜下來。外面的風開始冷颼颼起來。不好,冷空氣要降臨了,風中夾著涼玉,立秋之后的天到底不一樣了,必須在官兵大部隊到來之前疏散掉人群,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阮興無得虧了“加勒比”和“樹船”,一頭沖進了港汊,官兵不敢貿(mào)然行動。除了船隊正常行駛外,留下一隊官兵在等待大部隊的到來。那艘船已經(jīng)破損,被阮興無點上一把火,船上的人群死的死,跳的跳,剩下的被官船駁走,繼續(xù)向北航行。

    青春年少的梁娟兒急躁地跺腳說:“大家請安靜,目前的形勢非常緊張,我們已經(jīng)沒有選擇,就地逃命,不愿走的,就等官兵來抓,愿意走的,分成幾路,必須要把目標降到最低,否則,誰也不能活命!”吳實聽罷,覺得這話真有道理,這也是他所想到的,也正準備說。不料,這句居然從一個女子的嘴巴里說出來,吳實覺得自己從未有過的窩囊與挫敗感。

    “阮三,你看怎么辦?”吳實不忘提醒了一下阮興無,這一對患難之交的兄弟面對如此大難總算沒有失散,大幸啊!

    “我看這女子的想法不錯,分路行動。”阮興無居然聽到了梁娟兒的主張。

    兩隊人馬,一對分流到“加勒比”,一對留在“官船”上,“官船”則明顯不可久留,尋找到可以登陸的地方就地疏散。

    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如何分流人群?這是個不小的難題。

    抓鬮,這是民間最公平的方式。抓到最后,剩下了梁娟兒還沒有歸宿。梁娟兒到底跟吳實還是阮興無走,這是個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