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一平看了一眼睡眼惺忪的唐諾，她的臉色看上去有些憔悴。楊仁睿玩了一夜的游戲，反倒是一幅精力充沛的樣子。
    “小睿，你們早點回去休息，今天晚上不用來了�！�
    “那你怎么上洗手間？沒人在身邊肯定不方便。”
    “那也不要把唐諾叫過來，人家是個女孩子，耽誤了你們的休息時間�！�
    唐諾還是第一次聽韓一平說自己的名字，忙搖了搖頭，“沒事的韓老師，反正我在家也沒什么事，白天睡一覺就好了�！�
    “就是啊，我一個人在醫(yī)院無聊。”
    唐諾笑，“昨天還說你一個人在醫(yī)院害怕�！�
    “也有點，我爺爺去世后有好幾天，我都不敢閉上眼睛睡覺，腦子里會亂七八糟的想�！�
    “人總要死的啊，有什么好害怕的�！币苍S是曾經(jīng)面對過太多的血腥和暴力場面，唐諾對這些早就習以為常了，“我那時候基本上每個月都要碰到一兩起血腥事件，怕的話就別想工作了�！�
    “知道，你的經(jīng)典故事陽小樣已經(jīng)說了很多，我是挺佩服你的，要不然也不敢讓你來�！睏钊暑？戳艘幌聲r間，“一平哥，那我們走了啊，秋姐說八點就過來�！�
    “快走吧，別耽誤了佳音的飛機�！表n一平看著楊仁睿和唐諾走出門去的背影，笑了笑。他從楊仁睿的眼睛里看到了愛情。
    愛情？！他跟吳星藍曾經(jīng)是青梅竹馬的愛情，跟清鈴是一見鐘情的愛情，而讓自己落到今天這個境地的不就是所謂的愛情嗎？是自己遇人不淑還是貪心惹禍，他覺得很累很疲憊，如果真的可以找個角落躲起來，那就遁蹤隱世算了。可生活呢，日子呢，還得周而復始的繼續(xù)下去。
    主治醫(yī)生查房來了，護士做完檢查把報告單遞過去，又低下頭仔細看了看韓一平的狀態(tài)，“你那兩個朋友回去了？”
    “是，他們都有事要忙，一會我讓他們今天晚上別來了。”
    “在病床上躲著會比較無聊，朋友來看看，聊聊天挺好的，又不是什么大病，過幾天拆了傷口就好了�！�
    “會不會留下傷疤？”
    “有一點點印跡，將來你要是覺得不合適可以去做一下微整型。”
    韓一平搖了搖頭。
    “韓老師這么優(yōu)秀，要想得開一些，男人嘛，除了自己還有家，對吧？看看有什么喜歡吃的東西，讓家里人送來，美食也會給我們帶來快樂的心情�！�
    韓一平看著主治醫(yī)生，笑了一下。

    楊仁�？吭诟瘪{駛位置上，唐諾開著車朝賓館方向走來。
    “楊總，你要困了就休息一會，到了我再叫你�！�
    楊仁睿嘆了口氣，“醫(yī)生跟我說，一平哥有抑郁癥傾向，我挺擔心的，不放心把他一個人留在醫(yī)院。”
    唐諾回過頭來看他一眼，“真的假的？”
    “一個男人被逼到自殺的程度，想想他都經(jīng)歷了什么？昨天她還好意思到醫(yī)院去收禮金，我真恨不得揍她一頓。”
    唐諾輕輕哦了一聲，原來鐘朝陽他們在私下里傳的那些事并非空穴來風。
    “其實人還是活得沒心沒肺一些好�！睏钊暑Ｓ醚劢堑挠喙忸┲�她。
    “楊總是說我沒心沒肺？”
    “感覺上是，起碼是后知后覺的那種人�！�
    “那只能說明我對人不設防�！�
    “所以說你沒心沒肺�！�
    “生活中隨性一點不行嗎？您放心，工作上的事我會用心的�！�
    “這就是你的聰明之處，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楚�！�
    “有時候也分不清楚，要不然不會犯那么大的錯誤。”
    “但我沒覺得這錯誤對你的生活有多大影響。”
    “那我還能不活了？”唐諾哈哈一笑，“大不了我回家種地去。”
    “你們家還有地？”
    “有啊，我爸說了，在外面實在混不下去了，就回家?guī)退�種地去。只要勤勞肯干，這土地不會欺負你，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就算天塌下來也不會餓死。”
    “原來有這么堅強的后盾，有機會去拜訪你們家老爺子�！�
    “行啊，想去了就告訴我�！�
    楊仁睿看著唐諾眉眼里的歡笑，“今天晚上你在家休息，別去醫(yī)院了�！�
    “你不是害怕嗎？沒關系的。如果韓老師真有這方面的傾向，咱們更應該多關心他才行�！�
    “那你自己看吧，我怕你太累了�！�
    “我不累，反正有你開工資�！�
    楊仁睿哈哈一笑。

    候機廳內(nèi)，楊仁睿陪著劉佳音去辦登機牌了，唐諾推著行李守在安檢口。牛大高東張西望地朝這邊走過來，正好撞到了唐諾跟前的行李箱上。
    牛大高好象沒認出唐諾，不停地在前后左右張望。
    唐諾叫了一聲，“牛老師�！�
    牛大高一聽唐諾叫他，嚇得拔腿就跑。剛好撞到了幾個從里面走出來的外國人身上，跌了個四腳朝天。
    幾個外國人頓時有些傻眼，遠遠地看著倒在地上的牛大高，嘰哩哇啦地又是攤手又是聳肩膀。
    唐諾跑過去，剛要伸手去扶牛大高，牛大高滿臉驚恐地瞪著她，“你不要過來，我知道你們都是一伙的�！�
    唐諾有點疑惑，“牛老師，您不認識我了，我是唐諾，上次跟岳經(jīng)理他們一起去過你家�！�
    “你們都是騙子，我不會再上你們的當，你趕緊走，不然我報警了。”
    幾個外國友人圍了過來，用憋腳的中國話問牛大高有什么可以幫到他的。
    “讓她別跟著我，她是騙子�！迸４蟾咧钢�唐諾，從地上爬起來，鉆進人群里溜之大吉。
    周圍的人越聚越多，特別是那幾個外國人，都用質疑的眼睛盯著唐諾。
    警察走了過來，問大家出了什么事。
    唐諾百口莫辯，不知如何是好。
    楊仁睿和劉佳音剛辦完登機牌，看到唐諾臉色慌張、六神無主地被很多人圍在中間，忙擠了進來，“唐諾，怎么啦？”
    “我剛才碰到一個熟人，他說我是騙子，我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騙子？”楊仁睿一笑�？戳藥讉�外國人一眼，用流利的英語上前打過招呼。
    幾個外國友人聽完楊仁睿的解釋才明白過來，沖唐諾擺了擺手，笑著走了。
    “警察同志，”楊仁睿忙把自己的證件掏出來，“這是我公司的員工，我們一起來機場送朋友，剛才可能發(fā)生了一點誤會，對不起�！�
    警察看著唐諾，“朋友，熟人之間要是有什么誤會就得及時解釋清楚，大庭廣眾之下讓人圍觀多不好�！�
    “對，我們知道了，會找時間跟他解釋清楚的�！睏钊暑Ｃ�拉著還在發(fā)愣的唐諾朝候機處走來，“怎么回事��？那個老頭是誰？”
    “南州一個搞收藏的……你等會，我打個電話問下怎么回事？”唐諾拿出手機拔通了汪郝軍的電話。她以為這個時間汪郝軍還沒起床，聽手機里傳來的聲音又不像。
    “早上好唐主任，這么早有什么吩咐？”
    “我現(xiàn)在機場呢�！�
    “哦，佳音老師走了嗎？”
    “已經(jīng)走了，我剛才看到牛大高，他應該跟劉佳音坐的同一趟飛機�！�
    “牛大高坐飛機走了？”汪郝軍沉默了三十秒鐘，“他看到你了？”
    “看到了，他說竟然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說我是騙子。他究竟是怎么回事？說什么你們是一伙的，是不是上次去他家的事，怎么騙他了？”
    “你別搭理他，那種人就是神經(jīng)病，他讓岳經(jīng)理找人幫他做鑒定，說是要參加春拍，又說沒錢交鑒定費和宣傳費，我看他可憐巴巴的，錢都給他交了，他又不上拍了，好象我們要騙他的東西一樣，以后這種人再也不要打交道了�！�
    “所以他以為我跟你們是一伙的�！碧浦Z覺得實在是有點荒唐。
    “有可能，反正是又連累到你了。”汪郝軍的笑聲從手機里傳出來，，“你別理他就是了，有機會我跟他解釋。”
    “行，那我知道了�！碧浦Z放下電話看了楊仁睿一眼，“搞清楚了，原來是那么回事�！�
    “怎么回事？”
    “這個老頭叫牛大高，搞了幾十年的收藏，上次去南州的時候，我跟拍賣公司的岳經(jīng)理他們?nèi)チ怂�家，他想拿些東西到北京來參加拍賣，又沒錢交前期的什么鑒定費宣傳費，跟岳經(jīng)理一起做拍賣的汪郝軍答應幫他出錢，他又覺得人家在騙他，估計把我看成是岳洪他們一伙的了�！�
    “那也有可能，這兩年市場比較好，大大小小的拍賣公司都冒出來了，良莠不齊�！�
    “那也不會騙他的東西吧。”
    “如果是真正的好東西也不一定，假東西太多，收藏圈子里的水太深了，咱們不碰。”
機場廣播里在喊著登機的信息，劉佳音排在隊列中，沖楊仁睿和唐諾揮手，唐諾一眼看到了站在劉佳音身后不遠處的牛大高，牛大高形神緊張的樣子讓她覺得可笑又可氣。

    候機廳里，劉佳音翻了翻手機上的信息，抬起頭來遠遠地看了牛大高一眼。
    牛大高四仰八叉地癱軟在椅子上，正把一大瓶礦泉水往喉嚨里灌去。
    手機響了，是汪郝軍來的電話。
    “汪總早上好，是，我已經(jīng)到機場了，還有半個小時就上飛機了……汪總不用客氣，昨天麻煩了您一天，我都怪不好意思的……什么，您也在機場？”劉佳音抬起頭來往過道那邊一看，
    汪郝軍正朝這邊走來。
    劉佳音忙沖他招了招手。
    汪郝軍走過來把手中提著的一包水果零食塞到劉佳音手中，“剛才買的，佳音老師拿到路上吃�！�
    劉佳音開心地笑著，“汪總您太客氣了，您這是準備去哪里？”
    “去深圳談個活動，昨天晚上臨時接到的通知�！蓖艉萝娧劬λ南吕锟戳丝�，剛從椅子上直起身來的牛大高一眼瞧見了他。
    汪郝軍忙招呼牛大高，“牛老師，您還坐飛機啊，快過來，我?guī)湍憬榻B一個南州的朋友�！�
    尷尬著臉的牛大高只好硬著頭皮走過來，“汪總要出差？”
    “我去深圳，”汪郝軍指著劉佳音，“這是李征老師的得意弟子劉佳音，這是南州著名的收藏家牛大高，你們認識嗎？”
    “第一次見面，您好，我叫劉佳音�！眲⒓岩袈渎浯蠓降貨_牛大高伸出了手。
    李征在南州的藝術圈子非常有名，牛大高當然知道。
    “你們馬上登機了吧，我還得等一個小時呢�！蓖艉萝娭噶酥概赃叺目瘴恢茫�“牛老師，坐�！�
    牛大高忐忑不安地坐在汪郝軍身邊。
    汪郝軍親熱地拍著牛大高的肩膀，“牛老師，老牛，你就是在我面前哭窮，對吧？也就我這種人傻不拉嘰的還說給你墊鑒定費，真是在牛老師面前出丑了�！�
    “汪總別這么說，您是好心，我也知道您的難處，所以我不參加拍賣了�！�
    “沒事，不參加就不參加，參加了也不一定能拍得出去。”
    “什么寶貝要上拍？”劉佳音好奇地問。
    “沒什么，以前收來的幾件舊東西�！迸４蟾呙φf。
    “現(xiàn)在市場這么好，應該可以成交吧�！�
    汪郝軍一笑，“市場什么時候都有好有不好，看能不能找對路子�！�
    “只要東西好，應該不愁沒人要。”
    “好東西多了去了，這又不是能多當飯吃的必不可少的東西，買的人也就圖個興趣。我們老板在這個圈子里屬于頂級人物，一般他說要或者不要的東西在北京的圈子里都沒第二個人敢收�！�
    “什么意思？我沒聽明白�！�
    “他想要的東西沒誰比他出的價錢高，他不想要的東西十有八九就出不了手。”
    “這么厲害啊，”劉佳音看著汪郝軍，“汪總老板是什么來頭？”
    “這個不能說，江湖規(guī)矩，人家真正有錢的人是很低調(diào)的。象李征老師一樣，一般人見都見不到他的面，對不對？”
    劉佳音頻頻點頭。
    汪郝軍看了一下時間，站起身來，“佳音老師，牛老師，你們到時間了，趕緊排隊去，一會人多太擠了。”
    劉佳音滿臉祟拜地看著汪郝軍，“那我們先走了�！�
    “走吧，李征老師那邊的事還得你多操心，我等你消息。”
    “沒問題，一有消息我就告訴您。”
    汪郝軍用力的攥了一下牛大高的手，一語雙關的說，“牛老師年輕的時候應該也是在江湖上混得開的英雄好漢，只是時局變了，現(xiàn)在是年輕人的天下，有些規(guī)矩咱們得懂�！�
    牛大高看著汪郝軍的臉，用力的抽出自己的手，“汪總下次去南州的時候提前通知我。”說罷轉身揚長而去
    汪郝軍看著牛大高消失在機前往機艙的通道口，一絲嘲笑從唇角漫上臉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