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樂章 殤(10)
作者:
宣兒 更新:2017-06-18 17:16 字數(shù):1631
我和宋羽分手了,我們分得極其簡單,他沒有追問我分手的理由。
我累了,他也累了,他的累比我更累
夏東籬也離開了宋羽的課堂,在我們共同目睹了11月8號那天晚上,宋羽坐進錢紅的小SUV,由他將車開走的那一時刻之后,夏東籬和念念再也沒有出現(xiàn)在宋羽面前。
當(dāng)時的夏東籬有兩種選擇,一個是出國,一個是去往宋莊,經(jīng)過艱難而又痛苦的抉擇,她選擇了留在北京,她和念念搬到了宋莊,租了當(dāng)?shù)剞r(nóng)民的一個農(nóng)家小院。
愛情是那么短,遺忘是那么長,這是詩人聶魯達說的,對于夏東籬來說,她知道她自己,但她不知道宋羽,他愛過她嗎?哪怕只有一個瞬間,她無法確認。曾經(jīng)她安慰自己,他知道不知道他懂得不懂得又有什么關(guān)系,只要他還是那個她心里熱愛的形像,她會一如既往,但11月8號,這個黑暗的日子,讓他的形像在她的心里徹底破碎了。
離開是容易的,從此不相見也是容易的,但遺忘的過程卻是十分的漫長。
又是大年三十的夜晚,夏東籬和念念已經(jīng)離開了她們曾經(jīng)座落在北京最繁華的CBD中心美術(shù)館附近的畫室,而宋莊已大不如前,荒疏破敗,大概是來這里的人太過于貧窮。午夜十二點鐘的煙花只升起稀稀落落的幾朵,而爆竹的聲音完全被狗的叫聲淹沒掉了。
夏東籬想起了上一個大年夜,那時候,她和念念是多么的開心快樂啊,盡管他們什么也沒有說,她和宋羽,他們什么話也未曾說,可是她在心里就是隱隱地感覺到了那份甜蜜,無論是站在他面前,還是不在他面前,那種因他而起彌漫在她的生活中的美好的氣息無時不在,無處不有,最甜的那個晚上就是那個大年夜,那些窗外紛飛的雪花她都覺得那不是雪那是糖,糖一直甜著,一直甜到錢紅出現(xiàn),一直甜到她在那個夏天的午后看見他把他的那雙優(yōu)美好看的拉琴的手落在了錢紅挽起發(fā)髻的頭上,一直甜到11月8號晚上六點五十八分她站在那個寫著出入平安的大門口看著他坐進錢紅的小SUV手握方向盤開車帶走了錢紅,然后那些變成了糖的雪,變成了一把鹽,撒在她的傷口上,淚水凝結(jié)。
她此后永遠不會在大年三十的晚上燃放煙花了,她盛開在去年的煙花,寂寞了她的一生。
我們用盡一生的力氣,拼命奔跑,為愛情為藝術(shù)為生存為我們要在北京扎根發(fā)芽成長壯大,有一天長成一棵參天大樹。
可我們不知道在我們奔跑的過程中我們丟失了什么。
這是一個速度還不夠,必須以加速度來拼命的一個城市,或者說是一個時代。
快,幾乎成了我們生活中的常用語。
快遞,速遞,你真的就在乎那么一點兒時間嗎,你看看馬路上那些穿梭在高速,二環(huán)三環(huán)四環(huán)五環(huán)六環(huán)的電動車,你聽聽那些手機里傳來的聲音,怎么還沒到啊,我就在路上,馬上就到。都怕差評,多少人在說,我要今天送可是他晚了一天才到。你真的就在乎那一天嗎,衣服,化妝品,晚一點送來又怎么了?
悲劇就是這樣發(fā)生了,那一天的北京下了場暴雨,那天的車本來是要由宋羽來開的,但他當(dāng)時接了個電話,電話一直持續(xù)到車庫還沒有打完,錢紅便坐到了駕駛座上,宋羽打開右側(cè)車門坐在了副駕上,在門口的立交橋紅綠燈那兒車堵了近半個小時,因為要先去幼兒園接浩浩,還要趕外面上課的時間,錢紅在后面的行駛中始終腳踩油門拼命趕路,然后就突然不知從哪里冒出了一個騎電動車送快遞穿黃色雨衣的人,為了躲他,錢紅急轉(zhuǎn)方向盤,雨大路滑,車失控撞向護欄,速度太快,而就在撞向護攔的那一瞬間,錢紅選擇了她自己去迎接死亡,不但如此她還在那極其危急時刻用她的身體護住了宋羽。
那天的北京道路十分擁堵,一些應(yīng)急車道也被塞滿了車,救護車遲遲不到,宋羽眼看著錢紅一點點失去生命跡象,事后才知道,她的脾破裂大出血導(dǎo)致死亡,而宋羽,那條遠離錢紅的右臂因為她實在顧及不到而失去,隨之而失去的還有他右臂上那只拉琴的手。
在錢紅生命的最后時刻,她和宋羽說過什么,如果沒有猜錯,她應(yīng)該是欣慰的,她實現(xiàn)了她自己曾經(jīng)立下的偉大誓言,暖著你護著你用我的生命。
在這樣的時刻重新回顧錢紅為宋羽所作的一切令人十分敬重,一個六十歲的女人她一無所求她把他看作藝術(shù),他是她的神,這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女人,也包括秦偉榮。
與她們相比,我和夏東籬,我們對宋羽,對宋羽的愛,是多么蒼白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