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立案偵查
作者:
秋韻 更新:2017-11-29 21:40 字?jǐn)?shù):3506
陳源穿一身黑色素衣,站在漆黑的雨夜里,沒有打傘,馬路旁霓虹燈拉長了他的身影,雨敲打著他的迷茫。良久,良久,霧蒙蒙的早晨,還飄著些雨花,小路上平添了不少溪流,從高處流向下水道,橫插在他的腳下,雙腳全濕透了。十字街頭,沒有光亮的迷霧籠罩著父母被害的悲劇,他找不到方向,找不到出口,看不見指路的北斗七星,像只無頭蒼蠅亂碰亂撞,模模糊糊、跌跌撞撞。隱約感到,再向前邁進(jìn)一步,便會跌進(jìn)被人挖好的陷阱,直至把他送進(jìn)大牢。
陳源幾經(jīng)周折訪得接案庭長辦公地址,怕冒失先扣門一聲,之后連扣二聲,這是保定老禮節(jié)的規(guī)矩!罢堖M(jìn)”這一聲像是牙縫里擠出,帶著不受歡迎的口氣。陳源徑自推門而進(jìn),大吃一驚腳步被鎖住,站立門口不知咋好,此人是他兒時住在四合院的對門賈叔叔。此人后來與他的父母親不知鬧了啥別扭,莫名其妙搬走了。當(dāng)時父親所在單位被日本人占領(lǐng),父親失業(yè)與母親在南城墻跟底下開個小小的客棧。
陳源站在他的辦公桌前,像軍人一樣,擺出立正的姿勢,一動不動,自我介紹說:我來詢問父母被害一事。
此人坐在一間寬敞、明亮卻不太大的辦公室里,把身子藏在一張黑色大寫字臺里,上面放的桌牌十分顯眼,姓名,賈鳴;職務(wù),警察署署長。寫字臺上面擺滿了整齊的貼著簽條和裝入卷檔的文件,正在埋頭處理,見到陳源做出一個愉快的笑容來,那臉上的肌肉不知怎么卻不由自主的扭曲起來,急忙從黑色轉(zhuǎn)椅內(nèi)站起身來,繞過辦公桌迎上來,伸展雙臂與陳源握握手,說:怎么連娘舅到了眼前都不認(rèn)得了,你的事勝過我的事,放心吧,有我罩著你。之后把陳源讓到寫字臺旁邊的沙發(fā)和圓茶幾,并從上衣兜里掏出一包中華煙請他吸,然后殷勤地把進(jìn)口打火機(jī)“啪”的一聲打著,給陳源把煙點(diǎn)著,說:我正牽掛著你這宗事,現(xiàn)正在處理公務(wù),稍等片刻。
陳源并沒有吸煙,而是小心翼翼坐到沙發(fā)上,燥熱的很,解開衣領(lǐng)扣子,露著白汗衫,脫下單帽,放在茶幾上,環(huán)視著室內(nèi),辦公桌的上端墻壁上掛著一張全市地形警控圖,房間的一面墻排了一個書架,里面堆滿了各種書籍、紙夾和文件,墻腳擺著一架用玻璃罩罩著的古老的時鐘,不緊不慢地滴答。
賈署長拿起話筒,叫來二位工作人員,在書架頂端安裝著什么,半天不發(fā)一言。
身為軍人,陳源懂得如何禮貌恭敬,他小心翼翼呷茶,那茶的滋味與心中的滋味攪在一起苦上加苦。
趁此機(jī)會陳源把賈署長打量了一番,寬寬的額頭,稀疏的頭發(fā),顯露心機(jī)深沉,尤其那對垂下眼簾、毫無光色的小眼睛,看不見白眼球,睜著與閉著皆是一條縫,一根鞋帶便可當(dāng)做眼罩布,告訴你永遠(yuǎn)不會知道他想的是什么?那張微笑的臉,就是心懷奸詐也看不出來。
陳源低頭看看手表,半個小時已經(jīng)過去,劣質(zhì)茶根涮的他饑腸轆轆,如人們等會議論,紛紛吵嚷,意見重重,咕咕作響,心上便有些不樂意,對賈署長增添幾分不滿。
賈署長處理完文件,拿起桌上的報紙,饒有興趣地看著,津津有味,好像在故意消磨時光。
陳源要問又不敢問,只好悶在肚里,如此怠慢,如此冷淡,如此奚落,為那般。復(fù)想也許公務(wù)繁忙,倒也無可指摘,我在保定府無一親朋好友,如無腳的蟹,塞如瞎子一般,一步不能行,無奈,我來求他,少不得下些氣兒。
為什么我的父母被害,這么常時間沒有通知我?陳源還是受不住這種難堪的沉默,鼓起勇氣說。
你父母被害,我著急著呢,因是在我主管片區(qū)發(fā)案,案發(fā)后我們很難找到你,戶口本上登記你去哪里地址不祥。他說著,仰身靠在椅背上,把小眼睛從閱報中拔出來,專注地看了陳源一眼,好像久等著陳源開口。
這眼光使陳源打了一個冷戰(zhàn),好像一族牟箭射向他,地址不詳是部隊(duì)的要求。
去外地做些生意。陳源答:父母被害一案立案偵查了嗎?
不必急躁,我已差人明捕暗訪,專拿形跡可疑之人,審得自然替你伸冤。賈署長微笑著說,動作顯得很倦怠、緩慢,好像是一個筋疲力盡,終于決定休息一會兒的人。
有些線索了嗎?
無可奉告。賈署長神經(jīng)質(zhì)深深吸了一口煙,把煙灰彈到辦公桌上水晶玻璃煙灰缸里。
為什么把我父母善后工作,消滅得干干凈凈?
如你需要,我可以差人給你恢復(fù)現(xiàn)場。賈署長回答得很妥當(dāng),站起身來,用粗魯?shù)膭幼髡砹艘幌略趯捚旅娴木,之后坐回那轉(zhuǎn)椅中轉(zhuǎn)側(cè)著,手指間玩弄著簽字筆看著陳源說。
父母被害你們立案偵查了嗎?陳源問。
放心吧,定會查個水落石出。賈署長微笑著回答。
父母是怎樣被殺害的?
放心吧,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兇手采取如此殘暴的手段。
放心吧,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父母被殺案有一絲線索了嗎?
放心吧,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有懷疑的嫌疑犯嗎?
放心吧,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你們安排部署了嗎?
放心吧,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你們需要我的配合嗎?
放心吧,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父母屈情,挨到幾時伸冤?
放心吧,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我需要父母被害真相。
放心吧,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一個人在最無助、最憤怒、最憋屈的時候,往往會把情緒發(fā)泄到離身邊最近的那個人,陳源不容許賈署長這樣敷衍折麼自己。
你這張快要磨破嘴皮子的狗腚包兒,還能蹦出別的詞嗎?陳源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語氣像硬邦邦的石頭砸向賈署長。
放心吧,定會查個水落石出。賈署長不急不惱繼續(xù)微笑。
陳源血直沖腦門,背上像有毛毛蟲爬行渾身不舒服,手扭動著衣領(lǐng),頭左右搖動,焦躁不安。
能給我一個破案時間的期限嗎?
放心吧,定會查個……賈署長仍在微笑,像在考驗(yàn)陳源的忍耐力。
陳源再也控制不住急躁的情緒,失控的拳頭往他的臉頰使勁揮過去一拳。
你涉嫌襲警,是妨害公務(wù)罪,要被拘留或坐牢的。賈署長終于換詞了,不動聲色地好像故意等著挨陳源那一拳,賈署長在獰笑,陰森森的,像一只呱呱叫的夜貓子。
我打得就是你這“襲警”,做事從不后悔,哪怕坐牢!陳源對著生疼的拳頭吹口氣:去你娘的水落石出,出了這口惡氣再說。
賈署長獰笑的異常鎮(zhèn)靜,臉上的橫肉顫動著,那一對小眼睛微微瞇縫著,死死盯著陳源,變得更加狹窄而陰暗起來。
賈署長用顫抖的雙手,抓起桌上厚厚的材料,舉起。
他要砸向我。陳源下意識閃身躲避。
他若有所思隨之放下夾在文件夾里,左手打開辦公桌的抽屜,右手向縱深處摸去。
他要掏槍警告我。陳源不由自主攥緊了褲兜里的手槍。
他只是掏出手絹擦拭著嘴角的血跡,目光由漫不經(jīng)心變得警覺起來,充滿敵意說:真是個瘋子。瞇起一只小眼睛猶如瞄準(zhǔn)手槍準(zhǔn)星一般覬覷著陳源。
賈署長的眼神是別有用心的,在給我下套,設(shè)陷阱,治我于死地。陳源心說。
實(shí)話告訴你,積案已定,翻案無門。賈署長狠狠地敲擊桌面道破天機(jī)。
陳源驟然清醒,賈署長以上的行為全是為了說出這句話的鋪墊,否認(rèn)承諾,說話不算數(shù),騙我埋葬父母,一了百了。始發(fā)覺自己被賈署長耍了。
你終于露出了狐貍尾巴,用激怒我的方式說出心里話。陳源說。但對于自己剛才的行為并不后悔,因?yàn)橘Z署長要達(dá)到一種目的,必然要尋找各種各樣的借口,此計不成還會生二計。
賈署長發(fā)出一陣魔鬼般的笑聲,用那兩只不懷好意的耗子眼盯著陳源,叫來外屋的警察厲聲命令:襲警,反了他了,立即刑事拘留。
面對蜂擁而進(jìn)的眾多警察,陳源褲兜里那只手槍,急不可待地往外竄,槍膛里的子彈,爭先恐后、氣急敗壞想親吻賈署長那個令人討人、十分厭惡、油光瓦亮的方形大腦袋。仇恨,其實(shí)是一種武器,當(dāng)把你逼到走投無路的時候,你還有一條道路,那就是仇殺。陳源掏出手槍閃在墻角,面對眾多警察,擺出射擊姿勢,用手扣住扳機(jī)掄掃眾人,但并沒有開啟保險,大叫:誰動,第一個趴下的就是賈署長。
你跑不了了,死定了。一個年輕警官沖上來,槍口對準(zhǔn)陳源。
你想立功,拿命來取。陳源大聲說,知他討好賈署長,敲邊鼓,瞬間擦開槍的保險舉手沖屋頂一槍,那子彈撞擊到水泥板上,被反作用力濺的四處亂飛,最后不知瞎貓碰死耗子躥到哪里去了。不怕死那是瞎話,氣勢洶洶的警察們一見個個俱為咋舌,轟得一窩蜂,有的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有得刺溜鉆進(jìn)桌子底下,有的拿起椅子遮住腦袋,連連說:不要沖動,不要沖動。更多的是被突如其來的槍聲嚇傻了,杵在那里發(fā)楞。
我絕不放過你。陳源說著從警察夾縫中大踏步向門外走去,他認(rèn)為此時此刻解決問題的最好的辦法就是逃之夭夭,因他明白會有怎樣下場,殺了多少日本鬼子自己記不得了,但中國人他從未殺過,他不知怎樣的一種勇氣,感應(yīng)到身后賈署長那只黑黝黝的槍口正對準(zhǔn)著他,食指死死扣住扳機(jī)。但他斷定賈署長不敢開槍,若膽敢開槍陳源比他回槍快,抽身一槍,斃了他,警告眾警察,這是玩我的下場。
陳源回到部隊(duì)參加一項(xiàng)軍事行動。軍令如山倒,個人的事再大,也是小事;部隊(duì)的事再小,也是大事。
陳源放不下悲傷,整夜整夜被噩夢驚醒,父母躺在血泊中,伸展雙臂,凄慘地向他呼喊:兒啊,救我們!
父母親被害案被陳源一拳打成死局,翻案比登天還難,真相像芒刺在背,欲挑不能,欲罷難安。
陳源不由質(zhì)疑:這個世界上存不存在沒有絲毫破綻的犯罪,當(dāng)一個人找不到一絲明確答案,走投無路,他認(rèn)為有存在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