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江黛
作者:
沉于歸 更新:2018-08-28 21:55 字數(shù):7232
凜冽的風,從庭院穿過,帶落了一地梅花。轉眼間,已是次年十二月。
男子滿臉焦灼的在屋外踱著步,今日,連一向愛不釋手的長槍都被擱在邊上的架子上。屋里不時的傳來女子的痛呼,這使他更加煩躁的揉了揉腦袋。
“娘,錦書真的沒事嗎?”看著一盆盆被端出來的血水,江博忍住幾乎想要沖進去的沖動,看向坐在一邊不停拿帕子擦汗的周氏。
“沒事的,沒事的。女子生孩子都是這樣的!彪m說是安慰著兒子,可周氏自己的汗也是止不住的流。
都說“女子生娃是在鬼門關走一遭!保@其中的兇險,可想而知。沉穩(wěn)如江士凱,端茶的手也在微微顫抖。
“回稟老爺,京都楊家來人了!毕氯嗽捯魟偮洌瑮罴曳驄D便在兩個兒子的攙扶下到了眼前。
“親家,錦書現(xiàn)在什么情況?她生了嗎?”楊家家主來不及喝一口水,便氣喘吁吁的問道。
“書兒還在努力,您別急!苯縿P安慰道,邊吩咐下人多搬了些凳子來?墒乾F(xiàn)在這個情況,誰都沒有那個心思坐下休息。
楊家二子到底是耐不住性子,上前拽住出來拿干凈麻布的穩(wěn)婆問道:“錦書到底情況如何?”
穩(wěn)婆不耐煩的撥開他的手,手腳利索的轉身往屋里去了,只告知一句:“快了,頭已經(jīng)出來了!
聽完這句,在場的人們都松了一口氣,可是江博的心依舊懸在空中。
又過了半刻,只聽屋里穩(wěn)婆大喊:“不好了!苯又,便是手忙腳亂,水盆落地的巨大聲響。
江博一驚,瞳孔猛的縮了一下,也不顧什么男女之防,便往屋里沖。楊家兩子見狀,趕忙上去攔住他。他們剛好迎著抱著孩子出來的穩(wěn)婆。
“錦書怎么了?”江博紅著眼睛,根本不問孩子的狀況。
“大人沒事,只是這男孩出生的時候臍帶纏脖,現(xiàn)在出氣多過進氣,怕是兇多吉少了!狈(wěn)婆將手里的孩子遞過去,一臉的惋惜。
聽到大人沒事,江博忽的松了一口氣。看著穩(wěn)婆手里面色青紫的孩子,才濕潤著眼睛接過他來。
這是他和錦書愛的結晶,這樣小小的一個捧在手里,可是卻就這樣去了。他將孩子小心翼翼的擁在懷里,輕輕拍著。平日里,挺拔堅毅的大丈夫,此時眼淚溢滿了眼眶,滴落在孩子的小手上。
“是個男孩啊,就叫燕磯吧,像燕子一樣輕快自由,像山石一樣壁立千仞。爹,你看,你有孫子了。”江博向江士凱走去,把孩子交到他的手上。
“博兒,孩子已經(jīng)走了,放他安息吧!敝車娜硕技t著眼圈,低著頭。幾個婦道人家已經(jīng)開始低低的抽泣起來。
“怎么可能?我的兒好好的,怎么就去了?你們在瞎說什么?”江博抬起頭來,惡狠狠的瞪著面前這群人。
楊家的倆兄弟眼神交流了一下,便心領神會,江博這怕是受刺激了。
楊家大哥走到江士凱身邊,低聲耳語:“江兄弟現(xiàn)在這狀態(tài)是不行的,適逢妹妹生產(chǎn)之后,身體虛弱。她不能再受打擊了。當下只能讓下人們先將江兄弟關起來,待日后妹妹身體漸好了之后,再放兩人見面。”
江士凱雖然悲痛,但理智依舊清醒。他看著已經(jīng)瀕臨癲狂的江博,只能下令,讓下人們綁住他,以免節(jié)外生枝。
江博是習武的練家子,當下人開始抄近偷襲包圍他時,他便已經(jīng)擺好了攻勢,F(xiàn)在,只要是和他搶孩子的,便是敵人。
下人們看著偷襲沒用,只能仗著人多,直接沖上去,抱腿的抱腿,抱胳膊的抱胳膊。雙拳難敵四手,江博終究是招架不住人多勢眾。推搡間,江博一個跌咧,手中的孩子竟然被拋了出去。
“我的兒子!”江博一聲驚呼,卻被壓制住四肢不能動彈。
院中眾人都屏住呼吸,看著那個落在地上的孩子,萬般寂靜。
有細細的哭聲響了起來,接著像是陽光沖破云層,忽的明亮起來,男孩嘹亮的哭聲響徹了小小的院落。
穩(wěn)婆趕忙上前抱起地上的孩子,一邊仔細檢查孩子是否有損傷,一邊念叨著“老天保佑”之類的話。下人們也被眼前的這個奇跡給驚呆了,手下一時放松了力道。
江博乘機掙開了他們的束縛,向孩子跑去。一把搶過穩(wěn)婆手里的孩子,輕輕拍打安撫道:“我的燕磯,我的兒啊,別怕,別怕。爹在呢。”
屋里,昏睡多時的錦書也悠悠轉醒,她強忍著下/體撕裂的痛,撐起身子來。旁邊服侍的丫鬟看著夫人醒了,趕忙上前放好枕頭讓她靠著,又端來已經(jīng)放涼的十全大補湯給她修補元氣。
“孩子呢?”錦書伸手推開面前的湯水,急切的開口問道。
丫鬟抹了一把眼淚,喜極而泣道:“恭喜夫人,賀喜少夫人。小公子一切安好,少爺正陪著他睡覺呢!
“嗯,那便好。我有些累了,先睡一會兒!毖诀呲s忙上前替她放平了身子,錦書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門外一幫人剛經(jīng)歷了大喜大悲,現(xiàn)如今身上都是淋漓的冷汗。江士凱看著大家都聚在這小院子里也不是個辦法,便吩咐下人各自領著人去客房沐浴焚香,用些茶點,稍做休息。
江博這會兒的瘋魔才稍微好了一點,可他卻依舊有些神經(jīng)兮兮的守著他的兒子,不給任何人靠近。他就抱著孩子,坐在錦書隔壁的花廳里,逗著孩子玩。
孩子許是看到了生身父親,天生親昵,竟然被逗得哈哈笑了起來;◤d里的氣氛一派溫馨,下人們路過時,都刻意的放慢腳步,盡量不發(fā)出聲音去打擾他們。
江燕磯這個孩子的到來,給江家?guī)砹藲g聲笑語。人人都道,江家降生了一個福星。
可江博卻不溺愛他。江燕磯因為出生時臍帶纏脖,導致身體比同歲的孩子虛弱了很多。
恰逢無樹大師來鄒越國尋訪,順道到江家拜訪故人,他便也給江燕磯看了身子。他告訴江博,江燕磯的身子狀況后天習武就可以改善,不用太過擔心。其他再輔以普國寺秘制的西漠靈丹和上乘的內(nèi)功心法,待到他成年之后,身體便不會異于常人了。
江博將無樹大師的話牢記在心頭。等到江燕磯學走路的時候,江博便開始訓練他利用丹田吐息。錦書在一旁看著才會走的江燕磯跌跌撞撞的跟在他爹身后習武,有一點心疼,更多的卻是對夫君的理解和支持。她知道,江博對兒子的愛,不比她少一點。
父愛如山,一切盡在不言中。
院子里的花兒開了謝,謝了開。云卷云舒,不經(jīng)意之間,三秋已過。
錦書在第三個秋天的時候,又生下了一個女孩兒,母女平安。
江博瞧著身邊眉若遠黛的嬌妻,又看了看懷里的女兒,想了一會兒:“書兒,咱們的女兒就叫江黛吧。”他希望自己的女兒長大之后,也像她的母親一樣,聰穎美麗,惹人憐惜。
“好。黛兒,是個好名字!卞\書點了點頭,溫柔的目光落在江博滿是憐愛的臉上。
“爹!娘!我來看妹妹了!”白凈清瘦的小男孩急匆匆的從門外跑了進來。
“哎呦!哎呦!燕磯,我的乖孫子你慢點兒!”江士凱扶著老腰,跟著江燕磯的身后,生怕他一個不小心摔著。
“江燕磯,為父是怎么教你的?怎地這般浮躁?”江博嚴厲的看著江燕磯訓斥。
錦書有些不忍心,到底燕磯只是四歲的娃娃,她趕忙說道:“好了好了,燕磯這不是來看他的妹妹的嗎?哥哥疼愛妹妹,還有錯了?”
江博的表情這才放軟,江燕磯看著嚴厲的父親,還有些害怕,他小心翼翼的問道:“爹,那我可以看看妹妹嗎?”
江博抱著江黛沒有說話,江士凱便笑著將他推到妹妹身邊:“黛兒可是你的親妹妹,你當然可以看她啦!
“那我能摸摸她嗎?”看著江博懷里那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江燕磯感覺心里像是打翻了蜜罐子似的,甜蜜蜜的。他止不住的想要靠近自己這個小小的,軟軟的,還帶著奶香的小妹妹。
江博點了一下頭,算是默許了。江燕磯立馬抬手去拉妹妹小小的手指,可是剛要碰到時,突然遲疑了一下子。他縮回手在自己的衣服上來回蹭了蹭,再放到眼前仔細的檢查了一下,確保沒有任何臟東西,才又高高興興的去拉妹妹的小手。
江黛這是已經(jīng)睜開了眼,黑葡萄似的眼珠正滴溜滴溜的打探屋子四處。她正好奇的看著,突然一張大臉出現(xiàn)在她眼前,她楞了一下,似乎是被嚇到了,嘴巴不覺撇了撇就要哭出來。
江燕磯一看急了,連忙做了個鬼臉。江黛看著突然變丑的人兒,一時間忘了哭。隨著江燕磯的搖頭晃腦,她的眼睛像黏在了他身上似的。
江燕磯看著妹妹沒有了哭意,才又將自己的手遞到她的面前。江黛看著伸到面前的食指,在空中亂劃的小手一把將它拽了過來,攥在手里,不愿意松開。她一邊看著江燕磯呆愣愣的臉,一邊發(fā)出“咯咯咯”的笑聲。
“燕磯,日后遇到萬事,你都要保護妹妹知道嗎?”江博看著認認真真的盯著江黛,眼睛一眨都不眨的兒子,語重心長道。
“嗯嗯!”小小的人兒在心中暗暗立誓,這一輩子都要好好保護妹妹不讓她受一絲傷害。
靠在江博肩膀上的錦書慈愛的瞧著自己的一雙兒女,吩咐丫鬟將自己平日里貼身攜帶的荷包從柜中拿來。打開荷包,里面赫然躺著一雙上好的羊脂玉雕刻成的云紋環(huán)佩。玉佩通身雕刻著密密麻麻的小字。
“來,燕磯。這一雙玉佩是你外祖母在世的時候傳給我的。她曾和我說過,這是一位得道的高人機緣巧合之下送給她的,還說日后這一雙玉佩會有意想不到的大用處。為母未能參透其中的大道理,F(xiàn)下,便送給你和黛兒,一人一只,權當討個吉利吧!卞\書將一只玉佩端端正正的在江燕磯的胸前掛好,另一只則由江博細心的掛在江黛的脖子上。
時間總是在不經(jīng)意之間溜走,不知不覺,江黛從最初那個軟軟糯糯的小娃娃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小姑娘。而江燕磯也變成了如今這個沉穩(wěn)堅毅的溫文少年。
這廂,江黛剛險險的下了樹,便被江燕磯訓得哭鼻子。她委屈的擦著眼淚,看著走在前面的哥哥似乎沒有半點安慰她的意思,不覺感到有點無趣。她不自主的收了哭聲,改變成了小聲的抽泣。
江燕磯面上的神色一片寧靜,看不出來他內(nèi)心的半點想法。江黛只能在心里打著小九九,琢磨著回去向江博狠狠的告江燕磯一狀。
太平鎮(zhèn),江家鎮(zhèn)遠鏢局。
江博剛好接了一筆護鏢的單子,正收拾日后行程要用的行李,錦書在一旁幫忙打著下手。
“爹!哥哥他欺負我!”江黛越過江燕磯,大哭著撲進江博的懷里告狀。
江燕磯也不辯解,只是直直的跪在院子里。錦書看著自己的兒子,暗暗嘆道,真是越來越像他爹年輕的時候了。
“到底是怎么了?黛兒。”凡事得先問明青紅皂白,江博看著自己懷里的女兒,有些頭大。要知道,江黛的頑皮可不是一天兩天的,這鏢局的人兒沒誰不被她捉弄過的。
只是他一向對兒子要求嚴厲,對女兒則是能疼便疼,卻不想給養(yǎng)出了這般頑皮的男孩性子。
江黛將事情添油加醋的說了一番,邊講邊拿眼睛偷看著跪在地上的哥哥。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這江黛怕又是要整人了。
而江博聽了個大概,對自己女兒的頑皮性子又了于指掌,早就猜到江黛在打什么鬼主意了。他輕輕咳了一聲:“燕磯,爹是怎么教你的,凡事要讓著妹妹。罰你抄默家訓十遍,今天的柴都交給你劈!
“是!钡厣蠁伪〉哪泻⒌吐暣饝酒鹕韥硐蚝笤翰穹孔呷。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頓住了腳步轉過身來,一臉認真的叮囑躲在江博懷里偷著樂的江黛:“小黛,哥哥不可能總在你身邊保護你,你的武功那么弱,根本保護不了你自己。你往后還是少做那些危險的事情為好。”
江博聽聞此言,思考了半刻,覺得甚是有道理:“黛兒,以后每日你練武的時間再加一個時辰吧!
江黛本就被自己的哥哥噎了一下,現(xiàn)在聽到江博說這話,她從她爹的懷里抬起頭,不敢置信的張著嘴道:“爹!你……”
可她卻只瞧見,自己爹自言自語:“黛兒的武功是真的太弱了!
看著欲哭無淚的女兒,一旁的錦書捂著嘴巴,才沒笑出聲來。這么久了,可是誰都沒能從江燕磯那里淘到過半點便宜?磥恚仓挥袃鹤硬拍苤谱∽约耗钦{(diào)皮的女兒了。
次日,江博便帶著鏢局的人隨軍隊一行人上了路。這一次押的鏢,是睢寧煉丹世家李家要進貢給宮里的神藥,十年才得一顆的金元丹。
世傳,這金元丹是用洛水河畔十年一熟的續(xù)斷草入藥,再輔以千百種稀世草藥加以淬煉,才可得這一顆。關于這藥效嘛,有人說服藥者只是可以延年益壽而已,有人則說這藥是個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仙家神物。
可是說到底,這些都不過是人云亦云罷了。真正的功用,估計只有皇帝本人才知道。
這次押鏢不同以往,和鏢局一起的還有睢寧官府的軍隊。因為,在這之前,江博便已經(jīng)收到風聲,有人要來劫鏢。
為了避免惹人眼目,車隊隨行的一眾人都換上了尋常百姓的衣服。存放金元丹的匣子并沒有放在一起進貢的同批丹藥中,為了保險起見,金元丹貼身放在江博的行囊里,由他親自保管。
從睢寧一路前往京都,路上要經(jīng)過三個大的府縣,分別是青陽,乾陵和奈縣。在這三個地方,江博與睢寧的縣官早早地布置好了暗哨以便隨時掌握各地的風吹草動,好未雨綢繆。
青陽和乾陵兩地皆是順利的過來了。要到達奈縣的前一個時辰,有設在奈縣暗哨的鏢師滿身是血的來報,有一伙兒身份不明的人攻破了哨位,城里的人手全軍覆沒。
江博聽完心里一沉,暗哨的設置只有自己,睢寧縣官和李家的家主李山岳知道?墒乾F(xiàn)在卻被這伙兒匪賊知道并攻破了,那只能說明一個問題,車隊里有內(nèi)鬼。
但是依照目前的情況,江博并不能確定這兩個人中到底誰是內(nèi)鬼,如果貿(mào)然行動只會打草驚蛇。
如今行到奈縣,一個月的路程已經(jīng)下來二十天,回去是不能再回去了。因為這一趟押送的是朝廷的鏢,一旦延期,那便犯了欺君之罪,是要誅連九族的。
現(xiàn)在也只能鋌而走險,搏一把了,江博咬了咬牙。能輕而易舉的打敗江家鏢師的,定非等閑之輩。江博在內(nèi)心,已經(jīng)做好了血戰(zhàn)的準備。
商隊照常往奈縣行去,江博關照大家提高警惕。他不能將暗哨被破一事告訴下屬,這樣做只會動搖他們的心性。對于江博來講,每一步都是煎熬,每一絲風吹草動都是未知的陷阱。
奈縣城中。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看見有長長的商隊進城,便向街道兩側避開,讓出一條路來。街道兩邊叫賣的小販也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看向他們。
江博騎在馬上,警惕的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提防暗中生變。
“。 币宦暥檀俚捏@呼,與江博并肩而行的李山岳,忽的從馬上栽了下去。江博定睛一瞧,他的天靈蓋上赫然插著一枚閃著綠光的飛鏢,竟是淬了劇毒的。
看著已經(jīng)墜地氣絕身亡的李家家主,商隊中隱藏的鏢師和官兵紛紛抽出佩劍四下打探。而那些百姓看到光天化日之下死了個人,都恐慌的四散逃命。一時之間,大街上亂成了一鍋粥。
四處逃竄的百姓沖散了車隊的陣型,商隊的鏢師和官兵都被撞的人仰馬翻!袄潇o!大家都冷靜!”江博大喊,可是聲音卻被淹沒在一片嘈雜聲里。
就在這時,兩旁街道的屋頂上,身形鬼魅的飄下了幾十條黑巾遮面的人影。他們手持形狀怪異的武器竄進商隊里,手法詭異,身形更是快到看不清楚。不一會兒,他們便撂倒的商隊的大部分人。
江博在馬下廝殺,逼退了一波攻上前來的黑衣人,以他的功力自保不是問題。他抬頭看向十步之外,那個負手站立的黑衣人。擒賊先擒王,這個人估摸著便是這些人的頭子了。
江博一個躍身,跳出了黑衣人的包圍,提槍直奔著那個負手站立的人去了。眼看著,要殺到那個人的面前,可就是一個眨眼間,那個人便消失了。
江博心中大駭,暗道好厲害的縮地法,一個急轉身欲殺他個回馬槍?墒悄侨烁揪筒辉谒纳砗蟆
他感到手里長槍的重量似有變化,再抬頭,只瞧著那人穩(wěn)穩(wěn)的負手單腳立在他的槍尖上,還是那一副淡然自若的樣子。
“金元丹在哪里?”是一個年輕男人,他的聲音像是春日融融的暖陽一樣溫文儒氣。只是他的武功卻像是那伺機而動的毒蛇,轉瞬間,手指便要扣上了江博的頸脖。
江博凝了凝神,堪堪的避過那只勁而帶風的手。他敢肯定,如果他剛才被那只手抓到,他現(xiàn)在便是一具尸體了。
黑衣人一愣,似乎沒想到江博能避過這一招,他的眉間慢慢染上了認真的神色。
兩個人過的一招一式之間,雖然都帶著試探的意味?墒菐渍邢聛恚┥砩弦呀(jīng)多了幾處傷痕,而黑衣人卻還是完好無損。這一比下來,立竿見影,江博落了下風。
“你的師傅是西漠無樹?怪不得都是防守的招式,武林和尚都以慈悲為懷,連武功都這么無趣!焙谝氯擞行┎荒蜔,身法也跟著變得凌厲詭異起來,招招直取江博的要害。
江博身上已經(jīng)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了,可他還是在抵抗,他希望剛才派出去的人能夠趕快調(diào)到離得最近的乾陵援兵。
“快點交出金元丹,我留你個全尸。”黑衣人一邊拆解他的招式,一邊笑著勸說他。
“金元丹不在我這兒!苯┮а缊猿郑荒苷f出金元丹的下落。
“那就是調(diào)虎離山,在平安鎮(zhèn)的江家嘍!焙谝氯藴\淺的笑聲讓江博不寒而栗,他的瞳孔咻的縮了一下子,“那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要搜完了吧。”
江博顧不上和黑衣人糾纏,他借力打力,一個巧妙的翻身上馬便掉頭向來時的路奔去。
黑衣人負手盯著那疾馳而去的背影,毫不留情的吩咐道:“去吧,截殺干凈,斬草除根!
與此同時,八卦洲江家死一般的寂靜。
江燕磯這時已經(jīng)悠悠轉醒了,他心神不寧的從燒火的灶臺底下爬了出來,茫然的環(huán)顧著后院。
入目處,是一片人間地獄的慘象。昔日里辛勤勞動的丫鬟小廝,此時都靜靜的躺在地上,要不是脖子上豁開的口子還在汩汩的往外冒著血,他當真以為他們只是睡著了。
腦子里似乎有什么東西閃過,他轉身奔向廂房。
娘!妹妹!祖父!祖母!他們還在院子里!
廂房也是一片死寂。錦書伏在院中的石桌上,鮮紅的血已經(jīng)染透了她腳邊的女紅,依稀還能辨認出,那綢布上繡著一雙沒有繡完的鴛鴦。
屋里,江士凱仰面坐在太師椅上,地上是碎了一地的茶杯和還未干透的茶水。周氏撲倒在江士凱的腳邊,她的手里還拽著江士凱衣袍的一角。
他們瞪大的眼睛訴說著死不瞑目的怨恨,看著眼前的一幕,江燕磯長大了嘴巴,眼淚無聲的流了下來。
小黛!小黛在哪里!他飛快的跑出門,向后花園的湖心亭跑去,小黛尋常沒事的時候會在后花園的湖心亭逗那只會說話的八哥。
江燕磯踉蹌了下,急急的剎住了步子,躲在灌木后面。五六個黑衣人聚集在一起,正圍著自己的妹妹。為首的那個人將她壓在地上,似乎在問她什么。
因為距離太遠,他只能江黛只是一個勁兒的扭頭掙扎,晶瑩的眼淚打濕了地上的泥土,弄臟了她白皙精致的臉龐。
江黛調(diào)頭間,她的角度剛好看見江燕磯,她用口型告訴他:“快逃!別管我了!要好好活下去!”
江燕磯捏緊了拳頭,幾欲沖上去,卻看見江黛拼命搖頭。她甚至咬斷了自己的舌頭,大口大口涌出來的鮮血染紅了面前粉色的衣襟。
江燕磯看著江黛不惜自殘也要阻止他的決絕眼神。他止住腳步,捏緊拳頭,眼看著黑衣人揮劍向江黛頸脖劃去。
“哥,快逃!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苯煲呀(jīng)停止了掙扎,她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只靜靜的用口型向她在這世間最后牽掛的哥哥傳達著自己的遺愿。
眼睛噙滿淚水的江黛看著哥哥止住步伐,才放下心來。她的哥哥,她比誰都了解。在危難時刻,只有這樣才能讓他保持冷靜,判斷利弊。
江黛微笑著,她知道她沒什么好擔心的了,閉上眼睛就可以見到爹娘親人了。
只是,哥哥,對不起,小黛再也不能被你保護了。從此以后,這世上就只能留你一人了,你要堅強的好好活下去。
鄒越國貞治三十九年,八卦洲江家一門慘遭滅門,家主江博路遇截殺,死無全尸,長子江燕磯失蹤,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