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述與谷二房東
作者:王順健      更新:2019-04-09 19:15      字數(shù):5932
    中秋節(jié)那天下午,在北京西站,從深圳來的喜述下了火車,心思還在深圳,真不知道出了什么問題,中秋節(jié)也不在家過。喜述自己也不知道。家里人追問喜述,喜述只是說,“北京有個關于發(fā)明的展覽會,還有一份制衣廠投資報告要我去查資料,大學陳教授的課還沒聽完,我只得去啦!奔依锶瞬辉賳柫,他們似乎習慣了喜述這個作風:喜述不講常理,又總有理由長年在外。再說了,花的又是喜述自己的錢。喜述提著從深圳帶來的月餅,到了北京C大學南門,喜述租下一個賓館房間。北京的小玉給喜述發(fā)來了短信,問喜述到哪了?喜述說,就在你樓下,你過來吧。掛了電話,喜述鎖上房門,匆匆出去,買了一盒避孕套。一把刮胡刀。他的電動剃須刀忘在深圳了。

    北四環(huán)上空的月亮,開始時只是一個虛影,喜述和小玉盯著月亮大概的位置,在床上把這個中秋節(jié)給過了。小玉是喜述上次呆在北京時的日語家教,今天,她沒有來得及輔導喜述日語,就在喜述身邊打起小鼾。喜述來北京陪她過節(jié),上床后,她感動得竟喊出了幾句家鄉(xiāng)話,并且一直沒恢復成普通話,喜述沒有認真聽,他的話很少。喜述看著窗外的月亮,直到它從云里出來,喜述腦袋里的火車以開動了。這會正掉頭開回深圳。

    醒來后,小玉已經(jīng)出去了。喜述退了賓館的房,到大學附近找民宅租,幾次來北京喜述都是這樣開始北京生活的。一連看了幾天的房子,都沒有滿意的。去年的房子還是一個月一交的房租,今年已變成三個月一交了。以前的房東不再出面,房子全控制在二房東手里。喜述覺得自己不會馬上走的,陳教授的文學課還有半年才聽完呢。就選擇其中一家二房東開的小招待所,住了進去。二房東姓谷。

    喜述是在廣告欄前第一次見到谷二房東的,他是通過電話聯(lián)系的。見面后,他騎著小玉的自行車,谷二房東手里拿著一副羽毛球拍,和一個胖女孩肩并肩跟著喜述跑,谷二房東五十開外的人,笑嘻嘻的,是個老帥哥,喜述一時想不起他像哪個老電影明星。在學校西門外,他們跑進了一座樓棟。喜述鎖好車,這時那個胖女孩把頭伸出來,吃吃笑著說,你要鎖兩道鎖,小偷就不會撬了。小玉也這樣告訴喜述的,鎖兩道鎖,不容易被偷。小玉不在,喜述也偷不了賴。胖女孩說完,一扭身,腰擺有一種健身后的爽利勁。她站在門棟里迎喜述。

    他們的小招待所,有兩套房,在不同的樓里,喜述看了A套房后,去他們住的B套房辦手續(xù),一天三十三元,喜述先交了三天的房租,一百元,又交了鑰匙押金一百元。胖女孩給喜述開票時,喜述看了一下他們的房間,比給客人住的房間氣派,還有一個陽臺。胖女孩的臉旁,擺著幾盆杜鵑花,鮮紅欲滴。門邊一張單人床,挨著一個布藝沙發(fā),沙發(fā)闊氣得像個肥頭大耳的富翁。地上是紅地毯,茶幾的四周一塵不染。喜述沒脫鞋子,就站在門口,胖女孩一個勁讓喜述進去坐,喜述看著地毯,笑笑。喜述聞到一股濃濃的醬油味。他接過收據(jù)一看落款,知道她姓莊。

    辦完手續(xù),跟著莊小姐回A套房。路上,喜述問她,谷老板是你叔叔,還是你爸爸。她側(cè)過臉,瞇虛著眼說,他是我老公。喜述有點吃驚,說,你老公好英俊喲。她笑著說,是吧,我呢,是不是丑死了。喜述低聲說,我是不夸女人的。

    喜述住的是一間三張床中的一個鋪,還有一間有一張大床,一天五十九元。是留給學生或者家長包房的。喜述想,以后也許可以包一兩天的。但喜述沒說,喜述看中這三人間,是因為它有一個陽臺,陽臺很干凈,一頭有一個書架,還有一個電腦桌。窗外就是一片稀稀拉拉的小竹林。喜述可以靜靜地寫制衣廠的投資分析報告了。

    喜述不太喜歡用電熱水器,水是導電的,十幾年前喜述住在深圳農(nóng)民房里被電過幾次,當喜述像機器人似的直著頭發(fā)走出來,家里人卻看著喜述直傻笑……谷二房東安裝的是電的,喜述沒有選擇,站在水龍頭下,喜述仔細分辨著冷熱水的開關,水龍頭突然沖出一條大蛇,喜述眼前一黑,這下完了,一條水蛇,已經(jīng)纏住了喜述的全身。當喜述睜開眼睛,噩夢已經(jīng)過去,溫熱的水已經(jīng)穿過喜述的全身,喜述被它fomo著,是準確的,開闊的,勁道適中的。水是那么熟悉喜述,水應該是個中年人,比喜述再年長一點,水對喜述才能駕輕就熟、游刃有余。

    喜述猛地打開浴室的門,果然,門外站著一個人,正是谷二房東。他手還沒來得及從一個開關上移開就一把被喜述盯死了。他看著喜述的身體傻笑著,喜述清醒過來,朝他歉疚似的咧咧嘴角,撫著陰部,關上了浴門。谷二房東在門外問喜述,水溫還好吧。聲音在水里穿梭,嗡嗡的,喜述沒聽清楚。谷二房東又問,水溫還好吧。喜述大聲抗議著:正好正好。正好你媽的!

    正好就好,正好就好……谷二房東的聲音漸漸小了。他像個機器,電量越來越小了。他對喜述需要的水溫了如指掌。

    沒兩天,谷二房東的老婆,胖女孩小莊清潔房間。那時候,A套房里只有喜述一個人住,其他的房客都走了,最后一個是喜述剛剛送走的,是來找失蹤的老婆的,他跟喜述訴了一夜苦,弄得喜述第二天沒精打采,喜述坐在轉(zhuǎn)椅上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事。她進來,喜述就像沒看到的,她伏下身子,撅著臀部拖地,前胸幾乎拖到地上,她吃力地提著,向喜述退著過來,越退越近,把喜述眼睛堵得滿滿的,喜述一屁股坐在床沿,沒地方退了。她的臀部一下子抵著喜述的膝蓋,抵得正中間,她抵住不動了。我的天,她怎么會這樣和我開玩笑呢,一點也不熟呀。喜述跳將起來,逼她站直了身體,喜述側(cè)到一邊,一臉準備自衛(wèi)的緊張。她對喜述笑著說,地方小喲。喜述繼續(xù)擰著臉。她說,不好意思,你這兩天能不能搬到客廳拐角的單人房間,這個三人間有人要包下來。喜述這才放松下來,說,好的,好的,我會給你加錢的。她笑而不答,把喜述引到拐角的小間,喜述就起疑了,如果是情侶的話包這個小間最好了,床又大,又隱蔽,做夫妻的事也少些顧忌。她繼續(xù)笑而不答,喜述沒興趣往男女之事上想,感覺再追問下去,藏在她笑容里的答案就會尖叫起來。

    喜述的投資報告正在成形之際,他換洗下來的衣物突然不見了,里面還有三條內(nèi)褲,就怕落在她的手里。連著兩天晚上,莊小姐都來找喜述,把喜述的單人間關上,跟他東扯西拉的,喜述不敢正眼看她,哪敢接她的招呢,她見喜述毫無反應,她讓那對的豐乳停下來,悻悻地走了。晚上,胖女孩小莊提著一袋東西悶聲不響地放在喜述的床頭,喜述在陽臺上,擰著臉,他知道那里一定是洗好的衣服。小莊站在窗簾后面,兩眼閃著幽幽的光,喜述用虛光盯著她,兩個人靜靜地對峙了兩三分鐘。她有點搖擺起來,還沒等她做解釋,喜述就搶著說,我有女朋友了,她會來洗的。

    那天喜述想喝酒,就跑到香山,喜述有一個從深圳來的同事隱居在此。他為了讓喜述喝好,把二鍋頭里兌上雪碧,一杯杯用玻璃紙蒙著,再用力撞一下,撞得滿杯子泡沫,讓喜述一飲而盡,喜述開始被他這種獨特的待客方式迷住了,連喝下六七杯,一只二鍋頭一轉(zhuǎn)眼就沒了,喝到第二瓶時,又來了一個人,喜述就知道他的同事在報復他。喜述一甩頭,把吃下去的東西吐給他看,他這才相信喜述的酒喝好了,他們相視一笑,他的同事放喜述下了山。坐在出租車上,喜述想起多年前,他們斗酒的那一幕,喜述和他都是資本新貴,他的車比喜述氣派,喜述開寶馬車他開奔馳車。他們喝酒,喜述總有辦法讓他爛醉如泥,一路擰著麻花開車回家,喜述心里藏著一個到今天也說不清楚的毒誓。多年以后,他們倆的車子都沒有了。他們退出市場,他的同事年紀輕輕就獨居香山寫回憶錄了,而喜述幫在一個朋友的公司出點小力。

    那晚喜述把小玉叫了過來,喜述說,小玉,我喝醉了,你來看看我。小玉過來了,給喜述削梨吃。喜述吃一半梨就將小玉按到床上,滿手梨汁撬開她雪白的大腿。事后,喜述又說,小玉,留下來照顧我吧。小玉在喜述面前坐了很久,嘆了口氣,又一次把衣服解開。第二天,小玉要起床上班,谷二房東的胖女人還沒有來,喜述對小玉說,等會吧,等會吧,我還要復習日語呢。一會兒,小玉就哼哼嘰嘰起來,喜述滿手汁液舞了幾下,就不動了。小玉堅持要起床,喜述從被子里拎出剛用過的避孕套,小玉繞過喜述的膀子滑下了床。小玉在鏡子前用了比平時多兩倍的時間才把自己收拾完整,出了門。喜述把避孕套丟在垃圾箱的最上面,翻過身又睡去了。當喜述再一次醒來,房間已經(jīng)被人收拾一新。

    從此谷二房東的老婆小莊跟喜述錙銖必較。谷二房東也參與其中,他們不厭其煩地把喜述從A套房搬到B套房,又從B套房移到A套房;從三人間移到雙人間,從雙人間換到單人間,他們總能把有限的客房收益通過對喜述的調(diào)配達到最大化,喜述在其中被他們作為資源配置著,在其他客人選剩下房間和床鋪中,總有一張體現(xiàn)了他們算計和意志的小床留給喜述去體會。喜述表面無奈,心里情愿,在招待所不斷更換的面孔、口音中,種種遭遇、命運,讓喜述覺得自己的過去是多么的孤陋寡聞!在寫作這份投資報告之余,喜述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準備另一份的報告似的……

    漸漸地喜述發(fā)覺,谷二房東才是真正的會計師,幕后主腦。只是他早晨紅光滿面,到晚上就形容枯槁了,就像充電電池,用了一天沒電了似的。有一次,喜述甚至看到胖女人小莊背著谷二房東爬樓梯,喜述已經(jīng)不計較小莊態(tài)度的變化了,對她還有一點感觸,老夫少妻,啊啊。谷二房東,每天晚上是老態(tài)龍鐘,但到了早上不知為何又能容光煥發(fā)、嘻嘻笑笑?谷二房東身體里好象真有一個畜電池。

    國慶節(jié)那陣子招待所客滿,喜述被安排在谷二房東自己留用的那間房里,新架的一張小床上,和谷二房東住一屋。那張肥頭大耳的沙發(fā)移到了飯廳,小莊在飯廳里拉了個幕,她就睡在沙發(fā)上。喜述睡在里床,是個墻角,殘余著一股醬油味。喜述不理,吃了幾個小莊給的大棗,抱起書,眼睛卻看著谷二進進出出疲倦的身影。一會,谷二消失了,飯廳里傳出人的身體、準確的說是口腔發(fā)出的細碎聲。喜述一不留神就聽到了。喜述困了,正翻身準備睡去。谷二房東走了進來,他喜滋滋的,和剛才的蒼老判若兩人,拉著喜述說話,喜述吃驚不小,剛才那個滿臉皺紋的谷二跑哪去了呢。他盯著谷二房東。谷二房東這時在折騰一床被子,他說招待所用的被子,三星級賓館也沒這么好。他是在北京華光被服廠訂制的,用的是一級棉。一床被子被他從外到里一層層剝開,在棉膽的一角,他找到了一個小拉鏈,他拉開,什么也沒露出來。喜述狂笑,谷二臉上有點掛不住,眼皮挑著說,不信呀,不信你試試。喜述手伸了進去,才感覺里面有東西,怪怪的。這就是一級棉胎嗎!谷二釋然地笑了。他說,這是他為開三星級賓館準備的。本來準備跟他一位同學,C大學教攝影的教授一起開的。后來教授突然死了,他只好屈就,開了這間招待所。

    喜述問他,你也是搞攝影的吧。谷二房東笑得更好看了,說,是呀,是呀,你怎么看出來的呀,啊。

    喜述說,你長得這么周正、喜氣,肯定跟攝影有關。

    我還是婚禮攝影協(xié)會的秘書長呢,哈哈。說罷,他走向一個書柜,抽出來一個文件袋,拿到喜述跟前,說,你看看吧,我發(fā)表的論文和書稿。喜述取出一疊雜志和打印稿,看起來。喜述看了半天,看不到他一個攝影作品。他發(fā)表的文章,喜述沒法看下去,他的文章的題目叫《婚禮攝影的起源及發(fā)展研究》。谷二房東說,這是我上戲劇學院的碩士論文呢,哈哈哈。喜述不禁對他提防起來,他上碩士是哪一年呀,那時有婚禮攝影嗎?谷二房東好像看出喜述的疑問,說,有的有的,我還有英國皇家的攝影證書呢,被小偷拿走了,嘿嘿。他認真起來,手在空中揮著,說,現(xiàn)在的婚紗攝影、時裝攝影、人物攝影什么的,都是它的分支,那時我們下面有七八個分會呢,你有所不知吧,哈哈哈……他繼續(xù)說著他的過去,眉飛色舞,他的理想國吹進了氣泡,飄飄悠悠的,就要復活了。

    喜述打起哈欠,谷二房東早已顧不上喜述的困倦,有點忘乎所以。為什么一講到自己的過去、自己的理想,大部分人都會出現(xiàn)失語狀態(tài)呢!

    喜述想起去年他在C大學聽管理課,中秋節(jié)那晚,還是學生的小玉跑過來請他一起參加同學聯(lián)歡。喜述趁機把上個月的一千元日語輔導費給了小玉。小玉推說,沒有這么多吧,我們只上了七個課時呀。喜述笑笑說,不是還有過節(jié)費嘛,三百元。小玉眉目含情地說,那我就不客氣啦,謝謝老板!喜述跟著小玉來到一個湖邊,小玉的同學七八個男生女生已經(jīng)圍坐好了,他們看到喜述齊聲喊道:老板中秋快樂!喜述有點恍惚,他曾經(jīng)是個老板,可是他現(xiàn)在也是個學生呀,他的心態(tài)早已經(jīng)調(diào)整過來了。同學們要求他介紹一下自己。他說年少時因為暗戀一個高中同學,他發(fā)誓要當一個作家,他心目中作家是最偉大的,只有當上作家他才能配得上高不可攀的她,F(xiàn)在他的同學已經(jīng)遠嫁到美國,只把作家夢留給了喜述。喜述結(jié)婚生子做過老板,可他卻始終沒忘記他的誓言,他離開家庭放下生意,到大學里補課充電,埋頭寫作……他講著講著,突然聲音小下來,喜述覺得同學們根本沒在聽他的話,有的在說小話,有的似乎在嘲笑他。他慌了,開始顛三倒四,辭不達意,他把臉蒙上,他唱起歌來。同學們報以掌聲。他起身告退,小玉跟著他過來,小玉說,看不出來你還挺可愛的嘛。喜述汗津津地說,我知道剛才我失語了,同學們想聽的是我的發(fā)家史吧。小玉挨過來,親了一下喜述,說,你真聰明!那天晚上,小玉第一次留在了喜述的房間。喜述斷斷續(xù)續(xù)分三次才把自己的那些事講完,講了一夜,早上,他們倆都感冒了,一個學一個打噴嚏,打出一道彩虹。

    喜述喜歡這種兩地跑的生活,他回深圳是看望他的過去,他來北京是眷戀他的理想,有時他滯停在深圳,是因為他懷疑起自己的理想,有時他久居北京,那是他發(fā)現(xiàn)了一些新的可能。他徘徊在電影學院,學習電影,他輾轉(zhuǎn)于通縣和宋莊,看別人拍照、畫畫。突然有一天,過去一個朋友給他一個活,要他寫一份制衣廠的投資分析報告。喜述想,他也可以成為一個金融作家的。

    國慶節(jié)的最后兩天,喜述和小玉起了大早,參加高校去壩上草原的聯(lián)誼活動。大巴在北五環(huán)的入口處撞上了一部寶馬車,事故到中午才處理完,喜述眼里的車已經(jīng)扭曲變形,想起自己曾經(jīng)的寶馬車,完美無缺,馬力強勁,轎車就應該這樣!喜述突然不想玩了,帶小玉離開旅行團,去了王府井。給小玉買了兩套衣服,自己也添了幾件。他們晚餐吃得很晚,喜述送走小玉,一個人背著旅行袋回了招待所。他躡手躡腳,以為谷二房東睡熟了。他沒有開燈,悄悄地躺下,那股醬油味又來襲擾他了,似乎還帶著人的體溫和呼吸。他把頭轉(zhuǎn)向谷二房東,黑暗中,他看到谷二房東的床上不像是一個人,也看不出是兩個人,慢慢看清楚,谷二房東的臉上擺著一個人的屁股,谷二的腿間起伏著一個人的腦袋。谷二的呼吸漸漸地有力起來,他很快就要休息好了吧。喜述看清了是怎么回事,偷偷笑起來。他害怕谷二房東充完電站起來,拉著他沒完沒了說他的過去。喜述把臉埋進被子里。一夜輾轉(zhuǎn),有些事情,最后一刻他想通了,他不能重走谷二房東的路,他不喜歡這股人造的醬油味。喜述很快有了打算,喜述已融入黑夜中。

    第二天,喜述退了房,他給小玉留下一封信,莊小姐接過去,認真地點點頭。他回到深圳,和那位朋友一起投資開了那家制衣廠。歐盟傳來消息:三年后,有關中國服裝的出口配額將徹底取消。那是一年四千億的產(chǎn)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