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強(qiáng)闖入室
作者:蓮心水菓      更新:2020-01-22 14:33      字?jǐn)?shù):2728
    “怎么樣怎么樣了?人回來了?”

    當(dāng)一接到一批看守糜園的人回來之后,村中許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放下了自己手中正在做的活計,聚到了村口面前,等待著親朋好友的歸來。

    只是,情況依然和往常一樣,那些歸來的人,都不是自己回來的,也不是暫時性地回來看望家人,而是被一輛驢車給拉回來的。

    只見村口伸長了脖子的村民的視線之處,開始出現(xiàn)了一頭黑驢,正晃著脖子的鈴鐺慢悠悠地往前走著,隨后,便很快見到它身后的板車,上面擁擠著一群衣著統(tǒng)一的村民。

    他們有的坐,有的躺,姿勢不一,甚至于,有的人但是唯一一樣的,都是他們面上的表情,既有些歸家的激動,但面上卻帶著絕望的神色。

    當(dāng)驢車還未挺穩(wěn)的那刻,已經(jīng)有人迫不及待地從車上跳了下來,和沖上前的家人相擁而泣。

    楊家大嫂,也就是三郎的大嫂,她雙眼淚目地望著坐在驢車上同樣望著自己的丈夫,思念、不安,在這一刻悉數(shù)爆發(fā)。

    此刻的楊大郎已經(jīng)和剛離家的那一刻差別很大。原本剛好的面頰變得瘦削了許多,胡茬密密麻麻,原本就有些小麥色的皮膚,變得更黑了。

    她再也忍不住,直接沖上前抱住了自己的丈夫,原本攢了滿肚子的話,最終化為了一句平淡而又隱忍的家常,“你終于回來了……”

    三郎站在一旁看著相擁而泣的兄嫂,他并沒有家人歸來的激動,反而,心中原本升起的些許不安更加強(qiáng)烈了!

    果然,剛剛和妻子敘完舊的楊大郎臉色突然黯了下來,渾身散發(fā)著一股絕望而又頹廢的氣息。

    楊大嫂很快便注意到了丈夫的異常,她緊張地拉著丈夫的手,“怎么了?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見丈夫沒有回答,她這才感覺到了一絲絲怪異,“你先下來!”說完,她拉著丈夫的手想要將他扶起來,但楊大郎始終沒有動彈,似乎完全沒有想要站起來的感覺。

    “相公,你別嚇我?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楊大嫂的話已經(jīng)帶上了哭腔。她感覺面前的丈夫渾身上下都彌漫著一股絕望,令她產(chǎn)生一種自己馬上就要被拋棄的感覺。

    楊大郎抬了抬頭,張了張嘴,但那原本滑到嘴邊的話卻是怎樣都說不出來了。

    這時候,一旁和家人訴說完思念之情的江念這才替楊大郎回答了這個問題,“楊大嫂,不瞞你說,我們這一批去的,沒有幾個是好好回來的,楊兄他……楊兄他因被糜株劃破腳腕,但誰料那糜株不僅氣味有毒,而且本身汁液也帶毒。那毒性順著傷口沁入了體內(nèi),他那條腿……廢了。”

    說完,江念有些難過地低下了頭,忍不住咳了幾聲。

    是啊,糜株之毒,可以說在場的許多人都是深受其害。雖然周圍許多人有些看起來似乎很正常,但是,他們自己分明明確地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只是并沒有在表征上顯現(xiàn)出來。

    “什么?”楊大嫂一只手忍不住捂住了嘴巴,難以置信地望著自己丈夫的雙腿,眼里的淚珠在不斷地打滾著,“相公!”

    三郎臉上卻沒有過多的悲傷,或許,是他并沒有把悲傷在臉上表現(xiàn)出來。他默默地走上前,將大哥背到自己的背上,準(zhǔn)備將他背回家,卻被一旁的江念攔了下來。

    “三郎啊,你不能把你大哥帶走啊!”

    三郎一邊背著大哥,一邊看著江念,眼神似乎在詢問為什么。

    “是這樣的,這次他們只是暫時放我們回來和家人團(tuán)聚片刻,一會便要再次出發(fā)了。”江念看著三郎不悅的臉色,不由得打了個激靈,只得耐心地解釋道。

    三郎順著自己的手臂看向自己的大哥的雙腿,隨后抬頭,一雙炯炯有神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江念。

    “可是我相公他的腿?”楊大嫂的問題剛好問出了三郎想要問的。

    江念苦笑著,“這也是沒有辦法的,郭將軍說過了,就是抬,也得抬回原來的崗位,除非……”江念咽了咽口水,“除非死了……”

    “這簡直就是不把人命當(dāng)回事。 

    “誰啊,怎么可以這樣?”

    “憑什么呀?”

    “……”

    周圍頓時炸開了鍋,議論紛紛,都在指控著心中的不滿,其中就由楊大嫂。

    三郎眼皮暗了暗,冷冷地瞥過了江念一眼,然后不管不顧地背著自己的大哥往回走去,任憑江念在身后如何喊叫也無濟(jì)于事。

    “三郎,你冷靜點(diǎn),送我回去吧!”楊大郎試圖勸阻,但三郎依然倔強(qiáng)地往前走去,臉色陰沉難看。

    對于自己的弟弟,楊大郎是再了解不過了,他喜怒從來不會表現(xiàn)在臉上,正如他沒法用語言來表達(dá)自己的思想一般。也正是因?yàn)槿绱耍瑮畲罄梢哺訐?dān)心他的弟弟,“三郎啊,你放心,阿哥沒事的!”楊大郎試圖安撫著三郎。

    別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自己這個弟弟就連自己都看不透。雖然表面他沒有表現(xiàn)出喜怒,但內(nèi)心卻恐怕早已驚濤駭浪。

    他猶記得那時候他才剛剛學(xué)步,便已經(jīng)是這副表情。當(dāng)年債主上門要債,結(jié)果阿爹因此被毒打,落下了終身殘疾。

    沒過多久之后,當(dāng)阿爹阿娘相繼去世,他已然沒有傷心的表情,那時候,他只當(dāng)他還小。結(jié)果不出兩日,竟傳出了王老爺被嚇傻的傳聞。而同一天,他曾親眼看見自己那蹣跚學(xué)步的三弟竟然一搖一擺地從王老爺家的后門出來。

    那時候,他絲毫不敢想象,以為是三郎被阿爹阿娘的冤魂附身,一度想找陰陽先生來看看。但后來見三郎與平常無異,便沒多加放在心上,但這件事卻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一個結(jié),就連自己的結(jié)發(fā)妻子都不知道。

    后來三郎長大之后,家中又發(fā)生了一些非比尋常的事情,三郎在其中依然脫不了關(guān)系。那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的這個弟弟不是尋常人。

    但不管如何,他依舊是自己的三弟,只要這,就足夠了。所以正是知道自己三弟的不尋常,他才更加擔(dān)心。這件事,已經(jīng)涉及了皇帝,他如果真的……那真的是無異于以卵擊石。

    “三郎啊,你聽我說,千萬別沖動,不能因?yàn)榘⒏绾α四阕约喊。 ?br />
    聽到楊大郎話里話外的意思,三郎腳步一時間頓了一下,隨后又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往前走,不管楊大郎如何勸阻都沒用。

    歸家后沒多久,官兵卻再次上門。

    “楊大郎在哪?”幾個身穿甲胄、臉色倨傲的士兵直接一腳踹開了院門,闖進(jìn)了楊大郎的家中。

    “怎么了怎么了?”還在里屋的楊大嫂急急忙忙地趕了出來,結(jié)果就見到一伙氣勢洶洶的官兵,想起了江念之前的話,心中有些不安。

    “你問我怎么了?前面郭將軍怎么說的,他心中仁慈,才讓你們家人團(tuán)圓片刻,結(jié)果呢,你們竟然一走了之,真是好得很吶!”其中一個瘦高個士兵冷笑著撇著嘴說道。

    楊大嫂見官兵臨門,有些害怕,“是這樣的,我相公他的腿……他的腿已經(jīng)變成那樣了,還怎么替你們看守糜園?萬一遭了賊,他那殘疾也派不上用場啊,既然這樣,你們何不大人大量,放我們一條生路呢……”

    “我放你們一條生路?誰他娘地放我們一條生路?我告訴你,就算他死在糜園,那也是為了陛下,是你們家的福氣,少廢話,進(jìn)去把人揪出來!”說著,瘦高個士兵就率先準(zhǔn)備往里屋沖去。

    楊大嫂想要上前攔住那群士兵,但她的那點(diǎn)氣力,在他們的面前根本不夠看的,直接一下被推倒在地,等到想要再次爬起卻根本來不及了,那群士兵已經(jīng)撩開了藏青色的門簾,就要往前闖去。

    就在這時,走在最前邊的瘦高個士兵突然悶哼一聲,隨后,他的身體就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一般往后倒去,連帶著還把其他人一起撞倒,一時之間人仰馬翻。

    楊大嫂望著門簾處出現(xiàn)的那道身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