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公共食堂有飯吃(三)
作者:
笨笨的姥爺 更新:2020-02-18 21:04 字數(shù):2252
如今事過境遷,“吃過啦”基本Out了。在溫飽已經(jīng)不成問題的今天,口頭禪也是百花齊放,逐步有了“離了嗎?”“漲了嗎?”“喝了嗎?”和多元化社會發(fā)展極相吻合。還有問話的字數(shù)也多了幾個的,比如 “昨天晚上喝了嗎?”或者是“昨天晚上喝多了沒有?”還有干脆直接主動交待,不待人問,即半是憂慮半是興奮地嘆曰,“唉,昨天晚上又喝高了。”有的還要自豪地補充一句,“老婆差點沒讓我上床!闭f的人往往沾沾自喜,似乎老婆不讓上床是一件挺光榮的事情;聽的人卻好生羨慕,心想讓我喝酒,天天跪地板也愿意;更坦白一點的說得更直白,“上床已經(jīng)不行了,不能再沒有酒喝!”有同事之間調侃,說是買瓶二鍋頭放在辦公室,這天晚上確實是在辦公室加班,吃的盒飯,沒有喝酒,于是在回家前就呡上兩口,再在前襟后背上像灑香水似的灑上幾滴,這回家就風光了不少,天天有酒喝呢!
天天有酒喝說明什么?說明你本事大,混得開,吃得香,將你這滋潤生活展示給別人,容易產生馬泰效應,生活將越發(fā)滋潤,就連老婆也對你更加敬重三分。你如果天天陪她軋馬路逛商場天天窩在家里做宅男,她會罵你沒出息,不行。這男人一旦被女人說不行,就真的不行了。
有統(tǒng)計說,在21世紀進入第二個10年前后,全國各類酒的年產量已超過3000萬噸,消耗的糧食每年超過800億公斤,一年喝掉的酒能灌滿5~6個西湖,中國人每年要“喝掉”300億公斤糧食。這要放在從前,該多好!當然,這里說的喝酒,肯定是公款消費。全國一年僅僅是在公款招待費上就得開支3000個億,今天吃你的,明天吃我的,最后吃的都是老共的。老共是大莊家,莊家不倒,喝點小酒算什么?這不,有理論依據(jù)——《保駕護航》的段子曰:革命小酒天天醉,喝壞黨風喝傷胃,喝得老婆背靠背,老婆告到紀檢委,書記說,該喝不喝也不對。
有俗話說,吃頭豬,不如打個呼。如果說吃不飽肚子,勒勒褲腰帶子,曬曬太陽也就罷了,可偏偏還有轟轟烈烈的大躍進大煉鋼鐵在等著。文建國曾經(jīng)為沒有親自煉過什么鋼鐵而惋惜,但能夠為大煉鋼鐵做一點輔助工作,比如敲石子什么的,貢獻綿薄之力,也是值得欣慰的。大概是一種什么含鐵的石料需要敲碎了進火爐,文建國所在的街道沒有煉鋼鐵,卻在為大煉鋼鐵做著前期準備。
文建國沒有看過大哥與自己一塊敲石子,他理解為那是懷祺做著更重要的事情。果然,建國后來看到過懷祺高中畢業(yè)時寫的《自傳》,想不到他一介文弱書生,在全國大煉鋼鐵的時代,也曾經(jīng)憧憬著做一名爐前工,因為他相信,“煉鋼也會煉紅人的心”,F(xiàn)在的人看到這里,也許會哂笑,或者是罵人(罵懷祺),但這就是時代的真實,是那個時代在我們社會的真實。如果你笑,如果你罵,你笑的你罵的都是你的父兄。
建國是笑不出來的,因為那時大哥剛剛去世,尸骨未寒。還因為他完全理解懷祺,相信懷祺不是吹牛說大話獻忠心,而是一個本分的小知識分子,樸素的愛國愛黨愛領袖的感情由衷地表達。雖然懷祺一直沒有機會成為“爐前工”,但他卻被迫在勞改農場滾過一身泥巴。懷祺的一身泥巴,差點兒就將他一顆跳躍著的火熱的心臟,窒息在他那并不強壯的胸膛里。
那時候,文建國不知道國家計劃鋼鐵產量究竟是多少,但有一個形象的說法是,15年,我們偉大祖國的鋼鐵產量能夠超過那個自視為太陽不落,其實已經(jīng)日薄西山,那個曾經(jīng)為八國聯(lián)軍之首的,為富不仁的,老牌資本主義英國。所以,他激情滿懷,再苦再累,肚子再餓也不在話下。15年,有沒有超英?據(jù)有關資料披露,基本持平,又20年,超過了美國,從此穩(wěn)從第一鋼鐵大國。
文建國常常是在放學后自覺地加入敲石子的義務勞動,有鄰居勸他說,二少爺,這不是你干的活。建國不解釋不爭辯,只是靦腆地一笑,埋頭繼續(xù)敲打石頭子子。他也不管人家說的話是奉承,還是挖苦,是鼓勵還是制止。他一副幼稚的臉龐在紅領巾映襯下散發(fā)出光彩,他的形象還是挺可愛的。
文建國第一次敲石子,手上就有了血泡。母親看到了以后,摸摸建國的手,用在火上消過毒的針尖,戳破了血泡,再用清洗得潔白潔白的紗布進行了簡單的包扎。整個過程母親沒有說一句話,不責怪,不鼓勵,只是在當天晚上給他買回了一打粗布手套,關照他要保護好手指,不要影響拉小提琴就行。
在那一段日子里,建國只要放學回家早,就去敲石子,天快黑的時候才回家。他也說不清,什么時候沒有人敲石子了,為什么不敲了?總之他隨大流,做了就做了,不做就不做了。至于大煉鋼鐵的是是非非,文建國是以后逐步知道的,但他委實是說不清楚誰是誰非。
敲石子的場地就在倉巷的頂頭緊靠江邊的西北角上,那里原先是一塊莊稼地,一年之中是三個季度種小麥,一個季度種蔬菜,也不知道主人是誰。近年把,在放暑假前個把月的時候,文建國曾經(jīng)來這里撿過麥穗,母親知道后,堅決不允許他再去。后來家里飼養(yǎng)了幾只鵝,文建國就在麥子收上來,蔬菜還沒有種下去的時候,趕著鵝來放牧。那時候文建國可沒有“曲項向天歌”的雅興,但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道理,凡是出來放牧的那幾天,鵝們長得特別地快,一天長一兩五(一斤十六兩的老秤),關在家里喂草喂菜葉只能長一兩。聽人說,鵝是直腸子,只要吃得多吃得好,自然長得快。他也為自己的發(fā)現(xiàn)而高興,其實是為鵝們能夠快速長大而高興,因為畢竟很快就有鵝肉吃了。一只成熟的老鵝可以讓全家飽餐一頓,既殺饞,又增加營養(yǎng)?墒俏慕▏B(yǎng)的鵝有沒有長大,后來如何宰殺,全家又是如何開洋葷的?建國實在沒有絲毫記憶了。大煉鋼鐵正好也斷了他養(yǎng)鵝的念想。
長大以后,建國很感激母親對他做人的影響,母親胸懷寬廣,為人友善,生活勤儉。母親集大家閨秀和小家碧玉于一身的知識女性的良好品質影響著文建國,讓他從小健康平安,并有尊嚴地生活著成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