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文巽善與百寶箱(二)
作者:笨笨的姥爺      更新:2020-08-31 10:52      字數(shù):2154
    ——抗戰(zhàn)勝利當年,即民國卅四年年初,銀行汪行長找到我,說他有一外甥,希望我能夠通過業(yè)務(wù)上的渠道購買一批當時政府規(guī)定的違禁藥品。我不知道干什么用,但購買違禁藥品意味著什么,也是無庸置喙的。那時我入職銀行不到一年,是通過你爺爺?shù)年P(guān)系,認識的汪行長,汪行長還算看重我,一開始就提攜我做了主管,還讓我加入了國民黨。你知道汪行長是什么人?父親自問自答,他拿的是汪偽政府的薪水,干的是重慶的活,可他的外甥,卻是一個江北的代表。

    建國聽到這里分明來了精神,他饒有興趣地問:“這么說,你們是兩國四方在周旋?你也曾經(jīng)為共產(chǎn)黨做過事?”

    ——那當然,藥品是共產(chǎn)黨部隊所需要的。嗯,那位江北的代表的代號是“L”,我的代號是“T”。喏,就是它上面的兩個英文字母——他把煙斗反過來給建國看。后來在抗戰(zhàn)勝利的前夕,汪行長被重慶的人處決以后,我們就失去了聯(lián)系。

    建國的父親說到這里,有自豪有遺憾,但更多的是坦然,是一種滄海桑田過后的超然灑脫。這時,他居然讓建國再為他裝一斗煙絲。

    建國說,少吸點吧。建國裝滿煙絲,點燃,又猛地吸了幾口,才交給父親。文巽善接過煙斗才吸了兩口,就沒有了,只得作罷。今天他興趣盎然,煙斗吸得已經(jīng)大大超量。他知道兒子也是為他好呢。

    建國已經(jīng)將“L·T”煙斗與金條與抗戰(zhàn),與國共兩黨的聯(lián)合抗戰(zhàn),與那錯綜復(fù)雜的敵后地下工作畫上了等號。

    他望著父親,希望父親能夠再說點什么,越詳細越好?墒歉赣H已經(jīng)露出倦意。建國看看時間,已經(jīng)凌晨一點。

    ——在我百年以后,你代我把金條和煙斗交給江州歷史博物館,也許會有當事人發(fā)現(xiàn)了金條、煙斗和說明后,上報政府和你們的組織。那也算我功德圓滿了不是?

    文巽善說到最后,關(guān)照建國,無論生活如何困苦,金條是不可動用的,煙斗嗎,反正用不壞,而且越用越光亮。呵呵,那是代表著“Light&Truth”呢。

    建國考慮父親年紀大了,就打消了和父親繼續(xù)長談下去的想法。他站起來說,百寶箱就先放在你的床頭柜上,明天我們繼續(xù)今天的話題。

    文巽善很滿意建國對待百寶箱的態(tài)度,他沒有對金條有絲毫的動心,而僅僅是關(guān)心我說的話題。

    第二天、第三天,建國和父親的話題始終圍繞著金條,藥品,煙斗,煙斗上的“L·T”,以及當時的人和事。慢慢地,在建國的腦海里形成了一個大致的輪廓。第四天,文建國就走訪了倪老師,通過對倪老師的走訪,居然又聯(lián)系上了秦老書記。

    倪老師告訴文建國,秦書記可能,只僅僅是可能,與“L·T”煙斗有關(guān)系,你可以試試,也許他正是你父親需要找的人呢。倪老師也顯得很興奮。

    文建國帶著煙斗,拜訪秦老書記。他將父親的煙斗,藥品,金條等情況,以及倪老師的提示說給秦書記。

    秦書記摩挲著煙斗,異常激動,一口咬定,情況就是這個情況了。然后他特地新拆開一包“中華”,將香煙碾碎,將煙絲裝進煙斗,滿滿的,點火,很滿足地狠狠地吸了一口,就陷入了深深的回憶。

    文建國確認了煙斗的來龍去脈。于是他決定,請秦老書記和倪老師來家里聚會。請自己的老領(lǐng)導(dǎo)和老師上門,必須有最高規(guī)格的接待。酒,必須是茅臺,一瓶足矣;菜,量少,精致,花式必須多,建國還特地讓一芃幫他找了一位大廚。

    他聲稱,這是自己代表父親唯一一次精心策劃的請客。如今生活水平普遍提高了,有事基本上是上飯店,但建國強調(diào),這次必須在家,在自己的家里,在老爺子自己的家里。為了增加喝酒的氛圍,還請了老孫校長,只可惜大哥懷祺不在了。建國悵然。

    進軍知道了以后,打電話罵建國,你個慫!這么重要的家宴為什么不請我廖進軍?還是不是兄弟?你父親還是不是我父親?好了,好了,我也不跟你啰唆。你請客真會找時間,正當時。

    建國問什么個說法。

    現(xiàn)在是什么季節(jié),那還要說嗎?你記好,你只要準備新鮮時蔬和少量新鮮豬肉,我讓飯店配送“長江三鮮”。說完,他就掛了。建國笑笑,這個家伙,省我兩個也好。

    上午九點準時,客人幾乎同時進入文宅大院。大家知道喝酒是肯定的,但主要是聚會說話,然后早點吃午飯,不影響午休。都是六十到九十的年齡,生活規(guī)律不想打亂。

    秦老書記享受副廳級離休干部待遇,今年已經(jīng)八十有七了。倪老師比秦老書記小幾歲,高級教師退休。老孫校長算是最年輕的(建國夫婦、進軍夫婦除外),今年也七十大幾了。

    進軍一到場就提升了檔次,他帶來兩瓶“茅臺部隊特供酒”,一條“九五至尊”香煙。

    他聲稱家里就只有兩瓶了,是戰(zhàn)友從人民大會堂搞來的,市場上的全是假酒,千萬不可相信。他也不說清市場上的假酒是指茅臺,還是指“特供”。反正建國收藏的茅臺沒有上桌。

    至于“九五至尊”,他說口味各人喜好不同,但出了那么一個在主席臺上露出“九五至尊”香煙,因嘚瑟而倒霉的“周九五”,“九五至尊”香煙的名氣大震。現(xiàn)在抽煙抽的是名氣,抽的是派頭,抽的是身價。

    大家團團圍著文老爺子問好,坐下喝茶。今天建國代老爺子請來的客人,人人都與江中有關(guān)。史靜,是江中的老師。廖進軍和一芃今天的身份是學(xué)生,他們顯然不敢放肆,畢恭畢敬地坐在一旁。

    進軍建議,先看看“百寶箱”,果真有金條?

    一芃嗆他,你只認識金條!進軍嘿嘿一笑,示意建國看看。

    “百寶箱”已經(jīng)放在桌子上了,建國搓搓手,小心翼翼地一件一件地取了出來。

    百寶箱里的物件根據(jù)目錄列表是倒置的,就像一部長篇小說采用的倒敘,而里面最最值錢的東西是作者刻意安排,根據(jù)它原有的序列放在了底部,讓那扣人心弦的一幕最后揭曉,仿佛高潮終于到來,水落石出。既戛然而止,又余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