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騷擾驛站(4)
作者:
郗德文 更新:2021-05-06 11:15 字數(shù):2051
此時車隊已經(jīng)出了江寧城,行駛在進京的官路上;仡^望去,城池已經(jīng)消失在一派煙光水氣里。從江寧到京城大約有兩千里路。一為水路一為旱路。水路就是從京杭大運河北上,旱路則出了江寧城直奔滁州,由滁州北上一直到山東界內,過了濟南府和德州城至直隸界內,再北上就是京城了。那些年江南三織造往來南北不絕,因此無論水路還是旱路都是極為熟悉的。
天始終陰著。散碎的云如舊棉絮般在天上不斷飄來。“呼呼”的北風吹來,已經(jīng)很有了些凜冽之感。曹頫和曹霖走在最前列,朝后望望,那車隊蜿蜒如一條長龍般。曹頫輕輕搖著韁繩道:“不知道為什么,此次進京我心里總有些不踏實。你知道,前次進京已經(jīng)被內務府訓斥了一頓,皇上也甚為不滿意。倘若這次咱們的龍衣再查出什么不合適之處,那可如何是好?”
曹霖明白曹頫的心思,便說道:“去年咱們織造的龍衣掉顏色,還有些夾雜生絲,今年老丁是加心織造,我想絕不會犯去年的錯誤了,再者說此次我也會同方三和各位庫使查驗了,都是好的!辈茴\放心了些,說道:“既如此那自然最好不過了,罰俸是小事,可當場受到鞭笞怎么是好?”“放心吧老爺,此次絕不會被內務府那幫老奸巨猾的查驗出什么來。裝車的時候侄子也一一看過了,龍衣的成色非常好,老爺怕什么?”曹頫點點頭,又看了天一眼道:“步月,離城已經(jīng)很遠了,俗話說‘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如今天色不好,你還是趕緊回去要緊。”
曹霖也抬頭看了一下天道:“既如此那侄子就不多送了,老爺一路保重身體。”“放心吧!”曹霖策馬來回跑了一陣,終于看到馬隊旁的方三,便趕緊喊道:“方管事,此次進京就多拜托你了,腳步勤快一點兒,多跑到前站去打探打探,免得驛站上騾馬不夠用了,耽誤了行程不是玩的!”方三跑過來抓住曹霖的韁繩道:“怎么,二爺不隨我們一塊兒進京去?”曹霖詭秘地一笑道:“此次我本來就不必跟隨老爺進京,如今有蘇州和杭州的差官跟隨,另外還有這么多番兵,我就沒有什么不放心的了。更何況機房里的織機大多已經(jīng)老化,趁著這個時機我還要跟那西洋技師菲利普維修機器哩!”方三點頭道:“原來是這樣。”曹霖拉起韁繩道:“方三,你到前面去給老爺牽馬,此次三織造進京的車輛眾多,更要多加小心!薄胺判陌闪囟敗!薄昂,咱們后會有期,待明春從京里回來后,老爺必定重重有賞!”“放心吧二爺。二爺慢走!
曹霖又吩咐了杭州筆帖式德文和蘇州烏林人麻色幾句,便策馬帶領隨從朝江寧而來。一口氣奔出十里路,朝官路上望去,早就看不到車隊的影子。倒是前面漸漸映現(xiàn)出金陵的城墻來。在一片雜樹林邊,曹霖猛地拉住了韁繩,那匹白馬頓時奮蹄嘶鳴一聲。大幺兒住了馬道:“二爺,怎么了?”曹霖緊鎖眉頭道:“大幺兒,此次咱們不能從太平門進。!”大幺兒疑惑地道:“為何?”曹霖詭秘地看大幺兒一眼道:“此次咱們捉桂鳳和曹雰的奸情,可謂做足了功夫?墒俏宜貋碇獣怨瘌P為人,乃是最狡猾不過者。倘若我等不小心,有了什么破綻,那咱們可就前功盡棄了!”大幺兒不由朝曹霖豎起大拇指道:“二爺,您想得太周到了!辈芰啬樕系谋钜桓鶛M起來:“不動腦子,倘若只用蠻力是不行的!”大幺兒忙道:“二爺說得對!”
曹霖看大幺兒一眼道:“那錦兒姑娘是怎么說的?”“錦兒姑娘說了,二奶奶行事不端,如今她是萬萬不能再跟二奶奶站在一邊了。說要我等放心,倘若真有什么事,到時候咱們就里應外合……”曹霖道:“倘若得錦兒姑娘助理,那自然是最妥當不過了,可我怕這個小蹄子耍了什么花招,到時候直接把咱們的計劃朝桂鳳一說,那就全完了!”“不會吧?”曹霖“哼”一聲道:“不過也不要緊,倘若真出現(xiàn)了這個局面,老子就絕對不會饒過這個小蹄子。我現(xiàn)在就是看看她到底有沒有這個膽子!”說著狠狠一揮鞭,白馬朝前奔馳而去。大幺兒忙趕上去道:“二爺,咱們從哪里進城?”“從清涼門進去。先到紅豆軒去。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回家去!”
幾匹快馬飛馳而去!
………………
曹頫的車隊艱難前行。一過了靈璧縣,天氣竟?jié)u漸變得清朗起來。明晃晃的太陽照著,恍然讓人覺得到了小陽春天氣似得。行路的人未免脫了棉衣,走著走著竟出了一身熱汗?山K究是冬天,冷風一吹又覺涼浸浸的,不少差役都得了傷寒。曹頫往來南北早有了經(jīng)驗,車隊里都預備有湯藥,幾服湯藥灌下去發(fā)了汗,馬車照樣不停地趕路。一直到了徐州雖則天氣陰晴不定,可終究沒有落雪。曹頫暗暗禱告這雪千萬不要落下。江南的官路一馬平川,可一進了山東就不同了,泰山和瑯琊山脈綿延上千里,晴天的時候尚且難行,要是落雪可就愈發(fā)艱難了。
然而天不隨人愿。車隊過了曲阜,連綿不絕的山脈就呈現(xiàn)出來。尤其是北風“呼呼”地吹來,臉上手上猶如刀割一般。一片片烏云快速地聚攏來,很快天色就變得灰蒙蒙的。曹頫朝身后望去,就見馬車隊的龍旗被吹得獵獵飄舞,馬夫一手牽著韁繩,一手護著氈帽,可風還是把馬褂吹得“嘩啦”作響。曹頫知道此時多說無益,唯有牽馬使勁前行。雪終于落下來了,一開始還是雪珠兒,官道上的白色顆粒蹦蹦跳跳的,很快雪珠兒就變成了雪花,雪花又變成了雪片,雪片又變成了鵝毛。很快天地間就拉起了白色網(wǎng)簾,四周的山野都變得白茫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