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隨風(fēng)潛入夜
作者:梁夕      更新:2021-08-27 21:29      字?jǐn)?shù):3324
    星光并非一直閃爍,也有一些落群的孤星,在你偶然忽視的時候就消失了。也許等你想起曾見了一顆晃眼的星辰,看完群星后回首再去尋視,卻無蹤跡可覓,還以為自己剛剛看錯了眼。

    陸溪最終還是答應(yīng)了許曳的相約。

    下晚自習(xí)后牟笑笑就先走了,還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在牟笑笑看來,許曳和陸溪是一個有故事可以發(fā)展的關(guān)系。然而卻不是早戀,不是易出錯的故事,是互助成長的關(guān)系。

    大人們,老師們對早戀常常心驚膽戰(zhàn),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孩子們一不小心錯一步,以至于步步錯,直至墜入深淵。卻又對早戀這個事情手足無措,因?yàn)樵谒麄冃睦,早戀是很正常的現(xiàn)象,他們也年輕過。正因?yàn)檎#酝o具體的措施手段可以解決,這不像餓了去吃飯就不餓了那么簡單。因此,大多數(shù)家長和老師選擇忽視,避而不談。

    可陸溪和牟笑笑并不這么想,牟笑笑是不在乎愛情,她認(rèn)為那是負(fù)擔(dān),她歡喜自由自在,孤身一人,誰也不管。陸溪認(rèn)為,愛情是美好的,兩個人在愛情里是要互相成長的,互相勉勵的,而不是圖一時快樂,只顧眼前的心靈顫動。她歡喜的是細(xì)水長流,并且是甘甜清澈的。所以,她們倆對于早戀,并不覺得是洪水猛獸,也不認(rèn)為有什么過錯。只要好好相處,有個度,互相成長,也是一種和諧的同學(xué)、朋友關(guān)系。

    牟笑笑對著陸溪笑,因?yàn)樗娺^那雙眼睛。許曳對陸溪的關(guān)注雖然隱忍,雖然沉默?伤残πκ且恢迸阒懴哪莻人,牟笑笑身邊出現(xiàn)哪些人,有什么變化,她又如何不會知道呢?在這之前,她和陸溪一樣,并不和許曳有任何的接觸,只知道班里有這么一個人。

    陸溪發(fā)呆咬筆頭的時候,她透過陽臺的窗戶,見過許曳的眼睛。他看著她,眼里藏著情緒,晦暗不明,嘴角卻始終是微微上揚(yáng)的。在他眼里,她就是他的風(fēng)景。體育課,常是散漫熱鬧的,他總能夠從人群中找到她,悄無聲息地就那么注視著,眼神深遠(yuǎn)憐惜,像是穿透了些什么夾層,在看一件極脆弱珍寶一般。

    牟笑笑不知道那種眼神代表著什么,但她有一種直覺,他們,也許早就認(rèn)識。也許,忘了;也許,沒忘。他們的故事,還很長……

    所以,當(dāng)陸溪告知,許曳要陸溪等著他放學(xué)一起走的時候,牟笑笑心里一顫,有一種被直覺折服的感嘆。自然,她也不會和他們一起同行的,還不到時候。他們的故事里,暫時沒有她。

    “你要買什么文具啊?”

    后街的兩排路邊都種上了桂花樹,水口這個小鎮(zhèn),隨處都能見到桂花樹,此外還有楊梅。路面上零星布著斑駁的樹影,陸溪和許曳正走過一棵較大的桂花樹,樹的影子披在許曳的身上。陸溪轉(zhuǎn)頭問他,只模糊看見他半邊臉的輪廓。

    “隨便看看,我也不知道買什么好!痹S曳的聲音依舊低低的,這次顯得有些沙啞。

    “?你不知道要買什么就直接去啊?自己需要什么都不清楚嗎?”陸溪很不理解。

    “我送人的。”

    “哦,男孩女孩?”陸溪很自然地問了,語氣很淡,好像平常問,你吃飯了沒有一樣。許曳腳步頓了一下,但很快就掩飾過去。顯然,他沒料到陸溪會這么問,也沒料到陸溪這么平淡。

    “女孩……”

    “那是生日禮物嗎?還是別的什么節(jié)日?”

    ……

    “沒有意義……我以前從沒送過她東西,想彌補(bǔ)一下。”許曳看出陸溪眼里的不解,立馬補(bǔ)充道。

    “那,她有什么比較喜歡的東西嗎?”陸溪繼續(xù)問,送禮物最重要的就是送禮物人的心意和收禮物人的心意。前一個要用心,后一個要知道對方的喜好。

    “筆記本……好看的筆……”許曳想起那個家里堆積如山的未開封的筆記本和一抽屜五花八門的筆,以及她說的,她就愛這些看起來很好看的小文具。

    “那她和我差不多誒,我也超喜歡買筆記本和筆,只要一到文具店,看到小巧可愛有特色的筆和本,我都會買,現(xiàn)在家里都放好多了。好像大部分女孩子都喜歡這些小東西哈!”陸溪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覺,只是隱隱約約有點(diǎn)不一樣。但一想到不是自己才會買這些東西放著不用,心里那點(diǎn)異樣也沒引起她的注意了。

    “嗯!痹S曳淡淡回道。

    “她很好。”許曳接著又說。許曳走在后面一點(diǎn),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溫柔得緊。

    “今晚的月色很美。風(fēng)吹在身上,很涼爽!标懴肫鹱约嚎催^的一部動漫,里面的人喜歡用今晚的夜色好美來表達(dá)自己的愛慕之心,她也不知道怎的,腳上踩著許曳的影子,忽然就說了這句話。

    文具店到了,陸溪輕車熟路地找到放筆記本的架子,埋頭開始選了起來。幾分鐘過去了,陸溪最后排除第三本,剩下兩本拿到許曳面前,努了努嘴,意思是你選出一本。

    許曳目光凝聚在其中一本封面有楓葉,底色為天藍(lán)色的筆記本上。

    “就它吧!痹S曳選中了陸溪左手的那本。陸溪眼里閃過一絲狡黠,這兩本她都喜歡,最喜歡的還是天藍(lán)色那本。艷麗的溫暖的楓葉紅和低調(diào)清爽的天藍(lán)色,讓人看了頓覺心里溫暖和清涼。她心里打著算盤,若是許曳選了另一本帶菊花的,她就立馬買心儀的帶楓葉的。若是許曳選了帶楓葉的,那她就麻煩老板下次再選購一些帶楓葉的,如今這本可是最后一本了。沒想到,許曳選了帶菊花的,正好如了她的意,可是心里卻有點(diǎn)淡淡的失落感,他們的喜好似乎不大一樣。

    陸溪的小表情如何能夠逃得了許曳的眼神呢,許曳心里暗自好笑。原來有些人,無論過了多少年,有些習(xí)慣始終是不會變化的。比如陸溪,她的一切喜怒哀樂全在臉上,絲毫沒有掩飾,相反她越掩飾,反而越發(fā)明顯。

    許曳如今已經(jīng)是完完整整的許曳了,若是前段時間他還會迷迷糊糊,以為不過是大夢一場。可許多事情都和夢里對上了,心里對陸溪的保護(hù),疼愛憐惜,越發(fā)強(qiáng)烈,這種復(fù)雜的感覺,不是夢里能夠帶來的。

    那么,只有一個理由可以解釋。

    他,真的回到了初中時代。這個時代的許曳并不關(guān)注陸溪,這個時代的陸溪似乎也并不在意許曳。

    可,他這次是專門為陸溪而來的,他時來告訴她那個答案:

    再遇見,我只想好好呵護(hù)你……

    許曳記得,他第一次在車上正式以愛的感覺去牽陸溪的手時,心里的悸動和緊張,他自己手心充滿細(xì)汗,陸溪的手心也充滿細(xì)汗。

    “過年我們一起回家吧!你要等著我,可千萬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哦!”2020年,陸溪終于畢業(yè)了,她真的做到那個承諾了。許曳看著陸溪從遙遠(yuǎn)的城市里發(fā)過來的信息,說不清心里是種什么感覺。來不及理清自己的情感,屏幕上已經(jīng)顯示發(fā)送成功的提示——

    “好!

    年底慢慢悠悠,短暫又漫長的來了。

    許曳仍舊和初中一樣,干干凈凈,一頭清爽肆意的小短發(fā),身高又長了,陸溪出了高鐵站,遠(yuǎn)遠(yuǎn)的就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他。還是那么帥氣!陸溪心里有些意外的驕傲,大有一種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都感覺。

    陸溪個子小小的,戴了口罩,人又比一起白了許多,因此她走到許曳面前時,許曳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許曳提了陸溪的行李箱放置在后備箱里,陸溪正站在車子旁邊,不知道該坐后排還是坐副駕駛。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準(zhǔn)備去做后座,許曳已經(jīng)開了副駕駛車門,語氣強(qiáng)硬:“你坐前面來吧,后面待會要坐人!

    后來,兩天一夜的車程,全程都是許曳在開車。他不知道,其實(shí)這次一起回家,是陸溪在給自己一個機(jī)會,也是再給二人最后一次機(jī)會。更準(zhǔn)確的說,是陸溪在賭,賭許曳會不會有那么一點(diǎn)兒喜歡她。

    陸溪問過許曳,“許曳,你有沒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喜歡我?哪怕一點(diǎn)點(diǎn)呢,我也有勇氣繼續(xù)追在你身后。”

    許曳是怎么回答她的呢?

    “我不喜歡異地戀,也不想異地戀。我們兩個,不可能的。我,不可能喜歡你的!痹S曳說,他們這次愛和表白,拒絕和傷害,都是在手機(jī)上交流的,陸溪甚至都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直覺告訴她,許曳說這話的時候,心情一定是復(fù)雜的。他們之間隔著點(diǎn)什么,也許是一層薄薄的言語障礙,也許是隔著沒有體溫出牌的悸動……陸溪不知道,但正是這種道不明的曖昧關(guān)系,一直支撐著陸溪等著和許曳相見那天,等著和許曳觸碰那瞬間。這種等待,令陸溪感到興奮,開心,期待。

    然而這一天來臨的時候,陸溪像離家出走的孩子,緊張、興奮、激動,但更多是害怕的膽怯。許曳就像前方未知的冒險(xiǎn),充滿誘惑,是陸溪一直追求的,然而的的確確又是害怕的,不安的,不敢踏出去的。原本,陸溪只想偷偷的去牽許曳的手,她想用這種方式證明,許曳對她并不是沒有感覺的,也想證明自己對許曳的喜歡究竟是臆想的,還是出于悸動的細(xì)水長流?砂胄r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陸溪都沒伸出去那只手。移到一半,又自然而然地退了回來。

    直到,她熬不住睡著了……

    許曳,牽她的手了!……

    陸溪記得,那晚在服務(wù)站休息的時候,風(fēng)很柔……

    冬日里的雪夜和風(fēng),好似人有了三分情,顯了七分柔。陸溪那一晚,即使是窩在副駕駛逼仄的位置上,半眠也是十分香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