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宅門里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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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越 更新:2022-11-05 19:37 字數(shù):2366
宅門里的女性
——從女性主義角度評論付秀瑩《紅顏》
“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痹趶墓胖两竦奈膶W作品中,女性便一直是各類文人著力刻畫的形象,不少的女性在那或壓抑、或動蕩的社會環(huán)境中,都不可避免地帶上些許悲劇色彩,不同遭際的女性角色也一直是受眾們情感的寄予所在。
男權話語下的文學作品中,符合男權話語審美的女性形象多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美麗女子,她們依附于男人,如同一件可隨時被丟棄的精致木偶。付秀瑩作為一名女性作家,她通過《紅顏》中不同女性的遭際來放大時代的癥結,體現(xiàn)出了女性主義寫作的特點。
《紅顏》是知名作家付秀瑩的一篇中篇小說,故事發(fā)生在民國時期一位落魄的世家小姐滕雨身上,家道中落后的她受母親囑托投奔往父輩時交好的沈家,帶著與沈家少爺沈介儒結為姻親的目的,在與沈府各個角色交往的過程中,寄居在此的滕雨目睹了在世家名頭下的各種糜爛,體味了多種的人情悲歡。
滕雨作為小說的主人公,她是敘事的主體,她是文中沈家一系列事件的旁觀者。奴兒與沈老爺?shù)摹俺笫隆,三姨娘與沈少爺之間的“奸情”都通過滕雨的所見所聞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以滕雨的經(jīng)歷為線索,逐步揭開了大宅門上方的遮羞布。作者運用大量細膩的動作與心理描寫,將各類人物刻畫的栩栩如生,展示了大宅門里的眾生群像。
在小說的敘述中,“三姨娘”的形象最為深入人心。
她本是流落風塵的妓子,得了沈老爺?shù)那嘌,沈老爺便力排眾議接她入府,成了沈府的三姨娘,三姨娘也確實有自己的實力和資本。她張揚美麗,有著足以魅惑男人的漂亮面孔;她八面玲瓏,無論是對于滕雨的接待,還是在沈老爺生病時的侍疾,都體現(xiàn)出了她不俗的情商。她的手腕是及其高明的,一方面在沈老爺面前溫婉可人,牢牢籠絡住他的心,一方面又不斷鞏固自己在府里的威望,通過滕雨無意中聽到下人們談論前面兩位夫人的去世中,便可窺見她的厲害。
作者在描寫三姨娘時有意學習王熙鳳,她倆確實有許多相似之處,就比如她們在愛情里都是卑微的。
三姨娘為了籠絡住老爺,將自己的侍女奴兒塞給他當“準填房”,在與沈介儒有了感情后,又將奴兒指派給滕雨來監(jiān)視她,從而捍衛(wèi)自己的“愛情”;而王熙鳳則不得賈璉的寵愛,將自己最貼心的平兒送給他來維系自己的感情,又殘忍地害死了尤二姐。兩人的所作所為都生動地詮釋了在夫權社會的壓榨下,女性為自己做出的種種努力。
無論是三姨娘還是王熙鳳,她們都是典型的舊社會女子,在夫權社會里努力去迎合自己丈夫的喜怒,忘卻了自身具有的價值。她們將敵意拋給丈夫身邊的其他女性,甚至用殘害其他女性的方法來捍衛(wèi)自己的地位。在封建社會,在父系社會的體系下,女性不具有自身的價值,全然是男性的附擁,對于三姨娘而言,失去老爺?shù)膶檺劬褪鞘チ松囊姓,對于王熙鳳而言,她也因為自己的潑辣而不符合眾多男性對于女性的物化審美而遭受批判,因為不受賈璉的喜愛而備受他人嘲笑。
三姨娘在渴望著老爺寵愛的同時,也在沈家少爺身上寄予自己的愛情,這種繼母與繼子間的“禁忌之戀”同《雷雨》中的繁漪和周萍如出一轍,都是被封建禮教禁錮住的女子,但繁漪卻是比三姨娘更為迷人,繁漪最后選擇一種決絕的方式報復傷害過她的人,將生命燃燒出了最后的盛大。
《紅顏》里的“紅顏”們,無論是滕雨、三姨娘、奴兒或者是鞠太太,都是封建社會里的“可憐兒”,滕雨背負母命寄人籬下,三姨娘長袖善舞苦心經(jīng)營,奴兒被主人指使沒有人身自由,鞠太太被丈夫拋棄,文中說“大概天下女人都是一樣,逢這種事,便罵世風不好,罵外面的狐貍精媚,罵來罵去,獨罵不到負心的男人頭上。”夫權社會里的女子大都是卑微可憐的,就算張揚如三姨娘臨終了也認為自己是可笑可恥的,封建禮教也罷,社會偏見也罷,那些美麗的女性被困在那四四方方的宅院里,頭頂著那四四方方的天,演繹著宅門里的悲歡喜樂。
慶幸的是,最后滕雨從這宅門中走出來了,在三姨娘死后,沈老爺另娶,沈少爺音訊全無,滕雨并未留在沈家,而是坐上了去往遠方的火車,將這所有的一切都甩在腦后。滕雨身上體現(xiàn)的屬于現(xiàn)代女性的獨立意識是留在宅門里的女人所不具有的,沈府迎來了四姨娘,三姨娘的種種便逐漸會被人淡忘,沒人會真正的記住她,正如沒人會真正懷念那去世的大夫人和二姨娘。作者對這些被歷史風塵裹挾的“紅顏”抱有惋惜之意,同時又引發(fā)了讀者關于當代女性如何自處的沉思。
生而為人,我們都是平等的,擁有平等的地位,平等的追求自由、幸福和愛的權力,這種平等無關乎性別。在以往長期的父權社會下,女性被至于受壓迫地位已經(jīng)很久了,她們被物化,被要求服從男性審美,她們的聲音無法被傳達,她們也從來不配發(fā)出自己的聲音。封建社會的女性被束縛在男人身邊,相夫教子,隱居內(nèi)宅。那標榜文明自由的現(xiàn)代社會呢?現(xiàn)代社會的女性被要求收斂鋒芒,能力出眾的被稱作“女強人”、“女漢子”,甚至女博士也被獨立于男性和女性兩種性別之外,現(xiàn)代女性身上背負的枷鎖從未減少多少,她們被要求做“淑女”,要“乖乖的”,但這又憑什么呢?身為女性難道沒有做真正的自己的權力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任何人都有活出自己原本自我的權力,哪怕是一直在男權話語體系下被壓抑被邊緣化的女性,馬克思主義認為:女性解放的程度是解放社會程度的天然尺度,所以我們務必要保障女性的平等地位和權力。
在作品中,滕雨最后從那令人窒息的環(huán)境中逃了出來,坐上了去遠方的火車;蛟S最開始的她是想去迎合沈家少爺?shù)南矏,但在目睹或聽聞了多個女性的悲劇后,她也醒悟了,她要離開這個“吃人”的宅院,在滕雨身上體現(xiàn)出了鮮明的逃離意識,但這何嘗不是她自己獨立選擇新生活的勇氣。
“滕雨出走后會怎樣呢?”沒人可以回答這個問題,但“汽笛長鳴。大片的原野,樹木,村落,都被一一拋在身后,越來越遠。”作者付秀瑩是“紅顏”,《紅顏》中宅門內(nèi)的各類女性也是紅顏,在作者心里,想必滕雨走出那個宅門,定是擺脫了種種壓迫與束縛,尋求到了真正的幸福與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