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人家不會要你
作者：
蔡白玉 更新：2023-10-24 12:23 字數(shù)：3047
看著賬戶上的余額又小小的增加了一筆，曾可可有信心再干個十天半月，先把物業(yè)那筆閻王賬給交了，免得那胖樓長天天呱噪不停。
“今天咱們倆還在一塊啊�！苯∶沸÷暤貙υ煽烧f。
曾可可抬頭四下里看了看，今天來的人明顯比昨天多了很多。
那個瘸腿的男人正在跟幾個女的嘰嘰喳喳的說著什么，其中一個女的正是昨天她們干活的車間主管。
“卡年齡了，四十五歲以上的讓回去�！鼻懊娴娜藗鬟^話來。
曾可可心里“咯噔”了一下，趕緊給勞務發(fā)打了電話過去。
勞務回了信息過來，“別管他，只要進了廠就行。”
“怎么進？”曾可可話還沒說完，勞務已經(jīng)掛斷了電話。
江小梅回過頭來看著她，“你多大了？”
“四十八�！�
“那怎么辦？”
“要不我就不去了。”想著紀軍昨天晚上發(fā)過來的資料，讓她三天之內(nèi)把文案發(fā)過去，既然進不去就不如回家好好策劃下方案得了。
“你去吧，你不去我就沒伴了，你長這么年輕，看不出來的，一會跟著進去就行了。”
“萬一查出來了呢？”
“查出來再說嘛，你不干我也不干，到時我們倆一塊走�！苯∶防≡煽�，“勞務的車已經(jīng)走了，你怎么回去？”
“那倒沒事，我查一下附近的公交車就回去了。”
“來都來了，再等等吧。”
勞務的信息也發(fā)過來了，說他正在想辦法，讓曾可可再等等。
不是刷身份證進廠，是那瘸腿男人抽查身份證，當曾可可想從包里拿出身份證的一瞬間，又把手縮了回去，“不用看，我超年齡了。”
“那還不站到一邊去�！比惩饶腥耸箘乓话抢言煽砂浅隽岁犃�。
“既然要限制年齡，為什么不早說？”曾可可被扒拉得火冒三丈。
“這事不用找我，找你們勞務去�！�
“勞務沒說超四十五歲不讓來�！�
“那是他的事，找他去，聽不懂人話啊？”瘸腿男人氣勢洶洶地看了她一眼，曾可可毫不客氣的怒目相對，瘸腿男人猶豫了一下，“你先站一邊去，一會我再想辦法再給你們安排！”
剛剛被扒拉出來站在一邊的幾個人一齊用眼睛看著她，緊挨著曾可可的一個戴著大大的帽子把帽沿壓得很低的女人小聲說了句，“別跟他吵了，他不是說想辦法安排嗎？一會再說�！�
她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在眾目睽睽之下為了這么個破工作做出這樣的事，實在是太丟人了！江小梅也想跟著曾可可站過來，瘸腿男人瞪了她一眼，“你也超了�！�
“我沒有。”江小梅紅了臉。
“那還不快進去？”
江小梅無可奈何地看了曾可可一眼，跟著人群急匆匆朝工廠里跑去。
轉眼之間，剛才還人頭擁擠的廣場上就剩下曾可可她們十幾個人了。
瘸腿男人看了大家一眼，“沒一個靠譜的，讓他們別招冒了，就是不聽�！比缓竽闷鹗謾C打電話，“姐，這還剩下十來個人，能安排上嗎？”
“最多也就七個人。”
“行，那就再來七個�！比惩饶腥丝戳嗽煽梢谎�，“走吧，只要七個，多一個不要了�！�
身邊的幾個女人爭先恐后的朝廠里沖了過去，曾可可對身邊戴帽子的女人說了句，“走吧。”
當她們兩個跑過去的時候，另外一個女的已經(jīng)擠到她們兩人中間，戴帽子的女人排在了第八個，瘸腿男人數(shù)了下，嚷嚷：“第八個不要排了，只要七個，七個，聽明白了嗎？”
戴帽子的女人退出門去。
曾可可排在倒數(shù)第二的位置，這一天總算是沒有白來，明天是堅決不來了。
這時一個看上去有五十多歲的女人從門外匆匆地走了進來，叫了瘸腿男人一聲。
瘸腿男人一跺腳，“大姐啊，怎么這么晚才來？昨晚上不是給你打過電話了嗎？讓準時來�！�
“路上堵車，下了車跑過來的�！�
“跟我來吧�！比惩饶腥藥е桥诉M車間去了。曾可可隔著車間外在的玻璃朝里面看去，還是昨天那個車間那個主管，對著瘸腿男人喊，“不能再多了，只加七個人，跟你說過的，再多一個也加不了。”
“那你就挑吧，挑一個出來，讓她走人！”
當那個女的的眼睛朝曾可可看來，停在她的身上時，曾可可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
“就她吧�！�
然后瘸腿男人走出來，指了指曾可可，“你走吧�！�
曾可可走出門來時，盯著玻璃窗內(nèi)的女人看了一眼，她想這一輩子她都會記得這個女人的臉，這張可惡的嫌棄的臉！
走出門來，站在門外的戴帽子的女人朝她看過來，“怎么又出來了？”
“多了一個，不要了�！痹煽蛇@個時候只想馬上離開這個令人討厭的地方，一分鐘也不想呆下去。
“還有幾個人？”瘸腿男人又一拐一拐的跟了上來，“還有五個，送你們?nèi)チ硗庖粋�廠吧，想去的我現(xiàn)在帶你們過去，那邊工資還高些�！�
工資高？！曾可可聽佟麗云說起過，藥廠有個擰瓶蓋的活，工資是高，但擰一天瓶蓋下來，手指基本上就擰掉了幾層皮，沒幾個人愿意去干的活。
“是擰瓶蓋吧？”
“對，工資二百二，去嗎？”
“我不去！”曾可可想著手指皮開肉綻的樣子就可怕。
戴帽子的女人說，“來都來了，去看看吧，干一天明天別來了。”
“我真不想去�！�
“去吧，我們倆一起去。”
瘸腿男人叫上另一個男人，兩人開了車把曾可可她們拉到了另外一個工廠前面，一看就是新建的工廠，她們上到四樓的時候，穿過走廊的每個房間里已經(jīng)坐滿了人，每個人面前都擺著一個大大的方方的塑料框，框里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小孔，小孔里裝著小拇指粗的藥劑瓶子，把瓶子拿下來，再從旁邊的盒子里拿了瓶蓋擰上去，重新裝進塑料框里。
一個看著像主管模樣的男人罵罵咧咧地跟瘸腿男人說，“坐不下了，說了不要加人了，怎么又送過來？”
“就幾個人，都來了，都擠擠，讓她們先干著，不行的再清退�！�
戴帽子的女人進了屋趕緊打了凳子擠過去開始干活了。
曾可可笑了笑，轉身走出屋來，在走廊上正好碰到瘸腿男人走過來，不耐煩地看了她一眼，“你還在瞎轉什么？趕緊找地方干活�！�
“沒地方了。”
“你找呀，自己去找�！�
“我不干了�！薄澳悄憧蓜e怪我沒給你安排事做，是你自己不干了。”
曾可可在心里冷笑一聲，頭也不回地朝電梯里走去。
在這個城市已經(jīng)生活了整整十五年，曾可可才知道這個城市還有這么荒涼偏僻的地方，放眼看去，到處都是高樓大廈，卻是渺無人煙，大街小巷里連人影都難得見到幾個，查了地圖，打開導航，過了幾條馬路，轉了幾個彎，才終于找到了公交車站。
勞務給她轉了十塊錢的路費過來。
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坐公交車了，她記得以前下載過坐公交車的軟件，可是這會兒她怎么折騰也打不開軟件了，身上又沒有零錢，而公交車已經(jīng)進站了，先上了車再說吧。
這是早晨十點鐘的公交車，除了司機，車上竟然一個人也沒有，刷卡的軟件還是打不開。
司機看她急得頭上直冒汗的樣子，笑了笑，“看把你急的，算了吧，就一塊錢的事，免費讓你坐了�！�
“對不起，我好久都沒坐公交車了，剛才我還想著找個地方換點零錢，一會還得坐地鐵�！�
“這里沒有換零錢的地方�！�
曾可可驚訝，“為什么？”
“這一片都是工廠啊，又沒什么商店，你到哪里換去？”
“那工人都不用買東西？”
“工人吃住都在工廠，這附近就沒什么商店�！彼緳C回過頭來看她一眼，“你怎么跑這種地方來了？”
“我來找工作��？”
“你到這里來找工作？”
“當然�！�
“人家不會要你�！�
“為什么？”
“你一看就不是到工廠來打工的人，你是坐辦公室的白領，是出入那種高級地方的人，人家要你才是怪事�！�
曾可可啞然，一瞬間又釋然，剛才所有遭遇的憤怒和怨恨都煙消云散了。
“謝謝你，師傅。”曾可可下了車，前面不遠就是地鐵站，剛走到地鐵站門口，江小梅的語音通話邀請發(fā)過來了。
江小梅不是進去上班了嗎？上班不能看手機。曾可可按下接聽鍵，“怎么啦小梅？”
“可可，你是回去了嗎？”
“對啊，我已經(jīng)到地鐵口了�！�
“那你等等我吧，我跟你一起回去�！�
“你不是進去上班了嗎？”
“不上了，你在哪個地鐵站，我現(xiàn)在找你去，你等我一會，行嗎？”
“我就在馬橋站，”曾可可聽出了江小梅哽咽的聲音，“我在這等你，你看下怎么坐公交車過來�！�
江小梅這是出什么事了？
是因為什么做事手腳慢被清退了？
清退了還要哭啊，不至于吧？
曾可可有些摸不著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