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天方夜譚
作者:
譚天 更新:2024-02-19 11:40 字?jǐn)?shù):2843
蘇格對“天方夜譚”的魚很是滿意,吃得津津有味,辣得不停地灌冰可樂。自從她上次喝酒得了急性腸炎,至今腸胃不好,我得時刻盯著她,她善于把辣的東西和冰可樂一起搭配,這很容易讓她舊病復(fù)發(fā)。每當(dāng)這個時候,都是我嘮叨我的,她吃喝她的,完全一副置若罔聞的樣子。
“你再這樣下去,還得去給清川的醫(yī)院創(chuàng)收!蔽抑浦怪。
“那不更好,還能讓小阡護理我,我倆還能一起玩兒兩天!彼叧赃呎f頭也不抬。
“瞧你選那地方,醫(yī)院有什么可玩的?”
“哪都一樣,都不好玩,關(guān)鍵是人,跟誰玩很重要,跟小阡在哪玩都好玩。”她美滋滋地說。
我倆正為此爭論不休的時候,妞妞出現(xiàn)了,不速之客總是給人帶來驚恐。
她興高采烈地叫著:“江來哥!”就一陣風(fēng)似的出現(xiàn)在我面前。
我一時正不知如何應(yīng)對,她又沖蘇格自來熟般打招呼。
“這是嫂子吧,真漂亮呀,江來哥你好福氣。
蘇格對突如其來的夸獎,表示了莫衷一是的淡定,并優(yōu)雅地擠出了一絲微笑。
妞妞毫不謙讓地坐在了我的身邊,說:“嫂子,江來哥常帶你來這吃飯吧,我第一次來就是江來哥帶我來的,一吃我就上癮了。”
這話聽得我心驚肉跳的,生怕蘇格給曲解成別的意思,而此刻我正猜測妞妞是和樁樁一起來的,還是和許寧。這兩人無論是誰都不是什么好事。
“不打擾你們甜蜜了,我先走了,朋友們在那邊等我呢,再見江來哥,再見嫂子!辨ゆふ酒饋,沖我倆擺手。
“再見!”這是蘇格見到妞妞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唯一一句。
我只是點了點頭,從始至終沒有開口。我應(yīng)該介紹一下妞妞的,但是卻不知如何定義她的身份,說是許寧的小三兒,新姘頭,那無疑是引爆了原子彈;說是樁樁的妹妹,那樁樁又是誰?又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單純的工作關(guān)系怎么又會和她的妹妹這樣熟悉?弄不好又是一本解釋不清的糊涂賬。妞妞走后,蘇格沒說什么,只是繼續(xù)低頭吃東西,但我明顯感覺到她動作的機械,索然無味地吞咽著。
也許我倆在思考同一個問題:我是怎么帶妞妞來“天方夜譚”吃飯的,同來的都有誰?還是只有我倆?我當(dāng)然知道事情的真相,而蘇格不知道,她的猜測會讓我為許寧背黑鍋,我不替別人背黑鍋,從來不背,無論是誰。但我要怎么解釋呢?實話實說肯定不行,另編一套情景,著實風(fēng)險太大,將來有一天真相大白,反而弄巧成拙。思來想去,把心一橫,索性不說,泰然處之,反而顯得我問心無愧。我的確問心無愧,至少和妞妞是。
凡事情處在猜測階段,那就說明,還未定論,出現(xiàn)何種結(jié)果,都屬正常。這點我懂,蘇格也懂,所以就這樣猜著、耗著、持久著。這也是一種生活方式,除了勞心費神這一點,別無大礙。
杜小阡病了。病得很突然,給我的地址不是醫(yī)院,是一座公寓。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兩手空空去探望她。去醫(yī)院看病人一定要帶東西,而被通知去家里看望,更在乎的是人,不是東西。這話有點別扭。
杜小阡的房門是密碼鎖,無需鑰匙,輸入正確密碼就能自動開啟,連續(xù)輸錯三次,系統(tǒng)自動向公寓保衛(wèi)處報警。杜小阡沒有親自給我開門,而是有氣無力地對我說了密碼:100601。我邊摁密碼邊笑,竟然還有人用六一兒童節(jié)當(dāng)密碼。門在“嘀”地一聲之后打開了,果然很高科技,這鎖最大的好處是不怕丟鑰匙,覺得密碼不安全了換一組數(shù)字即可,不用麻煩著換鎖芯。我琢磨著以后我和蘇格的家是不是也找個帶這樣鎖的公寓,她雖然能寫出轟轟烈烈的故事,雖然故事里的人要么大奸要么大忠個個都比著賽的精明,可是她總是忘記帶鑰匙,要么就把鑰匙弄丟,要么就把自己鎖在外面,讓我總是跟著提心吊膽的,我又仔細(xì)看了看這套公寓,真的難以想象一個小護士怎么住得起這么好的公寓,龐清川的醫(yī)院效益真的這么好嗎?打死他我也不信啊。
這是一個復(fù)式的房子,一進門是一個大客廳,除了電視和沙發(fā)茶幾,家具廖廖無幾,干凈整潔,顯得很空曠,一個木制的樓梯通向二層的臥室。我自覺地?fù)Q了拖鞋,沿樓梯拾級而上,樓上有一個小廳,放著一個“軟骨頭”沙發(fā),就是一種很舒服的沙發(fā),人一坐上去,就舒服得好像骨頭都軟掉了,我還是從蘇格那知道這種東西的,她有一段時間昏天暗地的在淘寶上找這種東西,可總是找不到她喜歡的,不是顏色不好就是花樣不對,總之她的“軟骨頭”一直沒能拖回來。
“軟骨頭”前面是一個小茶幾,上面放著筆記本電腦,看來杜小阡的業(yè)余時光大都是在在這渡過的。電腦上貼了不少花花綠綠的膠貼,少女氣息濃厚,我苦笑著搖搖頭,孩子,畢竟是孩子。杜小阡算是很堅強獨立的女孩了,也和所有女孩一樣,喜歡漂亮的小飾品,懷揣著五彩斑瀾的小夢想,或許還有著某種讓人心疼的奢望。推開臥室的門,杜小阡臉色蒼白,神情憔悴地躺在床上,看到我,擠出一絲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我走到床邊,她試圖起身,我把她的枕頭墊高,她靠在床頭坐了起來。
“你來了!彼袣鉄o力地說。好看的女人在生病的時候,也別有一種味道,此時的杜小阡,恬靜柔弱,全然沒有了平日里活潑陽光的運動女孩形象。
“病得這么重怎么不去醫(yī)院?”我摸了一下她的頭,又摸了下自己的額頭,顯然她的溫度比我的溫度高了不少。
“在家休息休息就好了,我討厭醫(yī)院,待煩了!彼龜n了攏有些凌亂的頭發(fā)。
“你這算是為你們醫(yī)院節(jié)省資源吧,年底還不評個‘三八紅旗手’?”我對她不去醫(yī)院頗為不滿。
“其實我不想讓大家知道我生病了!彼脑沟卣f。
“為什么?怕給別人添麻煩?”
“算是吧!彼杂种,敷衍地說。
“那自己在家也不行啊,總得有人照顧你,你在北京有朋友嗎?”我給她在飲水機上接了一杯水。
“我在北京只有一個朋友,但我現(xiàn)在卻最怕見到她!倍判≮鋫械卣f。
“蘇格?”我試探地問。
她點了點頭,木然地說:“我一直把她當(dāng)做最好的朋友,可我現(xiàn)在卻覺得沒臉見她!
“這都怪我,唉——”我沉重地嘆了一口氣。
“當(dāng)然怪你!倍判≮浜鋈惶岣吡艘袅,“如果不是你,我倆現(xiàn)在還跟親姐們兒一樣,口無遮攔地聊天,昏天暗地地看淘寶,多好!
“現(xiàn)在……也可以。”我脫口而出的話本想告訴她,只要我倆不再提那一夜,就可以一切恢復(fù)往日的平靜。但話說出后馬上后悔了,要真這樣,那么對蘇格來說是多么悲慘和可憐啊。一個她最愛的男人,一個她最親近的女人,一起合伙騙她,這也許算是這世上最殘忍最不道德的事了。無論它帶有多么善意的色彩,也終究會被黑色的傷口所籠罩。
“不可以。”她輕輕地?fù)u了搖頭,“即使是那樣,對于我來說,一切的輕松和快樂都是裝出來的,又怎么會好呢。”
“唉!”我只能以嘆氣迎合著她的無奈,沉默了一下,我倆同時嘆息道:“這世界真小!
說完這句,我倆相視發(fā)愣,雙雙苦笑了一下,氣氛沉悶得無法調(diào)節(jié)。
“江來,你太壞了,你有了蘇格為什么還要千里迢迢地去招惹我?”杜小阡埋怨著。
我沒有解釋,也沒有反駁,她說得對,我和她的邂逅不是一個誤會,是十足的錯誤。
“江來,你知道嗎,遇見你之后,我的世界就全亂套了,白天黑夜地和你的影子做斗爭,終于下定決心來北京找你,卻發(fā)現(xiàn)你是蘇格的男朋友!倍判≮湔f著說著眼淚就下來了。
“如果不是蘇格,換作任何人,我都會把你搶到我身邊。但是,對蘇格,我不能,不能,我只能遠(yuǎn)遠(yuǎn)的,靜靜地看著你倆。”她越說越傷心,淚水止不住地流,仿佛我做了傷天害理的事,也許我給她的傷害比這還要深,影響還要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