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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胡悅之      更新:2016-06-06 20:30      字數(shù):32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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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幫著她匆忙將能隨身帶走的兩個大包都帶著。溫暖覺得大可不必,又不是逃難!

    帶著她,那單車顯得毫無用處。只得將它丟在小屋里。

    這時外面的行人簡直是沒有,汽車也不易見上幾輛。好不容易才攔下一輛出租車。往日擁擠著的街面此時顯得冷落而空曠起來。只是風雨逐漸地緊似一陣,街面上已有被狂風括落的枯老的椰樹葉,凌亂地橫在路上。出租車躲躲閃閃,艱難前行。

    出租車直接開進了住宿樓下。這時整個世界全深深淹沒在淡淡地濕潤的燈光里。灰蒙蒙的,蒙朧于風雨中的路燈,猶如紗巾下的新娘,羞羞答答地。勉強穿過濃密雨簾的燈影,灑在水漬中的燈光,一片逆光璀璨,像是一地破碎了的玻璃碎片!

    倆人踏著那滿地逆光回照的碎片,拎著兩個臃腫的行李袋,像貪心的狐貍,拖著笨大的死鵝,逆風冒雨沖進了狹隘的樓道中。

    高梁回身看著狂風緊挾著大雨,大雨攜帶著狂風,瀟瀟灑灑地纏**綿著的夜色。

    “這原是城區(qū)的邊緣,是醫(yī)院的住宿區(qū),F(xiàn)在被膨脹的城區(qū)吞噬,緊緊包圍其中。據(jù)說這兒又要拆了重建,要建成高檔的商品樓!”高梁介紹著說。

    可能他是忘了,其實,她曾到過這兒。那次他酒醉,不是她送他回來的?

    喘過一口氣,倆人爬上三樓。在左側一個門口,高梁放下像已是拖不動了的笨鵝,說:“到了!”

    他歇會兒,舒了口氣。其實東西并不笨重。只是,他想借此緩過神來,他知道,推開這道門,那已是另外一個世界。

    “我們進去吧!”高梁像是在為自己找個理由。小心地用鑰匙擰開門,輕輕踅著進去。

    “你這才回來?”陳惠如正在焦急。看著他有點艱難地拎著東西,反覺得幾分滑稽,調侃著說:“你真要將你們的那些放錯位置的寶貝都往家塞呵?!”她連忙起身挪出地方來。隨手接過他手中的東西!翱茨銓⑦@些破爛貨……”

    “你說什么呢?”高梁感到這話太畢露得有點剌耳!安痪褪沁@臺風嗎?暫時,只是要躲過這場風雨!

    這時正要進去的溫暖被那話、給擋住了!讓她兀地感覺得到,自己是否該邁進這道看是并沒門檻的門?

    這本就不是你的地方。你這一踅進去,豈不成了第三者?

    其實她并不是的。

    她聽得出,女主人所言下之意,什么放錯位置的是什么,更是下面那破爛貨!或許你,帶著這滿身的晦氣,你這本是不祥的東西,不會是……

    “我還給你帶回了一位客人!”高梁回身示意門外的人進來。

    “這什么時候了,還能有什么客人來!”陳惠如以為他是在開玩笑。

    “進來呀!”高梁這時也不顧正在猶豫著的溫暖,扯著將她攜進門來。

    “你這是……”陳惠如有點是猝防不及,竟然是真的。還是一位女的!看清了,還是一位年輕的,清爽娟秀,模樣不俗的姑娘。她頓時傻了眼。正想詰問他——說是去看看你那東西,卻撿回的是一位女孩子!

    “嫂子!”溫暖十分拘謹而局促,歉疚地羞澀,偷窺一眼,像被她的氣質拒于局外?蜌獾刂鲃拥那费。輕聲打個招呼。

    陳惠如本能地點點頭。卻被眼前的場景發(fā)愣。

    “怎么回事?”陳惠如像在自問。一時反應不過來。傻傻地,她倒成了個陌生人似的,愣著。無法掩飾驚愕著無法表達的憤慨。像是遇上了闖進來的恐龍!她又并非葉公。

    ——就只怕他,將個她所無法接受的小女人帶回家。這不?真有他的!看他還堂而皇之。

    溫暖非常尷尬。想解釋什么。卻不知該如何開口!不知他是怎么與嫂子說的她。此時只要稍有不慎,那將會是讓嫂子覺得是此地無銀!

    “唔,她性溫。名叫暖。就是送你花的的女孩子呀!你不是想認識她?”高梁倒是很坦蕩地,順水推舟地將溫暖推向了妻子面前。

    “所以你也就順手牽羊。真的將她帶回家來了?”陳惠如這才緩過神來,卻讓她頓時感到是啼笑皆非!

    “不就是要括臺風了嗎?據(jù)預報,今明天要在?诘顷?赡苡惺!”高梁這是有點要危言聳聽了。是十級。他輕擁著溫暖那纖弱的身子,深切地說:“她所租的是舊民房,一下雨就漏水。一個女孩子,異地他鄉(xiāng)的。又從未遇上過臺風。她本想在外另找個房間。但臨時又哪去找?我們不是有一間房空著?住過了臺風再說不行嗎?”

    當著妻子的面,看他倆人還是那么的親切樣,真要讓妻子她心里,是該吃醋呢還是憋著火藥?溫暖也感到不好意思,下意識地掰開了他的手。

    “行行行!現(xiàn)在還能怎么著?”她還能怎么著?想斥問——還能將她趕出去?“那你還不將她帶著進去?”

    假如他撒謊說是他跳蚤市場的小姐,她心里還好受些,還能容忍他的貿(mào)然而為。卻是相反,帶著個她已并不陌生的陌生的小姐!還名正言順地找上了個托辭。非要讓她難堪?

    這時還能讓她怎么樣?只好閉上那只眼了唄!她默默地只能睜著另一只眼,看他還有幾多能耐。她心里已無法否認,看他倆真的走得多遠。但就是……他要撒謊說是他的那位雇員,她還能忍受和包容。偏他又……也就只能隨他去了!

    高梁將溫暖安置在了那空房里,為她把窗戶關好。還為她鋪床展席,并抱來一床薄毛氈。盡管時正仲夏,南方的溽暑依然,但風雨之夜,頗也涼意襲人的。像她這般體質,有備無患。溫暖只是呆呆地站著,眼中那隱藏不禁的千言萬語,卻無能坦露,只在默默地看他一番獨在為她忙碌著。她知道,門外正有一個名正言順的人,她是這兒的多余的人。她悄悄地有點要后悔,本來她應該想到,她的位置不在這兒。不該隨他回到這不屬于她的地方。偏就隨他帶回這地方!她不該在這出現(xiàn)。又無法離開!

    “我真傻。本不該跟你回家。卻又跟你回來了!”溫暖不時地自斥地輕聲說。

    “你別多心。她就是那般樣子。其實她是……”

    “我并不是斥怪她。是說我自己。我不屬于這。你也不該還留在這!”溫暖費力將他推出去。背著門,她傻傻地望著剝落的天花板,頭頂那懸熱情地孤單的燈光。側眼看著窗外,窗外正是風雨交加,天色一片昏沉灰暗。她心懷感激,卻是違心地,無法表達。不知該怎么表達自己,表達自己感激的情感;理智與情感卻悖逆著,迕橫當胸。

    卻又像在默默地憋著,像是想哭!默默地、無淚。

    她要讓自己浮動的心潮有個消停的沙洲,借個緩沖的淺灘,使潮涌的情愫安穩(wěn),寧靜。

    “你不叫溫小姐出來吃點東西?”陳惠如心平氣和地輕聲說。“我把菜再熱一下,順便下點面條!

    “你還沒吃呀?”高梁正想要她弄點面條應付一下呢!

    “還不是在等你?”陳惠如冷漠地說。

    “但是我……又帶回了一位!”高梁也正為此有點內疚。

    陳惠如正想借便告誡他——下不為例!但看著正巧溫小姐已從房間里出來,也就不便再說什么!跋氩坏绞悄銈!”

    “讓你為難了?!”丈夫為此頗為歉疚。

    “算了。不也就是多一雙筷子?”她只好順水推舟招呼溫暖過來一起吃飯。

    “很抱歉,我給你們添麻煩了!嫂子!睖嘏苷嬲\地客氣,想幫嫂子干點什么,被嫂子阻止了。

    “溫小姐不但那花很美得妖嬈,人也生來跟花似的!标惢萑缫贿厼樗齻z盛飯,一邊順口而出。她下意識地回眸窗下那束已枯落得僅剩花枝的花。“溫暖,多貼切的而動聽的名字。好熱情的樣子!”

    這話說得讓溫暖有點是承受不住,擔當不起。雙手小心地接過嫂子遞過來的,盛滿米飯的碗。她是熱情相待,只有溫暖知道自己并不溫暖!吧┳舆^獎了!”

    陳惠如返身揣出一盆熱汽升騰的湯。溫暖連忙獎桌子騰出個位置來。

    “看小姐的年紀,該的有男朋友了吧?”陳惠如關切地問。

    “是的。但我沒有!”溫暖并不回避。想告訴她也不想有。但覺得那要讓人聽來像要占雀巢之鳩的樣子,讓人聽來有點剌耳。

    “恰好,我們醫(yī)院朋二位與你相仿的男醫(yī)生,都不錯的。應該有個好歸宿!”

    “謝謝嫂子!但是我……其實,我有一位,出國了。留學明年該回來了!

    “哦——你在等他?但人在異邦,猶如放飛的風箏!

    “那當然。所以,有也只當是沒有。”

    “你不想另外找個預備的?”

    “還是明年再說吧!那么些年都過來了!

    “那倒也是的?礈匦〗氵@么專情,真難得!标惢萑缦乱庾R地偷窺一下沉默著的丈夫。“現(xiàn)在的情場,愛時洪洪烈烈,恨時痛痛快快!只有舞臺上還是那么的真情而專一。但愛情還真是一棵長青樹!冬去春來,花開花;有甜蜜,也有苦澀。像溫小姐這般誠摯專一,真像那長青樹上那最后的一朵守望真情之花!”

    “惠如你……在說些什么呢?”高梁忍不住嗔斥著,情不自禁地看著怕為此難堪的溫暖。

    “或許吧。我就是那破敗的花圃中最后那朵枯萎的玫瑰花!”溫暖平淡地輕聲說。緊緊地銜著那雙筷子。

    溫暖夾了一筷子的青椒肉丁。好久沒償了,那辣味依然。

    “溫小姐,看你,是誤會我的意思了!”惠如也感到不好意思。有點要讓她噎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