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殘花碎池中月 七(下)
作者:
陳琢瑾 更新:2016-11-04 10:58 字?jǐn)?shù):1910
之后的幾天,陳子曦都心事重重,這不只是因為宋云萍說的那些話令他悶悶不樂,更是因了卓依伶的捉摸不定叫他懊惱不已。此時,他是滿腹的憂愁往哪一邊都無處去說。這時的他不禁又想起了方曉苒,他覺著方曉苒是善意的,且那善意中還有一絲他如今正缺的溫暖。
于是翌日的下午,他只上了一堂課便再也坐不住,于是撒了個謊請了病假離開了學(xué)校,出了校門走過兩條街道,叫了輛黃包車去了方曉苒的家里。
方曉苒這天見著陳子曦,起初以為他是來看陳瑾軒的,于是陳子曦一進(jìn)門,她就說了一句,“瑾軒他最近好多了!
“那就好!标愖雨卣f著從玻璃窗看了一眼客堂,因為白天屋里沒有亮開燈,所以從天井里隔著窗子望進(jìn)去便只有一片漆黑,這令心情本就郁悶的陳子曦更是覺著壓抑。于是他站在天井里沒有再往里走,而是看著方曉苒說了一聲,“其實我是有事想來找你說的!
方曉苒聽著他的話,又聽見身后沒了腳步聲,于是一面推開樓門,一面轉(zhuǎn)過身去看著陳子曦說道,“那也進(jìn)屋去說呀!
“就在這里說吧。”陳子曦自顧自地走去客堂里搬了兩張椅子出來,看著面上不無幾分費解的方曉苒解釋說,“這里亮堂些,屋里太暗了覺著壓抑!
方曉苒聽他這話,便猜出他興許又是為了卓依伶來找她的,于是走到他搬去天井里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也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看著他等著他言語。
“你說女人都是那么難捉摸的嗎?”陳子曦言語時沒有看著方曉苒,興許是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一面這般沒頭沒腦的問著,一面?zhèn)冗^臉去看著墻角那一排大大小小的盆栽。
陳子曦本以為自己已然說明了來意,又說了那么多話,方曉苒即便只是說些無關(guān)痛癢的勸慰之詞也終歸是要說一兩句的。但方曉苒卻依舊是沉默著,只是看著他面露一臉溫婉的微笑。
陳子曦看著她那一臉的微笑,有點不耐煩的說:“你這樣一句話也不講,只顧笑著看著我,就像我奶奶一樣!
方曉苒于是不禁笑著問了一句,“是覺著我慈祥呢、還是溫婉呢?”
陳子曦這時一皺眉,沒好氣的回了句,“都不是,就覺著像反應(yīng)遲鈍的老太婆!
方曉苒一聽他這樣形容禁不住的笑起來,一面笑著一面說:“有時候我覺著你挺招人喜歡的!
陳子曦聽見方曉苒于爽朗的笑聲中斷斷續(xù)續(xù)的說出這么一句不經(jīng)思忖的話來,不禁幾分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側(cè)過臉去,東看看、西瞧瞧的沒有說話。
這時方曉苒也覺著自己剛才的話說得有些不妥,于是趕緊的解釋說:“你別誤會,我就那么一說,沒別的意思。”
“我又沒有誤會什么。”陳子曦一聽方曉苒這樣不無幾分認(rèn)真的解釋,一時倒沒了方才的尷尬,開玩笑說,“不過你這樣一解釋,我倒覺著你是對我有點別的什么意思!
“我才沒有呢?要不是見你剛才那副比小姑娘還害羞的樣子,我也不會去解釋!狈綍攒郯腴_玩笑的說著,又將椅子往陳子曦的面前移了移,態(tài)度認(rèn)真了幾分問了一句,“說說你今天來找我什么事吧!
“也沒什么事!标愖雨卣f,“我只是覺著在依伶心里還是有哥哥。我看我充其量就是一個替代品,我在她心里永遠(yuǎn)是替代不了哥哥的!
“這些你對依伶說過嗎?”
“反正不管我講什么,她都不會當(dāng)一回事的!标愖雨匮哉Z間禁不住一臉頹喪的嘆了一聲,“她除了回絕我,就會笑我,在她眼里,從來也不會把我當(dāng)一回事。有什么好跟她說的。”
“你讓我忽然想起小時候的我! 方曉苒面帶著回憶的微笑說:“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看中了一條櫥窗里的裙子,于是每天都會掛念著那條裙子,希望有一天它會變成我的。后來我生日的那天,爸爸給我買了那條裙子。但那之后我卻一次也沒有穿過,我總是把它平放在床上,細(xì)細(xì)的看它,常常因為一點瑕疵而因它糾結(jié),變得滿腦子都是那個瑕疵,總想著怎樣才能消去它,否則那條裙子就不是我夢想得到的那一條。后來長高了長大了,穿不上那條裙子了,也就不太在意它的瑕疵了,因為反正也穿不了了!
“我不明白!
“在依伶接受你的喜歡之前,你那時的懊惱只是因為依伶不接受你的喜歡。既然那時的你對依伶的憧憬只是那么簡單,那現(xiàn)在已經(jīng)如愿了,就應(yīng)該沒有煩惱才對,可是為什么卻是相反呢?”方曉苒看著站起身來的陳子曦,看著他抬起頭來仰望天空深深的呼吸。她明了,許多道理就像天上的云,無論是誰,只要抬起頭去看一眼都能看得分明,但沉溺于懊惱的人卻總習(xí)慣低著頭在執(zhí)著的懊惱中越陷越深,就像曾經(jīng)垂目看著那條裙子的她。
看著緊鎖著眉心在那發(fā)呆的陳子曦,方曉苒站起身來,說了聲,“我去沏一壺茶來,聽瑾軒說,是今年的新茶,雨前的龍井。”
而陳子曦依舊是站在原地仰望著天空,他明白方曉苒那話里的意思,只是又似乎不明白,一如此時的他依舊不清楚何以會因了愛情平添那么多的煩惱,他只覺著那許多的懊惱是在他的意志之外自由來去的,就像云在湛藍(lán)的天上游蕩一樣,有時是零星的飄在清澈的天空里儼然純白的點綴,有時卻又會聚成陰郁的雨云層層堆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