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與碑 3
作者:
陳琢瑾 更新:2016-10-08 09:38 字?jǐn)?shù):3132
初二那年,在看了一部名為“精武英雄”的電影之后,我開始反思,也許有時,忍是一種劣根性。那并不能真正的解決問題,只有當(dāng)別人畏懼自己,才會有真正的安寧。我那時也是如此確信的。盡管現(xiàn)在明了,在這個相對的世上永遠只有一時的絕對而已。
我開始學(xué)習(xí)搏擊,并且喜歡上了那種運動。但在家里練習(xí)至少需要一個沙袋,一副拳套。而那些是我一時的零用錢所買不起的。因此我不得不和父親商量,最終達成了一個協(xié)議。只要我在那個學(xué)期的中考每門功課都在八十分以上,我就可以得到一個沙袋和一副八盎司的拳套。
這令我面臨了一個空前的難題,其他科目還好,一直在六十分徘徊的數(shù)學(xué)要升到八十分,近乎等同于天方夜譚。
我開始了惡補,從來沒有那樣的用功過,簡直到了可怕的程度。好像我就是這樣,一旦有了什么想要的東西,就會不顧一切的被動力逼到瘋狂的地步。
最終,令我哭笑不得的是,我的數(shù)學(xué)得了82分,而我的語文居然只得了78。那距離80分的一丁點距離令我?guī)缀醪铧c瘋掉。
我開始細致的檢查那張試卷,試圖找到有改錯的地方,只要兩分就好。那一個上午,幾乎在上其他課的時候,我都在仔細的檢查著那張擺在腿上的試卷。
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在第二張試卷上,有一道文言文的閱讀理解題,老師改錯了其中一個小問,而那恰巧值兩分。
在下課鈴響起的那一秒,甚至老師還不曾走出教室,我就已經(jīng)興奮的從后門跑了出去,直奔辦公室。
但無疑,“面子”是幾乎所有國人最看重的東西,而那一天,這個延續(xù)了千年的民族劣根性也令我第一次吃了苦頭。我拿著那張試卷跑到老師的辦公桌前,不顧那個辦公室其他老師在場,直言那試卷有一題改錯的時候,令她丟了個不小的面子。是的,我確信是那樣的,因為從她的表情已經(jīng)可以清楚的看出來。
但我那時根本顧不了她的面子,我所關(guān)心的,僅僅只是我想要的拳套和沙袋而已。
在我用去五分鐘勸說她給我改正試卷的分?jǐn)?shù)之后,依然沒有得到我想要的結(jié)果。而她也只是說了些無關(guān)此事的話,例如我有這樣一半的干勁用在學(xué)習(xí)上,今天這張試卷上就是九十分了什么的。
“這張考卷我應(yīng)該得八十分!蔽覐膩砭蜔o心于別人以狡辯為目的的教誨,更何況是在那個時候,“如果不改分?jǐn)?shù),我的拳套和沙袋就沒了。”我反復(fù)焦急的說著,以至我的激動令我的聲音像個高音喇叭。
最終她被我弄得莫名其妙,也被我弄得毫無辦法。結(jié)果,我的父親被請到了學(xué)校。
在父親被老師請去學(xué)校的那天,我晚上回到家里又將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盡管父親說考試只是鑒定學(xué)到了多少知識,只要證實學(xué)到了東西,分?jǐn)?shù)也就不再重要,為了分?jǐn)?shù)去爭吵更是不必要。也盡管父親依然同意給我買沙袋和拳套。但我卻忽然高興不起來了。
既然分?jǐn)?shù)不重要,那為何又要限定一個八十分?既然我原本應(yīng)該得到八十分,我從老師那里要回原本屬于我的兩分,又是怎樣的錯誤呢?
那件事令我在之后的很多年想起來,都覺得他們在自相矛盾中荒唐的可笑。也許我出于其他目的鉆的牛角尖在他們眼里也是一樣。但至今我也依然相信,正是因為許多國人不明了“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的道理,于小事的不屑更正,甚至為了面子不愿更正,才影響著我們一代又一代人,最終在大事上缺乏嚴(yán)謹(jǐn)而出現(xiàn)一個又一個疏漏。那又是誰的錯呢?從“不屑”到“推卸”,就這樣重復(fù)的出現(xiàn),不斷的訴說著永恒。
很快的,五一節(jié)到了,三天的假期不用補課,我終于可以和父親一起去買我覬覦已久的東西。但不湊巧的是,那天在我們出門后,下起了大雨。因此,當(dāng)我興奮于得到我想要的東西的翌日,我的額角也燙的可以煎熟兩個雞蛋。
那次過后,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什么想要的東西,因此,我的功課也再次的開始以正常的速度勻速下滑。
基本上,我是屬于那種很怪的人。似乎從初中時開始,我就有人格分裂的傾向,并且十分的鮮明。在我所生活的城市,無論在哪個角落,我都接近于一個木頭人,少有表情,也很少會與人說話?墒羌倨谌ネ馄偶,和幾個表弟在一起,我就會忽然變成一只飛天蜈蚣,成天滔滔不絕,變得異常活潑。
初二那年,春節(jié)前夕的一天晚上,我們都在外婆家里玩。四歲的表妹忽然要看煙花。于是沒辦法,我們這些做哥哥的只好幫她去放煙花?墒悄翘鞂嵲诶涞目梢,外面又在下小雨,于是我們只拿出兩困彩珠筒跑到陽臺上,準(zhǔn)備敷衍她一下就這么了事。
但我想那時我們無聊的放著煙花的時候,是怎么也不會想到,一場空前的“土現(xiàn)代化”戰(zhàn)爭即將爆發(fā)。
我們把那些彩珠筒插在陽臺外的固定架上,一根接一根的點著,一面看著那些飛上天空的“泡泡”,一面坐在陽臺上閑聊。只有表妹一個人高興的在那里蹦蹦跳跳。
忽然,“啪”的一聲,一朵火花在窗戶的玻璃上張揚的爆開,就連表妹也嚇得忽然在原地站住不動。
“怎么了?”我從躺椅上坐起來,“不會是爆了吧?”
“不是,還在放呢!
“是他們……”
我朝表弟指的方向望去,對面樓上的幾個小孩正得意的笑,是他們干的,并且又有煙花從那個方向飛過來,爆開的煙霧甚至迷住了我的眼睛。
幾個表弟生氣的罵著,而我卻忽然興奮起來,把他們?nèi)冀械轿堇。于是他們在我的吩咐之后,開始翻箱倒柜的把頭盔和滑旱冰用的護具找出來全副武裝。
我更是忍不住興奮的笑著,從柜子里拿出了要在年三十的子夜放的“龍嘯九天”。
帶頭盔并且武裝最嚴(yán)密的表弟先沖上陽臺,關(guān)上了所有的窗戶。然后我們開始在那些玻璃窗的掩體后面準(zhǔn)備“發(fā)射架”。
窗外的煙花在玻璃上一個又一個的爆開,就連滿天的煙霧都成了彩色,在爆破聲與對面的孩子得意的笑聲中,我預(yù)想著反擊的極樂。
終于,在陽臺的窗戶從兩邊拉開時,我們冒著槍林彈雨,迅速的點燃了兩個“龍嘯九天”和十支彩珠筒后,果斷的戰(zhàn)略轉(zhuǎn)移到另一個房間,站在窗戶的后面,靜觀著一場在那個小區(qū)里空前的自動化戰(zhàn)爭。
暗夜的天空下,無數(shù)的游龍于彩色的泡沫之海中撒下一條條金色的煙火,在那飛翔的盡頭一片巨響中滿空的花自由的盛開。
那煙火甚至友好的將那特殊的祝福帶到了那些小孩的家里,化作裊裊青煙飄散于空氣中,以至他們幸福的驚呼著流下了淚花。
為此,我們又一次的令家長損失了一筆不小的錢。而我和幾個表弟也被暫時的隔離,分開接受極其嚴(yán)厲的教育。而我面對那教育,也拿著紙筆認(rèn)真的記錄著,只不過是用一張張的素描練習(xí)稿以特殊的方式記錄著。盡管我自己也看不出那與大人的話有什么聯(lián)系。
年初二那天,難得的天晴,我坐在小區(qū)的花園曬太陽。在又過了一年之后,再次的邂逅了婷婷,不期而遇的邂逅。
她長高了很多,也開始漸漸的發(fā)育成一個大女孩,以至我看著她會不經(jīng)意的臉紅起來。
我們沒有怎么聊,也許是都長大了,對于有些事不說也明了,因此在人多的地方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我問她第二天有沒有時間,她只是笑著點頭,于是我約了她。記憶里,那好像是我第一次約女生。
翌日,很早我就起床了,那好像也是第一次在假期七點不到就起床。出門的時候,大人還笑我去和女生約會,老爸甚至認(rèn)真到近乎夸張的問我有沒有想好約會的地方,有沒有帶夠錢。
其實那天的約會并不像事先的想象,我們一直在聊些無關(guān)的事情,她也始終只是說些她在學(xué)校的趣事。而我,就那樣默默的聽著。
原本那天我是想告訴她我喜歡她的,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我不知道為什么,“我喜歡你”那四個字在我的言語中被**得越來越深。
不止如此,那天我甚至沒有問她會否喜歡我。也許,這與說“我喜歡你”在一個難度上。
就這樣,那個約會莫名其妙的結(jié)束。而在那年之后,我也再沒有見過婷婷。事實上,在我至今所經(jīng)歷的所有感情中,好像每一段到了最后都是如此的沒有結(jié)果。
從那以后,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愛情這種東西存于我的心里。而我在學(xué)校每天做沙包被群毆,也變得像每日早晨在陽臺上練拳一樣,成為往復(fù)的規(guī)律,我甚至也將那視為練習(xí)的一部分,在**的麻木中成了精神的習(xí)以為常。
只是于動漫的激情依然如初,也許是我急于離開那個城市,急于去到一個新的地方,重新開始真正的生活,像人一樣的生活。而繪畫,是我唯一離開那里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