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千斤重?fù)?dān)壓心頭
作者:蔡白玉      更新:2018-11-17 15:49      字?jǐn)?shù):3708
    王家是村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戶人家,王家的大宅院在王家村正中間的當(dāng)頭位置,高門大戶,氣勢(shì)恢宏。大門前,老村長帶著幾個(gè)長者站在門口伸著脖子朝武館方向張望。

    王幟跟大伙兒打過招呼,把眾人讓進(jìn)王家大院子,吩咐老管家王全義給大家端茶倒水。院子看上去有些年頭了,泛著沉舊而古樸的氣息,屋里的每一個(gè)物件都顯示著王家做為大戶人家的榮華富貴。

    “幟兒,”年約七旬的老村長清了清喉嚨,“打算什么時(shí)候動(dòng)身?得過完年了吧!

    三天前,王幟剛起床,一眼看到了塞在門縫里的一張紙條,紙條上的字跡:上元節(jié),黃花鎮(zhèn)四?蜅,不見不散。赫然在目的是字條上還是同樣的一枚戚字形圖案。

    “叔,我想初三就動(dòng)身。”

    “這么早?”老村長輕輕嘆息一聲,伸出手指頭算了算,“離過年也就十來天了,也好,早去早回。這事都過去這么多年了,你娘那個(gè)脾氣啊,我勸過她,她就是轉(zhuǎn)不過那個(gè)彎,這一晃都快四十年了,京城那地界也不太平,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怎么找?!那小娘們估計(jì)也恨著你娘,這么多年音信全無,那孩子也該成家立業(yè)了!

    “這么多年過去了,估計(jì)要找到也不容易!庇腥烁胶汀

    “她要是想回來早就回來了,不定怎么著了呢,或許另外嫁了人或許早就沒了,這兵荒馬亂的年月,活了還是死了都料不著。”

    “是死是活總得有個(gè)信!

    老村長重重地咳了一聲,“就算剩把骨頭了,也得找回來,落葉歸根。人啦,就得有根,有了這根,走到哪里都不怕,有了這根,死了之后魂才有落腳的地方,在外頭就成孤魂野鬼了,”

    眾人紛紛附和點(diǎn)頭。

    根?王幟的心尖上象被利器戳了一下,一絲悲涼從眼睛里一閃而過。

    

    王家大院外,太陽在灰蒙蒙的天空閃了一下又躲進(jìn)了云層, 珍珠和大春朝家里走來。

     “大春哥,你和小山哥就在武館里好好呆著吧,我們沒幾天就回來了!

     “我才不信呢,師傅就是不想帶我們出去。”兩個(gè)人剛走到岔路口,大春忽然說,“珍珠,你自己回去吧,我找小山喝酒去。”

     “我也去。”

     “姑娘家不能喝酒,師傅要是知道了,會(huì)打死我的,你趕緊回去吧!贝蟠和浦渲橥白吡藥撞,轉(zhuǎn)身一溜煙的跑了。

     珍珠哼哼唧唧滿臉不高興地朝家中走來。

     “汪……“村道上,七八只狗狂叫著追趕著一個(gè)灰衣人朝珍珠走來的方向沖了過來。

     灰衣人嚇得東奔西竄,珍珠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灰衣人突然聽到珍珠的笑聲愣了一下,腳下一滑,摔了個(gè)嘴啃泥,群狗一轟而上朝灰衣人身上撲了過去,珍珠一看,忙從地上搬起一塊大石頭,沖著狗群就砸了過去,把群狗打得四處逃竄,雙手叉腰,氣勢(shì)洶洶地訓(xùn)斥著還在無處觀望的幾只狗:“你們要是再亂咬亂叫,打死你們一鍋燉了!

     群狗一齊停了下來,遠(yuǎn)遠(yuǎn)地或蹲或趴或溜噠著看著珍珠身后的灰衣人。

     “你不是我們村里的吧?”珍珠剛要轉(zhuǎn)身,群狗又汪汪汪往前撲了過來,“哎呀,你趕緊走吧,我?guī)湍銛r著它們,我們村里的狗聰明著呢,一見陌生人就叫,以后見到狗不要跑,越跑它們追的越兇,肯定認(rèn)為你是壞人,快走吧。”

     “多謝姑娘了!被乙氯宿D(zhuǎn)身疾步而去。

     珍珠驅(qū)趕著群狗朝家中走來。聽到大堂內(nèi)吵吵嚷嚷的聲音,湊到門口偷偷往屋里一看,只見老村長從懷里掏出一塊通體墨綠的玉佩,走到王幟跟前,“幟兒,這個(gè)東西該交給你了!

    王幟的眼睛盯在玉佩上,臉色一變,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幾步,“這?!”

     “怎么啦?”村長看著他,“你不要?”

     王幟看著足有小半個(gè)巴掌那么大的玉佩,嘴唇動(dòng)了動(dòng)。

    “是你母親讓我交給你的,她說了,她走之后,這東西就交給你了,”老村長站起身來,目光炯炯地看著王幟,“既然你來到了王家村,叫了老夫人一聲娘,你就是王家的人!現(xiàn)在老夫人走了,你是她惟一的孩子,就要挑起這幅擔(dān)子!”

    王幟抿緊了嘴唇。

    老村長走過來,不由分說地把玉佩系在王幟的腰帶上,“幟兒,是男人就是頂天立地的漢子,站起來鐵骨錚錚橫川躍馬,躺下去赤條條無愧于天地良心!你是戚家軍的后人,可不要辜負(fù)了老夫人的期望!”

    “叔,”王幟無可奈何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知道了。”

    老村長這才如釋重負(fù)的摸著下巴上的幾根胡子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少爺!”老管家王全義從門外走進(jìn)來,步履緩慢地穿過大堂,穿過長者們和王幟的目光,跪拜在神翕前三叩九拜之后抬起頭來看著王幟,“少爺,王家將來就全靠你了!”

    王幟看著匍伏在自己腳下的王全義,暗地里打了個(gè)寒顫,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腰間的玉佩……

     一個(gè)月前,已經(jīng)是寒冬臘月的天氣驟然又刮起了大風(fēng),王幟剛走出家門,狂風(fēng)揚(yáng)起的塵土把天地間吹得一片昏暗。突然,一支飛鏢迎頭向他打了過來,他本能地把頭往旁邊一偏,疾身閃過,飛鏢穩(wěn)穩(wěn)地扎進(jìn)了門板上。他忙抬頭一看,只見一個(gè)灰色的身影向村路后面的山包上飛身而去,他忙追了過去,一直追到后院的山包上,卻不見了灰衣人的蹤影,王幟功夫已屬上乘,此人輕功看來也不弱。他忙從飛鏢上取下紙條,打開一看,紙條上除了有一個(gè)戚字形圖案什么也沒有。而門框上飛鏢扎過的痕跡卻足可以說明灰衣人內(nèi)力深厚。王幟想了想,忙轉(zhuǎn)身朝家中走來。

    王老太太剛起床吃完早飯,見王幟急匆匆走進(jìn)門來,“幟兒,忘什么東西了?”

    “娘,這是什么?”王幟把紙條拿到母親面前。

    “哪來的?”

    “剛才有人送過來的,在門口!蓖鯉媚贸鲲w鏢。

    王老太太往門外看了一眼,“人呢?”

    “跑了,沒追上!蓖鯉猛鹤永锟戳艘谎,“王叔出去了?”

    “在后院干活吧,怎么啦?”

    王幟腦海里閃過灰衣人的身影,剛才的灰衣人就消失在王家后院的山包上。

    “幟兒,沒事,這個(gè)給我就行,你先忙去吧!

    王幟剛走出家門沒幾步,想了想有點(diǎn)不放心又返身往家中走來。母親不在屋里,王幟喊了幾聲:“娘!”也沒聽到母親的回應(yīng),在屋里轉(zhuǎn)了兩圈之后朝后院走來,剛到門口,突然聽到王全義的屋里傳來母親說話的聲音。

    王老太太:“這東西從哪來的?說!”

    王全義沙啞沉悶的聲音囁嚅著傳來:“夫人,我不知道!

    “不知道?全義啊,這么多年了,你真把我當(dāng)傻瓜嗎?十年啊,十年了,他們究竟在搗什么鬼?他們想干什么?!”

    “夫人,你就裝做不知道吧,他們不敢把夫人怎么樣,只要夫人在,戚家軍就不會(huì)出事!

    “我已經(jīng)八十八了,我還能活幾年?!全義,你告訴他們,別以為弄個(gè)假的就騙得了我,想要找到戚家軍,沒那么容易!”

    王全義撲嗵一聲跪在地上:“夫人,老奴該死!夫人饒了老奴吧!

    “你告訴我,他們究竟想干什么?!”

    “夫人,老奴真的不知道,您饒了老奴吧。”王全義痛哭流滴,不停在叩頭求饒。

    老太太氣乎乎地朝前院走來。

    戚家軍?整整一天時(shí)間下來,王幟耳朵里一直回響著母親和王全義的對(duì)話,晚飯的時(shí)候,他看母親也沒有吃什么東西,精神萎靡不振的樣子,忙扶著母親躺在床上,“娘,今天晚飯看您沒怎么吃東西,是哪里不舒服?”

    老太太搖了搖頭,“京城最近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袁崇煥的關(guān)寧軍被后金莽古爾泰的部隊(duì)打敗了,皇上把袁崇煥下了大獄!

    老太太半天沒有吭聲,好一會(huì)才自言自語地說,“這事跟戚家軍沒啥關(guān)系。”

    王幟不解地看著母親,“娘,哪里還有戚家軍?”

    王老太太扭過頭來眼睛遙望著北方的山巒,“黃花城,黃花城有戚家軍!”

    黃花城?!

    那天,王幟第一次從母親嘴里聽到有京城的北邊,有個(gè)叫黃花城的地方……

    王幟搖了搖頭,把一些紛亂的思緒從腦子里甩了出去。

    王全義直起身來,走到神龕前,從神龕后面的暗格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個(gè)精致的錦盒。打開錦盒,里面躺著的竟然是那個(gè)刀箍……

    十年前,王幟已經(jīng)把刀箍練得得心應(yīng)手了,母親突然又要了回去,然后他就再也沒有見過它,沒想到竟然藏在這里。十年了,它在王幟心里就是一個(gè)謎團(tuán),再一次見到它,他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悅。

    王全義捧著刀箍走到王幟跟前,“少爺,夫人說了,這東西還是留給你,也許有一天你能用得著它!

    王幟從王全義手里接過刀箍, 忙雙手合十,對(duì)天禱告,“謝母親恩典!”拿出刀箍看了又看,十五年前的一幕又閃現(xiàn)在眼前,把刀箍橫置胸前,凜然正氣從丹田處升騰開來,腰間的寶劍輕聲轟鳴著,空氣中彌漫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眾人紛紛往后退去,緊張地看著王幟和他手中的刀箍。

    王幟的眼睛從刀箍上滑過去,氣沉丹田,手中的刀箍凌空橫掃而出,騰挪閃躍之間,在肅肅寒風(fēng)中,刀箍在他手中突然有了靈氣,豁然而生的刀氣隨著寒風(fēng)陣陣挾裹著血腥氣朝人群撲來……

     刀光人影里,夜幕漸漸降臨。眾人興奮喝彩,王幟撫摸著刀箍,欣然一笑,竟然滿心歡喜起來。

     王全義上前用錦盒裝好刀一起朝王幟遞過來,“少爺好好收著吧,記住你娘的好,記著她的恩!”

    “是,王叔,我會(huì)時(shí)刻銘記在心的! 王幟走到堂前,跪在王家神龕前,拜祭過母親和王家列祖列宗,“娘,幟兒不會(huì)讓您失望的,您安心走吧!”

    抬眼茫然四顧,母親的身影還停留在這院子的每一個(gè)角落,但門上白色的挽聯(lián)卻明白無誤地告訴他,母親真的永遠(yuǎn)離開了。

    夕陽如血,寒風(fēng)在光禿禿的樹梢上怒吼著,幾只烏鴉鳴叫著飛向漸漸落下帷幕的黑夜中的遠(yuǎn)方。

    老村長望著漆黑一團(tuán)的天空:“幟兒,那黃花城可是京城通往關(guān)外的門戶啊,龍?zhí)痘⒀,要?dāng)心啦。”

    “放心吧,叔,我會(huì)小心的!蓖鯉玫难劬Υ┻^夜幕遙望著京城。

    王幟把大家送出門來,看著老村長他們走進(jìn)各自的家門,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站在身邊的王全義,“母親沒說怎么打開刀箍嗎?”

    “找到圖章就能打開!蓖跞x說話的聲音沙啞而低沉,氣息微弱得象在茍延殘喘。 “王叔不舒服嗎?要不要請(qǐng)郎中過來看看?”

    “不……不看郎中……”

    王幟回過頭來一看,王全義已經(jīng)佝僂著身子走進(jìn)了王家大宅院的暗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