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接下來的幾天,沈玥都沒有放過方文蕾帶著她去游轉了南京的各大旅游景點,當然都是方文蕾自己沒有去過的,所以也就無所謂這樣跑一趟了。
幸運的是,她們看見了下雪的中山陵,皚皚白白的雪覆蓋在山頭的綠植,她們站在深紅的大門前,一白一黑的身影,在請別人幫忙拍的照片里,她們倆個真的像一對主角,背后的人就是虛化的蕓蕓眾生。
依舊沒有放棄打卡,盡管有的是見面不如文明,傳謠大于實物的,她們都一一去了。不知不覺,她們的兼職生活就這樣結束了。臨走時,那個機構的負責人一路上夸贊沈玥,讓她下學期有空一定過來。
沈玥看著經理男人一副急切挽留的神情,她為自己感到很可笑。誰不喜歡這樣業(yè)務好又美貌動人的顧念呢?
方文蕾買了第二天就回去的票,她不知道沈玥想干嘛,因為她還沒有定下回程的票。晚上,她們走在回來的路上,她母親的電話又打了過來。前幾次,沈玥都冷冰冰地回絕了她母親想要來接她的心理,這一次也同樣的冷冰冰還有一絲的不耐煩。
到宿舍樓下,沈玥還是像往常一樣跟方文蕾道了晚安,只是微笑變得有些逞強了。方文蕾看著前方融入黑暗里的姑娘,她發(fā)覺真的是一開始自己就錯怪了她,這是一個多么溫柔,多么善解人意的姑娘啊?盡管,有的時候都能看見她為了使自己開心的那份小心翼翼,但方文蕾真心覺得自己不值得別人為她做這些。
第二天,一大早,沈玥的母親就到了。方文蕾聽見樓下高跟鞋“呱嗒、呱嗒”的聲音,以及母親為了哄生氣的女兒的嬌柔聲。方文蕾只是靜靜地站在陽臺上聽對面的動靜,沒有下去打招呼,沈玥也一直沒有前來和她道別。
終于,看見她們母女兩一起走出來了。方文蕾笑著和她們打招呼,這是她從沒有見過的沈玥的臉孔,沒有上次的陰騭,剩下的只有冷冰冰。沈母的眼神也是很令人不久,沒有了一貫嬌滴滴的聲音和孩子般的笑臉,剩下的只有幽怨。
沈玥沒有想到方文蕾會站在這里和她們打招呼,但是當她冷冰冰地拎著箱子從她的窗前走過的時候看見了她錯愕和落寞的神情。她回頭看來母親,發(fā)現(xiàn)她還是一副人畜無害的笑臉。
沈玥自從知道她的母親要來就一直惶惶不安,她現(xiàn)在知道有些為什么了。沈玥本來提著箱子走在前面,她聽見后面?zhèn)鱽砟赣H與宿管阿姨熱切交談的聲音,更加快速的向門外走來了。還不等她站在走到車子的跟前,車廂的門就打開了,還有急促的腳步聲。方文蕾自顧自地把行李丟進去,坐進車子里。
內心有些東西流失的感覺還沒有消失,沈玥依舊感到惶惶不安。她取下安全帶剛要推開車門,母親就上車了用一副陰沉的眼神看著她。
沈芳看她并沒有停下,依舊推開了門,怒聲斥責道:“有本事,你今天就下去!”
這是沈玥第一次看見她這樣對自己大吼大叫,之前她可都是笑瞇瞇地把是事情給解決掉的。她很是討厭她這副面孔,在那個家里一副笑瞇瞇討好所有人的模樣。
這樣做有什么用呢?沈芳看著跑下車的身影,眼角不覺留下一滴淚,她是真的感覺自己累了,很累,很累了。盡管保養(yǎng)的很好,可是眼角的細紋依舊還在那里,紅紅的眼眶不僅是悲傷也是憤怒,紅色的轎車就這樣絕塵而去。
沈玥跑回去的時候,看見方文蕾還是站在陽臺上發(fā)呆,她趕緊跑了上去。方文蕾看見出現(xiàn)在眼前,拉著自己的人有些驚愕。
沈玥看著她,“別多想,我回去找你的!
方文蕾還沒有反應過來,人已經再一次的跑遠了,看著遠處的那個小白點,方文蕾想不起剛剛的慍怒了。
沈玥很快地跑回來,留給她的只是一騎車塵,她冷冷地笑了。南京的冬天可真冷,刺的人骨頭都在疼。沈玥向著大門口緩緩走去,遠處傳來汽車的轟鳴聲,她剛剛站到門口,汽車就在她的身旁戛然而止,就是剛剛那輛紅色的車。
她沒有立即上車,冷冷地看著坐在玻璃里面的人。車窗慢慢地降下來,里面的人也冷冷地看著她。紅紅的眼眶,她竟然哭了,當年那樣的事情她都沒有哭,現(xiàn)在她竟然哭了?沈玥真的是有些驚到了。
她上車了,車子還是以同樣的速度飛出去了。母女倆人一路上,相伴無言。這是她們近幾年相處時的常態(tài),并沒有別人看著的母親關心女兒,女兒嬌羞懂事的那樣美好。
所有人都回家了,她也到了該回家的時間了,該來的總歸會來的,她躲也躲不掉。下午的車票,兩個小時的大巴,回到家里正好是夜晚。
她早已經和母親通過了電話,父親今天也回家了。前面深紅色的大鐵門在這寒冬臘月并沒有關上,而是敞開著在等待著風雪夜歸塵的人。
父親矮矮縮縮地坐在桌角抽煙,兩個弟弟妹妹坐在旁邊玩鬧地搶著電視遙控器。見她進門,父親拿開煙,站起來,“回來啦?”
“嗯!狈轿睦倩卮鸬,深深地瞥了一眼父親手上的煙頭。
父親像是感知到了,往后縮了縮,催促她,“趕緊放下東西過來吃飯吧!
家里的房子是新蓋的,有她的一間房,弟弟妹妹也各有一間房。不像以前了,他們一回來,她就要跑到東邊和爺爺一起住。
弟弟妹妹本來在開心的掙著看電視,看到她以后兩人都怯怯地喊了聲“姐”,就又坐下去安安靜靜地看電視了,不掙也不鬧了。自家的姐姐卻像是遠房的表親一樣,方文蕾內心不禁感動一陣可笑。
從小到大,他們雙胞胎都是和父母親在一起,自己一直和他們分離在老家。直到爺爺去世那年,他們回來,方文蕾對這兩個有血緣關系的弟弟妹妹毫無親熱感。大概就是這樣吧,自此兩人一直對她感到怕怕的。
母親把燒的菜全都端上桌子,熱氣騰騰的一片,有她喜歡吃的,也有弟弟妹妹喜歡吃的。這些菜像是難的做一次似的,方文月、方文安的筷子一直不停地往碗里夾。
父親對他們呵斥道:“吃飯就有個吃飯的樣子!”
倆人聽見呵斥立馬乖乖收回,只刨在碗里的那些菜飯。母親見狀趕緊上前和父親對峙,“就是孩子,你干嘛這樣!备赣H見他們兩這樣,也有些于心不忍,就放任母親一直往他們倆的碗里夾菜。
方文蕾低頭只管吃自己的,放任他們在桌子上演的戲碼。偶爾,也可見母親的筷子伸來自己的碗里,方文蕾都默默地咽了下去。母親還在那里不依不饒的說到:“這些都是你爸今天從縣里回來的時候買的新鮮菜,特別這個牛肉,別提有……”
話還沒完,父親的呵斥再一次上演,母親只好悻悻地閉嘴了。
方文蕾放下碗筷,進了自己的房間。她能明顯地感受到桌子上沉重的氛圍頓時減輕了不少。明明是一家人,她卻像是一個外來者。方文蕾不知道這算不算自己的錯,不管是不是,她都物理更改了,沒有了爺爺,她只能讓自己看起來好過一點。
第二天,兩人還在爭爭吵吵地搶電視看。上次,聽母親在電話里說過,他們成績有些不好。方文蕾他們后面,問道:“期末考的怎么樣?”
兩個人站在那里,結結巴巴,推推讓讓,都不肯說。
“把你們兩個人考的試卷都拿過來!
這次兩個人都很默契,看了方文蕾一眼,然后進房間那自己的卷子去了。
不得不說,雙胞胎可真是心有靈犀。兩個人都錯的差不多,考的也差不多。方文蕾看著七十幾分的卷子深深地嘆了口氣,可見他們平時上學有多不認真。可父親、母親還是對他們懷抱著滿懷的期望,這可是農民家庭所有的期望了。
方文蕾在家里展開了執(zhí)教的生涯,每天給他們規(guī)定時間上課,寫作業(yè),看電視。兩個人只是有點懦弱,笨到也不笨的,多說幾遍,多做幾遍也都明白了。因為害怕方文蕾,方文蕾只要稍稍訓斥他們,便不敢有什么小動作了。
母親見這樣一副畫卷,別提有多開心了。每天都是好肉好菜的燒,三個人也吃得很認真。
過年之前,方文蕾都在幫他們復習功課,母親一直在準備著過年的年貨,饅頭、包子、餃子、咸肉……
父親自從那天回來,之后又去縣城干活,到現(xiàn)在也沒有回來。二十八的早晨,天空飄著碩大的雪花,父親冒著雪趕了回來。給母親、方文蕾、方文月和方文安一人帶了一件羽絨服,很符合父親的性格,都是黑色的,沒有什么多余的花色,也很合身,只是沒有他自己的那一件。
方文月是有些不開心的,小女孩怎么可能喜歡這么黑咕隆咚的一副呢?但是也是一件新衣服,穿上的時候還是和方文安開心的笑了。方文蕾自己也換上了新衣服,她看見父親的笑容和臉上的褶皺。
爺爺不在了,除夕這一天是方文蕾陪著父親去墓地給爺爺燒的紙。母親還是圍著鍋爐忙忙轉轉,貼對聯(lián)這種事情就交給了那兩個小的。
父親燃了鞭炮,說了一大堆的俗話,什么在地下好好過吧,也保佑保佑家里的孩子……方文蕾蹲在那里燒紙,感覺火烤的臉有些疼,父親拿過她手里的小棍,讓她往后站站,自己蹲在那里燒。
快要結束的時候,父親讓她再這里等他,自己去找奶奶的墓碑去了。方文蕾摸著那被火烤的有些炙熱的墓碑,把上面的灰塵一一地擦拭趕緊。想了想,她還是跪在墳前磕了一個長頭。她不會說什么好聽的話,只能以此來表達心意了吧。
他們從墓地走到家的一路上,不時有人家在放鞭炮,彰顯著過年歡樂的氣氛。也有很多人問候了他們,方文蕾的父親每見到一個人都要寒暄幾句,方文蕾只是跟在后面笑笑而已。
到家了,方文月和方文安把母親燒好的菜一一往堂屋里的大桌子上端。母親,見他們回來,笑著催促他們去洗手。父親說不忙,然后就去外面把鞭炮給點燃了。
餐桌上,難道一家人喜氣洋洋,方文蕾也感覺有些開心的。還是父親一個人泯酒,剩下的人只是喝些飲料。
今天父親,沒有了往日的威嚴,笑嘻嘻讓孩子們趕緊吃。方文蕾也加入了吃飯的大軍,見他們兩有些夠不著,她直接一筷子替他們夾進碗里。一開始,有些不習慣,漸漸地,她看見方文月對著她咧著嘴笑了。
方文蕾感覺自己的眼淚要忍不住了,轉過頭去,要陪著父親喝一杯。父親也欣然應允了,方文蕾只能問他一些干活和家里的事情,父女兩就這樣伴著酒聊了起來。
這是很多年沒有的情況,之前她上高中,爺爺還在,她都會刻意地回避他們,F(xiàn)在上大學的空余時間很多,也沒有爺爺可以當避難所,方文蕾只能聽從爺爺?shù)淖駠诤煤玫厝谌脒@個大家庭。畢竟,她沒辦法老是拿自己當一個外人在這個家里呆下去。
她也是一個孩子,她也想有人疼的,她也想有一個溫馨的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