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扛轅救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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彊疆 更新:2024-03-25 10:00 字?jǐn)?shù):3446
第18章 扛轅救荻
荊公一家自濟(jì)陽上船,經(jīng)淮河,進(jìn)汴河,半月后到了汴梁汴河角門子。
東京汴梁原來有內(nèi)外兩道城墻,宋太宗時又新筑一外城,現(xiàn)共有三道城墻。最內(nèi)為宮城,是皇帝與群臣商議朝政和皇族生活的區(qū)域。二道稱里城,里城的南面是朝廷的主要辦事機(jī)構(gòu)及潘樓、浚儀、梁門、汴河、曲院幾條商業(yè)大街;東面不僅是商業(yè)區(qū),更是酒樓、妓院、各種雜耍的場所。最外一道稱為外城,共有十二道陸門,七道水門,汴河角子門就在外城東南角處!稏|京夢華錄》作者孟老元在追述東京汴梁當(dāng)年的繁華勝景時記道:“正當(dāng)輦轂之下,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垂髫之童,但習(xí)鼓舞,斑白之老,不識干戈。時節(jié)相次,各有觀賞:燈宵月夕,雪際花時,乞巧登高,教池游苑。舉目則青樓畫閣,秀戶珠簾。雕車競駐于天街,寶馬爭馳于御路,金翠耀目,羅琦飄香。新聲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調(diào)弦于茶坊酒肆。八荒爭湊,萬國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歸市易,會寰區(qū)之異味,悉在庖廚;ü鉂M路,何限春游,簫鼓喧空,幾家夜宴?伎巧則驚人耳目,侈奢則長人精神。”
荊公前后在京城任官近十年,對京城環(huán)境自然熟悉。到了角子門,荊公見時間尚早,正準(zhǔn)備帶領(lǐng)全家到老地方上土橋去落實住處,迎面走來兩位衙吏,問道:“你是王學(xué)士吧?”
荊公回道:“正是。”
衙吏遞過一張傳票,說道:“我家大人請你到御史臺走一趟。”
眾人大驚,知那御史臺是朝廷的糾察機(jī)關(guān),專門負(fù)責(zé)對朝中官員的糾察、肅正綱紀(jì)乃至彈劾的場所,此時要荊公去那里,怎能有好事?荊公一家立即想到高登谷回京告御狀一事,頓時慌作一團(tuán),紛紛上前向官差打聽。
官差人模狗樣,一個個板著面孔,根本不予理睬。
全家更是焦急。
荊公此時異常冷靜,對夫人說道:“你帶旁兒他們先去上土橋,那地方你熟悉,先把住房僦賃好。我到御史臺去去就回!
王旁不放心,說道:“爹爹,旁兒陪你一道!
盈兒也說:“要去,我們?nèi)叶既!?br />
荊公重重“嗯”了一聲,黑呼著臉說道:“御史臺那地方也是你們?nèi)サ玫?還不跟娘快去把住處安頓好!”
王旁、盈兒這才不敢多言。
荊公見夫人、兒子、女兒及兩個侍女眼淚流出,作了一番安慰,又叮囑石子、王水將全家?guī)У缴贤翗蛉グ才抛√帯R娨磺薪淮宄,這才跟隨衙吏去了。
王雱早已得到爹爹進(jìn)京的消息,匆匆從旌德趕到京城,來到往日住過的上土橋僦舍,見全家人都到了,唯獨(dú)不見爹爹,急問道:“爹爹呢?為何不見爹爹?”
盈兒道:“大哥,爹爹被御史臺叫去了!
王雱一聽,情知不妙,立馬要去御史臺。吳氏不讓,把荊公的話說了一遍,叫王雱與大伙邊收撿僦舍,邊耐心等候。
過了一個多時辰,還不見荊公回來,大伙沉不住氣了,紛紛要王夫人拿出主張。吳氏想了想,對石子說道:“石頭,老爺?shù)浆F(xiàn)在還不回來,你先去御史臺看看,把情況打聽清楚,立即回來稟告!
王雱急忙說道:“娘,還是我和石頭哥一道去吧!
盈兒也說:“對,讓大哥和石頭哥一道去,遇事也好有個商量!
吳氏說:“不行,那是朝廷的官衙,你哥脾氣不好,去了假如遇上不順心的事,與臺里的官員爭執(zhí)起來,豈不壞了大事”說著,叫王雱回到房里,只讓石子一人去了御史臺。
王雱在房間呆了一會,老是想著爹爹在御史臺受到那些狐假虎威官員的威脅,更是放心不下,無奈母親為不讓他出門,借著收撿家什,始終在堂前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使他無法脫身。
這時,盈兒送茶水過來,王雱心機(jī)一動,主意上來,對盈兒說道:“小妹,哥這閑著無聊,想找本書看看!
盈兒道:“這剛到京城,帶來的東西都是亂七八糟地堆在一起,到哪兒去找書?”
王雱道:“那書就在我書箱里,是娘收撿的,叫她去拿,保準(zhǔn)能拿到。”
盈兒知道大哥是個書蟲,見他在這里閑得無聊,只得答應(yīng)。
王雱暗地一喜,乘著妹妹和娘去房間找書的當(dāng)兒,也顧不得換上官服,出門租了馬車,上了汴河大堤。大堤上岸柳成行,嬌鶯啘囀,更有雜花相間,望之如繡。這位才子王雱,此時哪有心思觀花賞景,催促車夫快馬加鞭,過相國寺橋,過州橋,再向北一拐,就見一道長長的高墻內(nèi)聳立著一座座氣勢宏偉的府衙。王雱知道御史臺到了,正要下車進(jìn)去,迎面遇著石子。
王雱急問道:“可見到我爹爹了?”
石子愁眉道:“御史臺不讓進(jìn)去。我得回去告訴老夫人。”
石子連忙揮手道:“那好,我去御史臺。”
石子說:“他們不讓進(jìn)去,你去了又有何用?”
王雱道:“我是朝中命官,他們敢不讓我進(jìn)去?你快回去吧。”說著,讓石子乘了他的馬車回去,自己飛跑著到了院門前,拿出名剌,門吏見了,只得放他進(jìn)去。
到了御史衙門前,王雱匆匆看了一眼,就見衙門上方高高懸掛一塊紫紅大木匾,上書“御史第”三個朱紅行楷大字。王雱抹了一下頭上汗水,一手撩起袍褊,跨步登級就要進(jìn)府衙。
兩個侍衛(wèi)見王雱一身便服,上前阻攔道:“你是何人?來此何干?”
王雱氣喘噓噓地說道:“我是旌德縣尉,姓王,名雱!痹俅文贸雒。
胖子侍衛(wèi)看了名刺,問道:“既是朝廷命官,為何不穿朝服?”
王雱道:“因來找家父,情急之下,忘了更換!
另一位侍衛(wèi)問:“家父是誰?”
王雱道:“家父是翰林學(xué)士王安石,剛被御史臺傳來的。”
胖子侍衛(wèi)道:“既是被府上傳來,一定有要事勘問,你不得進(jìn)去!
王雱道:“家父是奉旨進(jìn)京,你們御史臺怎能在此時將家父傳來問事?本官一定要見家父!”說著,就要往門里闖去。
胖子侍衛(wèi)一陣?yán)湫,道:“你既是朝廷命官,就該知道這御史臺是什么地方,你擅闖御史臺,就不怕丟掉頭上烏紗嗎?”
王雱道:“這我不管,反正家父是奉詔進(jìn)京,你們無權(quán)在此時傳喚于他!”說著,雙手推搡二人,仍要往里闖。
兩個侍衛(wèi)抽出腰刀,說道:“甭說你家父是學(xué)士,就是皇帝做的不當(dāng),這御史臺也有權(quán)傳他來問個不是。快回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王雱稍一冷靜,知道侍衛(wèi)說的也是實話,只得哀求道:“我只是進(jìn)去打聽一下家父現(xiàn)在的情況,一旦打聽清楚,立馬就出來,還望二位施個方便!
兩個侍衛(wèi)已是極不耐煩,一手提刀,一手推動王雱道:“快走,快走,這御史臺不是說情的地方。要說情,你去別的地方!”說著,將王雱推搡到臺階下。
站在府前的王雱,愣了愣,忽然想起一人,再次撩起袍衫,折身向南進(jìn)了浚儀橋街,準(zhǔn)備去找他爹爹的好友剛上任不久的太常寺卿韓維。
浚儀橋街自然不及御街寬廣,加之那些挑擔(dān)、推車、端簸提籃做生意買賣及插花戴朵出來逛街的男女的擁擠,王雱只得不斷左右側(cè)動著身體拚命在街上迅跑。跑著跑著,迎面駛來一輛馬車,馬車上端坐一位女子。那女子頭上青絲高盤,腦后留著少許披發(fā),生得面若中秋之月,色似三月桃花,年齡不過十七八歲,上身穿一件粉色直領(lǐng)對襟褙子,下穿淡青色潑墨襦裙,褙子內(nèi)襯一件輕薄雪白的圓領(lǐng)衫,圓領(lǐng)衫前圍著一襲艷麗的紅色抹胸,使得這女子越發(fā)顯得嬌嫩與嫻靜。
此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致仕宰相龐藉之女龐荻。
宋朝本就是個開放的朝代,女子上街趕集,春游賞景,比比皆是,見怪不怪。龐荻自幼聰敏,擅長詩文,又是龐公的掌上明珠,多少養(yǎng)成些任性。此時正是春暖花開時節(jié),龐荻這日帶著侍女芯蕊,乘著馬車,要去汴河柳堤賞景作詩。
說也奇怪,那套車的馬匹見王雱迎面奔跑過來,不僅不讓,更是馬頭一沁,臀部連撅三下,拉著馬車沖著王雱迎面直奔而去……
車夫慌了,嘴上連喊“吁!吁!吁!”一邊雙手緊拉韁繩,狠命將馬頭往一側(cè)拉扯?赡苁悄邱R被拉扯得惱火,只見它一聲嘶鳴,擺動雙耳,一個急速拐彎,加之拐彎過急,早將身后馬車掀得兩輪朝天,更將車上的龐荻與侍女芯蕊一個壓在車下,一個摔到街心!
“救命呀!快救命呀!”
車夫嚇得一面叫喊,一面與爬起的侍女芯蕊拚命去救被壓在車轅下的龐姑娘。
正跑的迅猛的王雱聽到叫喊,來不及細(xì)想,也飛奔過來,見側(cè)翻的車轅下正重重壓著一位年少女子,心一急,顧不得自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斯文人,就地趴下,以肩膀死死扛住側(cè)翻在地的轅木,邊使力邊以手拉住壓在轅木下的女子,大聲叫喊車夫:“使力,使力,快使力!”
這時街上行人也過來幫忙,一道㨄起翻倒的馬車,救起壓在車轅下的龐姑娘。
王雱見癱坐在地上的姑娘已是滿臉血水,更是急得“喲喲”一陣叫喚,待反映過來,急切切蹲下,先以袍袖為龐姑娘擦去臉上血漬,又見那額頭傷口流血厲害,毫不猶豫,掏出自己的帕巾,小心翼翼地為龐姑娘包扎……
幾個過路人見了,說道:“官人,你家娘子摔得如此厲害,還不快去找郎中看看!
龐姑娘已清醒過來,用手一摸,正摸著額上那塊系扎的血紅帕巾,羞澀而無力地看著王雱問道:“這糟了官人的帕巾,該如何是好?”
王雱道:“糟了帕巾事小,只是此地沒有郎中,這便如何是好?”再聽侍女說這是致仕宰相龐公之女,王雱更是驚訝,急忙與車夫、侍女將龐姑娘攙扶上車,催促車夫快馬加鞭將龐姑娘送回龐府。
走了一程,龐姑娘想起,回頭看時,早已不見了王雱的身影……